搁下笔,简娣想想,又吩咐花枝把家里那只鹦鹉掉落下来的羽毛捡上一根,再将信和羽毛一并交给了她。
“待会儿,你依照这地址,将信送出去,一定要找个伶俐有礼的。”简娣转过头,郑重地吩咐道。
花枝虽不明所以,但看到简娣她面色如此郑重,也不由得点点头,认真地对待起来。
“姑娘放心。”
信算是写完了,简娣看向窗外檐下倒挂着的冰凌。
严冬已过,冰消雪减,水珠滴滴答答地下落。
用不了多久就要入春了吧?
等开春就好了。
*
没等到开春,江储那儿的信先送了过来。
对此,吴氏喜不自胜,甚至拜了好几回佛,眉眼有光,待人也温和大度了不少。对简泉说,她这是帮她找了门好姻缘。
一想到自己要干些什么,简娣就心虚地不敢再看吴氏的眼。
第二次见面的地点选在了京郊的湖岸。
再去见江储的时候,简娣坚决拒绝了上次帮她梳妆打扮的那个婆子。
“冬日正要穿得红绿华艳才好看哩,蝶鸟春幡纹再好不过,这春全都汇聚姑娘裙上。”
听上去很美,但简娣还是十动然拒。
上回见江储她打扮得就像个花蝴蝶,这回再见他还是打扮得像个花蝴蝶,耻度太高了。
更何况她这是过去和江储说正事的,又不是真的去约会。
依照江储的个性嘛,简娣想了想,果断吩咐花枝把衣柜里比较素的几身衣服拿了出来,不管那婆子如何捶胸顿足。
其实冰天雪地中穿素色确实不大好看,但对象是江储就无所谓了。
再见到江储的时候,江储选择的穿衣风格简直和她如出一辙。
干净整洁的素色,同那些酷爱穿着小红鞋簪花的风骚文人们有天差地别。
而她今天的打扮可能比上次更合江储的心意,也或许是因为之前本就有过一次接触,就这一次看来,江储的神色已自然了不少,甚至恢复了往日的镇静与威严。
不过,和江大人威严的面色不同的是,他做的事倒还挺风雅的。
简娣出乎意料地看着他走到湖畔,吩咐湖畔泊着小船的舟子。
京郊外的湖冬日不结冰,也有泛舟湖中的一些文人墨客。
舟子解了船,江储先上了船。
“简姑娘,”他低声道,“请。”
简娣抬起一只脚,清楚地看见江储眉毛微微一动,似乎想上来扶她,但碍于男女大方,袖中的手又收了回去。
简娣她也不是没做过游船,根本不需要江储扶,轻轻松松地就上了船。
船篷里生了炭煮着酒,甚至还煨了芋头,船中温暖如春。
简娣施施然地坐下,暗自打量着江储心想,冬日泛舟湖上,没想到这朝野闻名的,被俞珉盖了章“毫无生活情趣”的江大人,背地里却十分风雅。看他今日身着松鹤纹的衣裳,腰系环佩,敛衽肃容的模样,和往常身着官服相比,别有一番清雅风流的意趣。
总感觉……是特地打扮过的。
简娣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正坐在她对面的江储好似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低咳了一声。
“今日冒昧相邀,打扰了。”他声音低沉地说。
“不打扰不打扰。”
江储:“……”
简娣:“……”感觉好像又把天聊死了。
“我曾听同僚提起京郊外这湖,冬日里风光正好,早想来看看,又念及前些日我早早离了席,实在失礼,便打点好了一切,想要借此机会请姑娘来此,也算为当日之事赔礼道歉。”
简娣忙道,“其实前几天的事,我压根就没往心里去,大人在朝中做官,所作的都是为国为民的正事,上回的事都已过去了这么久,还望大人不要再挂怀。”
江储只是“嗯”了一声,这一声“嗯”究竟是同意她的说法还是旁的什么,简娣一时半会也听不出来他的意思,只好沉默地和他一块儿观湖。
还真如江储所说的,湖面上风景确实十分赏心悦目。
阳光在湖面闪烁,船桨推开碎冰琼沫,扬起层层雪浪。冬日的湖湖面平静,湖水清澈,清楚地倒映着远处的雪色还未消的黛色山峦。
看得人心情也不由跟着变得开阔了起来。
从这两次接触看,以后有哪个姑娘能嫁给江储还是很幸福的。这哪里是俞珉口中的没有生活情趣,这浪漫简娣她在生活中还真没看到多少次,更别提江储行为处事清正,这事由他做起来,有一股经诗书涵养的士大夫的从容风雅,没有任何刻意为之的不适。
江储没有给她任何压力,却让简娣觉得酝酿在胸中的话越来越难说出口了。
这怎么说都很奇怪。
江储到现在也没表现出什么心思,她直接说他俩不合适还是算了吧这话,简娣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自我良好的奇葩。
伸出手,简娣默默地给自己倒了杯苦酒。
想想,又抬头看了眼江储。
江储心领神会地将面前的瓷杯推了过来。
简娣又给他满上了一杯,这才放下酒壶,坐回到自己原本的位子上。
“多谢。”
“举手之劳,大人客气了。”

☆、第113章 亲事告吹

结果这么一来二往地, 过了大半会儿, 简娣都没把自己想要说的话给说出来。
这和江储又是游船又是喝酒的, 叫他们两个完全不熟的人做起来,气氛也太诡异了点。
不过简娣她真没想到,江储会有闲心带她出来游船,可能还是挺重视这次见面的, 也是真的为了上回的事儿感到抱歉。
这么一想, 简娣更纠结和愧疚了。
江大人完全不需要向她道歉,今天得她向他道歉。
简娣正纠结间,江储沉默地拨了拨炉中的芋头, 捡了一个又大又香的放在碗里, 递给了简娣,“芋头已熟了, 趁热吃罢。”
简娣默默看着碗里那个芋头, 心里感叹俞珉他们几个哪里想到所谓的江杠精江大人这么体贴。
伸着筷子戳了戳碗中软而烫, 肥嘟嘟的芋头,简娣酝酿了一会儿情绪,终于开了口。
“江大人。”
江储一双幽深而锐利的眼看向了她,“何事?”
本来已经决心要将事情讲清楚, 却在对上江储眼神的刹那, 简娣大脑还是空白了一秒, 但旋即简娣又回过了神, 沉住了一口气, “今日多谢江大人相邀, 使我得以见着如斯美景。”
“这不算什么,京中尚有许多景致。”江储诡异地顿了一顿,好像在思索什么,嗓音愈发低沉了些,“若你愿意,”他突然动了一下身子,调整了个坐姿,“日后也能一道儿共赏。”
简娣:……
救命!她真的开不了口!
感觉江储这是在超认真的相亲!他好像真的想找个老实的姑娘一块儿搭伙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那……那我就在此先谢过大人了。”
江储这么体贴有礼,让简娣喉咙里的话这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可简娣心里也明白,就算现在不说早晚还是要说清楚的,逃避不能解决问题。
但她没开口,江储却先开了口。
“你有心事?”
“啊?”
心中正琢磨着该如何把事情讲明白,江储冷不防地问了这么一句话,简娣茫然抬眼。
江储皱眉看着她。
被看出来了吗?
这也难怪,毕竟是做官的,在察言观色方面肯定比平常人要敏锐一些。
江储微蹙着眉头,好似在等她一个回答。
简娣艰难地点点头,“抱歉。”
江储沉沉地说,“自登船起,你便有些心不在焉。”
简娣无奈地苦笑,“江大人,实不相瞒,我确实是有些心事。”
“与我有关?”
简娣心里咯噔了一声,下意识地看向了江储。
江储脸上神色并无甚么变化,只微拧着眉头,和之前简娣在翰林院看到他相比,已经算得上十分温和。简娣估计,这可能是因为江储害怕吓着她。
江储敏锐地洞察力使得简娣她一阵发毛,心脏扑通扑通直跳,连坐姿也不由得做得更正了些,也不知道是因为被江储盯着紧张,还是因为要说接下来的话而紧张。
“确实和江大人有关。”简娣悲壮得像个要赶赴刑场的死囚。
江储却突然沉默了。
船舱中安静地只能听见壶中酒咕嘟嘟地声响。
他又拧起了眉头。
他人清瘦,鼻又高又挺,眉峰如同小山一样,皱眉时,无形中就带给了一股压迫力,即便他有意收敛,但那气势正如急风,霎时就能卷平扫荡一切阴秽。
但出乎简娣意料的是,在他如此气势下,江储却没说旁的,只是低叹了一声,眉头随即松开,也跟着说了句,“抱歉。”
简娣吓了一大跳。
“抱歉,今日冒昧相邀,还是我思虑不周了。”
平常逮谁喷谁的江储冷不防地对她低头抱歉,简娣顿时就懵了,“江大人?”
江储的道歉让简娣她有些措手不及,“大……大人你道什么歉?今天能和江大人一块儿游湖,我心中十分高兴,也十分感激大人能带我见识如斯美景,还……”简娣窘迫地说,“还请我喝了酒。”
“你不必顾虑我。”江储打断了她的话,又皱起了眉,“其实,看你脸色我也早该知晓。”
“我已明白了。”
简娣又是一怔。
江储这架势,难道是看出她要说的话了不成?
他好歹官居高位,又是左副都御史,别人一点小心思在他面前都藏不住,能看出她面上流露出的不自在和抗拒似乎也不奇怪。
似乎是为了验证她的猜测,江储又说道,“你既不愿,此番回去后,我自会说清楚,你无需如此苦恼。”
“我长了你不少年岁,这些事在我眼中远不如你所想的那般难以启齿。”
“大……大人看出来了?”
江储破天荒地地笑了笑,“你或许能瞒得住别人,但脸上的神色却瞒不住我。”
简娣几乎从来没看到过江储笑,也是因为他黑脸少笑,才被朝中大大小小的官视作黑脸煞神。今天看江储一笑,平日里冷硬的气质顿消,看上去倒十分平易近人。
被江储这么直接点明,简娣突然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忙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企图掩饰自己的羞愧。
“抱……抱歉……”想来想去,简娣握紧了酒杯,还是选择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江储对今天这次见面看上去花了一些心思,辜负了别人的好意这让简娣心里背负起了不小的压力,他公务繁忙,她这么一折腾,确实耽误了他不少的时间。
好在,面前的男人看上去没有怪她的意思。
“我并非不愿,只是大人高才,譬若明珠洁玉,我不过山野间朝存夕亡的流萤,羞于伴明珠身侧。”简娣小心翼翼地说。
不过她这类文艺的话好像让江储很不舒服,对方又夹紧了眉头,“这类话休要再提。”
简娣尴尬地摸了摸面前的酒杯。
“人世间讲求的无非是缘分二字。”江储面色淡淡地补充道,为自己斟了一杯酒,“你我之间许是缘分未到,你无需心怀愧意,也不用说这些话来哄我。”
简娣坐直了身子,“我是真情实意的。”
她确实是真情实意的。
江储瞥了她一眼。
这一眼让简娣感到有点儿冷飕飕的。倒不是针对她不知好歹拒绝了他,看上去更像是针对她刚刚拍马屁的行为。
“今日一行,”他说道,“便当作是上次赔罪。”
也仅仅只是赔罪。
简娣登时就听出了江储的话外音,随即轻轻吐出一口气,忙举起酒杯敬了江储一杯酒。
看她如临大敌战战兢兢地喝完一杯酒,放下酒杯,江储眼里含了些笑意,嘲讽道,“什么明珠什么流萤,你这些话拿来骗骗旁人倒还行。”
他意思是糊弄他还早得很吗?
面对江储没有恶意的嘲讽,简娣十分羞耻地举起杯子,靠垂落的袖摆挡住了自己的脸。
“你有什么事直说便好,”江储不大高兴地说,“我不喜拐外抹角。”
简娣严肃地答道,“一定,一定。”
说清楚后,她和江储之间的气氛竟然比刚刚还轻松自然了不少,可能是因为不用相亲了,那点尴尬也消散得一干二净。
简娣这才体会到了当初卢仲夏为什么会说江储是个好人。
她现在又不是官,和她没什么干系,江储自然没闲心去管她言行,对她的态度也温和许多。脱去那一层御史的马甲,江储本人确实很好相处,不同于张孟野和谢朗自有一番人上人的气质,那种气质不是这两人刻意流露的,而是自然形成的矜贵。江储和他们不同,他身上流露出了一股教导主任般诡异的威仪与亲和。
虽然江储好相处,但简娣也没敢造次,老老实实毕恭毕敬地坐在船舱里,不敢有什么出格的言行。
由船夫带着绕着湖游了一圈,吃了几个芋头喝了两杯酒后,江储在岸边将简娣放了下来。
简娣立正站好了,本想行个礼告辞,结果却对上了江大人看智障一般的眼神。
她这才想到,就算相亲的事告吹了,江储都不好放着简娣她一个人跑回家。
简娣设身处地地仔细想了想,非常理解江储。要让她一个人会去,江储他这黑面煞神名声就再也洗不干净,指不定别人还以为是他把她给吓跑了。
思及,简娣没有犹豫,麻溜地爬上了江储的马车。
她虽然理解江储在想些什么,吴氏却不理解。
将她送到家门口后,简娣真情实意地拜谢了他,但江大人没有停留,一句废话和寒暄都没有,干净利落地直接告了辞。
不过这事却还是传到了吴氏口中。
在回来的路上,简娣也早就已经做好了应对吴氏的准备。
这门看起来有希望的亲事被她自己亲手搅黄了,木已成舟,就算吴氏再不乐意都无法挽救。
“女儿心想,江大人或许对我无意。”
面对吴氏,简娣眨眨眼睛,说出了这句话。
想想她这段时间一张张亲手递出去的好人卡,简娣心里也莫名有了股自豪的感觉,虽然这好人卡和她扯不上什么关系,江储也对她没有意思就是了。

☆、第114章 表哥归来

她此话一出, 吴氏面色也随之一变。
“你什么意思?”
简娣挺直了脊背, 低垂着眉眼,乖巧地回答,“江大人对女儿并无他意。”
“这门亲事许是说不成了。”
简娣想过吴氏很可能会生气, 但是单单看吴氏的面色,却看不出动了怒。
这让简娣心里也没了底。
“之前他还曾有意,为何今日你却说了这话?”吴氏冷着眉眼,面色沉静地问,“可是你做了什么, 惹得他恼了?”
简娣顿时大呼冤枉。
“女儿绝对没做什么。”
“那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
简娣没有吭声。
究其原因在于她,她也不可能甩锅给江储。可她更不可能跟吴氏说她和卢仲夏的事。
“或许……”简娣垂下了头,“只是缘分未到。”
“缘分未到?”吴氏反问。
空气蓦地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中, 简娣眼观鼻鼻观心,老老实实等着吴氏的训斥。这段时日来, 为了她的婚事吴氏确实花了不少的心思。虽然她做这些不仅仅是为了她, 也是为了简露和自己的名声,但吴氏所付出的精力简娣心里是清楚的。
“罢了。”
预料中的怒火没有到来。
头顶上却传来了吴氏饱含疲惫的叹息。
“扶我起来。”
简娣抬起头, 看到随身伺候着的一个小丫鬟扶着吴氏慢慢地站了起来。
吴氏眼中看不出太多的情绪波动,“你心思重。虽说抚养你长大至今, 你毕竟不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有些事,我确实不了解你, 也管不了你了。”
“这些话, 还是讲给你爹听罢。”
“我乏了, ”她揉了揉额角,“扶我入内睡会儿。”
说完,吴氏真的将她丢在了外屋,好像正如她所说,不打算再管她了。
简娣心里一阵发愁。
假如她和卢仲夏真的能在一块儿,她也不好现在告诉吴氏,现在对吴氏说卢仲夏的事,对她而言无疑火上浇油,毕竟吴氏她最忌讳的就是私相授受。
简娣在屋里默默地站了一会儿,直到吴氏屋里的婆子询问,才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屋里。
虽然很对不起吴氏,不过她确实不能接受她的心意。
幸好简泉比吴氏看得更开一点,也更大咧一些,听说这门亲事又黄了,倒也没意外,甚至还怕她受委屈,特地安慰了她一番,保证下次绝对找一个更好的。
怕再让吴氏失望,简娣安安分分地在家里待了两天,这回的书稿她已经交给了辛文浩,没有必要再跑一趟,当然,姚鉴的约也没有去赴。
没等到她的人,姚鉴给她寄来了一封信。
等花枝将信呈上来的时候,简娣也没有拆信,盯着信看了半天,认真地想了想,干脆丢到了香炉里去,烧了个干干净净,眼不见心不烦。
在家里待得无聊,所幸还有简露陪着她,简露一直不想她这么早就嫁人,对于吴氏一直忙着把简娣再嫁出去的行为,她一直嗤之以鼻,私下里抱怨了好几次,不过却找不到理由反对。
这几天待在家里,简娣只好静下心来修身养性,没事儿摆弄摆弄花草,学学绣花。
怪不得什么姑娘小姐们平常老爱绣花,没事儿可干,简娣拿个针线戳弄戳弄也觉得挺有意思的,尤其是绣出了让自己满意的成品后,其成就感不亚于当初做出了道难懂的数学题。
简娣这么心平气和地等了几天,等回来了吴承泽。
他回去陪家人过了年又过了元宵后,也到了回京求学的时候。
托吴承泽的福,否则她写的东西也不会这么顺利就找到卖家,简娣一直很感激自己这位表哥。见他回来,也跟着去欢迎她。
到大门前,简娣就看到他站在门口,身后停着一辆租来的马车,马车上堆着两三个箱子,装了些他的衣裳和书,还给简家上下都带了些礼物。
下人正忙着把行礼从车上搬下来,吴承泽站在那儿照看着。
过了一个春节,吴承泽竟然没有长胖,打破了过年胖三斤的魔咒不说,看上去好像还瘦了一些,伫立在初春的冷风中,衣袂翻飞,更显阴郁和萧索。
但见到简娣和简露简尧一块儿过来,吴承泽面上却露出了些笑意,“两位表妹,阿尧,好久不见了,这番又要叨扰了。”
“表哥这说的哪里的话,又能见到表哥,同表哥一块儿求学,我高兴还来不及。”简尧微微笑。
吴承泽不置可否的一笑,目光却落在了简娣身上。
简娣礼貌地问好,“表哥。”这一声“表哥”喊得确实是发自真心。
“阿娣,许久不见,不知你的话本可有些进展了?”
重逢以后问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这个,简娣无奈地回答,“还能有什么进展,不过和之前差不多。”
“那你可要再下一番功夫了。”吴承泽笑道。
“一定一定。”
陪着吴承泽一道儿见过简泉和吴氏,他还没忘嘱咐下人将礼物带过来。他家中在杭州,此番回来,带来的是杭州姑娘们时兴的珠钗首饰。
时人崇尚珍珠,但简露年纪小,故而吴承泽只为吴氏带来了一支金累丝珍珠发簪,给简露的是支玉蜻蜓。给简尧的是平日里上学用到的笔墨,为简泉带来的则是名家孤本。
简娣本以为吴承泽也会送给她点笔墨纸砚,没想到吴承泽反倒也送了她一副首饰。是一对白玉手镯。
简娣看着手镯愣了一愣。
白玉温净,水润有光,看上去就十分贵重。
吴氏她那位姐姐嫁的是杭州富商,简娣也听说过吴承泽他家中挺有钱的,不过这么一对镯子简娣她一时还真不敢收。
看了看简露见怪不怪的表情,简娣沉默了一会儿,决心还是收起自己这没见识的小市民心理。
吴承泽为人虽孤僻了些,但面对亲朋好友却温文有礼,加之文章功课做得好,很受简泉的喜爱。
他一回来,简娣几个就只能坐在一边儿干瞪着眼看,看他彬彬有礼地应答着吴氏和简泉的话。
“此番回家,还碰上了三姨母,”吴承泽笑道,“听三姨夫道,此番有一桩生意也要上京,并托我向姨母和姨夫带话问好。说道等过来了,定要拜会。”
吴氏家中有三个姐妹,她年纪最大,吴承泽母亲行二,至于他口中所说的三姨母,乃是吴氏最小的妹子,嫁的较远,这几年来也未曾见过几次面。
听闻吴承泽这话,吴氏顿时面露喜色,甚至不顾身份连连追问这三姨母近况,吴承泽一一都答了,吴氏这才满意,笑道,“我们同你三姨母已经有许久未见了,这回她既然要上京,我和你姨夫心里也高兴。”

☆、第115章 风起

和吴氏脸上那显而易见的喜色不同,坐在简娣一旁的简露却是低哼了一声。
声音虽然小, 但却很清楚。
简娣偏过头看向了她。
简露鼓起脸, 眨动着的双眼中饱含不满之色, “我才不想见到三姨母,特别是她家那个饭桶表哥。”
原来所谓的三姨母还有个儿子, 辈分是表哥。
简娣默默地记下了, 正主的记忆零零散散的,她一直记得不是很全。
正在心里盘算间,简露突然扯了扯她的衣袖。
简娣低声问:“怎么了?”
简露看上去有些焦虑,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这幅模样在她身上倒很少见。
“大姐, 我总觉得这三姨母上京没安好心。”
这三姨母究竟是何方神圣简娣不清楚,对于她的性格也茫然无所知,毕竟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 不过看吴氏很高兴的模样,估计应该不是个奇葩亲戚,当然也不排除吴氏对自己这妹妹溺爱非常的可能性。
简娣不好细问简露这位三姨母的情况, 只能拍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 “都是一家亲戚能有什么意外?三姨母一家好不容易上京一次, 你这么想回头娘知道了定要生气了。”
简露闷闷地道, “我就是不想见到詹荣那厮。”
詹荣这名字听上去是个男人的名字, 简娣试探着问, “这么长时间了, 你还这么讨厌他?”
听简娣这么说, 简露简直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厌恶之色,“那个酒囊饭桶,也就三姨母和娘把他当成个宝贝疙瘩宠着,真不知道娘究竟在想些什么。”
简娣又在心中偷偷地记下了一笔。
简露她虽然暴躁了点,但性格单纯,也算明事理,要是她所厌恶的那这个叫詹荣的表哥还真有可能是个难对付的人物。
不过这些都不关她的事了。
简娣她已经想好了,左右她和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亲情单薄,否则她也不会在原主的记忆中一时找不到这家人的信息。只要她低调做人做事,安安稳稳当个背景板,估计这家人也不会闲着没事搭理她。
一通寒暄过后,离用晚膳的时间还早,简泉便叫他们几个自己去玩。
“你们平日关系好,这么长时日没见,看来定有许多话要说,”简泉笑道,“我和你娘也不拘着你们了。”
简娣离开前特地留意了一眼吴氏,不过吴氏却没有看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吴承泽几乎是马上就察觉到了简娣她和吴氏间的诡异气氛,特地走在她身侧,嗓音柔和地低声询问道,“你同姨母间?”
简娣摇摇头,“没事。”
相亲这种尴尬的事她暂时还没有告诉吴承泽的想法。
就算她和吴承泽以表兄妹相称,但吴承泽也不好过多过问她的私事,见她不愿意说,吴承泽怔了一怔,便没有多问,只是微蹙眉头,轻声嘱咐了一句,“姨母她性子要强,倘若真有事不可硬着来。”
简娣点头,“我明白,多谢你。”
自从上一次不欢而散后,最近吴氏真的没有再为她找合适的人家,简娣她其实也不确定吴氏是不是真的不打算再干涉她的婚事。
不过既收了人家的礼物,又这么硬邦邦地拒绝了别人善意的询问,简娣心里也有点过意不去。想想,又谢了谢吴承泽送给她的手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