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丝起来见到被吓,口吐英文呐喊撒旦来了:“How is she?Satan will e!”
“Rose, please Calm down, take a breath。”汤姆把她拉到一边,要她深呼吸保持镇定。然后他给了她钥匙去教堂里间把药箱取出来。
林晓生和肖祈两人在给王晓静做急救。他们掐她的人中合谷,就是不见醒。而看她的样子,不太像是癫痫。
“晓生,是不是Hyperventilation syndrome?”汤姆探头问。
林晓生摇了摇头,如果是过度换气综合症会好办很多。他和肖祈更担心的是七年前那次手术的缘故。他不由地悔恨,如果不偏执,一开始把她送到其它有条件的医院,是不是能避免这样不可挽回的事情发生。说来他总是在伤害她。从初始的欺骗,后来间接导致她和她妈妈出车祸。她妈妈的死也脱离不了他的干系。她是他一辈子欠的,一辈子必须赎的。他手哆嗦地解开她的衣扣,伸进衣内摸她的心跳。
肖祈接露丝递来的听诊器,问:“触得到明显的心尖搏动吗?”
林晓生摇头又点头。肖祈知道他每次遇到她的事就方寸大乱,只好自己戴了听筒把听头放进去听。
那冰凉的听头贴近她的皮肤,她挣扎地喘口气,喊了出来:“妈,妈!”张了眼睛她望着头顶的林晓生:“晓生,我妈妈很痛苦——”
林晓生吸气静心,柔声道:“你妈妈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
“你撒谎。我妈妈不在那,我看不见她在那。她躺了七年不能动不能说话,那么痛苦。”
“所以,你必须让你妈妈走。”
“我不要我妈妈走。我不要妈妈离开我,她会孤独。”
“不会。你妈妈不会孤独。因为总有一天所有相爱的人都会在另一个世界相聚,永远不会再有痛苦。”
“那么你为什么救我?你可以在七年前让我死掉,我就不用这么多年这么痛苦。”
“不可能!”他把她的手放在自己掌心里,“人无论多苦,都得活着。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才有努力。晓君,我最痛恨那些懦弱地放弃自己生命的人。我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人。而你妈妈只是走完了她自己的人生,回归自然。你知道的。”
她痛苦地闭上双眼。生死是自然规律,是不能以人的意志左右的。这些道理她都明白。自己是该放母亲走了,让母亲不用再承受人世间的苦痛。
林晓生安抚她的头,眼睛则留意着肖祈。肖祈全神贯注在听诊器的听筒上,听诊了很久。周旁的人从他那张素来木板一样的脸瞧不出征象。他收起听诊器交给露丝。露丝问:“怎么样?”肖祈帮王晓静系好衣扣子,答:“还好。”
王晓静安静地又躺了会儿觉得身子好了,露丝扶她去卫生间。林晓生问肖祈:“你听到了什么?”肖祈说:“还好。”林晓生皱着眉:“如果你同意,我要向张主任拿回她的病历档案。每年我会定期来中国给她复查。”肖祈道:“可以。当年你是主刀,又是她的主治。这点我信任你。”林晓生诚挚地说:“谢谢你信任我。”汤姆听到这展笑,笑容欣慰。他果然没有看错肖祈的为人。
王晓静没有再睡。她要露丝给她念《圣经》。露丝的中文仍有些咬音不准的毛病。王晓静边听边矫正她的读音。露丝教她英文。两人一句英文一句中文共同念读《圣经》,声音不大,语调轻慢。三个男士在旁边静听她们悦耳的嗓音,一同享受此刻的平静。
天亮了,雨也停了。
第五十五章
教堂工作人员打开大门。头一个迈进门槛的是朱建明。众人吃一惊。王晓静昨天尚想着,几乎所有人全来了为何唯独缺朱建明和张佑清几个头儿。汤姆好像知道朱建明会来。他上前迎接,说:“今天你致辞。晓生做最后的祷告。”
一个人愈是成熟,面对自己不喜欢的人愈会抱以笑容。王晓静看着林晓生肖祈与朱建明握手叙话。肖祈素稳健,话不多。林晓生倒是与朱建明多聊了几句,话题似乎绕着合作之类。她深有感想。七年来林晓生也变了不少,包括更会收藏起内心真正的喜恶,为了公事可以与曾经厌恶的人谈笑风生。
朱建明走到她面前,把她的手握了许久,轻声道:“节哀。”对于这个城府深沉的男子,她说不上好坏。然平心而论,四年来朱建明对她们母子是照顾有加。如果不是他有一段薛晴那样的故事,她想她会敬佩这个男子的。
“谢谢。”她慎重地回道。
朱建明转首对肖祈小声说:“好好照顾她。这段日子她肯定很辛苦。”
肖祈道“嗯”。
接下来汤姆领朱建明等人到一边落座。张佑清与肖祈林晓生对话,谈的是许知敏的事。原来她的学生昨晚回家不久就被急送到医院。考虑到肖祈不方便,墨家联系了张佑清。
“不能再拖了。”肖祈严肃地说,“再拖下去恐怕连手术机会都没有了。”
林晓生应承:“这边葬礼办完,我马上去医院看她。”
“到时科里开个小会,我请ICU的石主任和麻醉科主任过来一趟,一起商量。”张佑清说。
王晓静清楚自己帮不上什么,不禁在心底说:“如果可以的话,让我代她分担点苦痛吧。”圆形彩色玻璃窗穿透过了几缕晨光,沐浴在明晖中的天使们面容并不痛楚,俯瞰底下的世人静静地微笑。她恍然,愈是痛苦,愈是需要笑容。只有笑容才能治愈人类心口的伤。这是林晓生等人会喜欢江晓君的原因,也是她妈妈王秀珍常年保持笑容的原因。什么时候自己竟是忘了这最重要的笑呢?
随着时间推移,来与王秀珍做最后告别的人愈来愈多。同时出现了一些意想不到的面孔。比如朱辰宇与夏莎。关于这两人的动向她是从阿涛那里了解的。世事难料,阿涛前年到R市出差犯了急病,怀疑是心肌炎住进她的科室。她常年跑介入室没与阿涛接触,阿涛却是对她科室里的好朋友玲玲一见钟情。玲玲与阿涛闪电公证结婚,玲玲带她到新家参观。她与阿涛撞面了,阿涛像是见了鬼放声大叫:“江晓君,你想吓死我啊。个个都以为你人间蒸发了。”她方是得知阿涛全名为吴丁涛,怪不得玲玲说老公叫丁涛她压根没想到是阿涛。阿涛更是没料到她改了名字叫做王晓静。在她的再三恳求下,阿涛没有把她的下落告诉朱辰宇。朱辰宇在上海开了一家网络公司,去年在R市开了家分公司。阿涛被派来任分公司主管,结束与老婆分居两地的日子。朱辰宇与夏莎是在去年秋天结婚的。
阿涛今天陪朱辰宇来到教堂,抢在朱辰宇前面找到王晓静辩白:“是他爸爸告诉他有关你妈妈葬礼的事。我只好把你这几年的经历全告诉他了。”
“终有一天他会知道的。”王晓静并不介意,“我早些年要你隐瞒,是担心他父母为我的事起争吵。”
阿涛承认:“他妈妈是把你的事挂在心上,直到去年辰宇成家立业才没有再念叨。遇到这样的婆婆也是惨,只有夏莎才能对付这样的婆婆吧。”
王晓静听见后一句,笑了声。她轻轻的笑声如七年前一般的动人。朱辰宇仅凭这一丁点的笑声,在密集的人群中很快寻见她的丽影。她变了,梳了文静的长发,眉眼之间是成熟的风韵,愈加牵动人心。夏莎搂着朱辰宇的臂弯,顺着丈夫的视线见到了丈夫的初恋情人。这个鲜明转变的王晓静,令她大开眼界心生警惕。王晓静转身看见他们夫妇,微微含头致意,便是走开了。
“晓君——”朱辰宇情不自禁地唤。
王晓静没听见似的,走到他看不见的地方。
夏莎抚慰丈夫:“她改了名字,我们不能再喊她晓君了。再有,昨晚爸爸说了,她已经和肖教授好上了。”
“我知道。”朱辰宇低声道,“只是七年来我有句话一直没有机会和她说。”
“简单,现在知道她在哪里了。我们改天找个时间约她和肖教授出来叙旧。”夏莎答。
朱辰宇没应声。
王晓静到了教堂最末一排,悄悄牵住肖祈的手。与同事谈话的肖祈急忙回身,询问:“是不是累了?”她只把头靠到他宽实的肩膀上。
前方,朱建明在台上发表演说,台下一片安静。朱建明说完,林晓生走上台。他把一只手放在《圣经》上,先是说了一句:“王秀珍女士生前所承受的苦痛是我们难以想象的,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把她的痛苦分与他人,而是把她的笑容留给了我们;因此我们要记住她的笑容,不能哭。”这句“不能哭”一下子令那些忍着不哭的人掉眼泪了。
王晓静心里恨道:他没有一次不让她掉泪的。眼眶里泪花暗涌,她扭过脸望向门口。新油漆的木门右侧杵着两个女人。一名是中年妇女,着了黑色短裙套装,戴了顶圆帽,帽檐垂落的轻薄黑纱盖住了她的容颜仅露出刻薄的下巴。一名是十七八岁的少女,纤细的腰身系了条黑色喇叭裙,扎了两条麻花鞭子。这两人穿着打扮颇新潮,俨是富贵人家的母女。
她不认得这两人,思索是不是过路人。这时少女开口说:“妈,台上讲话的是林晓生医生。看来姐姐是在这里了。”中年妇女应道:“我们找个地方坐,你到时上去献个花。”少女冷睨道:“我为什么要给那女人献花。她不是和妈妈抢男人的女人吗?”中年妇女训话:“嘉嘉,不得无礼。”两母女继而在边上的角落里就座。
肖祈也听见了这对母女的对话,模模糊糊听不明白。挨他身上的王晓静打哆嗦。他低头紧握她的手:“怎么了?你认识她们?”她碎语道:“不可能。姨妈说了,我妈妈是给了那女人一笔钱,她保证打掉孩子的。”他记起了林晓生与他说过的关于她母亲的不幸婚姻,惊心地又望了望那对母女。
完结了致词的林晓生走下圣坛,抬头望见后座一名少女在向自己招手。她裂嘴露出的两颗小虎牙和两条麻花鞭子,此等熟悉的影像使得他大为震惊。葬礼的尾声,他心里惶惶然不知所措。肖祈偷偷跑来找他:“是那对母女吗?”林晓生答:“我七年前见过那女孩一面。女孩名叫于嘉嘉。她妈妈经汤姆调查,在一所美国进出口贸易小公司工作叫做于曼英。应该是她们。”肖祈质疑:“七年来她们都不出现,为什么现在出现?”林晓生脸色惨白道:“她们一直没有晓君的消息,只好从我这边下手。这次可能是尾随我来的。”他心底又加了一句:更可能是,她们看他来找江晓君了,意味着可以通过他拿到绿卡的希望又有了。
“晓君知道了吗?”林晓生忧心忡忡地寻望王晓静的踪影。
“她起了疑心,但是不敢确定。我不敢告诉她你见过那女孩。”肖祈说,“可这事迟早是瞒不住的。”
是瞒不住。王晓静在远处时刻留意他们对话。在见到林晓生烦躁地站起坐下,她心中明了。
而“好戏”更在后头。最终,江家人也来了。
第五十六章
大家皆是体面人,静等仪式全部结束和不关己的来客散尽了。王晓静把朱建明几位领导亲自送上车归来。姨妈王秀琳叉腰对向江家三姐妹:“你们来做什么?”
江家老二不忿气地回话:“好歹做过一回亲戚,来道个别。你不用这么小心眼吧。”
“好。你们献花,我代我妹妹接受了。你们可以走了。”王秀琳挥手遣人。她可没忘记妹妹的死江家人绝对负有一份责任。
“走就走。”江家老二拉了小妹,携了丈夫就走。
江家大姐出外受过高等教育,丈夫在事业机关工作。这对夫妇早已听说王晓静近年来不得了,结交了一群不得了的朋友。商量之下,得赶紧和王家重新打好关系,才喊了两个不甘愿的妹妹一同前来吊唁。
“秀琳啊。”江大姐轻言软语地认错,“我们当年是有错。”
“不!你们没有错,你妹妹说的没错,是我们小心眼。我们把钱看得太重了。所以,你不用再说,要说的话就拿钱来。”王秀琳尖酸地驳回去。那一个年头她和家人没有能力为妹妹说话,现在她可以为妹妹争一口气了。
“那个钱——”江大姐黑着脸道,“我们不是给了吗?”
“是哦。”王秀琳哈哈大笑,打开钱夹抽出两张支票,“本来呢,应是你给的。结果呢,我也不知道你们从哪里听说了我为了让我爸享点福,订了市里那家最好的酒店。那天我们去到酒店,酒店帮我们一核对,说有两人帮我们预付了房费,问我们是住五楼呢还是二楼呢。我想想,这二楼太低,五楼太高,就要了个三楼。正好,如今两张支票可以还给你们了。你一张。至于另一张不是你两个妹妹给的,那就是属于另一个做了亏心事的女人的。”
“什么亏心事?!”角落里的少女跳了起来,“我妈妈才不会做亏心事!!”
王晓静自此知道自己猜中了,这个叫嘉嘉的女孩正是父亲的私生女,她同父异母的妹妹。为此她脚步些微踉跄,肖祈扶她坐下。她摇头,低声问:“告诉我,你从林晓生听说了,那女人叫什么名字。”
什么都逃不过她的眼。肖祈坦承:“女孩叫做于嘉嘉,她妈妈叫做于曼英。”
于曼英。王晓静嚼着这三个字,走到外公身旁握在老人家的手。王振德垂着头,对于在女儿的葬礼上发生这样的争吵感到伤心。
场上,王秀琳肚子里火大,质问对方:“你妈妈怎么不做亏心事?”
于嘉嘉扬起头大声说道:“是这个死了的女人不要脸,和我妈妈抢男人。她和我爸老实离婚就好了。就是她不离婚,才会害死我爸,害得我爸和我妈不能在一起。”
“于嘉嘉!”林晓生听不下去了,站起身喝她。
于嘉嘉憋屈地红了眼眶:“你知道的,就是她妈不离婚,我爸妈不能结婚。我才会被学校里的人取笑!”
王秀琳气得在原地兜转,指向江家的人:“瞧瞧,就是你那弟弟造的孽!你们几个姐姐怂恿你们弟弟包二奶,这个孽种你们自己看着办!”
“我是孽种?!我怎么是孽种了!”于嘉嘉冲上来朝王秀琳脸上一巴掴去。
王秀琳想也没想着,接了这一巴跌坐在凳子上,惊愣地望着这个比江家人更不讲理的女孩子。她老实巴交的丈夫急了,扶起她摸她红肿的左脸:“秀琳,你没事吧?怎么有这种没有家教的小孩?”
“我怎么没有家教了!是她出口先骂我的,我没骂她呢!”于嘉嘉一副“得理不饶人”。
“你你你——”王秀琳的丈夫憋着火,又不敢还手打一个女孩子。
王晓静默默地注视这一切。眺望到角落里脸蒙黑纱的女人,她看得见女人尖尖的下巴在细微地抖动。于曼英在笑。于曼英自然是要笑。在纷争中,小孩子永远是最好的武器。如果打了小孩,就是变得大人无礼。这也是为什么第三者想方设法要怀上男人的骨肉。表面说得好听怀胎十月是为了感情,但是谁能那么无私舍得放掉到口的肥肉。说白了,孩子是争男人的手段之一罢了。王晓静垂下眼。她为自己的父亲勾结这样的女人深感可耻。而终果,必须自己来结束这一场笑剧。
整整衣服,她起身走过去。扳过于嘉嘉的肩,抬起手来到对方脸边突然地拍了下去。
声音不响。众人惊异。
肖祈担忧她情绪失控想出声。待见到于嘉嘉被打的左脸白白净净没有肿痕,他把欲出口的话收了回去露出微笑。
这一拍的力度着实是很轻。于嘉嘉感觉像是被抚摸不似是挨打,惊讶地仰视王晓静。
“冷静了吗?”王晓静轻声说。
于嘉嘉呆呆地点头,回了神心想不对,退后一步喊道:“你打我?”
王晓静笑看她垂放的两只手:“你觉得我是打你吗?”
于嘉嘉才记起用手捂脸。这个弥补的动作反倒显得是矫情。下不了台,她的脸蛋涨得通红,忽然一声哭道:“姐姐,我很崇拜你的,你为什么一见面就打我?”
“打是亲骂是爱啊。我作为你姐姐有责任指正你的错误。来,给你姨妈道个歉。”王晓静把她拉到王秀琳前面。
于嘉嘉面对王秀琳,戏演不下去了,挣开王晓静的手说:“我为什么要向这个骂我的女人道歉?”
“不是‘这个女人’。她是你的长辈,要喊姨妈。”王晓静谆谆教导。
“她不是我姨妈!”
王晓静冷笑:“你不是认我是你姐姐吗?她是我姨妈,怎么就不是你姨妈呢?”
“因、因为——”于嘉嘉毕竟是年纪尚小,人生经验尚少,怎说得过王晓静呢。她害怕地想自己是闹笑话了,一退再退,退出舞台中央拔腿而逃。
江家人似是初次见王晓静一样,瞪大了眼珠子打量这个冷冷淡淡的女人。于曼英没有去追女儿。她交握在膝盖的双手暗地较劲。
王晓静对来客说,态度谦和坚定:“姑妈,我仍敬重地称呼你一声姑妈。只是因为你与我有着血缘关系。至于那个妹妹,我认她妹妹,也只是因为她和我有血缘关系。血缘联系是一辈子的,是不由我和你们能改变的。你们来与我单纯地说亲情,我很高兴。但是,如果你们来这里不是单纯地说亲情而是打着另一种算盘的,很抱歉,我也不会和你们单纯地说亲情。”
“晓君——”江大姐怏怏地想挽回局势,套近乎地唤道。
“姑妈,我改了名字了。我知道这令几位姑妈很生气。可是,如果我不是变成了今天的王晓静,你们会来给我的母亲献花吗?”
“当然是——”
“不会!”王晓静铁定地截断她的辩解,“七年来除了要钱,你们对我母亲是不闻不问。如果你们对得起我母亲,就在这当着众人的面对我在天上的母亲大声说‘对得起’三个字。”
江大姐和于曼英望到了圣坛,心里徒生起一股敬畏。于曼英率先起身,拎了包悄然走出教堂。江大姐恼羞成怒:“笑话,你只是个小辈,能有小辈这样对长辈说话的吗!”
江大姐的丈夫一看妻子沉不住气了,连忙拉了妻子走人。
“你拉我干嘛?”江大姐一路走一路怒道,“我自己能走。我没做亏心事,堂堂正正走出这里。”结果她走得急忘了迈门槛,绊了一脚。她丈夫仓皇扶起她,开了自家小车离开。
这场家庭轻喜剧终于落下帷幕。露丝拿条毛巾包了块冰给王秀琳熨脸消肿。王秀琳抱怨地打了下丈夫的肩膀:“你这大男人的不出面,要我外甥女赶走那帮坏人替我出气。”她丈夫呐呐道:“我不好打女孩子嘛。”王秀琳翻白眼:“行啦,你这属牛的,快帮我拿冰块捂脸啊。我的手酸死了。”她丈夫是很心疼她被打,帮她拿冰块小心地熨着肿处。
这对夫妻的打打闹闹在外人眼里甚是亲密。众人相视而笑,王振德也叹笑。
肖祈走到王晓静身边。
王晓静回头对他苦笑:“被你看到我家的笑话了。”
肖祈说:“我家里人很好。我兄弟姐妹里只有一个亲姐姐。还有个和你外公一样好的爷爷。”
“很想见见你的家人。”王晓静诚心道。他很会为人着想,相信他的家人也很好。
“他们一听我说起你,一直也很想让我带你回家给他们看看。当然是要我们结婚回去见他们。”
王晓静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说:“结婚自然是要见长辈的。”
“这么说,你答应我们结婚了。”肖祈狡猾地笑道。
王晓静猛地醒悟,局促地搅弄手指。肖祈拉过她纠结的指头,与自己的手紧紧地缠在一起。她不得说了一句:“人家看着呢。”
旁人看肖祈突兀的求婚,大感惊喜。王秀琳不顾脸肿,兴奋地与父亲丈夫说起怎么操办婚事。林晓生早知道他们会结婚的,心里仍不好受。汤姆坐在他身旁安慰他:“晓生——”林晓生抬起脸,回以笑:“他们在一起我很高兴。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为他们主持婚礼。”
众人其乐融融讨论即将到来的婚事。丧事一过,来个喜事冲冲喜是最好的。这也说明了肖祈是心急的。根据风俗,守孝超过一百天要三年后才能成婚。他已是等了将近七年,再等三年他绝对会发疯,因此非常希望百日内可以完婚。然而,一通急电让肖祈不得不先冷静下来。
王晓静见他接听时神色严峻,问:“肖,出什么事了?”
肖祈答:“静,我必须马上回医院一趟。许知敏的病情恶化。”
王晓静的心头揪紧了。
肖祈要她在家好好休息,便是过去喊林晓生。林晓生急忙换了身衣服,与他一同去医院。王晓静想跟去,念到手头有些事需要善后只好打住。中午她陪家人用了饭,晚上自己回家路过菜市场买了些菜拎上楼。她煮了两人份的晚饭。到了时间她并不打电话去催问肖祈是否回来,而是自个静静地吃完晚饭。她也是一名医生,深知这种时候肖祈极有可能回不来。嫁个外科医生是非常辛苦的,因为往往是要她照顾他,而不是他照顾她。所以她听他的话,先照顾好自己,才能照顾这个他们未来要组成的家。
家,她要有个自己的家了。这个家来之不易,可谓是苦尽甘来。她感触地取出深藏在柜子底层的画笔和画纸。东西搁置了七年之久,外裹的薄膜套子蒙了层厚灰。她摊平画纸,拿起她曾经最爱的马克笔,趴在台灯下细致描绘梦里的家。许久没动画笔了,手不由地生疏。她画了一幅又一幅,不是很满意。纸扔了一张又一张,堆满了桌旁的垃圾篓。

第五十七章
客厅传来电话铃声。她叹口气,搁下画笔,行至客厅接起话机。
“晓君吗?”朱辰宇话声有些艰难地询问,“我们可以谈谈吗?”
她有料到他可能会来电,果断地说:“不能。肖祈不在家。”
“我知道。你要和肖教授结婚了。我只是想作为朋友与你谈谈。”
“那么,等肖回来,我们请你和夏莎出来喝茶。”
朱辰宇再次领教了她的决断。他阴冷地笑了声:“我知道你从去年开始,让阿涛委托私家侦探寻找当年的车祸肇事者。”
那是因为她母亲上了呼吸机,命不久矣。警方六七年没能找到肇事者绳之于法,她对此非常地不甘愿。按照当时的情况,如果酿成车祸的司机愿意停下车,主动把她受伤的母亲及时送往医院,母亲有可能获救。可那名没有良心的司机不仅没有这么做,逃之夭夭躲藏了六七年。母亲过世了,她自是更要向肇事司机讨个说法,要他到她母亲遗像前磕头认错。警方那边既然杳无消息,她为了请私家侦探找上人脉深广的阿涛。至于朱辰宇怎么知道这事的,她想,恐怕是今天见了面后阿涛经不住朱辰宇旁敲说漏嘴。
朱辰宇继续说:“阿涛找的私家侦探其实是我请来的。只要我多给私家侦探点钱——”
“钱?”她锁眉。她以前现在都不认为自己缺钱,尤其是人家要拿钱来威胁她的时候。
谈及钱字,他侃侃而谈:“晓君。我承认,我七年前放弃你,是因为我的公司需要我妈妈和夏莎的资助。”
“我理解。”
“是吗?那么——”
“我理解每个人都存在私心,但是这不意味我会重新接受你。我在七年前就说了,我绝不会再爱一个叫做朱辰宇的男人。”
“你这是还在恨我吗?”
她情不自禁地笑了,感到万分的可笑:“不,我不恨你。没有了爱怎么会有恨呢?”
朱辰宇一向的自信被这句话彻底击垮了。
“辰宇,你和林晓生一样的自私,总是希望我会恨你们一辈子。这是不可能的。我再也不是那个傻女孩江晓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