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晓静坐到床边,对他和露丝说:“你们让我单独呆一会。我保证哪里都不去。不信你们可以在门口守着。”
露丝和杨森想,王晓静不像是会做出不理智举动的人。也是该留点空间和时间给她整理心情,他们便是依了她意思掩了门出去。露丝时不时从门缝里查看情况。王晓静似乎安安静静地躺了下来,侧身睡觉。露丝对望表的杨森说:“你有事忙吧。我会看着她。”
杨森走了后,王晓静睡了一觉醒了,喊着要水喝。露丝急急忙忙找水,寻了一圈终于拿到杯水往回走到门口,发现门反锁了。“晓静!”她焦急地敲门,里边没人应。她冒出了不好的念头,跑去找人帮忙。很快地,从手术室出来的肖祈林晓生等人获知了这个事。
“明知会出事,你们怎么可以让她一个人呆着呢!”张佑清在得知王晓静已是在病房里出过了一次意外,不由地骂了句。
来到检查室。由于此门常年不用钥匙,钥匙也不见了,喊了师傅过来开锁。肖祈握拳锤门,问开锁师傅:“要多久?”
“这锁不好弄,至少要十几分钟。”对方一边翻工具箱搜找工具一边答话。
十几分钟内会发生什么事情?无人敢想象,何况王晓静一是带着伤,二是血液异常精神状况尚不稳定,如果再出意外…
露丝内疚,声称自己不该离开王晓静去找水。汤姆开导她,一面注意林晓生。林晓生的心头犹如一股绳子扭成十万八千个结。念到王秀珍真正的遗愿,他脸色一阵阵发青发白。头一摆望见走廊有一扇窗,他便是拉开了这窗,欲纵身跳上去从窗台接近检查室。
“晓生!”汤姆在千钧一发抱住了他的腰,“这里是六楼!”
露丝放声尖叫。其他人这才察觉过来帮手。好不容易众人把林晓生给拉下窗户。露丝一把抱住林晓生的头边哭边说。她说的是地道的英语,泪水进了咽喉她说话含糊不清,旁人均听不懂她说的是什么。林晓生一开始推着她。后来见她泪流不止浑身颤抖,他心酸不已渐渐放弃了抵抗。
同时,门咿呀一声从里边打开了。王晓静像是刚睡醒的模样抚着额头,微张的眼睛不解地遥看门外这么大的阵势:“怎么了?”她锁个门是觉得热想脱掉一件内衣,没料到回身时脚又是被一个理疗灯给绊住了。这一次头撞到了木床的楞角,晕了阵子。醒来听闻响动她赶紧爬起身开门。外面几时站了一大群人。肖祈黑着脸俨然是要把她给生吞活剥。她感觉肖祈要打她,反射性地把脚往后挪了挪。
肖祈举起了手。每个人的心提了上来。“肖!”张佑清急唤道。肖祈的手猛地落了下来,没打在她的脸,而是双手一搂。她跌入他怀里,感觉胸口被他搂得死紧,快喘不过气来。他满意地聆听她急促的呼吸,贴近她耳畔说:“我刚才就是这种感受,你记住!所以,如果你敢轻生,死了我都要把你救回来。”
她喘着气:“我是这么傻的人吗?”
肖祈松开她,审视她的双眼。她的眼里没有泪光的迹象,眼珠子黑漆漆冷冰冰的。他的眉头锁紧,心想是什么缘故使得她母亲走了而她仍不善罢甘休。这会石青青接到消息跑来,穿过人群见王晓静完好如初,怨道:“吓死我了,个个说你闹自杀——”
王晓静大笑:“我像是这样的人吗?”
她这话一出,倒显得他人是愚人自欺。众人怏怏然地散去。林晓生伫立在远处,看着她和石青青有说有笑起来。他没法松口气心头是更紧了。她这个反应绝不是一个刚刚失去至亲的人所应有的。汤姆同样表示忧心:“希望葬礼过后,一切会好转。”
第五十一章
石青青问及她的家人,想与老人谈谈。王晓静便带着她走到家人所在的小间。此前露丝他们不敢告知王振德,王振德和王秀琳不知期间出过这么一场虚惊。石青青走过去抚慰老人家。王秀琳对甥女说:“晓静,我和你外公先走。葬礼的事明天找个时间慢慢商量。”
“姨妈,你和外公到我家住吧。”王晓静挽留道。
“不了。你带着伤,我和你外公去你家反而不好。你静心养好伤,让你妈走得彻底的安心。”王秀琳转而对肖祈等人说,“我外甥女的伤就交给你们了。”
“嗯。”肖祈点头。
王晓静送家人到院门口上了车,难舍难分。可她知道,葬礼过后外公他们一走,终究又是落下她一人。折返医院内的手术室办公室,按照程序,张佑清向她解说王秀珍的整个手术情况。她问:“是不是我不可以知道我妈妈的脏器捐给了谁?”
“是的。”张佑清亲切地宽解她,“你妈妈是很伟大的人。她的脏器能让十几个人获得新的生命。”
王晓静不语。她以为捐就是捐出去了,好心人做事并不需以什么伟大的名义来歌颂。她不喜,她妈妈也不会喜欢。然而,似乎只有她和她死去的妈妈这么想。其余的人都不这么想,总觉得该做点什么事才能弥补王秀珍的死亡。办公室里除了她和两位外科主任,有汤姆和林晓生、石青青、肖祈,还有朱建明。朱建明其实一早就到了,在另一间房与院领导观看了手术录像。他认为这是一件值得大力宣传的事。汤姆赞同,通过葬礼弘扬王秀珍的善行,让更多的人理解器官捐赠的意义。两位主任对领导的意见是诺诺连声。石青青不敢插嘴。林晓生静默地盯着房间一角。戒谨的肖祈更是不吱声,比起葬礼,他更挂心王晓静在想些什么。王晓静的过于冷静令他始终提心吊胆的。王晓静从沉思中抬起了脸,问:“张主任,我想——”
“嗯。你说。”张佑清客气道。
“我的学生许知敏上次不是生了一场大病吗?我刚好出差了。”
“是的。”张佑清心思古怪,怎么话题转到了许知敏的病上面了,“许知敏的病是先天性心脏病。”
“我听说需要手术根治。我可以打听是谁主刀吗?”
“这个——”张佑清瞟瞟林晓生,与肖祈对了下眼色说,“我们暂时未请到合适的人选。”
“我学生的主治医生是肖教授吧。不是由肖教授或是两位主任主刀吗?”
张佑清满腹子疑惑,硬着头皮耐心解答:“我和肖教授会再深入探讨这个问题。”
“我可以推荐一个人选吗?”
她如此突兀的一句主动推荐引起了他人的注意。朱建明有兴趣地轻轻拍打椅子的扶手。张佑清接到朱建明的示意,不顾肖祈的摆头,道:“请说。”
“我想推荐林晓生医生。他在先天性心脏病方面有着卓越的成就。”王晓静笑笑,“其实不需我多说,主任和肖教授比我更了解林晓生医生究竟合不合适。”
肖祈惊讶地口微张,烦躁地拿手擦额眉。关于许知敏的手术他尚未能寻到恰当的时机向林晓生提出,他也不想由她来说。虽然她出口林晓生答应的机会更大一点,他就是不想。有一点林晓生说的对,七年后的王晓静比起七年前更加精明,看不透她想做什么。
在场的其他人对她这话也是若有所思。汤姆当面问林晓生:“晓生,你的档期满了吗?”
林晓生恍恍惚惚,自己像是在做梦。如果是七年前的江晓君,会选择私底下与他小声协商救人的事,那么他必定会排除万难答应下来。然而,不是。王晓静在众人面前正式邀请他,等于是胁迫他非得应承不可。他惊骇地看着那个冷漠微笑的女人,那绝不是他的晓君。扶住膝盖他站起来:“感谢各位的厚爱。可是在王女士的葬礼过后,我必须尽快飞回美国。那边有病人在等我。”
收到这话,肖祈暗喊糟,事情往最坏的结果发展了。他匆匆出去追林晓生。恐怕是没追上,大伙儿看他出去后不久折回来对张佑清说:“我借她一下。”紧接他瞪住王晓静:“我有话和你说。”
王晓静颠着一只脚尾随他来到无人的楼道。
肖祈一拳砸在墙板,问:“你这是想报复他,还是想报复我?”
她不应不答。
肖祈忍着一肚子火:“你想报复谁都行。但是不要拿病人的生命开玩笑!许知敏还是你学生!”
她依然是眼望远方,默不吭声。
肖祈扳过她的身子,认真地说:“无论是七年前还是今天的你,我最敬佩的是江晓君王晓静做人的基本道德。请你不要令我失望!”
“我做人有自己的准则,没有必要让谁失望不失望的。”王晓静道,“如果你认定了我让你失望,也没有什么好解释了。”
“好吧。你说,你刚刚为什么在公共场合邀请他,你明知道他那人是那种脾性——”
“那你要我怎么做?”
“你可以私下向他发出邀请。”
“私下?”她笑了一声,“我和他是什么关系?我能私下邀请到他?”
肖祈方知他们对她所造成的伤害远远大于自己所想象的。他的心窝口隐隐生疼了。
她望着他阴晴不定的脸色,软道:“行。如果是我伤了他的自尊自傲,我会向他道歉的。怎么说都好,许知敏是我学生。再说当年她在北京到你那看病,还是我介绍的。”
不怕被揭穿七年苦心隐瞒的身份,让许知敏去找他。可见许知敏在她心里占据了一个重要的位置。肖祈歉意道:“我刚才的话有点过分了。”
他是个耿直的男人,只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这点又与自己相似。她暗叹。
石青青担心他们,之后便是跟来了。见他们相安无事,她放下心头大石说:“晓静,你脚不方便,我喊蒋楠开车过来。我们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打的。”
“不行。”石青青否决,“你一个人回家得爬九楼,怎么爬?不然你今晚住我那。”
“九楼?住那么高的楼层没有电梯吗?”肖祈插问。
石青青不睬王晓静使眼色,如实告诉肖祈:“老城区小区的房子,租金便宜,爬楼梯有利于女性健康的形象。”
“减肥有利于健康。”肖祈悟道。看得出,她因工作需要在必要的交际上是舍得花钱了,自己的吃住穿行则是更不舍得花钱了。他主动要求:“我送她回去吧。我答应过她姨妈的。”
石青青乐得,马上应同:“也好。”
王晓静觉得很不好,又推却不了。她简直要连同石青青一块“怨怒”起来。肖祈拎了一袋换药的用品,扶她到门□代:“等我会儿,我去一下车棚。”她有些惊异,他到R市才几天,就买车了?等了一阵,却是见他推了一辆旧单车过来。
肖祈拍拍单车后座:“上车吧。”
听到这句,王晓静咬着下唇忍笑。她不是笑他买不买车,而是笑他说的这句话实在是存有歧义。此车乃单车,非小车。
“怎么了?”肖祈恼道,“这车我亲自检查过,上过油,轮胎充了气,半路绝对不出问题。”
她止住笑,摆摆手:“不。这车很好。比宝马、奔驰都好。”
比宝马奔驰好——不似是戏谑他,是真诚的话。肖祈懂得,女人欣赏男人和男人欣赏女人同个理都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他的好,不是每个女人都能读懂。可她读懂了。
她跃上后座,两手抓铁架子。他对此是有那么一点失望,想象着她搂他的腰偎在他背的样子。她看他老半天不动,问:“车子怎了?”
“没什么。”他想自己是有点坏心,三十老几了忽然想与十几岁的小伙子一样搞恶作剧。年纪大了并不意味可以不浪漫嘛。他猛地一踩脚踏板,她半身不稳轻轻挨了挨他的背。他像只偷腥的猫偷偷地笑了。单车尚有个好处,没有车前镜,她看不见他在笑。
他忘了,她耳朵很尖。笑声她是听见了,瘪瘪嘴,然后拿手捂住嘴。她也感到幸运,单车没有车前镜他瞧不见她的失态。
车轮子咿呀咿呀在大街小巷里穿梭。他不紧不慢地载着她前行。拂面的风舒缓,傍晚的霞光惬意。她享受大自然带来的平静。坐车她向来不喜。因为人在工作生活中已经有许多的约束,仅剩下班回家这一段比较自由,却是硬要把自己困在小车封闭的空间里,她是想不通。所以她直言单车比宝马奔驰好。有些人的家与工作单位相距甚远,买个小车方便上下班无可厚非。可这正说明了整个城市的发展是不与自然亲近的。堵车,噪音,污气,几时人们才能抛弃私利还天空一个清净?难!
由是想到朱建明等人对于她母亲葬礼的指手画脚,她打从心里感到不舒服。只是她变了,失去了天真质朴,无法一口拒绝。她要考虑的东西太多了,职位、升职、收入、声誉,这些都与人际关系息息相关。她尚没有这个胆量扫领导的威风。
外公似乎并不想答应,姨妈王秀琳则大表赞同。家人想让葬礼办的体面一点,隆重一点,可以理解。左思右想,于公于私于情于理自己都只能是顺水推舟了。
思考这些扯不清理还乱的事情本来就累。这一次没有他作怪,她自然而然地把头偎依在他背上,一只手摸到了他的夹克衫。
肖祈上身起了阵颤栗。他微微眯起眼,眼角的余光望着地表他和她的影子紧紧贴在了一起,心中感叹着这是一副多么美丽的图画。他要的家就是这样,不需奢华,只需两人心心相印。
不觉地,他放慢了速度,愿这条路没有尽头能与她一起永远地走下去。
她家斜对面是菜市场。去到的时候大部分菜农已经收摊。她建议随意在外边大排档吃碗面就算了。他不让,知道她中午饭肯定没吃,又有伤。自行车停放好,她在市场前面等,好奇他这个大厨能拣到些什么剩菜。他倒是没让她久等,仅几分钟,拎了几袋跑了出来。
“是什么?”她张望袋里。
他故作神秘把袋子全部移到左手,右手揽住她的肩头。她为此瑟缩了下,他搂得更紧了。她为自己莫名的心慌心悸羞赧,惊讶地想自己怎么会对他有了那种感觉。他低头看她深埋的脸,察觉得到她的动摇不禁微笑。他这次回来是志在必得,纵使她对林晓生仍存有感情他也不怕,他有信心最适合她的是自己。
九楼漫长。他扶她的腰一层台阶一个脚印慢慢地放上去。居民楼里部分人认识她,路过对她打招呼:“晓静,你的脚怎么了?”部分人指着肖祈问:“你同事吗?”她大方回答“是”。肖祈只留意她不要跌倒,没答睬人家怎么问。上到六楼,一个许久没碰面的老大妈看他们两个甚是亲密,笑呵呵说:“晓静,你结婚了啊,这位是你老公吧?”她噎住。肖祈这会不装聋作哑了,迅速抬头替她作答:“近期结婚。大妈记得来喝我们的喜酒。”
到了家门口,她瞪视他:“我什么时候说要结婚了?”
他黧黑的脸膛浮现一丝顽皮的笑:“这么说,你决定和我在一起了。”
一不小心说错了话,她撇嘴:“哪有的事——”取出钥匙开门,不敢望他多一眼。
进了屋门,他发现是一个一房一厅一厨一卫的小套间。家具简陋,干净整洁。他问:“租金多少?”
“一个月五百六,不包水电费,还可以吧。”她弯腰拾掇起沙发上的几本教科书。
他随手抽出她拿的一本:“针灸学?你不是搞神经内科吗?”
“是神经内科。但是听人说,针灸对于植物人治疗有效,就晚上去听点课。”她想起了母亲,感觉母亲仍在医院躺着只是没醒,迷糊地说,“我忘了,今晚还有课。”
他立即把她手里的书接过全部扔一边,给她打开电视机:“你看电视。我去做饭,争取半个小时内开饭。”
蓦地她回忆起了七年前她到他住所吃饭,笑道:“你这个司令员的口气还是没变。”
“我说了,我没参过军。”他接着话,看她要起身喝道,“你脚上有伤呢。坐着!不要给我添麻烦。”
“我会添麻烦吗?”她娇笑。
“会。”他斩钉截铁,“揭个锅盖给我搞个烫伤,还使劲地揪自己耳朵不放。”
这个窘事他居然记得一清二楚。她尴尬地辩解:“那是以前——”
“总之,你老老实实给我坐着等开餐。”他把她摁回沙发上,望时间不早了,把菜拎进厨房。
她是坐不住的。不能进厨房,她入房间。出趟公差回来后,她一直没时间整理行李。从旅行袋中把东西一件件拿出来,压在最底下的是一个黄色的平安符。出差的地方她听人说近郊有一间很灵验的庙,她大清早满怀虔诚替母亲求取。回来竟是这般。可知人要走的时候必是要走的,寄望于神也没用。她的泪便是委屈地从眼眶里涌出来。
她的哭声从房间里传到了厨房。肖祈一开始误以为自己听错了。待细听之下无误,他慌忙熄了炉火冲进房内。床头开了一盏小灯,她双腿跪在地上挨着床傍,一手揪着个平安符一手捂着双眼,泪湿了床单。
他爱她笑的样子,疼她哭的时候。走到她身边,他轻柔地把她抱入怀里。拉下她捂脸的手,他再也无法自已。伏低下头他吻她脸上的泪,亲她的眼皮睫毛,沿着她小巧的鼻子来到她的唇辗转索要。手探入她衣内摸到她皮肤湿冷,他立即解掉了她的一排子衣扣,双手把她抱上床。在他的手伸去关床头灯时,她意识有些醒了慌乱地捏住他的小臂。
“只要你说一句,你想继续等林晓生,我就停下来。”他嗓音沙哑地说。
林晓生?她打了个冷战。那个伤了她多少次的男人,一辈子要她付出不想回报的男人。她用力环住了他的脖颈:“不。我喜欢的是你。”
第五十二章
月朗星稀。林晓生在酒店卧室内拿起了一本《圣经》,把脖子上的砗磲十字架取下放在《圣经》书皮上做祈祷。
汤姆和露丝归来,从半掩的房门里看见他肃穆的面容。露丝叹道:“七年来晓生没有忘记过她们母女。”
“是的。”汤姆点头,“那个十字架他是从不离身,除非进手术室。”
“我听说,今天晓君对晓生后来说了什么?”露丝问。
“晓君希望晓生给她一个学生开刀。”
“晓生答应了吗?”
“没有答应。”
“为什么?”露丝讶异,“晓生在美国的私人诊所是有许多病人,可是短期内没有急做的手术,推迟一下回纽约可以吧。”
汤姆磨磨唇不知怎么回答这个看似简单其实复杂的问题。在他看来,林晓生的生气不无道理。换了名字的江晓君似乎刻意地与林晓生保持距离,为什么呢?
林晓生行完祷告走出房间问:“晓君的外公住在我们酒店吗?”
“是的。”汤姆答,“这家酒店的客房是有人为他们免费提供的。他们住在三楼。”
林晓生皱皱眉:“免费?”
“有人为他们预付了一个星期的房费,包揽了酒店的三餐。”汤姆说,“或许是肖,不可能是晓君。因为晓君并不知情,而晓君的姨妈不想把这件事告诉晓君和她外公。”
贪小便宜的心理谁都会有。这是一家市内最知名的五星级酒店,房费一晚六百至上千不等,一个星期是近万消费了。林晓生不认为是肖祈预付了房费,肖祈是个务实的人,想讨好江晓君的家人也不会用这么挥霍的手段。是谁呢?朱建明?
“不会是朱建明。”汤姆摇头,“朱建明之前在办公室问我知不知道他们住在哪里。而且奇怪的是晓君的姨妈的态度,不愿意透露,还警告酒店工作人员不能说。”
“你怎么知道的?”林晓生问。
汤姆朗笑道:“酒店的客服经理是我朋友。”
“怪不得你一下飞机就直接订了这间酒店。”林晓生恍然。
“这家酒店曾接待过世界著名领导人。我喜欢这里的环境,有游泳池。”
林晓生叹笑。汤姆喜欢猎取中国的传奇故事,又是爱在夜间游泳。
至于是哪位神秘人士垫付了王晓静亲属的房费,林晓生他们琢磨不出。林晓生和汤姆当晚前去拜访王振德。王秀琳拨电话给外甥女约明天会面时间。老半天对方没人接听,她担心了:“晓静怎么不听电话呢?”
“睡了吧。十点了,她还有伤。”王振德说,“她那么累,今天她母亲刚过世。你就别吵她睡觉了。明天我们上门去找她。”
“爸。我这又不是吵她。”王秀琳噘嘴道,“行。我不打行了。”
汤姆插言:“我明天开小车送你们去。”
隔日,一行人寻着王晓静留的地址来到住宅小区。王振德坚持拄着拐杖一步步爬到九楼接外孙女。王秀琳打电话给晓静仍是无人接听。
摁了门铃,不见屋里有动静。王振德说:“那孩子累得,睡沉了吧。”
“九点多了。”王秀琳又是担忧起来,“不会是出什么事吧。”
林晓生汤姆露丝三人面面相觑,想起了昨儿晓静闹自杀的虚惊一场。
再摁门铃,配合大力敲门和大声呼喊。总算是屋内有了响动。不久,木门开启,出现一个衣冠不是很整齐的男人。王秀琳捂住嘴惊呼:“肖教授,你这么早就过来了?”
肖祈推开防盗门,环望一圈外边站立的五人。瞅了瞅林晓生,他答:“不。我昨晚留在这里,方便照顾晓静。”
“你真是好人啊。”王秀琳毫无疑义大赞。
大概只有王秀琳一人这么想。其余人望到素来穿戴整齐的肖祈仅来得及扣了一半衣扣,对肖祈的“方便照顾”是将信将疑。王振德老脸露出了宽慰的微笑,看来好事是要近了。林晓生脸色晃白,抢在第一个进了屋里。
客厅是整洁的,房间呢?林晓生紧盯阖闭的房门。
肖祈像是这家主人一样招待大家:“你们坐吧,桌子下面有茶具。晓静还在睡,我弄点早餐再叫醒她。”
王振德笑盈盈地说:“不急,不急。我们听你的,先泡壶茶喝。”
“你们睡这么晚,不吃早餐不好的。”王秀琳起身到厨房帮手,一边教导年轻人。
“半夜她喝了点粥,很累。我就让她睡晚一点。”肖祈小心解释。
“很累?”林晓生坐立不安,质疑道,“她的伤口有没有换药?”
“等她睡醒,我再帮她换。”肖祈答。
“昨晚没换一次吗?”
肖祈不好答。半夜喊她起来喝粥她已经是不情不愿的了,他让她躺着他自己给她换药,她说折腾她睡觉硬是要今早再换。好吧,他是心软心虚。昨晚她是初涉人事,他却是把持不住自己压抑太久的欲望,反反复复要了她几次。要不是一行人来敲家门,他会与她温存上几天几夜哪里都不去,享受渴望已久的两人世界。
“昨晚最后还是换了一次。”经一番思考,肖祈决定采取低调撒谎。
汤姆意会到了肖祈的言外之意,赶紧把茶具端上桌案打和场:“泡茶泡茶。时间早,我们边喝茶边商量。”
众人帮着取茶叶,煮开水,洗茶杯。林晓生独自坐在角落,双手不安地抚摩额眉,时而抬眼看向房门。等听见房间里传出一声女子的轻唤:“肖——”他身子一个战栗。她喊的是肖,不是自己…
肖祈立马放下手上的东西走进房里。王晓静全身酸软无力,实在不想起床。但是多年来养成了习性,一到时候睡饱了便是再也睡不着了,闭着眼也痛苦。她侧过脸,望着肖祈开门进来。这个男人昨晚陪了自己一夜,对她很好。她笑了,感到满足。他看到她笑,冷峻的脸变得柔情万千。扶她坐起,他轻声问:“想吃点什么吗?”
她摇了摇头:“只想喝水。”
他警惕地探她的额头,摸着有些温热严肃道:“我必须给你换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