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那名叫做许知敏的特别的学生来到了她身边。这学生的来路她很快便是大体摸清了。原来是墨家看中的媳妇。墨家的底细她听过张佑清提及。如果许知敏是心术不正之人,她也不会看任何人的脸面。但是,许知敏聪慧而且懂得做人。她何不做个顺水人情给墨家呢?同时借助墨家的人际关系来跳出这个漩涡。这几年她是在介入室赚了些,大姨妈王秀琳与她老公做生意赚了笔大钱,朱建明心存歉意帮她从原医院拿到了一笔和解费,几笔款加起来债务基本还清,日子愈过愈好。钱既然够了,而她在科室里并不快活,因为老护长总是像防贼一样防着她。她几度坦明自己不与其争权的心迹也无济于事。于是她把目标盯在了计划新开的同样赚钱的血透中心。
她这步棋走得很巧,走得没人看得出来,都以为是她学生在出谋划策。直到她跳到了血透中心,并且以新科室名义向上级申请带走了一批她看好的人才,其中不乏有曾经针对她的对手。她的不计前嫌更是让朱建明在家捶拳:“这女人啊——”
张佑清是不解:“怎么说?”
朱建明摇头叹笑:“我没看错人。我老婆看错人。像她这么有心机又寡欲的女人,如果成了我媳妇,必定能助辰宇在事业上一臂之力。哎,别提了,年轻人的感情问题咋们老的还是别插手。”
“辰宇不是要和夏家的女儿结婚吗?姓夏的那女孩我见过,也是蛮厉害的。”
“夏莎是一眼看就很精明。王晓静是你看不出来她很精明。你说,哪个更胜一筹呢?”
张佑清默。
“可惜,让她跑了。她去了血透,难保下次她会跳到外面世界去,我这栽培她的心思就全白费了。”朱建明啧啧有声。
张佑清听不出他这是赞是贬,问:“你对她究竟是有什么想法?”
“我不是曾让你要她带过封信到阜外吗?”
张佑清啊一声恍悟,说:“你这是想把肖祈勾来?”
朱建明煮水泡茶,不亦乐乎:“这么多年你自己也不是说,肖祈是你见过的最看好的人才。你到时退休,你们科室是青黄不接,接任人选断了一层。肖祈如果能来,正好。”
“难。”张佑清说,“以他的名气和技术,我担心我们这里是留不住他。”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你恐怕不知道,肖祈在北京天天找江晓君。”
“你这小道消息从哪里来的,我怎么不知情?”张佑清不信。因为肖祈当年是为了事业抛弃江晓君远走高飞的。
朱建明当然不会吐露真言。这消息他是从墨家打探来的。更鲜为人知的秘密是,他和墨家老二墨振(墨深的父亲)是高中同窗。因此,安排墨深拜肖祈为师,让许知敏认王晓静为老师,都是他的安排。最终通过许知敏达到了他的目的。虽然,许知敏的病倒不是在他的计划之中,却是给他带来了意外惊喜——肖祈从北京来了。
肖祈不喜张扬。然而,许知敏的事使得他一来,不几天就弄得个几乎人尽皆知。都说从北京来了个年轻有为的教授,脾性更是不得了,坐诊一星期一天,绝不挂专家号。对于他为什么弃了首都跑到这儿来,是众说纷纭。肖祈早料到现今的社会是:歌唱得好不好,医术好不好,文写得好不好,书教得好不好,无关紧要;人们需要的是能八卦的噱头。因此在北京在这里,他都不敢“明目张胆”地找江晓君。
石青青是在他到的第二天得知他来的。她马上拨打王晓静家中电话,一打过去是忙音。她方是记起王晓静前天出差了,历时半个月。她便是踌躇说不说,自己则不敢主动去见肖祈。她心虚的原因是为了王秀珍的病情,半年来在王晓静的央求下她心软了,不惜用机器延续很可能脑死的王秀珍的生命。好在肖祈忙,这几天也没来找她。
终于拖到了王晓静归来。王晓静有个习惯,每出差回来无论白天黑夜都是先上王秀珍的病房。石青青原本今日不需上班,为了见王晓静一大早赶过来。她一路心想着到了王秀珍的病房如何与王晓静说肖祈的事,踏进科室只见肖祈杵在办公室门口一脸的铁青等着自己。
两人进办公室。肖祈默默地听,石青青把这七年来她所知道的王晓静的事详细地讲述。故事讲完是下午五点了。两个人早餐午饭都没吃,没觉得饿,只觉得心口溢得满满的。石青青说:“她妈妈是她奋斗至今的精神支柱,你如果把这个目标给剥夺了,等同于谋杀。”
肖祈掌拍案站了起来:“不!你这么做才是慢性谋杀。”
“你想怎么样?”石青青担忧地质问。
“我要先找一个人,确定一件事。”肖祈说。
“什么人?”
“我说了,他过来不一定会给你一巴。”
石青青脸一白。她是听蒋楠说,林晓生打过蒋郁芳一巴掌。蒋楠对此是敢怒不敢言,因是蒋郁芳理亏活该被教训一下,只好偷偷向妻子发泄:“他这是君子吗?!君子动口不动手!他动手不动口的!!”林晓生是那种不按常理的人,他一方面可以很世俗,一方面非常清高。她没有把握林晓生回来看见王秀珍和王晓静母女这样的境况会是什么反应。如果林晓生真是要打她一巴,她也认了,就当是多年前她犯下的错可以得到惩罚和救赎。
“林牧师他——”
“你也知道他现在是牧师了?”肖祈嘲讽道,“看来你们俩是对我们了如指掌。”
石青青咬咬唇。
肖祈不想为难她,说:“你告诉不告诉她我来了都行。反正我是要来见她,可以说是为了她而来的。”
“你是什么打算?”石青青为好友着想,戒心道,“又是像七年前一样吗?”
“我是来问她,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的。”肖祈表明态度时,并不是对着石青青,而是对向了门口,“进来吧。我知道你在外面,江晓君。”
第四十七章
王晓静握着门把的手在发抖。昨晚她在母亲的病房看护了一夜,太累以至从上午睡到了下午才醒。听科室里的人说石青青好象来上班了。她想着询问母亲这几天的情况,便是来敲主任办公室的门。头挨近门板,听见里边有另一个男人的声音。这个苛刻严厉的嗓音她一辈子很难忘记。她脑子晕眩眩的,不自主地转动门把开了条门缝想听清他的说话声。她是听得一清二楚了——“我是来问她,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的。”
“江晓君。对了,你现在是改名为王晓静。”肖祈重复了一遍,“进来吧。你从来可不是一个会胆怯的人。”
闻这话,王晓静把发热的额头顶住了冰凉的门板。江晓君是不会胆怯的,因为她天真不知事。可王晓静会胆怯。自从母亲出事,她很怕母亲会死。母亲死了的话,外公年纪又大了,大姨妈有自己的家庭,剩她孤零零一个。她只想要个家,为什么是这么艰难?七年来,姨妈给她介绍过不少对象。对方只要一听说她父母的状况,便是像躲毒蝎子一般逃之夭夭。姨妈怨,现在的男人怎么都这副德行。外公替她忧心。她一面安慰家人,一面死了这条找个老实人家结婚的心。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到了今时今日,变成是女人不坏男人不爱。纵观她身旁找到好老公的女友,石青青、王莉、夏莎等等,都是有一定手段的女人。像安逸如这种偏正直的女人反而三十老几还嫁不出去。无疑,在善良的女人观念里,耍手段的女人是公敌是狐狸精,是不屑一顾的。可事实是,狐狸精总是胜利的一方。
在吃过了林晓生和朱辰宇的教训后,她不再傻里傻气了。傻傻的一昧付出与退让,对于男人而言,他会觉得你很美好,却不会去珍惜你。因此肖祈的到来和直白,在她的想象之外又在她的意料之中。
“晓静。”石青青见门一直没开,担心地喊。
肖祈摆手阻止石青青过去,说:“你在这。我带她去外面谈。”
王晓静不停地吸气,让自己镇定下来。在她有了力气坚定地推门时,肖祈在另一边拉门。她一愣。肖祈机不可失地握住了她的手,牵着她往外走。
避开了多人的地方,下步行梯没人,她开始挣扎:“你想做什么?”
“我早饭午饭都没吃。我千里迢迢来到这。你这个主人请我吃顿饭,为我这个远客接风洗尘是你应有的待客之道吧。”肖祈停住步,像是很认真地和她讨论吃饭问题。
王晓静想了一下,轻轻地说:“等我上楼和母亲说一声,还得带个钱包。”
肖祈一见她说到她母亲时执着的眼神,愈是紧紧握住她的手不放:“钱我有,先借你。我饿得快晕了,你陪我吃了饭再说。”
瞒了多年,对他是有点愧疚。她放弃了抵抗任他带着走。单位附近没有餐馆,两人坐车来到市购物中心的美食城。
“想吃什么?”他问她。
她感到好笑,这应是由她问他的。
“我来决定吧。一看就知道你是平常不注意吃的。”他接着一句,以多年前的观点直接否决掉了她的美食观。进了一家西餐厅,他点了两份商务套餐,又叫了瓶红酒。他本想着她会喊贵发牢骚,那是以前的江晓君,如今的王晓静安然地坐着,一副习以为常。
“她真的变了。变得更有女人味。”他思索道,打量她身上的衣饰。出身于美术专业的她,当过设计师,眼光必是独到挑剔。一套紫色的Burberry无袖及膝裙尽显高贵,春意盎然冬意未除,夜凉则外搭了件浅灰色的长袖毛线衣同样出自Burberry。Burberry是英国贵族的一个牌子,很衬她的气质。没有首饰,但是有发饰。一条紫色格子纱巾为拢起的秀发束了个蝴蝶结。发缕垂落一边肩膀,她含头低眉,两目漾情。这么一个安静又具有品位的女人,想让人不动心都难。
对于七年前的江晓君,他会感到她的可爱善良而情不自禁地想维护她。今天的王晓静,让他有种想亲吻想独占的生理冲动。石青青说王晓静失去了江晓君的纯真。在他看来,人总归要变的。变得怎样除了外界因素,主要是自身的态度。俨然,他来找她是对的。她果然没令他失望。
夜悄然落下。红色的液体在葡萄酒杯里一波一波地摇曳,配合着爵士女王Norah Jones的《Don‘t Know Why》,人的血液不由加速。
王晓静小心地切割着牛扒,对于刀叉的使用她依然不是很习惯。刀锋在肉上磨蹭,她抬眼瞅向对面。肖祈一切就是规整的一小块,叉起含进口中一气呵成。她想,他是没什么变。美食专家,服饰专家,享受生活的同时懂得勤俭持家,一个非常矛盾的男人。
“怎么了?”肖祈把手探向酒杯,发现她盯着他的盘子看。
“没有。我差点忘了,你是搞外科的。”他用刀叉的熟练度,足以令她戏谑他是西方人了。
肖祈失笑:“吃牛扒和外科有什么关系?”
“刀子用起来爽一点。”她轮过外科,不喜欢。外科整天是见血见肉,切除腐烂组织,恶臭扑鼻。怪不得人家说搞外科的是屠夫,心不够狠是下不了手的。所以,他和林晓生的心一定是很狠。于是,她歇下刀叉,问:“你为什么来这里?”
“你不是听见了吗?”他摇了摇葡萄酒,碰了下她的杯子。
铿的一声很轻,她却听得心惊胆慑,定定神说:“我没听见。”
“没关系。你考虑清楚再给我答案。毕竟,我要娶的是一个后半辈子与我过日子的女人。”
她直瞪着他。
他品了一口酒,又说:“晚上入睡前你最好喝点葡萄酒,有助于改善你的睡眠。”
“我睡眠一向很好。”她否决。
他叹了口气:“在我面前不要逞强。”
“我并没有——”
他任她辩解,竟自把她的盘子移到自己面前,动手帮她切牛扒。
她看得目瞪口呆,原先想说的话变成了:“我不是小孩子。肖先生,你——”
“不是肖先生。”他立即打断她,“你再叫我一句肖先生,我会考虑用什么办法堵在你的嘴。”
“你会有什么办法?”她不禁流露出多年前一模一样的不屑口气。
他抬起头,瞅了她一眼:“办法多的是。”
收到这富含深意的一眼,她矜持地把口闭得紧紧的。他目光变得温柔起来,她某些方面还是没变。
服务生帮他们加酒。她喝了有一杯了,有点热便是脱下毛衣。一份牛扒是吃完了,要是平常她能吃一半就很不错了,这要得益于他的刀工和开胃的葡萄酒。他又像很久之前那般对她说:“吃多一点。”
“我知道,你喜欢丰满的女人嘛。”她半是嘲弄地说。
他愣了愣。她有点醉态的妩媚真是让人心猿意马。想了想,他赶紧把她杯里的酒倒到自己的杯里。
她见到捂着嘴轻笑道:“没事,就这点酒。”
“今晚你不能再喝了。”他瞪她道。
“好。”借着酒意,她似乎有勇气直接问了,“你和青青说,要先找一个人是谁?”
“你猜得着我找的是谁。”
“林晓生吗?”她低声地,很严厉很尖刻地问,“找他做什么?”
“江晓君——”
“我现在叫王晓静。”
“好吧。你现在是王晓静了。你改名为王晓静,也改不了你的本性。你很聪明。你清楚我要找他做什么。他手里握着一份重要的东西。”
听到他口里说的那份东西,她平静的眼神起了波澜,挣扎着说:“你想要那份东西做什么?他这么多年都没把它拿出来,他现在也不会把它拿出来。”
“他是一名医生。这是我唯一敬重和信任他的地方。我会把实况告诉他。”肖祈冷静地说,“他有义务做出正确的判断。这是对你妈妈的高度负责。”
她吸了一口气,想拿杯子意识到没酒了。烦躁地扭过脸,她是有点恼了。他怎能理解呢?这七年来她的坚持,为的就是母亲。怎么可能轻易放弃?即使她成为了一名医生,她的母亲首先是她的母亲,才是她的病人。不,她不会放手的!因为母亲是这世界上她最亲近的人。母亲走了,她等同于失去这个世界。
“你找他吧。即使他来了,也不能改变什么的。我已经不是江晓君,是王晓静。”她压抑着情绪说,酡红的脸颊由于屈楚和愤怒而晃白。说完,她不再等他回应,起身果断地就走。
肖祈没有拉住她,没有追她,在原位坐着。坐了会儿,他想:好吧,这顿饭开局是挺融洽的,不愉快的结尾也是意想之中的事。呼出口气,他招手服务生结账。
服务生送来账单。他摸出钱夹,打开后抽出了一张信用卡。服务生歉然地说:“先生,刷卡器今天出了问题,只能用现金结账。”他一看钱夹,现金只剩一百不够数,就说:“这附近有柜员机吗?”服务生十二分地抱歉:“离这里较远,要到商城。现在又是最忙的时候——”言下之意只能是另想法子。
肖祈出门在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窘境。从来他就是一个谨慎行事的人,与人吃饭肯定是要备够现金。而能让他的生活一再出现意外的,只有江晓君了。想到这,他不禁地笑了。他看中她的一点,就是她的气场很特别,总是能让他一成不变的日子发生些有趣的变化。无奈的,他拨打了学生墨深的电话。墨深接到他的求助,立刻赶来。
付账的时候,肖祈思量着问墨深:“我听张主任说,外科有计划搞心脏移植。”
墨深答:“是的。不止是心外一个科。院里想向国外学习,搞多器官移植。现在最麻烦的不是技术,而是供体。不过,这个问题是全世界各个国家都存在的问题。”
肖祈又问:“如果有供体,短期内有合适的病人接受移植手术吗?”
墨深惊异,稍作思考后答复:“有。资金应该也没有问题。”
得到这个肯定的答案,肖祈眉头皱的更深了。服务生在他们走出店门时跑了过来,拿了一件浅灰色女毛线衣说:“是那位女顾客落下的。”
墨深对这毛衣饶有兴趣,他认得是王晓静常穿的一件。
肖祈接过毛衣,把它挂在自己肘上。出到店外,兀觉气温有些低。他担心了,自己该拦住她的。她一没带钱二没带手机,那样子在大街上走一走,喝了酒再刮刮冷风说不定会感冒。他对学生说:“你的车子载我回医院。沿最常走的那条路慢慢开。”
墨深点头。车子以龟速行驶,沿路搜寻人行道。直至医院,ICU王秀珍的病房,均不见王晓静的踪影。肖祈愈加悔恨了。墨深安慰他:“老师,打一打她朋友的电话。”肖祈打去给石青青,终于获知是石青青将她接走了,才松了口气。
石青青挂断电话对王晓静说:“肖很关心你。”
“我情愿他没来找过我!”王晓静捏紧拳头说,“你知道他想做什么吗?他要林晓生手里的那份我妈妈的器官捐赠同意书!”
石青青惊骇,心思肖祈这人做事果真是雷厉风行。王晓静扭头问:“你家里有酒吗?”
“蒋楠备了些青岛啤酒在冰箱。”石青青说。
“给我一瓶。”王晓静注意到她家中没人,问,“你老公和你家小公主呢?”
小公主指的是蒋楠和石青青三岁大的女儿蒋婷婷。
“蒋楠出差了。小公主被她外公外婆接去玩几天。”石青青从冰箱拿出两罐啤酒,“我明天还是休假。这段日子我也挺郁闷的,陪你喝。”
王晓静拉开易拉罐,哈哈笑道:“明天蒋楠回来,肯定要骂死我。我这个酒鬼带坏你喝酒。”
“管他呢。结婚又不是卖身了给他。”石青青切道。
“我看,是他卖身给了你。”王晓静笑不可止。蒋楠得“妻管严”是盛名远播。
“不提他。”石青青挥挥手,说,“林晓生来了的话,你准备怎么办?”
王晓静一小口一小口地啜着啤酒,笑了笑:“他不会来的。我不信这么多年以汤姆的情报网,他们会不知我和我妈在哪。他如果关心我妈,早就来了。”
“他们有能力调查,也可能不想调查呢。”
“所以这就是心的问题了。”王晓静沉着脸,“他那人,比谁都要自私。”
“你恨他吗?”石青青轻声问。
“有什么好恨的。”王晓静把着啤酒罐转圈圈,悠悠然说,“我这条命还是他和肖祈救的。”
“你会答应肖吗?”
王晓静缄默不语。她知道肖祈诚然是个很好很好的男人,只是没有与林晓生一起那种砰然心跳的感觉。说来有点对不起朱辰宇,她与朱辰宇交往时也没有这种生理冲动。因此她可以理解王莉当年的“不满”了。生理与心理结合的爱,在现今的社会里太难满足了。多的是凑合着过日子的男女。
喝酒麻木神经。醉生梦死,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呢?只是她不能解脱。扔掉酒罐子,她对石青青说:“送我回医院吧。我不放心我妈。”
第四十八章
肖祈离开省医,在墨深家里同样接着喝闷酒。在王晓静面前他是铁面无情,但他终究是个心软的人。一想到母亲走了她会悲伤,他于心不忍,犹犹豫豫。
“肖老师,你找王老师谈了吗?”墨深的新婚妻子许知敏,也是肖祈的病人和王晓静的学生,走过来关切地问。
肖祈最不满意自己的病人不听医嘱,看向墨深指责道:“不是叮嘱过她九点要睡觉吗?现在几点了?”
墨深了解师傅的脾性,对妻子使眼色。许知敏担心王晓静,才不管主治医生发牢骚,坐到肖祈对面直言:“王老师在介入室晕倒过,我亲眼见的。她不让我和其他人说。可您不一样,我想只有你能帮到王老师。”
“看来几个主任愿意放她走,也不是迫于无奈了。”墨深琢磨下巴。
“什么意思?”肖祈警觉地问。
“她去年白细胞总数是全院员工最低的。但是,今年却增加了。”
肖祈一听,拿手用力地搓起额眉,问:“高于正常水平吗?”
“略高一点点。”墨深坦白地说,“王老师的个性是有时令主任们挺恼火的,可她工作出色很会为人着想,几个主任还是打从心底喜欢她的。所以,即使是介入室后继无人,主任们为了她的健康着想趁这个机会放了她走。现在我们外科的张主任又担心了,因为离开了介入室后,她似乎没能得到很好的休息。”
那是因为她母亲。至此肖祈明白了张佑清开口要他看王秀珍的根本原因。他铁了心:“我的笔记本和行李在北京,要后天才能到这。你的电脑借我。”
“好。”墨深带他去书房。
肖祈走了两步想起什么回身,对坐在沙发上翻书的许知敏说:“许知敏,你出院时和我约定的三条呢?”
许知敏不舍得放落看了一半的文。肖祈瞪向墨深:“你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情况该怎么做的。”墨深不说话了,把妻子拉起。许知敏怏怏地被推进卧室,抱怨不断。墨深亲自盯着她脱鞋睡觉,掩上门时不忘把房间里的分电闸给关了。肖祈见他大费周折,暗叹:一物降一物,这许知敏是天生来克伏他学生的。
入了书房后,墨深警慎地反锁上门。肖祈说:“我和张主任商量过了,如果麻醉师和主刀都确定了,你就必须找时间与她说了。趁她年轻,动手术把这个病给根治了。”
墨深皱眉:“老师不担任主刀吗?”
“我的意见仍然是,请林晓生医生过来主刀是最好的。因为在先天性心脏病这方面,他是得天独厚,做的研究比我多。而且他与我一样正值外科医生一生中的黄金时期。经验有了,技术有了,三十几岁体力也好。他又是华人,在中国居住过,会说汉语,与病人沟通没有任何问题。是我认识的所有外科医生中最优秀也是最合适的。”
“我爸听人介绍过他,可他这人非常难请。我们为此咨询了美国那边,对方回复我们,称他这个季度的档期已是满了。”
“那是因为他除了行医,还是一名慈善家。他要抽出许多时间服务于慈善组织。而这些时间对于他来说,是很自由很松动的,所以是有机会的。”
“我又听说,他不接受私下邀请。病人必须一律到他的私人诊所预约排队就医。”
“这点坚持也是我所坚持的。”肖祈笑笑,“可是,我不是来了吗?”
“这——”墨深迟疑。
“我曾经对你说过,我和另一名医生给江晓君动过手术。这名医生就是林晓生。世界上能让林晓生动容的,只有一个江晓君。”
墨深是愈听愈迷糊:既然爱得如此之深,为什么林晓生不和江晓君在一起。
肖祈肃穆道:“这是我最反感他的一点。他对其他人很博爱,对自己所爱的人却是比谁都自私。我不认为,一个对自己最爱的人都自私的人有资格去爱其他人。”
“牧师啊。”墨深点了点头,“墨家曾经出现过一名牧师,也是独身。其实他可以结婚的,可是他不想。”
肖祈俨然不想继续谈论这个话题,上了MSN寻找林晓生。林晓生不在线。肖祈留下一封邮件。这封邮件第二天由汤姆开启。汤姆与肖祈通话核实了王秀珍的情况,说:“晓生不在美国,去了印度给一个儿童患者会诊。我给你他的电话,还是由我和他说?”
“你和他先说吧。我等你或是他的答复。”肖祈道。
“好。我刚好也要去中国一趟,会去看望王女士,请你转告晓君一声。”
“她现在不叫晓君,改名为王晓静了。至于转告不转告晓静的问题,我以为等林晓生做了决定再说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