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回你回!我还想清静几日。”不等白霜答话,白露便拆了馒头的底。
馒头气馁的低着头,她也失去吃面的劲头,这读书也太头疼了。她不做声的搅拌着碗里剩下的那点面,气闷的戳了戳碗底,丢开筷子,靠在墙壁上回忆上次杨颋教授的内容,可是大脑里一点印象都没有。
白霜知道馒头不喜欢读书,也不好去说,而是询问白露,这个妹妹好像没什么心烦的事,怎么今日?
白露将白老娘四处说亲的事转述了一遍,不满道:“我是要嫁做官的,那些都是些什么东西,天天就知道乱说。我走开了,也清静些。”
正文 第五十一章 宁做凤尾(下)
“三姐夫!”吃晚饭的前一刻,白露一见到杨颋,便向他道了万福。杨颋有些不习惯,这个妻妹不会是这么客气的人,他忙还了一礼,走到炕前坐下。
白露却斟了杯茶走上前,双手恭敬地递过头顶,娉婷袅袅地跪在杨颋跟前。
白露突然向杨颋行大礼,白霜同馒头都有些惊讶。白露一向不把别人看在眼中,会向杨颋行礼,她不是最瞧不起杨颋的?
杨颋赶忙站起身,深深一揖,疑虑的道:“四妹这是为何?折杀愚兄,快快请起。”他估计男女授素不亲的礼法,请白霜将白露搀起身。
白露微微一侧身子,避开白霜伸出的双手,轻声正音道:“我想请先生收我为徒。”
此言一出,立即引来其他三人的惊讶。杨颋还算是比较镇定,点头道:“四妹严重,我不过教孩童启蒙,无长物教于四妹。”
“怎会没有?五妹说,先生教授琴棋书画,还请先生不吝赐教。”白露跪地很直很直,茶杯一直举过头顶,身子都没有动一下。
杨颋微微一笑:“教小妹不过是好玩而已,四妹不必当真。”
“既然是好玩,还请三姐夫赐教。”白露依旧不肯退缩,她的目光带着坚定,一点妥协的余地都没有。见杨颋一味拒绝,白露忽而掩口笑道:“难不成三姐夫只是浪得虚名?”
白露的激将法根本没有用,期间文俊彦带了东西前来看望杨颋。杨颋借口要与文俊彦说话,辞了出去。
“怎么都没听到聿之的消息,澄怀兄可见过聿之?”文俊彦落下一子,盯着棋盘,随意地问道。杨颋搬到这后,他便成了杨家的常客。
杨颋思索了一会儿,紧跟着文俊彦方才下子的边上置了枚棋子:“没有,当日来这前,就听先生说聿之在家用功。”
文俊彦并没有急着落子,右手伸进棋盅里把玩着棋子,有所顿悟地道:“聿之兄也开始下功夫了!这仕途文章还真是‘贻害’不浅。”
“子方兄…”
文俊彦丢了棋子,背手站了起身:“开国以来,世人只注重文章,天文、医术、技巧不过是‘淫技’而以,都以学此为耻。澄怀兄,且看上回的案子,知县大人对刑案丝毫不通,只听仵作一词,还好知县大人非武断之人。再说钱粮水利之事,又有几人通晓?以文统朝,长此,国将何在?”
对于文俊彦这反骨的说法,杨颋早就没有争执的心思。各人有各人的想法,文俊彦的心思不在仕途,自己又何必强求他人呢!杨颋失笑的摇摇头,他真觉,来到这个村子后,自己变了许多。
他将棋子轻放进棋盅,也站起身:“子方兄,即也以社稷为重,就当多多用功才是。”
文俊彦听了杨颋的劝慰,立马摆手,重新坐回座椅中,拣了棋子,观阅了整个棋局,放下一子:“我心不在此,多说无用。只是聿之用功,真是有些难以置信。”
对于段延沛的突然用功,杨颋也就当成顿悟来想,他并未多说,他招呼文俊彦继续下棋,却见白露端了茶走进来。
文俊彦见是个陌生女子进来,诧异的站起身问道:“这是…”
杨颋微微侧过身子,也不看白露对文俊彦道:“这是四妻妹。还请四妹出去。”
“我不过想向三姐夫学习琴棋书画,三姐夫为何一再推脱?”有陌生男子站在旁边,白露毫不气弱,大胆而张扬的盯着杨颋。
“四妹的心思不在这上面。”
杨颋给出的答案让白露难以接受,她扬头反唇讥笑道:“五妹心思便在此不成?我又不求三姐夫什么,三姐夫这般畏畏缩缩,跟女子一般!”
杨颋没再拒绝,只是同意在他教授馒头的同时,白露可以坐在一旁听。有了白露在身边,馒头对这些更是没有兴趣,杨颋不过讲读了一遍,白露就可以认识大半的字,多读几遍就被默背。在白霜家住的三天,每每都是馒头丢开书本,而白露则在默背诗词。
在以后的日子里最常去白霜家中的便是白露,几乎在那小住下来,每当文俊彦前来同杨颋下棋,或谈论诗词的时候,白露毫不避嫌的坐在一边。她从不开口,只在旁边听,开始文俊彦还有些拘束,不过见她本人反而大方的坐在一边,反觉得自己太小家子气,便不再多说。
白露经常往白霜这边跑,连自家的担子都不管,坏了自家的生意,心里总是不舒服,还想劝慰几句,结果这孩子一句话便把自己顶到南天门。
这日那个什么王师爷亲自带了人上门来向白老娘提亲。白老娘一时兴奋地有些难以自抑,还以为当初拒绝了人家,人家师爷面子上不好,如今人家不计前嫌,亲自上门,白老娘自觉得有了面子。
王师爷四十多岁,梳着整齐的三缕长须,宽大的长衫穿在他身子,犹如仙人一般,只是那双绿豆眼有些败坏了整个人的好感。
他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要迎娶白露做自家娘子。为表诚意,还带来了聘礼,丝绸布匹,金银饰,看得白老娘直砸嘴。王师爷提得另一个要求还让白老娘动心,便是为白家大儿子找了个媳妇。这是直插白老娘内心的利剑,没什么比愁儿子的亲事更让她心烦的了。而且这聘礼什么的都不要她掏一分银子,她自然愿意。
白老娘揉捏着道:“我是愿意,只是那丫头心眼大,您…”
王师爷眼中根本就没有那些什么心高气傲的女子,在他想来世上的女子是爱青年才俊,这是常情。不过就白家的四姑娘,他是有所耳闻,成日在外与人往来,还有听闻她的一些豪言,他便知道这姑娘的内心,只要钱财便可笼络她的心。这点他还是很有底气的,自己在提刑按察使司做师爷这么些年,也积攒了些私房钱,拿出来也足以让这姑娘动心。
他摇头晃脑的摆摆手,不以为意,心眼大才好,这日后出去做官,这官太太自然要心眼大,在后面帮衬着自己:“我就喜欢心眼大的,你只说愿意不愿意。”
王师爷的话说得一点都不像是在官场上摸爬滚打的老手,这话听起来竟然有些像土匪,白老娘有些愕然,不过她也喜欢用这口气说话,那个周景源来自家的时候,总是说些自己听不动的东西,她往往插上嘴,再看看人家的面色,就知道自己根本就没说上道。
在官场上滚爬了几十年,又是在最流油的提刑按察使司,王师爷不亏是摸通旁人心思的高手。他从将礼盒打开的那一瞬间,就彻底明白,白老娘就是爱钱的主;而且还是攀高位的人。
他悄无声息的从胸口掏出一张深蓝色的文书,站起身,双手恭敬的举过头顶,放在白家的炕桌上。指着道:“这是吏部下的官凭文书,任命我为江苏武进知县,即日上任。”
白老娘哪里认识这个,不过就见王师爷这认真样,她就有些相信了,再说当初大闺女走时不也说王师爷以后会外放做官的么。她那面上立即恭敬起来,规规矩矩的给王师爷道了万福:“王大人,民妇给您见礼!”心里只骂白露,当初听她一番胡说,还想着这师爷做不了官,生生断了门亲事。
早跟在一面瞧热闹的王家大小子听了,内心顿时燃烧起来,艰难地对王师爷下跪行礼,一脸谄笑地道:“太爷,日后还请您多拂照!”
王师爷没有理会,而是拿起官凭,在白老娘跟前微微晃了两下,缓声道:“这可行?”
白老娘即可收起王老爷拿来的庚帖,赔笑着道:“甚好甚好。这八子不知…?”
“我已经合过了,大吉。五日后便有好日子,我便遣人迎亲?”
五日…这也太急了点吧,白老娘虽然欢喜,但这闺女好歹也是要做官太太的人,这婚事哪敢随意,她还想多多露脸呢。
“这也太急躁了些,这嫁衣,喜被都还没准备,就是些个嫁妆也要好好操办才是。”
白老娘一心想捞够嫁女儿的喜钱,到时候她就买个小丫头成天伺候自家,哪还要自己成天往厨房跑。
王师爷根本就不给她任何商量的余地,曲了三根手指,慢慢的落下,在只剩下一根手指头的时候,白老娘立马答应了,算了,不捞就不捞。还是赶紧把闺女叫回来,这丫头现在总是往白霜那穷地方跑,也不知道那有什么好的。这三姑娘不去贴东西,四丫头去贴,前儿还让人从家里扛了带白面去,真是败家子。
白老娘自己忙着准备置办嫁妆,只让人给那边送信,白露却是乖乖的回去了,只是断言道:“宁做凤尾,不**头!”
“放肆!你成日总说要嫁什么当官的,这如今也是个知县老爷,你还挑什么。”白老娘想不通女儿要做什么。不过她真怕出了白霜的那事,亲自看管白露,不假他人之手。可是一天夜里白露还是消失了,留下的只有用眉笔在墙上所书的“宁做凤尾,不**头!”一句话。
白家四姑娘半夜与情郎私奔成为本县最热门的事,羞得白老娘几月都不愿出门。
正文 第五十二章 有朋远方来(上)
少女推着沉重的推车走到市集中央,在老摊位前停下,放松的甩甩两只臂膀。就是这,也不过是一小会儿的功夫,她迅速将推车上的东西卸下车。两个火炉,一口大锅,还有一些小桌板凳。少女来不及整理这些,从车上端下一个大砂锅,仔细的安置在火炉上,细致而均匀的搅拌锅中的粥,再蹲下身将炉子的风盖盖上,只留一个小眼。随即摆好其他物件。
夏日的到来,街上鲜少有人,少女依旧仔细的搅拌着粥,周围的一切都仿佛与她无关。
“姑娘,给老夫来碗粥。”
说话之人是个须半白的老,一身洗得干干净净的酱色长衫,眼皮早已搭垂,满脸的皱纹,如同干涸的河沟。这是个自己从来没遇见过的老,自己在这里待了十六年,大部分的街坊还是知道的,可就是没见过这等有气度的老。
腰杆挺得直直得,双腿分开,两手轻放在小桌上,凛然的姿态比起县太爷还要有官威。她肯定本县没有这样的人。
“我这只有菜粥。”少女轻声的解释着,大凡食客皆吃白粥,在粥内加菜便被看成低贱的食物;再这地处北方,百姓皆已面食为主,不爱吃这种南方之物。
“这倒无妨。”老身形未动,只是轻轻点下头。
少女迅速盛来碗热粥,小心翼翼地放在老跟前,提心道:“烫,您慢些喝。”老好像不怕烫,右手端起碗,左手拿起筷子,吹了吹粥,划进一筷子的热粥,迅速咽下。
少女转过身从推车上抱出两个陶罐,打开,掏出些酱菜放入小碟中端到老跟前。
老停下喝粥,将碗放回桌面,筷子整齐地摆放在碗上,探询的双眼看了看眼前的酱菜,又扫了眼少女,继续喝着自己的粥。
“这是酱菜。”少女声音仍旧很低,她见老没有动筷子,以为他怕自己问他多要钱,慌忙解释道:“这不要钱的!”
老点点头,但仍旧只喝粥。
“这酱菜是干净的,我自家也吃这个。”少女见老衣裳整洁,髻梳理的一丝不乱,坐下之后还从袖口中拿出方帕子将筷子擦了擦,知道他是个爱干净之人,以为他嫌酱菜不干净。
在少女的期许中,老总算伸出筷子夹了一点酱菜放入口中,慢慢的咀嚼,没有表态,继续喝着粥。少女有些失望,自己做的酱菜一向是不错的,如今没有得到称赞,也没有再吃酱菜,心中有些失落,她怏怏地走到锅前,继续熬粥。
不过总是用眼角瞄着老,心中猜想着这位气度不凡的老究竟是什么人。老依旧在喝粥,不紧不慢,喝粥的时候几乎没有出任何声音,难不成是个大人物?
“姑娘!请再给老夫一碗粥。”
吃惊中少女把勺子掉进了锅中,她惊慌的伸手将大勺取出来,歉意地疾走到老跟前,从他手中接过碗,为他在盛了碗粥。
热天,喝粥的人本来就少,少女特地捞了些稠的。老出声道:“适中即可。老夫偏好稀的。”
少女忙答应了,添了些汤水进去。
“小妹子,来八个馒头!”粗旷而沙哑地声音,像炸雷一般,少女有些受惊,手猛地一抖,整碗粥泼到在上,吃痛声中,少女手中的碗立即飞了出去,落在地上粉碎。
闯祸的汉子忙抓住少女的手,迅速将少女的手放进盛有凉水的桶中。紧张地问道:“小妹子,这可怎么办?都是俺鲁莽。”
少女有些疑虑地望着抓住自己双手的汉子,眼前的这个人,高大如巨塔般的身子,将自己笼罩在他的身影之下,洪亮的声音震得自己的耳朵都有些嗡嗡作响。自己并不认识他,为何口口声声唤自己为小妹子,她下意思的道:“您认错人了!”
汉子伸手挠挠头,憨厚的扯着大嘴嘿嘿地笑道:“小妹子,是俺啊!你不认得俺啦!”在汉子兴奋地言语中,少女再次打量着汉子,自己还是认不出来,她挫败地摇摇头。
“俺是闫老三,闫老三啊!小妹子,当初俺在城门口还讹诈了你,你忘了?”闫老三指手画脚的解释着。
少女总算是认了出来,恍然中带着兴奋:“闫大哥,你回来了?你这疤是怎么回事?”少女正是白家的老幺,白馒头。四姐白露在成亲前夕的私奔,让白家丢了面子。而每日陪白老头出摊的事就落在馒头的身上。这两年多来馒头在迎来送往中也练出了胆子。她殷勤地请闫老三先坐下,取了个碗为老又盛了碗粥端去,从蒸笼里拿了几个大馒头,和一些酱菜,又为他盛了碗粥,坐在他边上看他吃。
闫老三摸着面上的疤嘿嘿笑道:“没事,小事。”他并没有坐下,指着站在摊子前的一人道:“这是俺大哥,姓李。此次陪俺一同回乡。”
姓李的男子微微对馒头点了下头,并不做声。比起闫老三看起来要小很多,青松般笔直的身躯,面庞透露出铁红般的肤色,微微抿起的嘴唇仿佛周围的事都与他无关。
等姓李的男子坐下后,闫老三习惯性地抓抓脑袋,打量着桌上的吃食道:“小妹子,俺们只吃干的,这粥就不要了,你拿些凉水与俺们喝就行。”
馒头解释道:“大清早的喝粥对肠胃有好处。”
“哪里讲究那么多,俺在北边大营那会,有水喝就不错了,哪里讲究这么多。小妹子,这面可真好。那像俺们那只能吃些黑面,打了胜仗也才有白面吃。”闫老三爽朗地说着,面上净是洋溢着飞扬的神采。
原来当日不辞而别是从军去了。馒头并未听从他的话,摇着头轻责道:“你即是从了军,自然是三餐不定,长久以往身子自然吃不消。平时自当要注意才是。”
闫老三嘿嘿得笑了,不过他并没有喝粥,直接抓了个大馒头就往嘴里送。姓李的男子却端起碗喝了口粥。
闫老三大口大口的咬着馒头,不停的往嘴里送酱菜,一面还不忘称赞馒头的手艺:“小妹子,你的手艺越的好了。”闫老三还不忘停住筷子朝馒头树了个大拇指,“大哥,小妹子的手艺好吧!刚开始入伍那会,俺成天想着小妹子的手艺,终于吃着了!”塞了满口吃的,闫老三话语不清的介绍着。
姓李的男子仍旧慢慢的吃着东西,只是点点头,并没有开口。
吃东西的空挡,闫老三向馒头说起自己这三年在北边大营的经历,说起杀瓦剌大军的事,闫老三手舞足蹈,还指着自己面上的那道疤说:“这就是俺头次跟瓦剌人作战时留的。当时一个瓦剌狗朝俺扑来,俺挥着刀就朝他砍去,一刀就把那条狗砍翻了,俺当时高兴坏了,只顾着高兴,哪知道从旁边上来两个,俺心里一慌,就乱了阵脚,躲慢了些,就在脸上蹭了点皮。”
闫老三说的轻松,馒头听着却不是那么一回事。三年,面上的刀疤还跟新愈合一般,黝黑的面庞上,斜挂着一道白森森的刀疤,从额头一直下滑到面庞颧骨,当时的场景一定很惨烈。
馒头的惊愕,带给闫老三的是骄傲,是对战功,是对百战而归的勇士的褒奖。他自豪地拍着胸膛道:“小妹子,那日我砍了一个瓦剌狗,当即被队长褒奖。三个月后我就成了队长。如今我已是从八品了!”
闫老三说着说着低下了头,不知道他这是为何,连声音都有些小了:“小妹子,你四姐嫁人了么?”
馒头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他,她知道闫大哥在战场上如此卖命是为了实现当年四姐所说的誓言,浴血奋战三载,换得军衔荣归故里,只为佳人一笑。
“小妹子,你四姐可嫁人了么?”
“小妹!”
此时有人叫唤馒头,正是转移馒头的视线。她起身望去,却是抱孩子走来的白霜。三姐白霜去年生下一个女儿,取名叫静。
“三姐,你怎么回城了?三姐夫呢?”对于三姐的到来,馒头有些疑虑,这才多久就从那来了。
白霜轻轻地哄着怀中的孩子,轻声道:“你姐夫明儿就要参加乡试,昨儿便回来去拜见毛夫子去了,我这过来看看。”
“三姐!”闫老三听馒头唤来人为三姐,再以打量才认出事白霜,他高兴地站起身同白霜行礼。
这些年白霜的变换很大,过于贫困,使得她面色黄,原本饱满的面颊如今已经凹了下去,两边的颧骨微微突了出来。人显得苍老很多。
“这是…?”白霜也认不出来,她看看闫老三,又探询的看着馒头。
“闫大哥啊!以前给咱们家送过柴的。”
白霜这才认出来,她笑着给闫老三见礼。
“三姐,小弟这几年在北边挣了点军功回来,当年她答应过我,只要我做了官就嫁给我。我如今已是从八品,是官了。我想等小妹子待会收了摊,去提亲。”
闫老三一想到要跟心上人成亲,心里甭提有多激动,满上都泛起光芒。
白霜才想应了,馒头偷偷的拉了拉白霜的袖口。
馒头这么明显的动作早就落在闫老三的眼中,他有些紧张的道:“可是有什么?”
“四妹早就不在家了。”
“她嫁人了?”对于这个消息闫老三有些接受不了,他在战场上努力拼杀就是为了挣得军功,迎娶白露,如今自己活着回来,还有了官阶,心上人却嫁做人妇。他激动地道:“她不是说只要我有官阶就嫁给我么?”
闫老三的在姓李的男子的拍肩中沉静下来,馒头有些崇拜姓李的男子,闫老三起怒来,让自己觉得大地都在动,而这个静谧的男子居然只是拍拍闫老三就能使他的怒气消失的无影无踪,闫大哥一定很顾忌这个男子。
“前年,娘要把四妹说给姓王的一个师爷,四妹连夜跑了,去了哪我们也不知道。所以…”
她已经不在这了,那自己回来又有什么用。闫老三喃喃自语,人海茫茫自己要到哪去寻她呢!
正文 第五十三章 有朋远方来(下)
看着闫老三落寂的样子,所有的人都不知道要如何开释他,馒头还想上前去安慰闫老三,却被那个姓李的男子一把拽住,冲她摇摇头。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馒头也只得放弃。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闫老三自己抬起双手猛地上下揉搓着自己的大脸,然后挥动着双全,深深地吐了口气,“哈”地大叫一声:“小妹子,俺送你回去吧!”
“呃?”闫老三的突然改变着实把馒头吓了以跳,她还没从闫老三的失落中反过神来,呆呆地望着闫老三。
“你一个人哪能折腾这么多东西。我帮你。”闫老三嘿嘿的抓抓脑袋,“俺帮你收钱。”他走到那张桌子上,收起桌子上的两文钱。刚才吃粥的老早就丢了钱离去了。
快到正午也没有几个人来,馒头收拾下准备收摊,闫老三将她拦住,爽快地道:“小妹子,俺来,你坐着。这中粗重的活俺来就行了!”他撸起袖子,轻松地将所有的东西都安置在推车中。
“三姐,你不回去么?”看着还留在原地的白霜,馒头拉着她想一起回去,三年了,三姐真的是没踏进家门一步,每到过年爹总是惦念着远在他乡的长姐;思念异乡流落的四姐;感叹只在近尺却不能相见的三姐。这三年的年饭吃的总是冰凉凉的。
白霜摇摇头:“我还等相公,明日收摊后,小妹去老宅坐坐?”
馒头知道自己多说无话,她劝过三姐,可是她总是以当年立誓为由。一家人就要弄成这样不成?
送馒头回去的路上,闫老三是一路无话,他默默地推着车,馒头在一旁领路,那个姓李的男子跟在后头。
*
来到自家门口,闫老三将车停下,帮馒头将东西卸下搬进院子里。馒头现那个姓李的男子一直在打量着自家的门口,馒头好奇地跟着他的目光打量着自家门口,什么也没有,为什么要这么看,有什么事?
两道目光对着,馒头立即低下头,那双眼睛直愣愣地一点感情都不带,如同冬夜一样冷漠。她不喜欢这双眼睛。
“你谁啊!”
这么大的嗓门在白家也只有白老娘一个人。三年的时光在白老娘的身上几乎没留下什么印记,只是她的身子越的福,肚子挺出太多,行动更加不方便。
馒头连忙走进院子,微笑道:“娘,是闫大哥。闫大哥回来了!”
“什么闫大哥,我们哪认识什么姓闫的?不是说不让你一个人弄回来,你爹马上就去接你,这下又要给多少钱?”白老娘略想了下,脑海里根本就没有姓闫的什么消息,也就放过去了,她现在想的是这找人帮着搬到家里不知道要给多少钱。
馒头拉着闫老三走到白老娘的跟前,热络地道:“娘不记得了?以前给咱们家送过柴的?每日帮我们出摊的闫大哥。”
白老娘眯起眼睛打量着闫老三,她眼睛根本就睁不大,细细地看了看,好像有这么个人,看他一身粗布衣,每当回事,随口寒暄道:“是你啊!”
“娘,闫大哥在外面…”馒头还想说下去,白老娘挥手打断她的话。
“东西搬好了就算,快做午饭,你嫂子做月子要补身子。把鸡汤热了端进去!”
闫老三抓抓脑袋道:“小妹子,你忙,明日你等俺帮你出摊,还是同以前一样么?大娘还要柴么?俺明日挑一担来?”
白老娘疑虑地转过身子,仔细地打量着闫老三。这人自己看得是熟,是…是…:“是你啊!你这三年在外面做何营生?我告诉你!老五是说了婆家,以后堂堂正正的举人太太,你别走了四丫头,就转到老五的头上,我告诉你,没门!”
馒头刚迈进厨房,就听见白老娘来了这么一句,脸立马红透了。闫大哥的心思全在四姐身上,娘这是做什么。她转身走出来,拉着白老娘的袖子低声道:“人家闫大哥现在可是从八品的官职,您别这么说!”
“从八品?”白老娘的声音立即拔的很高很高,她慌张的捂住嘴巴,愣愣地听着闫老三。从八品,从八品,白老娘越的仔细打量着闫老三,看不出来啊!她那个举人女婿还是个没官身的举人,就穿绸缎,这个都是八品还布衣打扮?她不信,三年就能从平头百姓爬到从八品。
“闫大哥在北方大营从军,实打实的从八品。闫大哥脸上的伤,就是打仗留下的!”
闫老三从怀中掏出块铜牌,递在白老娘跟前:“这是俺在军中的号牌。”
白老娘哪敢接啊!心里直后悔,当年自己要是不是没眼界轰走了他,这要是把四丫头嫁给她,现在也是个官太太了。自己真是瞎了眼了,刚才还给人脸色看,这可怎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