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延闿随口道:“哦,我派了他一点事。没什么危险的,最迟明儿就回来了。

横云这才安心,向世芸道谢。
章延闿咬着烫嘴的年糕,乐得直哼哼:“给我一车年糕,我也不要去码头接驾,你昨儿没上码头,那风跟刀子似的,没把我冻坏。”
章泽闿直赞成章延闿的话:“二弟说的是,这多舒坦啊。”他拍拍自个儿的大肚子,“也就是我这身板还能顶的住。就二弟这身板,就跟杨柳摆腰,多亏三班衙役拿了条链子死死的拽住,要不早就吹到江里去了。”
众人一个憋不住纷纷笑了出来。
章泽闿在说笑话,到底担心:“没事吧。这么大的风,船做的安全么?怕是皇上也认为风大了,要推迟几日。”
章延闿则一口应了世芸,一面道:“大哥,你好意思说我。昨儿我们在前头接驾,大哥他们在后头。后来我只觉得这地面怎么摇的晃,正想着是不是地动了,心里害怕呢。你们猜怎么了?”
章延闿这是要调侃章泽闿,一个个也不答话,到是那小的,没什么眼力的,好奇的问道:“为什么啊?”
章延闿不管是谁,只要有人接话便好,神秘的笑道“我往后一看啊,原来是我大哥一路小跑过来,大哥,您好歹也轻点,那路面才修平整,您这么一整,好了,我白忙乎了。改明啊,我要是缺钱,就中眼您打个招呼,你一路小跑,把我这济宁城都跑个遍,我也好借口修整官道,找府里布政司里要钱,也不用整日寻那些苦哈哈的理由了。”
众人又是一笑。
章泽闿笑道:“你小子,合着找我帮自己打通官路,一路青云青上了啊,不过,二弟,你就是不想那些个也是可以的,若是得了皇上的眼,不出半年你就升任知府了。你这么年轻,就是四品官,不多见。”
章延闿笑笑:“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你总不能让我到了七老八十的时候才做个知府吧。说出去,就连大哥你面上也无光。再说了,我这不是想趁着年轻多为皇上为朝廷为百姓多做点事。”
章泽闿不禁笑出声来:“你这理由太冠冕堂皇了。若真是想为皇上做点事,你可以去宫里,把那话儿…对不住弟妹,抱歉抱歉。”章泽闿清了清嗓子,“实在不行,你要为百姓做点事,你可以到大街上替人写写字,帮我算算帐,就是这运河上也要不少的脚夫苦力,总之,法子有很多,并不一定非要当官儿,当大官。”
章延闿不爱听:“这什么话,你说我一个举人出身的去帮你算帐?亏你想的出来。”
章泽闿道:“看看,这事出来了吧。别说你一个举人老爷,就是让个秀才去给我当帐房先生,人家宁愿饿死也不愿意给我这个商人做事。但是,你说我就不是百姓了?所以,像你这些人,都是有条件的,都是要在升官的前提下,才能为皇上尽忠。若是皇上认为二弟你在州里,在县里做官就是尽忠呢?二弟,官场历来不确认,实缺尤其是肥缺到处被占的满满的,别说你丁忧个三年,就是瞬息之间,说不定这位置就让人占了去。谁不想当官,当大官,也难为吏部的那些个老爷们了。就连你个小小的知州就惦记这知府走人,好给你腾位置。老实说,我还想让扬州八大总商给我挪位呢。弟妹,你说是不是?你就不想着载那一品夫人的凤冠霞帔?”
世芸点着头:“这话说的是,不过,不惦记上官走人的官不是好官。难道他出来做官就为了一辈子做县令?要心里放着日后总有一日做了首辅才是真的。”
章延闿拍着手道:“到底是夫人,这话说的好,不惦记上官走人的官不是好官,不想当首辅的官儿更不是好官,看看,也就我夫人说的出,夫人,这次皇上来了,我好好巴结巴结?咱三十岁之前给你弄顶知府夫人的四品凤冠如何?”
世芸道:“算了。咱们就在家待着。圣驾来了,你只说你病了,不能见驾了事。你就这次不好好巴结,日后也还有的是机会,何苦那么苦哈哈的跑到河边上吃冷风呢?”
吃着年糕的芳儿不可以道:“爷,奶奶那可不成,我是一定要去看的。一辈子就那么一次,我一定要去看。幸而那日做了件大红袄,可以穿了。”
簇水也道:“就是。爷同奶奶不去,我们去。我在京城那么多年,也没瞧见过一回,等以后回去了,我可得好好的同他们学说。”
“你们去,你们都去瞧热闹去。”间延闿摆着手:“也就是糊弄你们几个。我在外头都觉得冷,皇上就晓得冷了?怎么可能会出面?你就不怕皇上冻着了,龙体欠安?”
翠儿道:“大人又骗我们?我们在这屋里都不冷,皇上住的肯定比大人住的要好百倍,更不可能冻着,你上回说的,皇上会在咱们济宁住上几日的。”
章延闿落了嘴:“好好好。你们都去啊。没看着可别怪我啊。你说大人我会骗你们么?你们这一窝蜂的去,到让那茶馆酒楼的老板欢喜了,你们看啊,外面冷吧。你们一等就是两三个时辰,哪里受得了,自然是要到那里头避风了。到时候那老板一个人二两银子,五两银子的,你们还能不去?结果又没见着皇上,你们亏不亏啊。”
“亏了也去。”翠儿斩钉截铁的道。
章泽闿拍手大笑:“好丫头,你家大人说了那么堆的话都成了废话了。好丫头,替我出了口气,来,这赏给你了。”章泽闿从荷包里摸出块银子抛过去,“明天记得找个好位置,瞧仔细了!”
章延闿只哼哼的不说话。
“大人。”
横云率先反应过来,抢先迎了出去。
章延闿道:“你回来了,我让你打听的事怎么样?”
董维运为难的看着章延闿,侧了身子,指了指自己身后:“大人,这位贾老爷要见您?”
章延闿一见到那位抬脚进来的贾老爷愣在那里,这就是那位在茶馆里见到的客人,却主动上门来了:“您是…”
贾老爷拱手道:“在下是泰宁侯郑濬的朋友,姓贾名化。听闻泰宁侯现在府上居住,特此前来探望,顺便拜会知州大人。”
章延闿笑道:“原来是这样,侯爷接驾去了,现在想必在安山驿,过几日便会回来的,您请。”
听着有外客,世芸带着湘儿并丫头们忙从后面出去,章泽闿也从后头出去。
章泽闿背着手看着那屋子,问道:“我怎么没听说过侯爷认识一位姓贾的呢?”
世芸瞧着章泽闿,他这话说的,到好像郑濬认识什么人都在他手里掌握一般。
章泽闿念叨两句忽而笑了起来:“贾化,贾化,这名字取的。弟妹,要好生招待侯爷的这位朋友,今日一定要多费心思,这样的机会可不是随随便便能遇上的。”他摇着头,一摇三摆的去了,一面道,“二弟好福气,前途不可限量,不可限量。”
世芸只觉得章泽闿这一瞬间变得颇快,方才还对那人的来历有所怀疑,这里又交待她要多费心思,好生招待这位客人,这是对他的身份表示肯定?这人…
“奶奶,这要怎么办?”
簇水道:“大爷不是叫人从得意楼抬桌酒席回来了么?那位客人若是要留下来吃饭,就让人抬过去。”
世芸摇摇头:“不,另做,大爷订地酒席按大爷的吩咐给人送去,咱们自己的一桌也不留。”郑濬的朋友这个时候来,怕是京城里的什么人物,这是伴着圣驾来的,这里的一举一动都能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先前已经做出了那个姿态,现在更是要做够。
世芸在这准备着,章延闿也颇有些不安,从董维运那不安的神色中,他已经肯定了自己先前所想,这人就是皇上,微服私访的皇上。
要怎么办?是表现的自己已经晓得对方的身份,还是装迷糊就这么过去?
章延闿在这里思量着。
对方却不耐烦了,笑着道:“章大人好生惬意,在这里烤年糕,吃茶,好生舒坦。”
章延闿忙取了块烤年糕送过去。
对方制止了身边人的动作,沾了一点的花生酱吃了,不住的点头,直叫好:“我方才在外头听章大人说要为皇上尽忠。在下也如同令兄长的意思一样,若是圣上降了大人的品级,大人可还想为皇上尽忠么?”
第一百六十二章 迎驾(下)
章延闿何曾想这位一上来就问这样的问题,他都已经听到了,自己再要口是心非未免有些阿谀奉上之嫌,到不如坦诚些的好。
他哈哈一笑:“若是皇上此番问起来,在下是一定要满口尽忠的,否则,回家抱孩子去吧。不过,至于客人面前,说说实话到无妨。这为皇上尽忠的话也就是嘴上说说,尽忠也是有条件的,是要在我这原有的基础上,再往上升升,才能肝脑涂地。”
化名贾化的皇帝看着毫不掩饰自己的章延闿,到是微微一笑:“你到是坦白。你就不怕这话传到了皇上的耳朵地?”
章延闿不以为意的一笑:“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皇上又怎么知道?”
皇帝点点头:“你到是洒脱。”
章延闿自嘲道:“若没这心思,不就早气死了,就我才来济宁,那帮子商人,对我是前倨后恭的,让他们做事就没钱,可包养婊子一千两都嫌少的。你让我怎么了?跟婊子置气?到显得我小气了,没法子,只好借着这回皇上南巡,榨他们。”
皇帝不由一笑:“我也听人说了。只是你这样怕是要树敌不少。已经有不少的人参你,说你私自闭钞关,拦民船强占商户货物,与民争产,又借接驾为由,伙同自家哥哥敛财。”
“他们要联手告我?”
“岂止是告你,比告你更狠。”
“他娘的,是他们先招惹我的,当时我就说有话好说,你应了我的条件,我也不理他们那破事,现在反倒是他们有理了。爱告就告去,我得罪的人多了,我不理他们,看他们能生什么蛋出来!”
皇帝笑道:“他们自然有他们的办法,你这么着,到落了下乘。”
章延闿将手指捏的脆响:“对付他们那些下三滥自然是要我这下乘的。我说句不恭的话,若是皇帝派了正儿八经的人来,还不叫这些王八蛋饶进去了?不过,你既然问我了,我还是先说句为自己辩解的话。我是擅自关了钞关,可是我也多受了几千两的税银,这才是一日呢,就几千两,一月,一年呢?这些人逃了税银落在了自己的荷包里,国库却空了,他们这才叫与民争产,至于接驾…”
“好了,又没真的告你,你自己辩解什么?难道皇上就会听信他们一面之词了?”章泽闿挑了帘子进来,对着皇帝作揖,“弟妹已经预备好饭菜了,让我来叫你,吃饭再说,你到饿着客人了。”
章泽闿只觉得心虚,他一再告诫自己,一定要自然的说话,要显得根本就不晓得对方的身份,可是,这自然真是自然不起来。
这边钱明方进也进来了,章泽闿道:“坐坐坐,贾大人,您上座。”
“这是我大哥,在我这过年,这是我的师爷,钱明,这是我的学生,方进,如今也跟着我,也是个师爷,这位是贾大人,侯爷的至交。”
皇上点点头,他本来有些不习惯,随后想到,一般主家来客,都会让师爷在一旁陪侍,自己并未表明身份,旁人哪里晓得要如何。
“上菜吧。”
家人送了菜上来,章泽闿一看,就八个菜,中间的那两个荤菜怕是得意楼的,其他的都是素菜,这…
章延闿看了章泽闿一眼:“若是你出银子咱们这就叫得意搬桌酒席过来,可是是我出钱,你也晓得,我还欠了一屁股的帐呢。”
章泽闿笑道:“我出就我出。”
章延闿悄悄的指了站在一旁伺候的顺儿,“这有锦衣卫呢。这小子嘴长,一准给我漏道后头去,那菜还端来,我倒要先吃笋子炒肉。”
皇帝听了不由哈哈一笑,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人真的是怕老婆。
“这样就很好。”
章延闿见皇帝开口了:“那就吃饭,贾大人,您尝尝这个,不要看是小菜,却是我们济宁的名菜。”
刚吃了几口,门上的衙役匆匆忙忙的进来:“大人,龙舟还有二十里就要到了。”
钱明方进唬得站了起来:“大人…”
章延闿放下筷子,对着皇帝拱手:“对不住了,在下要去接驾了。先生,小方,你们陪贾大人用饭。”
皇帝笑了笑:“这就不用,待会再吃好了。”
章延闿点了点头,忙换了官服,骑上衙门预备的马匹,翻身而上往那边去了。
一听御驾还有二十里便到,济宁城的人蜂拥而出,路面瞬间叫看热闹的人给抢占了,那马车都挤不开了,惹得那些个老爷太太少爷小姐暗暗着急。
龙舟到了济宁到也停下,众人纷纷伸着脑袋只希望皇上能露个面儿,汪老爷更是期盼皇上御驾能到济宁歇上一二日,自家早就修整一新,只等圣驾入住。
皇上没露面,只是把知州大人叫上了船,再然后…龙舟上的侍卫突然下来,再然后,只听得道:“起驾济宁知州府。”
呼呼啦啦的一群人下来,原本还抬着头的人全数低下头,一个个只能瞄见那走过的靴子,只瞧着其中一只靴子同旁人不一样,心里便道,这说不定就是皇上,我瞧见皇上了。
汪老爷则是在想,皇上在济宁驻跸,也就是说,他等着啦啦啦的一大串的人终于走来,艰难的爬起来,气喘吁吁的指挥着家人,“去,快回去准备接驾。”
衙役打快马回来,还未停稳,便从马上滚了下来,撒丫的往后堂奔:“太太,太太,圣驾…圣驾…大人让您接驾!”
皇上来了,要住到知州府里!
世芸史觉得不那么真实,她一时愣在了那里不晓得要做什么准备。
倒是那个衙役,一见到世芸愣在那,扯着大嗓门道:“太太,太太,这回子皇上的圣驾已经下了龙舟了。眼瞧着就要…”
什么也做不了,只有硬着头皮了。
开中门,命扫赶紧打扫,再想着,若是皇上真要在济宁城住下,也会到汪家去,世芸也就没打扫屋子,只将章延闿的外书房,同内堂清扫出来,自己则换上了六品诰命的服色,带着人在大门外等候。
可是等了许久也不见圣驾的来临,她又不敢发问,更不好打发人去看看,一直到一名大臣领了一群人来,世芸才觉得有了希望。
那人面无表情的来到她的跟前:“你便是济宁知州章延闿的家眷?”
“是。”
那人道:“奉旨,着济宁知州章延闿家眷取济宁知州章延闿所欠上津县欠条一看。”
世芸微微一怔。
那人道:“章夫人?”
面圣,她也去?为何还要拿着那个什么欠条,再看那人亦步亦趋的姿态,世芸只觉得这里头出了什么事,难道说,章延闿让自己拖着,就为了见面上,告御状不成?
“大人,这是…”她想送东西过去,可是瞧那人的补子,是个三品官的模样,也不是那种随手一点小钱便收的人。
那人道:“本官只负责传旨取东西,旁的一概不晓得,还请夫人速速取了东西,同本官一同前往。”
那人跟在她左右一步也不挪来,她进了内室,他也一同入内,见世芸开了妆奁,便抢身上前:“本官帮夫人,单据便在这里?”
世芸点点头。
那人取了匣子,便请世芸同他一同前往。
接驾的官员一个个都站在码头上,阵阵江风将他们吹了个面青鼻子红,却没有一个人敢动一下,世芸随着那名官员上了船,章延闿就跪在甲板上,乌沙帽已经被除去,这样的狼狈。
世芸站在章延闿身边,紧张的看着他。
那人进了船舱,不一会儿,只听着一阵脚步声,再听到有人道:“朕,方才接到一张诉状,状告济宁知州章延闿在郧县知县任上,粉饰太平,挪借他乡钱粮为己所用,造成郧县逋赋上万。章延闿。”
告状,不是章延闿告的御状,而是旁人告了章延闿。章延闿明明已经误笔,将五万斤写成五十万,他们也认下了,为何还要捅到御前,或许是说,逼章延闿还钱只是个由头,其实最终的目的就是为了在圣驾前告状,可是为什么要告章延闿?
世芸脑海中的思绪不住的翻滚着,到停在那里没了动静。
“臣在。”
“你有何可说?”
章延闿磕了头:“回皇上,臣业已还清所有空虚。”
“哦?还清?”
“回皇上,臣在郧县任上所欠粮食,连本带利还了三千两银子,臣为了还亏空,偷了内眷的陪嫁首饰,当了三千五百两银子,当票亦在。如今已经还了四百两,这是还款字据。”
“可是,这却分文未有,丰源当亦无你当东西的存根。”
姓汪的同人合伙来阴他啊,林倚子好大的手笔啊,居然能将姓汪的说动。
他倒失误了。他太自大了,赔了人人,又折兵。
突然乡宦士商前来接驾的人群中,突然有人站了起来:“那日,章大人带着首饰上丰源当,小民亲眼瞧见的,丰源当出脱了三千五百两银子出去。”
一石激起千层浪,居然有为数不少的人站了出来,而这些,居然是大多数的商人,章延闿往那边一瞧,这其中大半是与汪家有利益纠葛。这…
这实在是意想不到的事情,他当初联合这些商人无非是要压制以汪老爷为首的巨商,却没想到,在不断的利益中,这些人居然向他靠拢,更在皇帝面前维护了自己。
皇帝起驾济宁知州府,郑濬等着众人离去,走到章延闿身边,往他手心塞了画才东西,只深深的瞧了他一眼,便紧跟着离开。
这是…
第一百六十三章 参人(上)
章延闿背过身子,急急的打开手中的纸团,只有一个字“参”。让他参谁?参林侉子?参他那是自然的,只是郑濬这么急匆匆的塞了纸条给自己,就是为了那么简单的一件事么?郑濬是要自己在皇上面前参人林侉子。他甚至意思到,其实今天自己这么容易的过关,是皇帝故意放自己一马的。皇帝微服之时就对他提起过有人告他,要比告还要严重,皇帝是知道的,可是,皇帝为何仍由事情的发生。林侉子,皇帝是料定了他若是无事,即使有事,他到最后也会把林侉子揪出来。只单单为了一个林侉子么?这个林侉子是什么来头,值得皇帝这么的重视?
世芸走到章延闿身边:“你要不要紧?”
章延闿摆着手:“你快回去,去见彭师爷,问他,林侉子到底是什么来头。算了,我自己去问。你回去把老来子他们从郧县来的都集到一处,待会我要找他们。”
章延闿下了船,准备直接回知州衙门,却叫谭世仪在一旁抓住了手:“姐夫。”
“你怎么在这里?”章延闿着实诧异谭世仪出现在这里。
谭世仪神秘的笑了笑:“我在等你啊。”
章延闿笑道:“在等我?”
谭世仪点点头,拉着章延闿抬脚往茶楼去。
茶楼老板忙迎了上去:“知州大人。”
“我要的雅间。”
茶楼老板忙应下,将章延闿同谭世仪领进了雅间:“大人,您要点什么茶?”
紧跟着进来的世芸道:“什么都不要,这里不用你伺候。”她已经意识到谭世仪同章延闿要做什么。章延闿这个人是眼里容不下半点沙子的,林侉子让他在众人面前这么死去活来了一次,他是绝对不会饶过那人的。而三弟特地在那里等着,显然也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谭世仪从良盒里拿出些酒菜摆上,请章延闿吃酒:“姐夫,你在外头吹了那么老长时间的冷风,喝杯热酒暖暖身子。姐,钱师爷,大家也喝两杯。”
章延闿连喝三杯,一时身上才有了暖意,他靠着椅背说道:“你不是为了我压惊吧,说吧,你有什么事?”
谭世仪一手执酒壶,一面道:“姐夫,你又没做什么坏事,有什么‘惊’可压?不过,你也真够倒霉的,无缘无故的叫多狗咬了一口,幸而有人为你作证,这才没事。”
章延闿冷冷一笑,站起身来:“你若说这个,那我就走了。”
谭世仪忙拦下章延闿:“姐夫,你等等啊,你怎么那么急性啊。我话还说完啊,姐夫出了这样的事,你到是说说你有什么章程?”
待会要面圣,章延闿不敢多喝,只道:“什么章程,听天由命,我的章程就是参他狗日的。”
“参林侉子?”谭世仪微微一笑,“姐夫,你不晓得林侉子是什么人吧?”
“什么人?”章延闿淡然的道,他面上虽然表现的风轻云淡,但内心对这个林侉子有些嘀咕,或许真的是什么难啃的骨头,所以才有了今日这么一出。
世芸在旁边听着也摸出了味道来,郧县现任知县是个有背景的人。
谭世仪斟了杯酒自己慢慢的吃了:“什么人,林毓庭是什么人?锦衣卫都指挥使林铭辉的儿子。林铭辉,姐夫,你晓得这个人么?”
章延闿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人,林铭辉没什么来历,唯一有来历让他爬到这个位置的人就是他的夫人,张氏,这个张氏便是当今太后的亲姐姐。
“参了林毓庭就是参张家,参了张家就是参太后,我有什么不明白的?”
世芸听着心里一阵阵发寒,皱着眉头道:“既然如此,还是不要参了。”
谭世仪瞧了自家姐姐一眼,带着点点笑意看着章延闿:“那就不参了?”
章延闿冲着谭世仪笑了笑:“你不用激我。既然惹到了我,我肯定是要参的。”他转了身子,面对着世芸,“夫人,这次的事我是一定要做的,还请你成全我。”
“张家从孝宗一朝到如今,已经经历三朝,一旦有人冒然参张家的人,难道朝廷里不会有人出来说公道话?人情天理都说不过去?你晓得皇上是什么意思?是真的要除了张家还是教训下张家,我看都难以说清。”
章延闿叫世芸这么一说到愣住了。
谭世仪只觉得大不好,下了那么大的工夫,费了那样多的心机到了这一步却功败垂成。
他忙摇着头:“姐。皇上早就接到林毓庭参姐夫的奏折,可为何留中不发?这事姐夫是知道的。”
章延闿点点头:“就是因为皇帝心中没底才要南巡,才到了我这个地方停下,你这半年跟着侯爷都在忙这事了是不是?”章延闿最后将目光转向了谭世仪。
谭世仪叫章延闿瞧的毫不心虚。
世芸觉得章延闿说话有些过了:“这…”
“郧县一带流民颇多,朝廷派了多少官员巡视,多少条陈上呈?在姐夫来之前半年,郧县就来过一人巡检官,侯爷半年后前来不是有些过了?你们也抓住了我新到一地求政心切,之后郧县升府,更是侯爷一力推动,而我这个条陈之人自当立首功,有了侯爷的保举,定然是要升迁的。郧县升府一事了解侯爷身为钦差当回京复命,却舍近求远同我一起到了这济宁来?还一直待到现在?怕是我当初调任郧县做知县的时候,你们就已经谋划好了一切了。”
谭世仪不好意思的道:“姐夫,我…这…侯爷同皇上,我只是…”他只是那么一刻的不自在,一会儿就恢复了常态,“姐夫中举后侯爷便一直在观察姐夫,原是准备会试后用姐夫,不曾想姐夫放弃了会试,要做教谕,原本是要姐夫到泉州做教谕的,却不想亲家太太横插一杠子进来,不得已只得将姐夫放置兴义。”
“这么说,无论我在兴义做的如何,三年后都会以优等升迁为县令?”
谭世仪再次点头:“当时亲家太太兄长所选的那个位置侯爷知道后很是满意。”
兴义县从未有过举人,只要他任上出了举人,他的政绩便是优,而且,那一年,一下子中了七名举人,章延闿顿时想起一个人来:“侯爷在高学政那里打了招呼?”他以为真的是他教的好,却是有人打了招呼。他以为高学政是看到与父亲同年的份上抬举自己,却没想到,这里头还有这些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