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长子笑着领着章延闿往里头毫伏。
路过的男孩女孩对他们的到来一点都不好奇,目不斜视的从他们身边走过,胡长子领着章延闿往一间屋子走去,那里面正有些孩子在做事。一个个孩子跪在地上拿着抹布擦拭着地面,那擦桌子的连桌帮花纹的缝隙也仔细的擦拭着,一听到身后有动静,慌得站起来,退到一边,战战兢兢的看着胡长子。
“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没做好?一天到晚就知道吃一点事也不晓得做。没见来客人了,还不快问好?”
孩子们怯怯生生的同章延闿世芸问好,头也不敢抬起来。
胡长子见这些烂泥扶不上墙的不由的骂道:“都给我滚,上不得台面。”
孩子们忙拿着东西退下去,却不想胡长子再次叫住他们:“站下。”
孩子们更怕了一个个颤抖着身子。
胡长子见她们这样子颇觉得烦心:“告诉侯大爷,就说有贵客来了。”
孩子们如同大赦一般退出去。
胡长子欠身在一旁伺候着章延闿:“这些没眼色,让老爷您看笑话了。”
章延闿笑着看着胡长子:“这就是你说的好的?”
胡长子笑道:“这些都是小孩子,什么也不懂。我让人带了孩子来,您亲自挑选,包您满意。”
章延闿又是轻轻一笑,指着坐在世芸怀中好奇的打量着屋子的湘儿:“我叫有的是会做事的人,要的是个陪我女儿玩的人,你晓得么?”
胡长子哪里能不晓得是什么意思,但凡有点小钱的人家,女儿都是捧在手心里养着的,都怕嫁过去以后叫婆家的人欺负了,所以在女儿小的时候会买两个小丫头跟在身边,到时候陪着嫁过去,算是做事的人。
胡长子打量着湘儿,这位姐儿怕只有四五岁的模样,大多了不行,小很了也不行,他笑着对章延闿道:“我哪里能不知道,我们这的孩子只要有好的都是送到城里的大户人家的,汪老爷您知道么?他家的丫头多是从我们这出去的。您放心包您满意。”
他走出去找人去传话,走到门口,一个皮肤黝黑,头发枯黄的女孩走了过来,垂手同胡长子说话:“胡二爷,侯大爷说他今儿有事,让您陪这位老爷说话。”
胡长子也无所谓,不让老侯晓得也好,这得的钱他一个吞了了事。他招呼着那个女孩儿:“芳儿,你去把小柳她们叫过来,叫几个十二岁的,再叫几个五六岁的,叫她们打扮的干干净净的来。”
芳儿转头看向了坐在屋子里的章延闿同世芸,应声离去。
高嫂子终于捧了茶来,亲自倒了茶奉与章延闿苠芸同谭世仪:“老爷吃茶,我们这里头艰难,没什么好茶,还请老爷海涵。”
谭世仪端了茶吹了吹,一看这里头居然没有茶叶,不由一笑:“我等的口都干了,你们这再艰难,这茶也没有,只有白水么?连这白水也这么艰难么?”
高嫂子尴尬的笑着:“哪里想到这么早会有人来?我们厨房都没柴了,这又不跟那村子里似的,还能到外头砍些树枝杂草之类的来烧锅,我打发了人去买柴,这水才烧好,我去找茶叶,哪里晓得好茶没有了,老爷,虽然没有茶,也是我诚心诚意烧的水。”
谭世仪不由一笑:“一句话到招了你这么多的话出来。”
高嫂子道:“我一看您三位就是贵人,您什么茶没吃过,我们那茶叶沫子您也入不了口。您尝尝我们这水,这是山上的泉水,城中有头有脸的人都是喝这水的,您尝尝,好着呢。”
章延闿端着茶杯笑着对世芸道:“夫人,咱们也喝喝这城中有头有脸的人才能喝的水。”
“我倒不晓得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水。湘儿喝口,看看好不好喝,若是好,明日也给我们家送一桶来。”
胡长子听世芸这么说忙道:“怎么没听说过呢,您到本城最富贵的汪老爷家打听打听,他家每日吃的水都是我们这送过去的,每日两车,都是我们派人送过去的。”
“原来他家的茶那么好是因为你家送的水啊。”
谭世仪吃惊的道:“就是这水?”在得到章延闿同胡长子的点头后,谭世仪再次喝了一口,细细的品着,“姐,你尝尝,我吃不出来。”
世芸笑道:“你都吃不出来,我还能吃出来么?”
谭世仪不好意思的道:“姐,你又笑话我了,胡长子,哎我说你怎么起了这么个名儿?长子,到是好笑的很。”
“我是家里的老大,小的时候个儿又高,我奶奶便叫了这个名儿。”
谭世仪一口水含在口中还来不及咽下全数喷了出来:“你还个儿高,就你这样。”谭世仪颤着手指着胡长子,“长得跟矮冬瓜似的胡长子还能叫个儿高?我看你们村儿都是矮子吧,你是矮子里头的高个儿。”
胡长子陪着笑脸。
坐在世芸怀里的湘儿嘟着嘴叫道:“舅舅,你怎么能这么说人家。”她调转了脑袋,挨个儿的问着,“爹,舅舅这样不对是不是?娘是不是?”
章延闿点着头:“是,你舅舅做的不对。”
胡长子笑道:“大姐儿真是宽厚的人。不过大姐儿,两位爷奶奶,您还真别不信,我小时候是咱们村最高的,谁都比不过我,我奶奶总是愁,说我要是这么长,家里还不够钱给我买裤子。不怕您笑话我,我小时候,若是我奶奶给我做裤子,总要留那么长的布卷到里头,就是因为怕我长得太快了,又要换新的。”
“那多好,你总可以穿新裤子了。”
胡长子不由叹道:“我的爷,说到底您是贵人,哪里晓得我们穷人家的艰辛,我们家难得做一条新裤子,只是我因为是长孙,我奶奶格外疼我,所以才隔几年有那么一条裤子。我下头的弟弟妹妹都穿的是我的旧裤子,我大妹还是嫁人的时候才做了一身新衣裳。”
“你家哪里的?这般穷?”
“就是济宁城的。”
章延闿不由笑道:“这济宁城是天下的富贵地儿,我来之前人都说,在这不做事,只天天拣人掉的钱儿便能发了。”
胡长子一听笑了:“我的爷。若是这样,我还能在这待着?爷,这都是骗你们的。在我们这济宁城有钱的主儿,是你们外地来的爷,我们这本地人都是小打小闹的,我家的是在新城那边,原来也是有田有地,一家人虽然艰辛,到底还有个后路,自从我们家那块地被选了做新城后,就什么都没有了,房子没有了,地也没有了,只能到处讨生活了。”
说着话,芳儿领了七八个女孩过来:“胡二爷,人我领了过来。”
胡长子忙让几个女孩进来:“快给老爷奶奶磕头。”他对着世芸道,“这个是小柳十岁,这个是…芳儿,这个叫什么来的?”
芳儿走了过来,先同世芸她们行礼:“这三个是小柳,末儿,喜子,她们三个都是十一岁了。这四个是…”
世芸却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儿,多大了?”
芳儿微微一怔:“小的叫芳儿,十二了。”
“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芳儿没想到世芸会要自己,她长得黑瘦,又丑,来的人从来都没有瞧上过她,居然会有人要自己,她摇摇头,这样的人不会有什么好的,肯定是有什么坏心思的。
胡长子见芳儿居然摇头,顿时推着她:“你傻了吧!快给奶奶磕头,就说你愿意啊。好容易有人要你去,到奶奶那比在我们这好。快啊,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实心眼呢?你平日里不是很机灵的么?奶奶,她这是蒙了,她是乐意的。”
世芸道:“你别说,我同她说,你为什么不愿意跟我去?”
芳儿抿口道:“我什么也不会。”
世芸笑笑:“胡二爷,我看中这丫头了,多少钱,你说个数。”
胡长子没想到世芸居然这么痛快,他是看出来了,世芸是想要芳儿了,他忙道:“什么数不数的,你是瞧得上她,是她的造化,不过我们这育婴堂平日里维持也艰难,您只当是芳儿临走之时为这里的孩子做点善事好不好?也不多,三十两。”
谭世仪道:“二十五两?我到外头买个小丫头才六七两。”
胡长子笑道:“她会做不少事厨上的手艺好着呢,您去打听打听,那个有手艺的丫头不是这个价。”
世芸拿出银子:“我要两个,一个她,一个…湘儿,你看看你喜欢谁啊?以后就是跟你玩的,看看你喜欢谁?”
湘儿从世芸的身上下来,仔细的打量着,看了又看最终挑了一个。
胡长子立即将卖身契写好给了章延闿:“您看看,这可是两清了。老爷您若是还需要,只管跟我说,我立即给您送去,您走好。”胡长子这才道别,还没送了章延闿三人上车,便瞧到那来的马车,他眼睛贼精,已经认出来人是谁了,忙小跑上前:“大管事您来了,是太太来了么?要人只管说一声,何必太太亲自来呢?太太您万安。”
汪太太从车里挑起了帘子只问道:“知州大人同夫人呢?”但听得管事的道:“太太,知州大人在这呢!”
第一百四十七章 银子(上)
汪太太来了,来得还不止汪太太一人,曹典史万县尉太太还有那几个大商宦乡绅的太太也陆陆续续的来了,来的叫一个整齐齐全。胡长子好半日才摸清了门道,在他摸清了门道后,一滴滴的冷汗随着额际便掉了下来,他把人卖给了知州大人,这…这叫什么事儿。他眼珠子顿时转了几转,这样的事不能他一个人背黑锅,要找人同他分担才是。他随即招呼着小六:“小六,你来,去把侯大爷叫来。”
站在外头的芳儿一把拉住小六:“你做什么?”
小六战战兢兢的道:“我去叫侯大爷。”
“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了?你如今的差事又是什么?”
小六愣愣的,到是柳儿脑子转了过来:“姐姐,我去叫,小六,你如今是跟了大小姐了,你该好生伺候大小姐才是。”柳儿说了话便要去,却不想另一个女孩抢在了她的前头。
胡长子像头一次见识到芳儿一般,上下打量着这个长相颇不如意的丫头:“你翅膀硬了?啊?你如今还没出这个门呢!”
芳儿冷笑一声:“胡二爷,我如今已经不是这的人了。您别忘了,您刚把我卖了三十两银子。”
胡长子哼了声“卖?你有听过育婴堂卖人的么?你当我是什么人了?我告诉你,我这正经的很,否则,你们也长不大。”
芳儿撇撇嘴:“你犯不着同我大声的嚷嚷。”她丢了话,便走到那门口,垂手站下。
胡长子气得牙根痒痒,自己平日里怎么就没看出来,这丫头原来是这么可刺头,他怎么就叫这丫头给耍了呢?他恨不得给她几巴掌,好出出气,只是这丫头精明的很,这就晓得仗知州太太的身份了。
因为是女客,章延闿同谭世仪并没有出面,迎接这些人的事就落在了世芸的身上,众人都指望着汪太太开口,可是今日汪太太显然是不在状态,整个人恍惚的很。她们哪里晓得汪太太现在心虚的慌,一大早,她还没起身,知州府的内管事便把倩儿带上了门,那管事的嫂子只说了将胖婆子杖毙的事,再者就是把倩儿送了回来。她昨日便已经听说码头上的事,她是不怕到最后说那些东西是她们送出去的,却没想到,知州府那样的处理了,就算是日后闹出来也没有什么再闹的地步。她们失算了。她好歹把那媳妇拉住,却不想知州太太一大早去了育婴堂。
“汪太太,喝茶,这的水甚好,听说您府上每日都要拉两大车。”
汪太太毫无反应的应了两声,只端了茶半送半不送的。
世芸看着魂不守舍的汪太太轻轻一笑:“这茶不好么?”
汪太太忙放下茶盏:“好,当然好了。”
世芸笑道:“平日里我总是听人说府上的一举一动都能带动这济宁城的风气,今日才真正领略了。这里的人凡事都依着府上的规矩。”
汪太太忙道:“夫人严重了。”
“我看着很好,芳儿你来。”世芸招呼着芳儿进来,拉着她让汪太太看,“您看,这丫头眉清目秀,说话清楚爽利,我一看就喜欢上了,听说都是照着府上的规矩教导的,一开口就要了我三十两银子。三十两银子我能买七八个小丫头在家,不过却比不得她这般懂规矩。不过,我还不晓得这育婴堂的孩子能卖的。”
汪太太眼皮不由一跳,知州太太是要说这个,她不由同曹典史太太交换了个眼神,知州太太是要拿开刀?她再往万县尉太太那瞧过去,是这个女人坏的事?要不自己根本就没叫她过来,她跑来做什么?汪太太看着事不关己的万县尉太太,越发觉得就是她了,不过,现在…她支支吾吾的道:“我也不晓得。”
世芸挑了眉头:“哦?是这样么?胡长子!你进来。”
胡长子一听到世芸叫自己的名字,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蹦出来了,汪太太矢口否认这是要把事情都栽到他一个人的头上么?这侯老大怎么还不来?肯定是这老东西晓得了,躲了起来了。
胡长子认命的走了进去,却不敢抬起头,只在门口跪下。
“你方才说汪太太都在你这买丫头,可汪太太却说没有呢?这是怎么一回事,莫不是你在蒙我呢?”
胡长子哪里敢往汪太太身上扯,他连忙磕头求饶:“夫人饶命,夫人饶命,我嘴贱…”他抡开双手,左右开弓连续给自己几个大嘴巴,“叫我嘴贱,夫人,我这不是…哎,我嘴贱,我长得就是这一张臭嘴。”
“汪太太没在你这买过丫头?”
胡长子忙道:“没。我这是育婴堂,哪里有卖过孩子的。我哪能干这种缺德的事呢?”
世芸从袖口摸出胡长子方才写的卖身文契:“那我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胡长子上前就要抢,世芸拦住他:“你这是要做什么?你毁了他,又收了我三十两银子,你这是不打算认帐了?你倒是做的好买卖啊。”
胡长子尴尬的笑着:“哪能啊,夫人,这不是您给我们育婴堂的善款么?”胡长子将银子摸了出来,不过要从他胡长子手中掏钱,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世芸笑道:“是么,那这…”世芸指着芳儿,看着胡长子怎么开口,这个矮冬瓜倒是机灵的很,不过是一瞬间的工夫,理由的想好了。
胡长子道:“夫人不是看这孩子可怜,要领回家去的么?您这是菩萨心肠,这丫头是遇上了好人了。”
“原来是这样啊。”
当然是这样了。高嫂子在外头插着嘴,她心里在埋怨着胡长子见钱眼开,什么人都往里头领,却又怕胡长子出了事连累到自己,只盼着帮着胡长子开脱了,她自己也没事。
“那我就放心了。”世芸吃了一口茶,却是对汪太太道:“我今日来这育婴堂一看,到觉得愧疚不已。这地方破破烂烂的,哪里能住人。你再看看这些孩子长的,一个瘦瘦小小的,就算是有人想领了他们回去,可看着他们这个样子,哪里能让人喜欢的起来,我一听这育婴堂居然还卖孩子,心里就更慌了,育婴堂原本是朝廷为了助养婴儿的,他们生来没了父母已然是不幸,可有人还要把手伸到她们身上,我心里就更痛。”
汪太太一心想要把事掀过去,她已经听出世芸的意思,忙道:“夫人说的是,我原先也是这个意思,只是这育婴堂一番新,那善堂,盐义仓清节堂栖流公所都要翻新的,这里的出入可是不小,再加上所有人员平日的衣食住行,生老病死,那也是要花费不少的,我能力小,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也只能眼干干的看着了。”
世芸见汪太太将话题接了过去,便道:“只入不出的,就算是有金山也填不了这个窟窿,光是靠汪太太你一个人那是不行的,众人拾柴火焰高,要大家都来才行。”
汪太太原本是想今日要狠狠的出一笑钱好摆平了这事,没想到知州太太居然说要大家分摊,她晓得知州敲打不过是在敲打她,只因为她是这济宁城最有钱的人,要做什么都要她牵头才行,也罢。汪太太开口道:“既然如此,我出四百两银子。”
汪太太都开了口,其他的人也不能装怂,都掏了银子,有一位太太本还想混过去,双手一摊只说自己没带那么多,回头再送来。
世芸到是好说话,问了那太太姓什么,夫家叫什么做什么,家在哪里,便让簇水拿了纸,写了一张借据,让太太画押:“到时候拿着这个到鲁太太家里要去。
鲁太太涨了个老大的脸红,忙道:“我糊涂了,身上带着一百两银子的银票,这就忘了。”她忙将银票送了过去,从世芸手中换来了那张借据。
万县尉太太看着曹典史太太,笑道:“曹太太,你今儿也没带银子?我这儿有,你要多少,我先借你?”
曹典史太太哼了一声:“万太太发财了?我可比不上您,这出门身上就带了个百千两的,也可怜这些孩子,只拿五十两出来。”
万县尉太太冷不防叫曹典史太太踩了一脚,一见世芸看过来,忙道:“我不过是说笑话,你怎么就当真了。你这人怎么一点都不会说笑呢。”
曹典史太太根本就不给她面子冷笑一声:“你是同我说笑么?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说笑?”
万县尉太太叫曹典史太太落了面子,只觉得丢人,却又不如她那边厚脸皮敢当着众人这么挑刺,索性扭了身子不去理她。
汪太太提了声音道:“夫人,这银子有了,也该有章程才是。”
世芸笑道:“我能有什么章程,这事还是要汪太太您来做,我只有个主意,咱们这都是交给这些人,我不大放心,要选一个最体面,最公正的人主事才是。”
万县尉太太忙道:“这要说最体面最公正只有夫人您才是。”
世芸笑笑:“你说笑了,我有个人选,我推举汪太太,别的不说,只说这能干二字,除了汪太太再也没旁的了。这育婴堂的事,就交给了汪太太,收了多少银子,做了什么事,一应事情都请汪太太留心,咱们也实实在在的干上一回儿好事,也省得咱们这银子白花,你们说是不是?”
知州太太都开口了,那还有不成的?大家都同意汪太太做空上主事的。
汪太太这就走马上任了,众人离开之时,曹典史太太拉着汪太太:“夫人这是什么主意?”
汪太太看着世芸马车离开,请曹典史太太同自己一起走:“只怕是知州大人要政绩,夫人开了口罢了。你不要同万太太置气。万县尉颇得知州大人眼,你不要做这样挑刺的事。”
“知州大人的事,夫人出身头?”
汪太太笑道:“你不晓得咱们知州大人的事都是夫人做主的么?咱们走吧。听说船儿明日靠岸,回头我让人把东西给你送过去。”
“又不急,难道你还能跑了么?咱们这位夫人管的也太宽了些。”
“宽,我还觉得她管的窄了些!”汪太太目光落在自己中指的金镶玉戒指上,冷冷一笑。
第一百四十八章 银子(中)
章延闿从各乡绅商贾处集来的善银全数投入义举事业,济宁城是一派火热的迹象,未有一月,突然有旨意下发,却是圣上要南巡。
这一日章延闿从布政使那里回来,世芸接了进来:“回来了?我只当明日才能到。”
章延只推着世芸进里屋:“我担心你身子,特地赶回来的。外头冷,你身子才好,别又受了风。”前些日子世芸受了寒,一直是病歪歪的,这几日才好。
章延闿往手心里哈了口气,搓了搓手,感觉手上不是那么的凉,这才探手摸了摸世芸的额头:“不热了。我这就放心了,东西可吃的下?”
芳儿倒了滚滚的热茶与章延闿,回道:“奶奶吃了两碗粥,到比前几日好了许多。”
章延闿捧在手里当作取暖,腾了手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在桌上:“你伺候奶奶伺候的好,这是赏你的。”
芳儿见是个扇坠子的东西,好像是块玉,忙跪了下来:“大人,您这是 做什么?您是不要我了么?是要撵我出去么?”
章延闿见芳儿是一副不喜反忧的模样,只觉得奇怪:“我哪里说不要你了?”
“那老爷为什么赏我这么贵重的东西…”
原来是嫌这东西太贵重了,承受不起,世芸笑道:“贵重什么?给你你就收起来。”
章延闿亦道:“你差事办得好,当得起这个,也赏给你的,快接了。”
簇水正从外头进来,将东西塞到芳儿手中:“给你就快收着,以后好好地当差。你晓得爷看重奶奶,你只管照顾好奶奶,日后有的是好东西拿。你也来了一个多月了,眼皮子怎么还这么浅?若是等日后跟爷回了京城,到了老宅,你还这样,到让人家笑话我们爷跟奶奶了。”
世芸拦着簇水:“好好的,你吓唬她做什么?”
簇水忙搂住芳儿,笑着道:“如今你是奶奶身边的红人了,我倒是不说你什么了。好芳儿姑娘,我言语得罪了姑娘,这就给姑娘赔不是。姑娘还是不要同我一般见识。”她还真就福了福算做是赔礼。”
芳儿摆着手:“顺儿嫂子我没生气。”
世芸招呼着芳儿:“你别理她,她逗着你玩的。快把东西收下吧。”
章延闿亦点着头:“不过你顺儿嫂子有一句话说的倒是对。这东西不值当什么,你只要好生的伺候好奶奶,便是办好了差事,日后,爷自有好东西再赏你。”
芳儿忙叩头谢赏,从世芸手中接了东西,却又怕章延闿同世芸误认为自己是贪赏赐解释道:“老爷就是不赏我,我也会好生的伺候奶奶的 。以前在育婴堂的时候,他们总教我要忠,如今我是奶奶跟前的人,唯一要效忠的就是奶奶。”她曾经也想过,等自己长大六七岁的时候,便会有人把她挑走,然后她在那大户人家做事,真正的逃离育婴堂那个鬼地方。可是,一年一年的过去,没有一个人带了她去,无非是因为她的长相不好,即使她再能干,也还是窝在那块地方,受胡二爷几个人的欺负。终于有一天,有人看中了她,要领了她出去,她原以为是有什么歹意,却没想到对方居然是知州太太,最是体面的人家。知州 一家助自己逃离了苦海,她这一辈子都铭记在心,一定要好生的伺候知州一家。
章延闿含笑的点着头:“这话说得是。不过,你倒是去给我端些热水洗把脸,再让厨房弄些热汤来,我这都到屋子里多久了,你连这个还没送来?”
芳儿顿时红了脸,忙应道:“我这就去。”她慌慌忙忙的往外走。簇水晓得章延闿是有话同世芸说,寻了个理由也出去了。
世芸见人都出去了,这才问道:“是不是皇上要南巡的事定了?”
章延闿吃了口热茶点头道;“是了,已经定下了明年正月十六日起驾出京。”
“这么早?这年还未过完就起驾?我们济宁要不要接驾?正月十六就起驾,到咱们这怕是要二月底了,能来得及么?”
章延闿见世芸一口气问了那么多,不由笑道:“你一下子问了这么多,我到底要回答你问的哪一个呢?”
世芸只丢了他一眼,示意他快些回答自己的问题。
章延闿笑了笑:“南巡的时候日子是 皇上圣裁,因为太后此次不随行,所以日子就定得早些,过些日子便要明发上谕广谕全国。至于到咱们这,也就是二月左右,至于接驾一事那是准了的。布政使大人同我交待了好些,嘱咐了咱们这里一定要办好。”
世芸点点头:“那皇上什么时候回京?太后此行不跟着,怕是待不了多久吧。”
“就是再不久,前后也是要三个月的。我们这要等着圣驾完全离开才算差事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