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延闿放下书,笑着道:“你们且过了这回的院试,等来年再准备乡试到时候便知道了。”
童生不愿意:“我们怎么可能过了院试,过了府试就已经很难得了。”童生们都知道他们这个县是什么样子。学政大人最瞧不起他们这个县的学子,知道他们就算是过了,也是学政大人怜悯给的数个名额。
章延闿道:“你们怎么就知道过不了院试?”
童生理所当然的道:“当然过不了。好些人考了几十年都过不了。”
章延闿端了茶,抿了一口,慢条斯理地道:“哦?那你们为什么还来读书?自己都认为自己过不了,为什么还来读书?”
童生们被问住了。是啊,他们来读书就是为了能过了院试,为了成为一名可以免赋役的秀才。
“院试过不了,就意味着你们前面两次的努力都是白费了,赵锡贵,你家的地一年能大多少粮食,要交多少赋税?若是你成了秀才能免多少,你家能省多少口粮?”
这些童生们们平日里听家里人合计多了,就连他们来读县学都是因为有人同他们算了笔账,赵锡贵道:“能省一两银子。”
“你晚进学一年就要白失了这一两银子,你们在这读书平日里也不用做事,家里的农活就少一人去做,收入自然少了,这又是一两银子,来来去去就是二两银子。”
章延闿的账越算越多,越算这些个童生就越心惊。
“院试并不难,我平日给你们的那些文章你们也看了,这也就是过院试所需要的,你们若是能按着这些文章来写,过院试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童生们翻阅着章延闿命他们抄来的文章,一遍遍的读着,都是教谕方才说的行文准则。
那个童生鼓起勇气道:“那我们照着这个来就能过了院试了?”
章延闿摇摇头:“还有一个,我先头说过的,书法。”
童生没想到书法也是决定他们能不能进学的一道门槛。他们静静地听着章延闿的讲解,忽而意识道:“我们就是现在来练也来不及了。”
这已经没有多少日子了,再说那书法上头的事,哪里是一天两天就能练出来的。童生们都开始着急起来了。每个人心里都琢磨着要开始练字,可是练什么字体好呢?
章延闿见他们听风就是雨地不禁一笑,这种心情他了解,他这么同他们说却是为了下次乡试而做准备:“当然来不及了。我只是想告诉你们,在院试的时候,还是要端端正正的写字,整洁而端正,这就可以了。”
到底是通过乡试的举人说话有分量,那些童生每日除了读书外,成日里练字不停。
五月的院试,学政高恭满意地看着交上来的卷子,随口问道:“今年是哪个县垫底?”
负责抄录名单的胥史道:“如今看来还是兴义县。”
郝知县站在众人之后只觉得头脑发大,努力到今日还是这个局面,看来他这三年的任上是看不到举人从他这县里出来了。
高恭笑了笑,却是对向知府道:“今日的酒又要你置办了?”
向知府也没指望能有什么惊奇,爽快的应承着:“学政大人想让下官请吃酒,又等了一年多了。”
高恭笑了笑,继续翻着卷子,名单是从后面开始填地,这里唱一名,外面便填一名,这一名便要去拜见学政大人,听从教诲。
第一百三十六名,兴义县,方进。
中了一个,虽然是最后一名。
省城的邰知府笑道:“兴义县也总算是拿了个第一,老郝,这回可以交差了?”
郝知县躬身只是赔笑。
高恭到是很跟方进说了两句话,勉励了他几句;再接下第一百三十名,又是兴义县的,是赵锡贵;…
郝知县的嘴是越咧越大,他这个县这才居然有十一名,虽然是倒数第三,到底比从前多了四五名。而且那个丁四清居然得了第五名;还有个叫方进的,排了第七名。前十名他这个县出了两个,却又是所有县里面出的最多的一个。
高恭将兴义县十一名进学童生的文章又抽出来看了看,这才放了回去,笑着对郝知县道:“这次到是不错,前面十名到有两个,这个丁四清…”
普安黄知县站了出来:“回大人,这丁四清是我普安县人。”
郝知县道:“却是原籍普安,只是如今落户在我兴义县。”
“郝知县…”
“黄知县,丁家一族不容丁四清姐弟到我县居住,已将他们逐出家谱。前日在下已将公文传至贵县。贵县也是批复了的。”
黄知县实在不晓得该怎么说,这个丁家,为了几亩田,到让他少了这么个进学的生员,如今排再了兴义县之后,这一年,他们府治下,到成了他垫底。
向知府到无所谓丁四清是哪个县的,至少兴义县今年没垫底,他笑嘻嘻地看着那个今年垫底县所在府城的知府。
高恭也不愿意多听,只是问道:“这么看来,你那义学到办的不错。”他随即问着向知府,“你治下可有个教谕名唤章延闿的?”
第七十六章 奉承(上)
向知府没闹明白学政大人为何关注章延闿这个人,他询问了才晓得是兴义县的教谕,再问了问,除了京城来的,父亲在吏部考功清吏司任职,其他的什么也问不出来。向知府也晓得,学政不会无缘无故的问起这么一个人来,问不出来就先亲近亲近,毕竟这次为自己争脸了。向知府一高兴,送了两个女子出去。郝知县又将另一个转手给了章延闿送去。
世芸看着这个被人送过来的女子。瓜子脸,水蛇腰,凤眼含情,体态轻盈,好个美人。
“簇水,你且收拾间屋子让含露姑娘住下。”
簇水应了,却是不悦地瞧着含露。一副妖娆的模样,就是个狐狸精。她也就是领了那个含露过去便又返回世芸跟前。
“奶奶,那个狐狸精该怎么处置?”簇水很是起劲,大有好好干一番的样子。
世芸见她这样到觉得好笑:“你要怎么做?”
簇水道:“当然要好好整整她,难道要让她…让她…”爬上二爷的床,成为姨奶奶?这样的话她可说不出口。
“人家也没说什么,你何必这么快下手,到是让人说我们刻薄了。”送个丫头过来,又不是旁的什么。何必大惊小怪,若是张眼闿有那个心,自己掐灭了这个,还有另一个呢。
簇水转了转眼珠子,却是知道要怎么做了。送来的时候是个丫头,又没指名道姓的说什么妾啊之类的,就是个丫头。
簇水反身便去找那个含露姑娘商量家事去了。
这个含露姑娘成日里只窝在她那间屋子里,足不出户。簇水偷偷的瞧了两眼,她要不就对镜梳头打扮,要不就在那做针线。
簇水有些不明白,或许这个含露装老实?是了,一定是这样的,她瞧过家里的姨娘,若不是老实,一早就被太太打发出去了。
装,你有装良机,我有过墙梯。让你装不成。
簇水打定了主意,没事总站在含露屋子窗前:“姑娘,您也略动一动,还当自己是知府里的姑娘,有人伺候呢?连我们奶奶都要下厨做饭,你到好,成日只当自己跟佛爷一样,到坐的稳稳的。”
很快便起了效果,含露也走出了屋子,你让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她是什么也没做过,什么也不会做,烧火洗碗笨手笨脚的。
“你做旁的事到是不行,算账到是一把好手。”很快簇水便发现了含露还是很有一手本事的,她算账很是快,一本账本在她的手中劈里啪啦的就解决了。
世芸翻了翻含露做的账,简洁明了,到比自己平日做的那些容易看的多:“你会做账?”知府送来的,其中的意思是不言而喻的,她却会做账。
含露只是低着头,什么也不说。
世芸见她不说,也不强求,心里想着到要好生的看看含露做的账,把自己那一本乱七八糟的账本好好的整理。以前在家从来就没学过这些,跟章延闿上任后只觉得做什么都吃力。她说是大家出身,可是官面上应作的事情她一样不会,如果管家她也不会,只是几个人小账她都记得乱七八糟的。
这一日,世芸将上一个月的日用做账记载,簇水来回郝太太派了个家人来问安。
仆妇笑着同世芸问好:“教谕太太,我们太太让我来给您问安。”
世芸欠了身子,请那仆妇坐了:“县太太可好?嫂子快坐。”
仆妇笑道:“托教谕大人的福,这会子咱们县的学子在学政大人面前可是露脸了。我们老爷太太说,到底是从京城来的举人老爷,就是比旁人有学识,有本事,咱们这不成器的兴义县这次进学了这么多,多亏了教谕大人。太太在家里置了酒,还请教谕太太赏脸。”
请酒没有提前告知,而是直接叫了人来,吃酒到是旁的事,怕是有什么摆不上台面的事。世芸笑了笑:“县太太赏脸,自然是要去的。嫂子还请等等,我且换了衣裳。”
仆妇当然应了,甚至道:“我来伺候教谕太太。”
横云笑着捧了碟果子,亲手剥了果子送上去:“嫂子还是过来吃果子吧。大热天,难为你跑这一趟了。今儿这天也真是奇怪,怎么这么热。”
仆妇忙接了果子,笑着道:“是。这里的天虽是好,但总有那么几日是热的。不过却比我们以前在山西的时候好很多,雨水多,也就不那么热。”
横云递了眼色与簇水,自己也坐到仆妇身边:“我们在京城也是的。京城在这个时候最是难下雨,这里到舒服的很。不过,我还是过不惯这里的冬日。我们在京城,屋里不是地龙就是火坑,在屋里穿着薄袄子便好,在这里冷的人难受。”
仆妇赞同道:“正是。这里天虽没我们那冷,可是却是湿冷湿冷的,我也住不惯。我原先的腿脚都是好的,跟我们老爷到了这里,如今也有风湿了。”
“您有风湿?我看您到是腿脚利落。”横云追问着,“您平日里可用了什么药?既有这样的药还请嫂子告诉我。我爹妈就有老风湿,一到变天,这腿就整夜整夜的疼,大夏日的,都不能用冷水,厉害的时候整个人都是肿的。”
仆妇笑道:“这是行善积德的事。这个地方的郎中什么都不打紧,就这治风湿病儿的本事高。我们太太在老家有个姨妈,也是风湿,寻医问药了多少年,药吃了不少,针也扎了不少,一点都没好。后来我们太太听我说我的风湿不犯了,便讨了药过去,我们太太的姨妈用了后,到好了不少,不再像以前那样。”
“真的这样的灵?好嫂子,到是体谅我这份孝敬。我跟着我们奶奶在这,几年怕都见不到了,我人虽不能在跟前孝敬爹娘,若是能有这么个好方子,也能让我安心一二。”
仆妇放下手中的果子,欢喜的拍着横云的手:“我同你说,你只要到临街的药铺,问他有没有治风湿的药,再把你爹娘的症状说一遍,那郎中就会给你开出药方子。只是有一点不好,那些个药水总要在这里买,他们的秘方儿不外传的。”
“这样啊。多谢嫂子,若是没嫂子我也不晓得这个。嫂子您在这儿坐,我回去换身衣裳。陆县丞太太可在?我就怕我这有什么不合意的,让陆县丞太太挑我们奶奶的不是。她到是比我们老太太还要体面呢。”
仆妇听得横云这么道,转了转眼珠子:“我就看姑娘说话做事同旁人不一样。不知道老太太是…”
横云眼睛朝里间瞧了一眼,歉意地道:“我要去换衣裳了,奶奶就要好了。”
仆妇见横云要退去,忙抓住她的手:“不用换,这样就很好,姑娘这是棉绫的?这样的不能穿出去见人,那我们穿的又是什么了。又没有旁人,我们太太只请了教谕太太。”
“单请我们奶奶?”横云打听了要知道的事情,微笑道:“既然只请了我们奶奶那便好了。我…”
说话间,世芸换好了衣裳出来。
她穿了水哄湖绉纱衫,月白湖罗裙,一副小金凤,戴了几朵绢花,也是平常的打扮,没什么出众之处。
“你可吃好果子了?横云,将那盒果子给张嫂子带上。大热天,难为嫂子跑一趟,带回家给孩子吃。”
仆妇笑嘻嘻的接了,“谢教谕太太的赏。”凑上前道,“教谕太太,家里只这几个丫头?人头到是少。”
世芸知道她问的是郝知县送来的那个含露,她只瞧着簇水。
簇水笑嘻嘻地道:“在她屋子里做针线呢。奶奶交待她的差事没做完,她哪里有工夫出来。”
仆妇的眼珠子转了转,又对世芸道:“我来伺候教谕太太上车。”
郝太太对世芸的到来很是高兴,拉着她的手责道:“前回老爷回来摆庆功宴,你到没来。如今要我亲自上门去请才肯赏我这个面子?”
郝太太的态度一下子亲热了许多,让世芸多少感到有些不适应,郝太太是怎么了?仅仅是章延闿这次取得的初次胜利,不足让郝太太的态度变成这样。她的这种亲热带有一种示好,一种低姿态。好像,她跟郝太太的地位换了个儿。
这是怎么回事?
世芸道:“我前些日子身子不大好,怕冲撞了知县大人的喜气。”
郝太太笑着道:“也是章教谕给挣的。知府大人也高兴,你看都送了人来。”郝太太说话的口气不是那么的舒服,知府送来的那人让郝太太难受不已?
世芸叹了口气:“我还愁这人怎么办呢。我们老爷看上去有些风,可县太太是知道的,一年也就那点俸禄,哪里够使唤那么多的人。”
郝太太转了眼珠子,她到是晓得要怎么处理了,她拉过世芸的手:“正是这话,咱们不说这事了,只管咱们吃喝,我们成日里精打细算的为他们省钱装门面,到去养活了她们?”
郝太太这是因为知府送来的女的?
这只是个由头?郝太太叫自己来是要做什么?
第七十七章 奉承(中)
知县府的席面比以前更胜一筹,八样凉菜,八样热菜,就连唱戏的也是预备了正经的戏班子。郝太太笑着拉着世芸入席:“没有旁人,就咱们两人,也不管那些个虚的,咱们就坐在一处吃可好?”
世芸道:“我不大会吃酒,县太太多吃些吧。”
郝太太笑道:“就是多吃了又能如何?你就在我这歇着,难道还要见外不成?”
世芸听着她说的话微微一笑。郝太太命人捧了戏文单子过来让世芸挑,这回的戏文跟上回完全不一样,这都是她在京城经常听的。
郝太太到是费了不少心思。她拿着册子到是感慨颇多。原先在家里从未有她点戏的份,常常是太太六妹听什么,她便跟着听什么,永远没有点戏的时候。如今,在县太太跟前,她到点戏了。这是章延闿挣的体面,还有…郝知县看到了什么?
世芸随手点了首在家常听的,又递给了郝太太:“我不大懂,县太太点吧。”
郝太太点了几首热闹的,又 一面你太见外的表情:“什么县太太不县太太,我自小是没爹没妈的就一个人,若不是老太太原先瞧着我可怜收养了我,我哪里有今天。只是如今年纪大了,就我一个人,到觉得难受,如今见到你就各位的投缘,你就喊我姐姐吧。”
世芸随波逐流的应了。她也见过谭太太同旁人称姐道妹的,先是同乡,再或是同姓拜做了亲戚的,这是官场上拉关系套近乎的手段。郝太太越是这般,她更是认定,郝太太认为她,不是郝知县认为章延闿堪大用。
郝太太见世芸应了,面上微微一松,她原以为这位从京城来的还要拿什么窍儿,没想到却是这样的顺利。她只觉得郝知县是越做越回去了。现在连带着下属都要巴结了。若不是郝知县回家说,学政大人都知道章延闿的名字,想必章家跟学政大人有什么关系,要不怎么会这么问起来。要好生的来往,日日贴近,到比临时抱佛脚,瞎打瞎闹的请人送礼来的实惠的多。
说着说着,郝太太说起了丁家的事:“那个黄知县好不知脸,当着学政大人的面说丁四清是他们县的人。原先丁家请了他要把丁四清逐出去,他二话没说的应了,如今到腆起脸来了。不知羞!”
“我听爷说,黄知县是被咱们老爷比过去了,今年该他落面子,不顾一切的抢罢了。”
郝太太冷笑一声:“他也好意思。就是抢了又如何?丁四清到底是在咱们这读书的,这他能不认?”
世芸笑道:“怎么能不认。学政大人都说咱们县学办的好。我们爷昨日回来说,到又收了好些善银,连带着知县大人又捐了一年的俸禄银子。有知县大人带头,咱们兴义的学子是越来越有出息。”她想了想道,“我们爷说总要知县大人带头到不好,只是,这兴办学堂却是该流芳千古的好事。他想着在咱们县学门口立块碑,说说咱们重修县学兴办义学的事,要把那些捐资助款的人的名儿都刻上去。他同知县大人说了,偏知县大人说什么做好事何必这样给驳了。”
郝婷婷本来还暗道郝知县又白白的捐了一年的俸禄做什么,但随即听着世芸又说章延闿打算立碑什么的,偏自家老爷又推了,心里暗自着急,但是面上却表现的满不在乎的样子:“正是这样。不过这是好事,却是要立碑。”
世芸笑道:“我们爷说,就为了以后这银子送的及时些也该立了这碑儿。”
郝婷婷顿时笑了起来。怪到从大地方出来的都会捞钱,这捞钱的法子还这样的体面,竟叫人连个不字也寻不出来。她此时又觉得自家老爷聪明无边,他捐了一年的俸禄,在收旁人拿的钱,一来一回到还是赚了,不止是名声还有银钱。
正说着呢,只听着外头突然有人道:“客人在哪里?我到要看看县太太的尊客是什么人,你们到糊弄我起来,回头我同老爷说起。”
一个穿着银红条纱衫儿,白纱挑线镶边裙儿梳着夫人发髻,别了珍珠头, 插戴了几只珠花的少妇袅袅娆娆的走了过来。
少妇同含露比起来远不如含露长得俊俏,难怪郝太太会留了这个人下来,只是她们这样的女子哪里是光看面上能决定了的,能被知府夫人打发出来的,多多少少有了那点不安分的心思。
世芸又想到了家里的含露。她那不安的心思到了她这里怎么就熄了?或许,从知府府里出来的,眼界儿高了,看着她那是那么个样子,到没了争强好胜的心了?
少妇似乎看到了世芸,看着她打扮跟自己差不多,冷哼了一声,面对着郝太太:“太太,昨夜老爷答应我了,让太太拿几匹料子给我做新衣裳。老爷瞧我的首饰也旧了,要我打些新的。还有,太太再给我换个丫头好了。”
郝太太吃了口酒,慢条斯理的道:“昨儿不才给你叫的丫头过去?怎么又不好了。”
“太太指给我的那个小豆儿,人小小的,什么也不会做,笨手笨脚的,还是叫人牙子来,让我挑一个合心的吧。”
世芸瞧了那少妇一眼,到是敢跟郝太太这般的说话。
“春桃你到是会算计,把老爷灌醉了,拖到床上,随你怎么说,老爷都不晓得。”银姐儿摇着帕子扭了进来。一见到郝太太,立马下拜。
春桃微微红着脸,啐着她:“你个唱戏的,最会歪弄。”
银姐儿笑道:“论歪弄哪个比得了你。成日里只说自己是知府府里的人,比我们尊贵,眼里没了太太。今日太太这有客人,你还敢闯进来。”她对着世芸行礼,“章太太,小的唱一曲儿?”
她上回得了世芸的赏,一听到她来,立马赶来,又恨这个春桃抢了自己的风头,恨不得在郝太太跟前挑了她的刺儿。
春桃只是往郝太太面前一站。拿出知府大人的头牌来,每回都能让她如愿,这次也还是一样。
郝太太有些迟疑,自家老爷的前程…头一次有上官送女人过来,不比那些下面人送来的,她倒是有些拿捏不定。
那接世芸来的仆妇瞧了一眼,上去接了银姐儿的曲牌儿,对世芸道:“章太太,我们太太好性儿。到叫章太太看了笑话。”
世芸瞧了郝太太一眼,对着郝太太道:“姐姐自然是好性儿。只是这个家姐姐才是规矩,丫头不好只管打发了。左不过是家里的丫头,姐姐还做不了主了?”她凑到郝太太跟前,“知府大人哪里还记得她是谁。”
郝太太听了世芸的话到是欢喜,只是那时知府大人赏的。不由叹道,到底是京城来的,见惯了大世面,一句就抓住了自己关心的地方。
“你是什么东西,到比太太还精贵了。太太能穿的衣裳你到穿不了,太太能用的人你到用不了?”
春桃没想到郝太太居然变了脸,到不吃自己这一套了,笑着道:“老爷应了我的。太太若是信,我这就去寻老爷去。”
郝太太笑着道:“到是该去问问老爷。知府大人是往我们家送丫头啊,还是送了祖宗?”她接着对人道:“去把王婆叫来。”
春桃的面上顿时变了颜色,却硬气地道:“我是知府大人…”
“知道是知府里面出来的,是体面人。我也不难为你,我这就写信同知府夫人禀告。”郝太太随即沉下脸,“还不给我滚下去,一脸的狐媚子样儿,做给谁看呢。看到你们这浪样,到叫我恶心。”
郝太太也管春桃怎么了,歉意地对世芸笑道:“到叫你看笑话了。”
银姐儿见郝太太发作了春桃,也老实了,退让在一边,垂手侍立。
郝太太劝着世芸多吃一些海参:“这是老爷在省城买的,我们这是没有的,你多吃点。”
世芸吃了两口便觉的心中难受:“我是不能再吃了。”她扶住头,歉意地对郝太太道:“今日的酒吃多了,我是再也不能的了。”她也不是不能吃酒,只是今日怎么才吃了几口就这样的不舒服了呢?
郝太太忙命人带了世芸下去歇息,世芸却要求回去,郝太太见她脸色难看的紧,到也不好强留,只得命人好生送她回去。
心中却是有些不愿,这正经事都还没说,便让春桃绞了,她只问道:“王婆可来了?叫她把人领了去,卖的远远的!”又让人准备了补品,药材,“明日派人送到章教谕家。”
世芸靠坐在床上,喝了水,说了今日之事。
“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你可知道什么?”
章延闿就着世芸喝水的杯子吃了一口:“我也觉得奇怪,院试回来就这样。难不成又要托你做什么不成?”
世芸只道:“这样子只让我不舒服,哪里有什么上司对下属这般的。你到跟平常一般。”
章延闿笑了笑:“等他开口了再说。你的身子怎么越来越差了,这回要叫个好郎中瞧一瞧。还有,后日我要去省里,学政大人命我过去。”
学政大人,又叫章延闿过去做什么?
第七十八章 奉承(下)
章延闿拜见了学政高恭,高恭道:“叫你来也没什么,只是想要问问你们县学的事情。布政使大人听了我的回禀,很是高兴,打算拿出五百两银子给你们县,兴办义学。”
章延闿忙站起身向高恭道谢。
高恭摆手让他坐了:“这五百两银子也不是那么好给的。布政使大人命我来问问,你们那义学是怎么运作的,要推广了。咱们贵州本就是难出人才,布政使大人同我都是分外忧心,如今有义学,可以传播圣人教化,心中万分高兴。若各县教谕都如你这般,我跟布政使大人早就不用愁了。”
章延闿将义学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让穷人家的孩子都来读书,最终的目的是要在这里面选拔优秀的,用来两年后乡试一比的。他来兴义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能在三年的考核中能评上优等,最后升迁至县丞或是知县,而达成这一目的只有令这个没有出过举人的兴义县出举人,一名不够,还要三名。
只是他发现了一点,高恭并不是对义学的兴办有兴趣,或者是说兴趣偏偏,他三言两语说了,高恭连追问的意思也没有,到是点头对身边的书吏道:“按照章教谕说的,把单子拟了出来,分发到各县,都要着力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