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么?”陆一山仿佛还有些不信,他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了桌案上方才柳芸儿翻开的那页卷宗上,神色忽而一怔,但很快,他便又露出了满面的笑容,和善地道,“既然这样,老夫也没什么可说的。既然柳姑娘如此聪明,也应该明白,子唯和小女陆乔即将成亲。我最近听闻一些风言风语,再加上柳姑娘一直在子唯的身边,这样下去恐怕欠妥吧?”
“陆丞相所言,我也明白。难道您忘了,前几日我已搬离司空府?”柳芸儿答得不卑不亢。
陆一山抚着胡子,缓缓地道:“这恐怕还不够。”
“芸儿不明白陆丞相的意思。”
“很简单,我要你离开京城。”陆一山径直说道,“我愿给你一笔银子,即便你离开这里,不管在什么地方,都能过得很好。”
“陆丞相,恐怕芸儿只能拒绝您的提议。”柳芸儿坚定地直视着陆一山,漠然道,“我与子唯之间清清白白,我若一走,反倒落人话柄。更何况,我留在这里,也并非为了和子唯在一起这等儿女情长,我确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哦?这么说,你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了?”陆一山挑眉看着她,仿佛对听到这样等同于拒绝的回答,不甚满意。
柳芸儿摇摇头,毫不妥协地道:“恕难从命。”
陆一山站起身,缓缓踱到柳芸儿的身边,压低声音道:“好,勇气可嘉!老夫希望你莫要后悔。”说罢,他快步走出了刑部大堂。
柳芸儿走回桌旁,手指轻抚着那页卷宗,神情显得若有所思。不一会儿,门外再度响起脚步声,接着司空曜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他走进屋内,看着兀自出神的柳芸儿,关切地问道:“芸儿在想什么?”
柳芸儿见来人是他,忙摇摇头,将手中的卷宗合了起来,随即坐回椅子上,做出研究记录的样子,再也不愿开口说话。看来司空曜并未遇到陆一山,她左思右想,还是决定隐瞒陆一山来的事。若司空曜问起陆一山的来意,她不知道该要怎样同他解释,所以干脆不提。
看柳芸儿这态度,摆明了不想与他多言,司空曜暗自叹了一口气,回念起当初为了破案,自己熬夜查找资料,而芸儿在一旁帮忙的情景。如今虽然两人同堂而坐,但那份红袖添香的温馨画面,却已难再现,虽两人间仅有几步之遥,但他却感觉仿佛远隔着千山。而在陆一山答应解除婚约之前,自己却什么也不能做,一股深沉的无力萦绕在他的心中,他欲说不得。
朝堂之上,一干臣子分列左右,秦子轩端坐于龙椅之上,听着各处的汇报。此时丞相陆一山站了出来,向秦子轩行了一礼,禀报道:“皇上,据传报,西域使节将于三日后抵达京城。”
“朕相信,陆丞相你早已安排妥当了。”神色未变,秦子轩淡淡地答道。
“是,使节居住的别馆,臣已经派人打理完毕,万事俱备,就等着使节到来。”
秦子轩牵唇一笑,“甚好,如此有劳陆丞相费心了。”
“这都是臣当做的,更何况西域使节此行,为的是与我国联盟交好,此事重大,臣不敢怠慢,定当尽心竭力,在所不辞。”陆一山振振有词。
“如果没其他事,今日就退朝吧。”秦子轩说着站起身来,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陆丞相和刑部侍郎司空曜,下朝后速来御书房议事。”听二人应了一声“是”,秦子轩这才迈步离开了殿堂。
一路上,与诧异的司空曜相比,陆一山倒显得气定神闲,仿佛对于皇上的召见,早就心中有数。
看了一眼陆一山,司空曜问道:“老师,您是否知道些什么?皇上此时避开其他朝臣,单独召见我们,有何要事?”
“稍后你自会知道。”陆一山秘而不宣。
秦子轩坐在御书房内,一改方才朝上的悠闲,面色有些凝重。见陆一山和司空曜走进来,他微微坐正了身子,示意两人坐下来后,才开口说道:“陆丞相,你所说的信函,现在是否可以拿出来了?”
“当然,请皇上过目。”陆一山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封折叠起来的信笺,递到秦子轩的面前,解释道,“这信是昨晚一个乞丐模样的人,交与我家看门家仆的,家仆本以为是恶作剧,也没放在心上,随即管家陆林看到后,立刻交给了我。”
秦子轩看完手中的信后,递到了司空曜的手中。司空曜读毕,微微蹙起了眉,“有人要刺杀西域使节,而且还如此招摇地送来了预告的信函?”
“我已差人查找过那送信的乞丐,却在不远处的一条小巷里,发现了他的尸首,想必他也是个收人钱财来送信,却丢了性命的可怜人。”陆一山补充道。
秦子轩沉吟道:“事关重大,若西域使节真的在这里送了命,恐怕两国少不了要起争端,出兵交战也再所难免。因此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定要慎重处理。”
“我看不如由子唯,承担守卫使节安全的任务。”陆一山建议道。
“派兵部来做不是更好?”司空曜诧异道。
陆一山笑道:“朝中子唯你做事最为可靠,我信得过,相信皇上也是这样想的。”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看向秦子轩,像是在等着他表态。
“陆丞相说的对,司空侍郎年轻有为,这件事交给你,朕放心。”秦子轩点头赞同,想了想,又叮嘱道,“此事关系重大,除了我们几个人知道,对于其他大臣,你们要严守口风,不得透露出半分。”
“臣愿为皇上效劳。”司空曜应了下来。
接受了保护西域使节的皇命之后,司空曜暂时也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同陆一山提及解除婚约之事,只得专心忙碌,开始安排守卫的事情。其间他也查过那封信,却毫无线索。
柳芸儿在每日往返于刑部和唐府之余,也暗中寻找着关于父亲案子的其他记录,却毫无收获。偶尔她会想起那日陆丞相的话,总觉得话中另有隐意,但百思之下,也没有头绪,她索性放到一旁,不再深思。
三日很快便过去,西域使节如期入城,陆一山和秦子轩带着人,在别馆门外相迎。寒暄过后,西域使节就在陆一山的安排下,住了下来,准备歇息一晚,第二天一早进宫面圣。司空曜则命成风带着几个人,守在别馆的门外,他还吩咐成风,整夜不得离开别馆半步。
第二日一早,天还未完全亮,司空曜便带着皓月和几名卫士,来到了别馆。成风虽守卫了一夜,但看起来却依然精神奕奕。司空曜沉声问道:“情况怎样?”
“回大人,使节从昨晚进了房,到现在都未曾出来过。”成风答道。
司空曜点点头,“那我们也不便打扰,只需等使节起来用过早膳,入了宫,面见了皇上,我们的任务便完成了。”
“大人,看来这次很顺利,那封信应该只是个恶作剧。”皓月在一旁放心地说道。
“希望如此。”说话间,司空曜望向别馆的院内,目光中闪过一抹深意。
约又过了半个时辰,陆一山的轿子也赶到了别馆,此时天色已经完全亮了起来。陆一山下了轿,看了看守卫的兵士,随即走到司空曜的面前,问道:“昨晚可有什么事发生?”
“据成风说,一切安好。”司空曜如实答道。
“好,现在也该是时候了,你随我同去请使节吧!”说着,陆一山与司空曜一起带了人,向别馆的院内走去。
几个人在西域使节的房门前,停了下来,陆一山扬声道:“使节,您该起身了。”回答他的,是一片静默。司空曜与陆一山对望了一眼,陆一山清了清嗓子,再次提高声音道:“使节,您起来了么?您在屋里的话,请应我们一声。”屋内依旧没有回应。
“老师,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神色中显出几分凝重,司空曜沉声问道。
陆一山微微颔首,上前敲了敲门,又试探地推了推门,转头向司空曜道:“门从里面锁住了。”
“好像有些不对劲。”司空曜略一思索,向身旁的成风道,“将门撞开。”
成风应了一声,随即抬脚向紧闭的门用力踢去,当的一声,只见门应声而开,里面木质的门闩断成了两截,掉落在地上。
陆一山说了句“得罪了”,便快步走到床前,随即震惊地睁大了眼睛,指着床上,再也发不出声音。司空曜等人忙走上前去,皆微微抽了口气。只见西域使节仰面躺在床榻上,双手垂在两侧,一把染了血的匕首落在他的身侧,而刺目的血,正从他的左胸处流出来,他脸色灰白,眼中已无任何生气。陆一山走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叹息着摇了摇头。
“这,这不可能。”成风回过神来,不敢置信地摇头道,“我们将这别馆围住,一整晚都未曾离开,别馆并没任何人出入,使节也没出过房间,又怎会死于房中?除非是自杀。”
“你这分明是强词夺理,想掩饰自己的失职!”陆一山怒喝道,“西域使节昨晚还好好的,已约好今日面见皇上。他有何理由要自杀?”
“老师,当下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还是将芸儿找来,验过尸确定死因之后,再详查。”司空曜劝阻道。
“不可,现在最重要的,是向皇上禀报。我先命人将尸首看管起来,另外,成风看守不利,先将他押入大牢,再等候皇上发落。”
“大人…”皓月上前推开抓住成风的兵士,刚要开口为成风求情,却被司空曜拦住。
“老师,这件事…”司空曜急忙道。
“子唯,此事至关重要,你可是要包庇下属?”陆一山瞪着司空曜,肃然地责问道。
司空曜心知,此刻不宜与陆一山争辩,只得暂时将嘴边的话收回,转而道:“学生不敢。”
“这里就交给我的人处理,他们会安置好尸首。你刑部的人为避嫌,暂且先回去,而你即刻随我进宫,面见皇上。”陆一山井井有条地安排着,仿佛容不得其他人有半点质疑。
听陆一山语意坚决,司空曜无法再劝阻。唯有到皇上面前,他再尝试着为成风说情。他看着焦急的皓月,叮嘱道:“皓月,你速去唐府找芸儿,让她到侍郎府中等我。等我从皇上那里回来,我们再从长计议。”
皓月闻言,忙转身跑了出去。
“柳姑娘,您一定要救救成风!”皓月一路闯进唐府,身后还跟着几名家仆。
唐慕瀚和司空曜经常走动,唐府的下人自然也认识皓月,见她行色匆匆,冲进府中,也不敢贸然上前阻拦,只得跟在她后面。
柳芸儿收拾妥当,正准备前去刑部,见皓月跑了进来,诧异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忙迎上前,关切地问道:“皓月,你别急。发生了何事?你们今日不是去别馆接西域使节,之后送他进宫,去见皇上么?”
“不好了,芸儿姑娘,西域使节被刺死在自己房中。”
“什么?”柳芸儿一惊,心中一沉,她急忙道,“快带我去看看!”
皓月拦下要向外走的柳芸儿,“芸儿姑娘去不得,尸首已被陆丞相派人看管起来,成风也因看守不利,以失职之罪,被关进了牢中。”
“那你家大人呢?”柳芸儿抓住皓月的衣袖,紧张地问道。守卫西域使节的安全,这是皇上交给司空曜的任务,如今成风被抓,那么司空曜也难辞其咎。想到这里,柳芸儿不禁担心起来,再难以维持平静。
“大人和陆丞相一同进宫,向皇上禀明此事。大人走前,差我前来找柳姑娘,让您到司空府等他归来。”
“那我们快走,兴许你家大人已经回府。”柳芸儿说罢,快步向门外走去。皓月见状,忙跟在她身后,追了出去。
在庭院中,两人和正向内走的唐慕瀚,遇个正着。见柳芸儿满脸的焦急,唐慕瀚拦住了她,关切地问道:“芸儿,你这是要去哪儿?”
“我要去司空府,子唯那里…”柳芸儿说到这里,有些慌乱,一时不知该要如何解释,只得一语带过,“时间紧迫,我回来再和你解释。”
望着柳芸儿匆忙离去的背影,唐慕瀚不禁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从柳芸儿的口中听到司空曜的名字,他并不觉诧异,也唯有与司空曜相关之事,才能让一向冷静自持的芸儿,失了方寸。虽然她从未坦诚自己的感情,但他知道,在这件事上,他已经输给了司空曜。
柳芸儿再次回到阔别多日的司空府,心境却大不同。因知晓司空曜的婚约,她一直难以释怀,但此刻的她,却完全顾不上黯然神伤。
司空曜仍没回来,柳芸儿焦急地在前厅踱着步,不停地向大门处张望着。皓月端着茶走了进来,将托盘放在桌案上,还未等柳芸儿开口,扑通一声,她跪了下来。
“皓月,你这是做什么?”柳芸儿忙走到她的面前,伸手要将她扶起来,“快起来。”
眼眶微红,皓月却仍跪在原地,纹丝未动。柳芸儿从没见过这样的皓月,思量起来,忽然间明白了皓月的心事,她轻声问道:“你可是为了成风?”
“芸儿姑娘说的是,如今只有您能查清真相,抓住真凶,救他出牢狱。”
“你与成风平日一遇上,就喜欢斗嘴,看来你们是一对欢喜冤家。你们同跟随大人,日久生情,也在情理之中。”柳芸儿明白皓月对成风的感情,于是忙安抚道,“你且先起来再说。”
“芸儿姑娘不答应,皓月就长跪不起。”皓月执著地道,“皓月就将全部希望,寄托于您身上了。”
“我应承下来就是了,反正我也想早日查清真相。”
为了成风,更为了司空曜,柳芸儿在心中暗自补充道。虽然她从知道那件事之后,再见到司空曜时,皆漠然以对,但深植于她心中的感情,却无法轻易地消除。她因为在意司空曜,才会在听闻这消息后,不顾一切地赶回了司空府。
皓月闻言,这才站起身,看着柳芸儿,感激地道:“皓月先谢过芸儿姑娘。”
柳芸儿还想说些什么,突然听到门外兵士的声音,“大人。”心中一动,她忐忑地迎到门口。司空曜快步走了进来,在看到柳芸儿的一刻,他虽未说话,但疲惫的心情却稍稍得到了缓解。
“大人,成风呢?”皓月尽力望向司空曜身后,见空空如也,她不禁有些失望,急切地问道,“他真的被陆丞相关入大牢了?您没为他说情?”
司空曜轻轻一叹。柳芸儿见状,上前安抚地拍了拍皓月,示意她少安勿躁,随即柳芸儿走到司空曜的面前,柔声道:“先坐下喝口茶再说。”她说着走回桌旁,倒了一杯茶水,然后递到了司空曜的面前。
以前那体贴入微的芸儿,似乎又重回到了自己的面前。司空曜接过茶盏,顿觉心中的焦躁少了些许,他喝了口茶,才沉沉地开口道:“这次事情恐怕有些棘手。”
“皇上可是为难你了?他要治罪于你?我进宫找他去说说。”柳芸儿一连串地问道。话出口,她才想到,上次她离宫的时候,已将令牌交还给了秦子轩,此时她这样说,未免太过冲动。
司空曜摇摇头,解释道:“西域使节之死,事关重大,若不早日拿住凶手,给西域一个交代,恐两国会起争端。皇上没答应释放成风,但在老师的劝说下,皇上给了七日之期,若我们在七日内拿住凶手,则一切既往不咎;若没有,届时我会承担下一切罪责。到时,我会让皇上把我交给西域处置,以此来换取成风的自由。”
“大人!”皓月的眼泪落了下来。
柳芸儿听了司空曜的话,面色一变,但旋即她恢复了镇定,坚定地道:“好,七日之内,我们定要抓住凶手。”如不成,我会陪你司空曜,一同去向皇上谢罪,她暗自在心中做好了决定。
为了方便查案,柳芸儿暂时又搬回了司空府。自从成风被关以后,皓月终日心事重重,柳芸儿也能顺便陪伴安抚她。唐慕瀚似乎早已知晓,柳芸儿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亦没有反对。
在陆一山的安排下,柳芸儿以仵作的身份,同司空曜一起去查看西域使节的尸首。陆一山早就派人,将别馆封锁了起来,而尸首也被转移到了院内的另一间厢房中。
皓月强打起精神,为柳芸儿做帮手,柳芸儿劝她休息,但为了成风,皓月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来到停放尸首的房内,柳芸儿意外地发现,闻不到以往验尸时闻到的霉腐味,却闻到了一股浓郁的奇香。
“这是什么味道?”皓月疑惑地问。
柳芸儿走上前,从尸首的衣物中,翻出一个香囊,答道:“应该是这个。”皓月点点头,两人不敢耽搁片刻,便开始了验尸。
“人死了大约三日,口、鼻、肚皮、两胁、胸前显出微青,符合被杀的时间。”柳芸儿边查看,边示意皓月记录,“伤及心前肋上,自上而下,斜深透内,有血污,此乃致命伤。”
说罢,柳芸儿又翻转着此人的手掌,继续说道:“手上有伤损,但很轻,看来死前曾反抗过,曾用手遮挡,但挣扎时间极短。刀刃直接致命,手法利索,凶手像是职业杀手。”
皓月停下来,问道:“芸儿姑娘的意思是,西域使节被刺而死,并非自杀?别馆四周有成风他们把守,我们发现尸首的时候,门窗也紧闭着。凶手是如何进出的?成风不可能擅离职守,即便是武功再高的杀手,成风也不可能毫无察觉,芸儿姑娘您可要查明啊!”
柳芸儿摆摆手,示意她莫着急,“现在看来,西域使节是被杀没错,至于你们在现场找到的那凶器,我还需要拿回去作画样,然后与伤口比对后,才能最终确认。”
“难道就没什么可疑之处么?”皓月着急地问道。
“可疑之处?”柳芸儿重复着,目光在尸首上不停地巡视,忽然间,视线落在了死者的发间,她伸手取出一样东西,放在皓月身旁的托盘中。
“这是树叶?”皓月疑惑道。
柳芸儿若有所思地道:“这并不像城中的植物。”
皓月接口道:“我会交与大人,让刑部加派人手,去京城周围查查看,哪里有这种树。”
柳芸儿点点头,随即和皓月一起走出房间。等在院中的司空曜和陆一山,忙迎了过来,询问道:“结果如何?”柳芸儿接过皓月手中的记录,简单地向他们说明了结果。
“那也就是说,使节确实是被杀。子唯你手下之人,的确有失职不查之罪。”陆一山先开口指责道。
“陆丞相,不忙。”柳芸儿在司空曜开口之前,阻止道,“我还想查看一下,使节被杀的现场,相信陆大人不介意吧?”
陆一山侧目打量着柳芸儿。这不免让柳芸儿想起那日在刑部,他说的让自己离开京城的那一番话。
顿了顿,陆一山继而笑道:“当然,只要能尽早抓住凶手,柳姑娘请便。”言语之中,他旁若无人,仿佛那天的话,他从不曾说过。
柳芸儿推开门,走进西域使节曾住过的厢房,环视了一下四周,她深吸了一口气,微蹙起眉头。
“怎么,有何不妥?”司空曜问道。
柳芸儿又嗅了嗅,这才答道:“没有那股味道。”
“是什么?”皓月疑惑地问。
柳芸儿反问道:“皓月,你还记得我们从使节的身上,闻到什么味道么?”
“那香囊的味道。”皓月恍然大悟。
“没错。”柳芸儿微微点头,解释道,“这里只有淡淡的血腥味,却并无那股香气。”
“那又如何,此处已闲置了三日,香囊又早被拿走,味道散了也不稀奇。”陆一山在一旁笑道。
“不,西域奇香只要经过之处,香气少则停留半月。西域使节住过这里,不过三日,现在屋内一点味道也闻不到,我觉得有些奇怪。”
“听芸儿这样一说,我感觉事情确实有点蹊跷。”司空曜若有所悟。
“哼,什么奇香,别以为扯这些没用的,就能脱罪。子唯,你好自为之,七日期限一过,若皇上降罪下来,恐怕老夫也保不了你。”陆一山说完,愤怒地拂袖离去。
几个人又在现场勘察了一圈,未发现其他异状,只得暂时返回司空府。
衙役很快便查出了那树叶的出处。事不宜迟,司空曜决定立即前往城郊查看。毕竟他只有七日的时间,如今已经是第四日,时间紧迫,刻不容缓。
几个人即将出门,司空曜却突然拦住了皓月,道:“皓月,今日你就不必一同去了。”
“大人?”皓月诧异地看着司空曜,就连柳芸儿也不明白他是何意。
司空曜笑道:“皓月,我今日打过招呼,本想去牢中看望成风,但现在我们要去查案,你能不能代我走一趟?”
“大人的意思是,让我去看成风?”皓月的神色中露出一抹惊喜。自从成风被关押,她就万般担心,却苦于无机会见上一面。
“是的,不知你可愿意?”
皓月用力点了点头,“愿意,我当然愿意,我这就去收拾一下,马上去,谢谢大人。”皓月说完,感激地又看了司空曜一眼,忙转身向内院跑去。
柳芸儿不禁笑了笑,看着皓月的背影,向司空曜道:“没想到你也有这等心思。”
“从成风入狱以来,皓月就整日魂不守舍。她的心思,我又岂会不明白?”司空曜道,“若我不让她看到成风安好,她是不会放心的。”
柳芸儿但笑不语,盈盈的目光轻轻地扫过司空曜的侧脸。在她的印象中,他总是体贴而细心,那么自己对他的情呢,他又可曾察觉?如今大事当前,她怎能儿女情长?
柳芸儿暗自摇了摇头,随即轻声道:“那我们快走吧。”
司空曜和柳芸儿带着几名兵士,向城郊几里处的山林中赶去。春日的山间草木葱茏,一股清新的气息拂面而来,让人感觉神清气爽。即便是这样,几个人也无心欣赏路旁的风景,脚步愈发匆匆。
越向山中走,气候越寒凉,柳芸儿抚了抚自己的手臂,有些难以消受。司空曜见状,取来他的披风,随即裹在了柳芸儿的身上。柳芸儿一怔,拒绝道:“子唯,你留着好了。”
司空曜摇头轻笑道:“芸儿,你恐怕不了解这里,这处山林和其他地方不一样,气候更加寒冷,温度比城中或者他处都要低一些。这披风,便是我带来给你备用的,你身子单薄,不比我们习武之人,我怕你适应不了。”
柳芸儿不再争辩,拢紧了身上的披风,那披风带着司空曜气息,瞬间温暖了她的心。丝丝缕缕的幸福涌动上来,但其中也夹杂着几分不安,她怕自己一旦眷恋上这种感觉,便无法再抽身。她想爱,但她知道不能爱,因为眼前这男人,即将成为别人的丈夫。
又走了不到半个时辰,一片茂密的树林,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为了节省时间,司空曜稍作安排,令所有人兵分几路,进入树林搜查。柳芸儿依旧和司空曜一起,两人边走,边寻找那树叶的出处。
“据说这种树非常罕见,只有这山中才有。”司空曜解释道。
柳芸儿点点头,忽然发现了什么,高声招呼道:“子唯快看这里!”
司空曜快步走上前,只见柳芸儿拿着一片细小圆形的绿叶。阳光穿过嫩绿的树叶,两人仔细看去,那树叶的纹理模样,竟和在使节的发间找到的那片树叶一模一样。而眼前的树丛,正是他们要找的地方。
“终于找到了。”司空曜微微松一口气。
柳芸儿若有所思地道:“若像子唯你说的那样,只有这里才有这种树,那就说明西域使节曾到过这树林,但这里却并非进城之路。他来这里做什么?”
“确实很奇怪。”司空曜疑惑地道,“我们在西域使节进城之前,就在城外迎着他,随后陪同他来到了别馆,他根本没有时间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