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玑心中一颤,急道:“柳大哥知道她的下落?”
柳意欢微微一笑,低声道:“该来的总会来,该遭的劫躲也躲不过去。各人自有缘法,日后有因缘,自然得以相见。”
两人知道他当日用天眼看过,想必心中有数,只是天机不可泄露,他就算知道,也不能说。听他的意思,紫狐应当没有什么危险,璇玑便松了一口气。
柳意欢喝完汤,把碗一丢,躺回床上用被子把头一蒙,叫道:“我要睡觉了!你们快出去吧!非礼勿视啊!”
璇玑和禹司凤忍俊不禁,互看一眼,这才携手走出客房。
第四卷华梦骤裂 第一章 情怯(一)
自柳意欢和亭奴走了之后,臣下交替,过了差不多小半年的样子。禹司凤的伤势好了大半,只是遭遇阴雨天气时,旧伤会隐隐作痛,但这方面是速求不来的,只有慢慢调理。
伤愈之后,他怕自己长时间卧床静养,耽误了修为,早早便和璇玑约定了每日拆借剑招,修炼法术,不求精进,但求不退步。他二人没事就开始学对方门派里的剑法妙招,居然略有心得,在某些方面对自己功力的缺陷是一种弥补。
本来天下修仙招数千变万化,没有毫无破绽的招式,各个门派之间很有些互补,譬如灵动补足了朴拙,稳健补足虚浮。离泽府的修行套路比浮玉岛还讲究轻、巧、快,然而招式上却并无过多华丽,和浮玉岛双剑合璧的绚丽华美比较起来,黯然失色得多,不过忽东忽西忽左忽右,身形诡异让人摸不着头脑,倒也是浮玉岛万万不及的。更有很多招式非人力所能办到,若非轻身功夫像那大宫主一样出众,发起招来也像老鹅排翅,笨拙的很。
璇玑的轻身功夫在少阳派年轻一辈的弟子中已经算是非常出色的了,但有些招式她也学不来,看禹司凤那样轻飘飘一个折身,一个反转,轻松得像吃葡萄,轮到她自己,不是半途中跌下来,就是来不及出招。她以前跟楚影红修行,何曾遇到过这种窘境,无论怎样困难的法术招式从来没有教过三遍以上的。这次却在禹司凤面前丢了大脸,他虽然不在意,只说这套外人学不来,但璇玑自己不这么想。
她执拗起来。谁都掰不过她,简直卯足了劲,和它们对上了。每天钻进去练,一练就是一整天功夫,连饭都顾不上吃,颇有点走火入魔的味道。最后禹司凤能把少阳派的瑶华剑法使得如行云流水一般熟练时,她也终于勉强过关了。
“这套剑法,简直是背后有翅膀的人才能学会。”
璇玑苦苦钻研了几个月,最后还是没能大成功。不得不哭丧着脸放弃。然而想到了自己花了这么久的功夫却没成什么模样,到底还是不甘抱怨了一下。
禹司凤刚刚练完剑法,额上满是汗水,顺着头发滴下来。听她这样抱怨,便笑着走过来:“已经很不错了,你能练到这样的地步。有些人一辈子也学不会。”
璇玑自己也是满身汗水,把剑收回去,往石头上一坐,叹道:“爹爹说过,天下间的修仙功夫。有的是大众,有的是小众。所谓大众呢,就像我们少阳派这样的,谁都能学,也能学出个结果,但真正学精了,却非常困难。我想,小众大概是你们离泽宫的功夫了,简直是独门绝技,挑人才能学会的。”
禹司凤但笑不语。两人并肩坐在大青石上,林间微风阵阵,令人通体舒畅。这里是它们找到的秘密修行场所,难得树林中有一块地势宽敞的地方,足够施展开身手。此时正值盛夏,骄阳如火,方圆百里都被那阳光晒得白花花一片,气都透不过来,这里却有绿树成荫,比外面要阴凉多了。
这地方是璇玑找到的,她自嘲,自己最大的本事不是别的,而是招享福偷懒的好地方。无论身处什么样的环境,她都有本事第一时间找到最舒服的位置靠上去,如今看来,此话不假。
璇玑刚才练剑出来一身汗,如今被林间的风一吹,顿时浑身清爽。她忍不住往石头上一躺,像一只大猫,把脑袋枕在禹司凤的腿上,一面轻道:“不知道柳大哥他们现在在干什么。”
禹司凤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说道:“大概是在妓院喝酒吧。”
“他……难道没有不在妓院的时候?”
“有的。那大概就是在酒馆里喝酒。”
璇玑默然。过一会,又道:“为什么你一直不告诉我,柳大哥以前和离泽宫有什么龌龊?”
禹司凤沉默半响,道:“陈年旧事,何必再说。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很小的时候我就认识他了,不过第一次见他,实在离泽宫的地牢里。那会他第一次试图逃出离泽宫,却被人抓了回来。:
璇玑问道:”他为什么要逃?“难道也是因为外面有个他放不下的人吗?想到这里,她脸上微微一红。
禹司凤没发现她的小心思,继续说道:”是因为她受不了离泽宫的规矩吧。柳大哥是个酷爱自由的人,不喜欢别人管着自己。我第一次见他,被他用一个果子逗乐过去,听他说了一个下午的笑话,从此觉得这人很好……和师父师伯给我的感觉都不一样。“
他似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东西,笑了笑,“那以后我天天溜去地牢里找他玩,他每天都说……嗯,说很多有趣的东西。我们就这样渐渐熟悉了。”
其实柳意欢那时候一个人被关在地牢里,无聊得要死,有个小孩儿陪自己玩那是再好不过的。他这个人哪里来的什么礼义廉耻的观念,根本就是为老不尊,他每天都和禹司凤大说女人经,完全是个急色鬼的模样,居然没把禹司凤教坏成为一代色魔,也算是幸运。
“后来老宫主死了,留下遗言放他出去,这就算逐出师门了。那天我去找他,他问我,要不要和他一起走,我……”
他忽然顿了一下,眼睛眯起来,半响,才道:“就是这些了。他的事情我也只知道这么多。”
璇玑奇道:“你没说自己有没有答应和他走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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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司凤低声道:“因为我不记得了。那一年所有的事情,发生过什么,我完全不记得。”
两人都是无语。在石头上靠了一会。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禹司凤排排她的脑袋,柔声道:“走吧,该回客栈了。晚上这里蚊虫多。”
有时候他会想起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断。关于哪一段莫名其妙被消减的会议。拼凑不到一起,他总是会忘记。那一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到底有没有答应柳意欢的询问。去问他。他也只是笑,卖关子不说话,被问急了,他就会老一套的四两拨千斤:有没有答应——不重要。重要的是小凤凰还和我亲密,像小时候一样。这样就足够了嘛!
吃完晚饭,旋即很乖地回自己房间了。其实刚开始的日子她是缠着要和他睡一起的,可是这次禹司凤说什么都不肯答应。高翔她要进来和他睡一张床,她就成了洪水猛兽一样。强人所难向来不是璇玑的专长。磨了一阵子看他还是丝毫不肯松口,也只得乖乖地和他一人一间房。她觉得很可惜,那一夜和他睡在一张被子里,很温暖,偶尔想起要重温,他却不肯了,她也只能在心里小声嘀咕他冷酷无情。
对于这件事,禹司凤甚是强硬。冷下脸拒绝他,其实也是有自己苦衷。他们一无媒妁之言。二无父母首肯,就算修仙者没那么多世俗规矩,但年轻男女无缘无故住一间房,对自己没什么,对璇玑来说却不算什么好事。更何况他的伤势已然大好,两人又都是血气方刚的少年,万一一个把持不定,自己岂不是害了她。
俗话说,近情情怯,以前两人尚未表露心迹,处于暧昧的时候,他倒是颇为胆大。如今真正放下所有顾虑,他却不敢了,仿佛放纵了自己的欲念,就是亵渎她一样。越是真正靠近那个人,心中千万般狂想反而一一收敛起来,情怯,莫过于如此。
禹司凤剔亮灯火,从包袱里取出皇历细细翻看,算着簪花大会的日子。还有四个月,可以做的事情很多。格尔木这里一直没什么风吹草动,更不见乌童有什么动静,这种现象并不能让人安心。倘若他不停地派人来捣乱,反而更好些。如今的情况,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前两天收到柳意欢的信,说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定海铁索事件,如今全不销声匿迹,所有的妖魔仿佛都在一天之内消失,就像他们从来没有进行过破坏铁索的事情一样。
“不祥之兆”——柳意欢用朱砂笔在后面写了这四个触目惊心的大字,让他沉吟了很久。
乌童曾说,他是右副堂主,那么在他之上应当还有左副堂主和正堂主两人。如今的情况明显是敌暗我明,他们对两大派的行踪了若指掌,而槠磊他们却来年其他两个堂主是谁都不知道,更不用说这个堂中规模如何,目的为何。乌童很明显对定海铁索一事并不伤心,他的目标应当是把少阳给铲平,那么,其他两个堂主对他这种野心究竟是清楚呢,还是被蒙在鼓里?
他皱眉沉吟,忽听窗外传来一阵扑簌簌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在拍打着翅膀,纱纸糊的窗面外,透出一团晕染的红光。禹司凤生性谨慎,当即吹灭了烛火,悄声走到窗边,凝神去听,一时竟不开窗。
谁知隔壁却枝丫一声把窗户打开了——璇玑!他这个没戒备心的丫头!他正要出声阻止,却听她欢喜地笑道:“呀!是爹爹的红鸾!你怎么会来这里?”禹司凤当即心头一宽,却还是留着一丝戒备,轻轻吹了一声口哨,将袖中的小银花唤醒,然后推开窗户,只要外面有任何异常,小银花便会立即发作。
他二人的窗台是相连的,推开窗户便见到一只火红艳丽的鸾鸟站在上面,昂首傲视,颇有气势,正是镞磊养的灵兽。璇玑见红鸾脚上套着一枚铁环,上面刻着少阳的标记花纹,立即抽了出来,奇道:“爹爹怎么会用红鸾给我们送信?太浪费了。”i
那红鸾轻轻叫了一声,犹如珠玉溅碎,分外好听,跟着把翅膀一拍,钻进了禹司凤的房间里,落在桌上左右走动,最后停在那里不动弹了。璇玑“啊”地叫了一声,“你怎么进司凤的房价那!呃……司凤……”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可怜兮兮,“事出有因,我、我能暂时去你的房间吗?”
原来禹司凤当时拒绝她的神情甚是严厉,害她以为自己做了什么错事,所以每次提到去他房间,都有些战战兢兢。
禹司凤也是一头雾水,不明白褚磊有什么事情,便答道:“你过来呢。”
话音一落,对面那个绿衣少女一溜烟就从窗口钻了过来,笑得眼睛都咪了起来,把取出的那个字条一晃,道:“来,看爹有什么事。”
第四卷华梦骤裂 第二章 情怯(二)
然而不看还好,一看之下,两人都是大吃一惊,褚磊劈头第一句话就是:逆徒钟敏言,背弃师门,犯下滔天罪行。即日起逐出师门,从此与少阳派再无瓜葛,特立此状。
璇玑大惊道:“他……他居然昭告天下!把六师兄逐出师门了!”
禹司凤一把夺过字条,飞快地看了一遍,脸色登时苍白,轻道:“他……把陈敏觉杀了!还将尸体丢在少阳派大门口!所有人都看见了!”
璇玑倒抽一口气,两人怔怔看了半响,她忽然低声道:“我不相信!六师兄不会做出这种事!他、他从小就是嘴硬心软的人……他绝对不杀二师兄的!”
禹司凤摇了摇头,良久,才道:“你爹爹为了此事震怒不已,誓要将他捉拿归案。吩咐我们如果见到他……不许手下留情。还说这次是那些妖魔的挑衅,我们出门在外,要小心谨慎,所以拍了红鸾出来寻找我们,留下他,当作帮手。”
他又看了看字条下的日期:庚子月丙卯日,是半个月之前了,褚磊并不确定他们是否还留在格尔木,故而让红鸾四处寻找,花了这许多时间。
璇玑紧紧攥着衣角。脸色发白。半响,还是那句话:“我不信!”
禹司凤叹了一口气,将那字条摊在桌上,低语:“我也不信。我现在就想去不周山。找敏言问个明白!”
璇玑急忙起身道:“那我们现在就……”忽然转念一想,当即坐了回去,摇头道:L“不。不去。”
她抓住禹司凤的袖子,低声道:“你的伤势没有完全好透,我不会再投入任何险境,更何况,以我们俩的本事,闯进去也只有死路一条。”
禹司凤没想到她也有冷静理智的时候,不由一愣。璇玑的手攥得死紧。似是竭力压抑心中的惶恐,隔一会,平静了一些,道:“我们还没变强,还没到能毫发无伤把他们救回来的时候。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她内心显然激动之极,苍白的嘴唇微微颤抖,眼中泪水莹然,却被她用力压抑住,“二师兄的仇,六师兄的仇,玲珑的仇……我一定会找乌童讨回来!”
禹司凤抬手揽住她的肩膀,将他的脑袋按金怀中。柔声道:“你能这样想,就证明你长大了许多。这些仇,我陪你一起报,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要好。”
她默默点头,柔软的头发贴着他的脖子,又麻又痒。他心中又是一荡,然而到底是没心情,只叹了一声,道:“咱们明天离开这里吧,去庆阳。看看柳大哥是不是在那里。”
璇玑还是点头,不说话。
禹司凤只觉气氛渐渐尴尬起来,虽说两人都为了钟敏言的事情心神激荡,然而到底夜深了,她一个女孩子留在这里,还卷缩在自己怀里,怎么也不太好。桌上的红鸾抬头看看他俩,低叫了两声,又把脑袋索贿翅膀下,继续睡觉。看起来它和璇玑一样,也很喜欢禹司凤的房间。
“璇玑……夜深了,你回房休息吧。明早咱们还要赶路。”他柔声说着,摸了摸她的头发。
她闷声“嗯”了一下,终于坐直身体,脸上湿漉漉的,几颗泪珠还留在腮边,神情凄然,看上去甚是楚楚可怜。他下意识地用手去擦,谁知越擦越多,她的眼泪簌簌落在他掌心,滚烫的。
“璇玑。”他的声音听起来像一声叹息。
她摇了摇头,可怜兮兮地说道:“司凤……我不想回去,心里难受……你……陪我说说话好不好?”
禹司凤轻道:“说什么?”
她哽住,片刻,突然推开他的手,低声道:“你是不是很讨厌我?我让你觉得烦了?”
禹司凤心中一惊,急道:“没有!你怎么……”
她低声道:“你是越来越讨厌我了,以前你不会这样的……难道,我又做错了什么事?我这个笨蛋,总是会犯错,而且自己还不明白到底错在哪里……你会觉得烦也很正常,有时候我自己都会觉得烦……”
“璇玑。”他提高了声音。
她愣了一下,眨眨眼睛,睫毛上的泪珠掉下来,落在手背上。
“你要是觉得……和我在一起不开心,你、你就会……”
“回哪里?”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尖锐起来。璇玑一惊,抬头看她,只觉得他脸色苍白,双目却幽深,定定望着自己,定定问道:“你想说,让我会离泽宫?”
璇玑忽然跳了起来,一把抱住她的脖子,哭道:“明明是你不好!为什么每次都说得好像是我的错?司凤!!我不要你走的!你……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禹司凤不防她突然激动起来,被她这样用力一仆,登时朝后仰翻过去,两人扑通一声摔在地上,璇玑只觉胳膊一阵剧痛,立即忘了哭,只顾着龇牙咧嘴地抱着脖子了。“
“别动,我看看。”禹司凤躺在地上,将她的胳膊拉到眼前,撩起袖子,果然手肘哪里擦破了油皮,快要流血的样子。他立即从腰间皮囊里找出伤药,细细涂在上面,最后又紧紧扎了一层绷带。
璇玑这时倒也顾不得哭了,扑扇着睫毛,只知道呼疼。忽觉他低头,在她手腕的地方轻轻一吻,炽热的唇,渐渐往上蔓延,最后吻在她手肘里敏感的那块皮肤上。她忍不住“阿”了一声。脸涨得通红。要抽手,却抽不回来,好像胳膊上那块伤也不怎么疼了。
“璇玑。”他叫她,忽然微微一笑。朝她勾了勾手指,“过来,我有话要说。”
她犹豫了一下。不知为何突然胆怯起来,红着脸摇了摇头,撑着地向站起来,谁知她将她的胳膊以来,她又摔了回去,撞在他身上,两人摔成一团。
“伤!伤!”她叫着。赶紧撑起身子,就怕压倒他胸口,后脑勺忽然被她用力一压,又跌回去,脸颊上一热,却是他贴上来。两人的脸颊紧紧贴在一起,她的胳膊如此有力,几乎没气了。
第四卷华梦骤裂 第三章 灵兽(一)
第二日,两人便离开了格尔木,御剑直飞庆阳。寻找柳意欢,本来禹司凤料定了柳意欢的性子,肯定是留在庆阳花天酒地的,谁知这次他却算错了,柳意欢的确没在庆阳。问了妓院老鸨,也说他好几个月没出现了。他们扑了个空,顿时不知下一步该怎么走。
“要不先回少阳派吧?我想看看玲珑。”出了娇红坊大门,璇玑立脚提议。
禹司凤在心中盘算一番,离簪花大会还有四个月,现在就回少阳派未免为时过早,何况少阳上下如今一定对钟敏言颇多微词,依璇玑的性子,听到那些风言风语,一定会郁闷,到时候两边都闹得不开心。
“你不是想找灵兽吗?”他笑着说,“我知道往西有一座山叫众兽山,里面娇魔众多。咱们不妨去那里看目的地,挑选一番。”
璇玑双眼登时一亮,“好呀……可是,你不是说选灵兽的事情不能急吗?”
禹司凤咳了一声,笑道:“是不能急。不过去看看也好,有缘的话,转首之间就能遇到属于自己的灵兽。”
璇玑吓了一跳,原来她把“转首之间”听成了“斩首之间”,茫茫然想着如果要斩首才能得到灵兽,那这颗脑袋要不要小小放弃一回。既然要斩首,那为什么爹爹司凤他们有灵兽的人,脑袋还安稳地留在脖子上?真是奇怪也哉……
“发什么呆?走吧。”禹司凤叫了她一声。
璇玑追上去,连声说道:“现在就去吗?难道不找个饭馆先吃饭?”
饭毕,两人御剑飞往众兽山的时候,璇玑忽然觉得下面的景色很熟悉。想了半天,突然叫道:“啊!鹿台山!司凤,你还记得吗?咱们来过这里!”
禹司凤点了点头,两人都想起四年前和大人们一起来捉妖的场景。那时候他们两人对彼此的第一印象都超级烂。禹司凤还骂过她恶女人,一见面就没好脸色。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他却越来越不想离开她。感情的事情永远是这么奇妙,当时才十三岁的他,或许再也想不到,那个一出手就差点掐死小银花,还侮辱离泽宫面具的女孩子;那个曾让自己在肚子里痛哭的坏女人,最后却成了比自己生命还重要的女子。
“你笑得好怪异。”璇玑见他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诧异极了。
禹司凤揉了揉脸皮。从回忆里抽身而出,突然道:“咱们去鹿台镇看看!走!喝果子黄去!”
说罢自己先降下云头,璇玑急忙追上去,兴觉他今天很有点怪异。却说不出怪在哪里。
鹿台镇还和四年前一样,古朴的小镇,街边杂耍卖艺摆摊的众多。虽然不如庆阳那等大城繁华,却自有一种令人舒畅的气氛。璇玑眉开眼笑地跟在禹司凤身后,在人潮里穿梭,一会买蒸糕,一会买糖人,一会买肉馒头。一直走到县衙门口,两人很有默契地停下脚步,想想这里曾放着琉璃大缸,他们就是在这里救了亭奴。
璇玑吃吃笑道:“我还记得那会,你和六师兄两个人紧张的路都不会走了。好像第一次做坏事一样。”
禹司凤的脸一红,啐了一声:“别废话!最后……还不是靠我。”
他和所有少年人一样,喜欢把功劳往自己身上揽,璇玑笑道:“没有我和六师兄,你一个人也救不出亭奴,吹牛的家伙!”
禹司凤抓住她的手,走过县衙,想起那个美丽的下午,三个孩子做了一次英雄,将受难的鲛人放生,在湖水边尽情大笑的场景。他们也曾说过要做一辈子的好兄弟,好朋友,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会分开,伤害对方。那时候是多么快乐,不懂得烦恼,盼着长大,可是一旦知道长大后,遇到的事情都不怎么快乐,他们还会眼盼着长大吗?
他低头看了看和璇玑牵在一起的手,曾经还有两只手搭在上面,四个小孩笑得傻瓜一样。到如今,那两人一个生死不明,一个离开了。世事如此无常,总是不按照心愿来进行,只剩他们俩,还能挽留住小时候的欢乐吗?
“司凤,到了哦。”璇玑的说话声把他拉回现实,抬头一看,果然是到了上回他们去的那家酒馆。果子黄的香气在整条街上洋溢,闻一下便要醉。
两人要了一坛果子黄,两碟下酒菜。坐在窗边闲聊,禹司凤袖中的小银花闻到酒香,蠢蠢欲动,探出一个脑袋,在杯子上来回触碰,似是跃跃欲试,璇玑笑着用筷子沾了一些酒液,送到它面前,不防它一口咬住,她赶紧松手,笑道:“哎哟,该不会是要把筷子整个吞下去吧?”
属司凤轻轻把筷子抽出来,摸了摸小银花的脑袋,道:“这玩意对你来说不是好东西,别贪嘴。”
小银花只尝到一滴果子黄,很是不满,嘶嘶地吐着信子,那模样很可爱。璇玑撑着下巴逗它玩,一面问:“司凤,你是怎么找到小银花做灵兽的?”
“其实,本来不打算找它的。”禹司凤拍了拍小银花,它不甘愿地钻回袖子里,缩成一团。“我本来是看上一条更凶猛的蛇妖,因为它力量太强,我没办法制服,所以师父说他替我捉来,作为我的灵兽,结果那蛇妖极有灵性,败给了师父之后不吃不喝,没几天就死了。我见它还留下一个蛋,便拾了回去,那就是小银花了。”
璇玑两眼发光,奇道:“那小银花以后也会成很厉害的蛇妖……不对,灵兽?”
禹司凤笑着点头,“它现在还只算个孩子,再过好几年才能算合格的灵兽呢。”小银花在他袖子里钻来钻去,显然不满意他的话,意思是说它现在不合格,他用手轻轻安抚,柔声道:“不过这孩子现在已经很能干了,以后一定能成最好的灵兽。”
小银花安静下来,享受着主人的抚摸。璇玑艳羡地看着主人和灵兽之间的互动,只盼望自己也赶紧找到一个厉害的,像小银花和司凤这样,感情浓厚的。
两人边喝酒边聊天,不知不觉就喝光了大半坛果子黄,正说着小时候各自的趣事,忽听楼下一阵梆子乱敲,两人都是一愣,对这邦邦的声音很是熟悉,上回县衙抓住了亭奴示众的时候,也是这样狂敲梆子。
二人探头出去,就见县衙前挤满了人,原来告示栏那里贴了一张新告示,大红的底色,不知写了些什么,围观的人议论纷纷,一个个都叹道:“近两年风水不好,祸事不断临头。那妖怪吃人的事情才过去没几天,又出来个怪火……”
两人对望一眼,立即从窗口跳了下去。璇玑摸了摸钱袋,里面瘪瘪的,就冬剩几下铜板,她回头愧疚地望了一眼酒馆,道:“我第一次喝霸王酒。”
禹司凤下意识往怀里一掏,荷包里也是空空如也,他俩尴尬地对望一会,决定就喝一次霸王酒,偷偷溜走了。
那告示原来说产不是鹿台镇本地的事,而是邻县平凉最近闹怪火,十里的农田庄稼一夜之间被烧得土地漆黑,成了沙地,又兼一整个农庄被烧光,半个人也没活下来,衙门调查不出原因,只得出了告示,求高人来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