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宫主轻道:“面具虽然摘下,咒语却没解开。所以他还是离泽宫弟子。晚辈身为离泽宫宫主,自然不能让外人掳走他。”
柳意欢冷笑起来,“说来说去,你就是要强留住他罢了。你们离泽宫近来很会捣鬼,做了些背地里的见不得人的勾当。我看你要留他,不是为了规矩, 而是为了私心!若玉刺伤他的事情不要说你不知道,你敢模着心口说一句此事你事先完全不知情吗?!”
大宫主正色道:“晚辈发誓。若玉一事晚辈全不知情!何况离泽宫有什么事。如今也不该由前辈置噱。罗长老是离泽宫的人,禹司凤也是离泽宫的人。晚辈就是粉身碎骨。也要保护本宫中人的安全。”
他的口气居然这么硬,看起来当真不好对付。柳意欢一时竟也想不到什么说辞来和他辩,搞不好他来硬地,强行动手,他们这边只有三个人,璇玑体力透支。自己天眼无法打开,亭奴更是什么都不会的鲛人,完全处于弱势。若不是他手里拽着一个罗长老,只怕此刻他们三人就被关进地牢了。
他还在沉吟。身旁地亭奴忽然开口道:“宫主,何不问问这孩子自己的意思?他虽然是离泽宫弟子,但也是一个人,焉知他不想离开呢?”
大宫主见他突然开口。不由有些愕然,上下细细打量一番。低声道:“这位是……”
“亭奴。”他淡淡报上自己地名字,然后一把揭开铺在腿上地细毯子。鱼尾立即露了出来,“我是鲛人。”
年轻弟子们原本见他文质彬彬。又坐在轮椅上,本以为是个残疾的书生人物,谁知居然是个鲛人,纷纷哗然。大宫主地目光飞快在他的鱼尾上扫过,眼皮微微一颤,这才说道:“原来是亭奴先生。先生既然不是我离泽宫的人,不好随意过问。司凤的个人意愿,与本事无关。”
“怎么会无关?!他又不是木头人!”
又是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大宫主一抬头,就见璇玑走上前来,还是和四年前那个小丫头一样,昂首挺胸,丝毫不惧,定定地看着自己。
璇玑又道:“你做宫主的,不给他说话,是什么道理?他的面具是我摘的。咒语我也会给他解开!只要咒语解开,他就不是离泽宫的人了,对吧,我一定会解开的!”
大宫主轻笑一声,“褚小姐……”
话未说完。却被她挥手打断,“我不要听你说!我要听司凤自己说!司凤!我们在一起很开心。我、我不知道做了什么,会惹得你不高兴。但是……如果你选择留下,我也不会怪你……可是我会非常痛苦!痛苦得很想死!你若是觉得我死了也不要紧,你就尽管留下!”
她本来是想说得慷慨大方一些,谁知说到后来越说越委屈,忍不住红了眼眶,声音哽咽。到最后居然变成了赌气威逼。想到司凤会留在离泽宫,以后再也不能相见,她的理智顿时全没了,空剩下一肚子委屈茫然。虽说她来之前早已下定决心,不管他做什么选择,自己都会支持,但是事到临头,她到底还是后悔了。
她这份霸占的心情,自己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反正禹司凤应当就是她一个人的,谁也不可以抢走他。他们说好了要永远在一起,这个诺言,就是应当到死都该遵守的。
禹司凤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看着她,目光中仿佛有漫天的火海在焚烧。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忽然转身,恭恭敬敬地对大宫主磕了三个头。朗声道:“宫主,司凤不肖。”他再也不自称弟子,摆明了是要和离泽宫脱离关系。
说罢起身掉脸就走,直直向璇玑走了过来,每一步仿佛都踏在云端,快要支持不住。
在场众人无不大惊失色,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当面离开离泽宫!就算是当年的柳意欢,也是挑了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逃走的。如今诸位长老,正宫主都在,他居然毫不顾忌转投他人,这种胆气固然值得敬佩,但也委实无法无天了些。
璇玑喜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也顾不得擦,扑上去一把抱住他,只觉怀中的少年身体微微发抖,忽而一软,跪坐在地上。轻轻咳嗽起来。
“你的伤!”她手忙脚乱地要取药,却被他用力抓住手腕,也跟着跌坐在地上。他死死盯着她,仿佛看一个陌生人,然而目光炽热得仿佛可以燃烧整个天空。他看了良久,终于低声道:“你不许死。就算死。也是一起死。”
璇玑张开双手,和他紧紧拥抱,紧得恨不得将对方都揉进自己的胸膛。他们这种不顾一切的情态,让许多年轻弟子都为之脸红心跳,更有些人悄悄羡慕起来,只盼他们能顺利逃走,成就神仙眷侣,也是一桩美事。
过了很久。禹司凤才轻轻放开璇玑,在怀中取出那枚面具,它还是哭丧着脸。这一次,他看着,只是微笑,丝毫不为所动,将它放在地上,抽出剑来,用力斩碎。
“这些只是虚幻的,我到如今才真正明白,什么才是真实。”他淡淡说着,抓起那个碎裂的面具,远远地丢进海里,毫不留恋。
“司凤。”璇玑抓着他的手,轻轻叫着他的名字。
他低头微微一笑,拉着她从沙地上起身,柔声道:“走,我们离开这里。”
第三卷无心璇玑 第四十九章 离泽宫(六)
这两个年轻人心意想通。顿时觉得全天下再也没有任何可以阻拦,再也没有任何事需要担心,哪怕此时此地是无间地狱。也是毫不畏惧,他们对场上的暗潮汹涌显然毫不在意,携手走到后面,笑吟吟地说起话来,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
柳意欢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欢畅淋漓,感染得亭奴也跟着微笑。两人都觉痛快的很。
“小宫主。君子不夺人所好,你看看这情形,莫非还要做打散鸳鸯的棒子?”
柳意欢问的虽然不客气。但话糙理不糙,纵然他身为离泽宫长辈,却也没有无故打散情人的道理,更何况司凤早已被种了情人咒,按规矩来说,也只能算半个离泽宫弟子。
大宫主面无表情,半响才谈到:“前辈言重了。”
柳意欢笑道:“你知道言重就好。这样吧,我们马上就走,你们也不用再苦苦相逼,这罗长老嘛......我到了格尔木就将他放了。从此禹司凤和离泽宫再无瓜葛,你看这交易成不?”
大宫主微微一笑:“那离泽宫未免太吃亏了些,前辈这算是欺压小辈吗?”
柳意欢瞪圆了眼睛:“怎么!你还想我现在就放了罗长老不成?那可不行,你们这么多人,恶狠狠地,罗长老可是我们的救命草,这会还给你们,老子才是大蠢驴!”
大宫主一时沉吟不语。那罗长老被柳意欢卡住脖子,呼吸也艰难,然而说起话来还是气势汹汹。仿佛被挟持的人不是他自己一样。
“宫主,不用理会这狂徒!也不用担心我。离泽宫是什么地方,怎能容他们如此放肆!”
柳意欢用匕首戳了戳他的脖子。哼哼笑道:“师兄,名声气魄都是假的,自己地命才是最重要。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一点都没变,整天假装大义凛然。潇洒的很呐!”
罗长老冷道:“无耻狂徒!我不屑与你说话!宫主,不用顾忌我,立即将他们拿下!”
柳意欢见大宫主一直不说话,只怕呆久了生变,当即对着天空轻轻吹了一声口哨。只见天边迅速飞来一柄巨大的石剑,摇摇晃晃停在海边。竟真地像马匹,随传随到。
“你们几个,先上去。”他吩咐着。
亭奴点了点头。带着禹司凤和璇玑,先上了石剑。远远地等着他。
柳意欢挟持着罗长老,慢慢后退,双眼紧紧盯着对面离泽宫诸人地动向,一个也不放过。由于大宫主始终不下指令,众人都不好动手,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把人带到石剑前。
“亭奴,给我捆妖绳。”柳意欢头也不回定定说着。
亭奴立即从袖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绳子。捆妖绳是在绳中加上咒法的一种法器,一旦被它束缚住,纵然有通天的法力那也使不出来,柳意欢用捆妖绳将罗长老捆个结实,他被绳子拴住之后。气力也就和普通人差不多。半点也挣扎不得。
“来!咱们走喽!”柳意欢一声欢呼。转身正要将罗长老提起纵身跳上石剑,忽听对面璇玑一声惊呼,他下意思地将罗长老向前一抛,转身便要迎战。眼前青影乍闪,却是那大宫主趁他转身不备,终于出手。
柳意欢见他身形犹如鬼魅,动作快若闪电,根本看不清,心中也不由骇然,只将匕首抓起护在身前。待他攻到身前再反击。
谁只那大宫主忽然纵身而起,厉声道:“把人留下!”那一团青影一纵之下居然离地丈余,轻飘飘地飞了起来。这等轻身功夫委实让人惊骇。众人见他跃过头顶,急急落下,伸手便要抢罗长老,一连串的动作犹如行云流水,尚未反应过来,他人已到面前。
柳意欢急忙发招攻击,谁知他袖袍轻轻一甩,将他的匕首卷住。再一带。匕首脱手而出。他这下吃惊的话都说不出来。抬头见他兔起喜落,青袍扬袂。足尖在沙地一点。砂粒居然一丝痕迹也没留下。
璇玑见他近前,立即抽出崩玉要应战,却被禹司凤一把拉住。略一迟疑,柳意欢已经追了上来。虽然动作不如人家大宫主潇洒流畅,但速度居然也不慢,抬手去抓他的后背心,大宫主身形一斜,巧巧从他胳膊旁让了过去,五指微张,犹如拨弦弹琴一般。在他肩上一抓而过。
“啊!”柳意欢也不知是真是假,痛叫一声,招式突然一换,两只胳膊抡得风车一般。毫无章法,没头没脸朝大宫主身上打去。那模样看起来不像是比武,倒像是泼妇发狠。
大宫主一时倒也对他这种打发无可奈何,须知柳意欢要是耍起无赖来。神仙也一时半会没主意。他只得先后退几步,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发疯。
柳意欢只觉被他拂过的地方越来越冷,像是有什么东西钻进了皮肤里。冻住筋脉血管,肩上越来越重,竟像扛了几十斤重的冰块一样。他心知不好。中了他地冰咒,一旦被催动起来。全身的血管都会被冻住,一直冻到心脏,就是大罗金仙也必死无疑。
他舞了半天胳膊,终于支撑不住。咬牙反手在石剑上一拍。厉声道:“你们先走!”
那石剑被他一拍之下,立即微微颤抖,大有一飞冲天地气势,然而晃得两下,还是稳住了。没飞起来。璇玑见他并不上来,不由急道:“柳大哥!你......你不要一个人留下!”
他恍若未闻,头也不回,肩上的冰寒一村一寸往下侵袭,渐渐令人不能动弹。他忽然露出一个很猥琐地笑容,望着大宫主,道:“难怪把宫主的位置传给你,不简单呐。”
大宫主将手一抬,厉声吩咐:“都拿下了!”
身后一直按兵不动的离泽宫诸人得令,立即拔剑攻击。一时间锐利剑气充斥整个天空,年轻弟子与长老们混杂在一起,密密麻麻一片剑气地海洋,都是对准了海边的这几人。很显然大宫主是下了决心舍弃罗长老也要维护离泽宫尊严,这片巨大剑气如果放出去,不要说柳意欢,只怕这一片沙滩都会翻天覆地。
柳意欢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声笑道:“这下可不好过了,够狠毒,好手段!”
话音一落,忽觉脑后热浪熏天,他茫然地回头,只见璇玑手中的崩玉剑又凶险燃烧起来,无数条细小的火龙在上面飞快地穿梭,急不可耐。她厉声道:“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说罢便要挥剑放出火龙。那大宫主先前在宫内早已见识过她三味真火的厉害。这丫头很有些古怪,如果逼急了她,那火焰只怕比方才的还要凶猛。三味真火不同凡火,那是天上的火,离泽宫诸人受不起这等烈火,只怕要死伤惨重。
他心念急转,一瞬间想到无数个法子,脚下一动,青影乍闪,一眨眼就冲到璇玑身边。抬手作势要去抢她的剑。璇玑冷不防他动作这样快,不由自主后退一步。他中途招式乎变,袖袍一展。竟是抓向旁边重伤的禹司凤。
众人再也想不到他居然不是来救罗长老,却是抓禹司凤的。柳意欢和亭奴都是大吃一惊,然而一个中了冰咒无法动弹,另一个本来就手无缚鸡之力,也只能干瞪着眼。
那宫主一把抓住禹司凤的领口。轻轻一提,眼看就要将他抛回去。忽然脸旁一炽,像是被火舌舔了一口。剧痛无比。耳边传来璇玑森然的声音:“放下他!”
他认定璇玑经验不如,又自负自己的速度,竟恍若不闻,足下一点,倒退了几丈,正要聚力纵身而起,却见眼前火光大盛,无数条火龙奔腾而来,竟比他还要快上数倍。大宫主心下大骇,再也顾不得禹司凤,一把丢开他,急急后退,却仍是迟了一步,被其中一条火龙咬住胸口。擦过去,天火焚烧,其痛楚无法用言语描述,纵然沉稳如他,也痛的嘶声大吼。被一众火龙掀翻过去,仰面躺在地上。生死未卜。
离泽宫诸人见宫主居然被重伤,都是大惊失色。再也顾不得放剑气,纷纷抢上前来查看伤势。
柳意欢不顾自己身上的冰咒漫延,先将禹司凤抢了过来,亭奴顺势将他二人抓山石剑,柳意欢喘息未定,一把将动弹不得的罗长老腿下去,他在沙地上滚了好几圈,目光犹如要杀人一般,死死瞪着柳意欢。他呵呵一笑,低声道:“师兄你保重吧,咱们后会无期!”说罢再次勉力拍了拍石剑,道:“快,快走!”
石剑终于微微晃动起来。一飞冲天,霎时隐没在云端天际,再也见不到踪影。
第三卷无心璇玑 第五十章 离泽宫(七)
这一番惊心动魄的抢人行动暂时算得上是圆满落幕,只是柳意欢中的冰咒很是毒辣,不知如何消除。好在他甚是硬气埋头不吭一声,管璇玑借了崩玉剑贴在肩膀那块。崩玉剑性极烈,靠在肩上融融而有暖意,好歹也能让那冰冻速度减缓一些。
他受了伤,御剑再也飞不远,只能先回到格尔木。璇玑见他一落地就晕了过去,不由急道:“怎么办?要怎么解开冰咒?”
亭奴和禹司凤都是神色凝重,过得一会,亭奴才道:“冰咒隐伏在筋脉内脏之中,最难消除。就我所知,只有两种法子可以解,一是找那下咒之人解开;二是用相克的咒法抵消了去。”
他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众人都明白这两个法子可行性几乎为零。先不说大宫主被璇玑的火龙给烧伤,死没死也不清楚,就算没死,他肯定也不会过来解开冰咒的。而冰咒属于水行,与水相克的是土,这里谁也不会御土术,也只能干瞪着眼。
三人商量了半天,也想不出个好法子,眼见柳意欢冻得嘴唇乌紫,浑身打颤,他们急忙多加了三四床棉被盖在他身上。又唤了小儿送了四个巨大的火盆,放在屋角熊熊点燃。亭奴解开柳意欢的以上,只见他右边从肩膀开始,一直到整条胳膊,都变成了淡淡的青色,那青色又有渐渐从左边蔓延的趋势。
他立即将崩玉剑靠在那青色的边缘处,只觉蔓延的速度似乎减缓了一些,当即回头道:“璇玑,你去格尔木的药铺问问。有没有晒干的玉枝草卖。如果有,先买上二两回来熬汤。”
璇玑一听玉枝草三个字,立即道:“是昆仑玉枝草吗?”
亭奴微微一愣,“有昆仑玉枝草自然是极好的。但那种十分珍贵。想来这里是没得卖。普通的玉枝草便也可以。”
璇玑赶紧翻出自己的香囊,从里面掏出一把异香扑鼻的干草,道:“我这里有昆仑玉枝草!小阳峰上长了很多,是用来喂灵兽的。我见它很香,所以晒干了拿来装香囊……你看看,能用吗?”
亭奴大喜过望,急忙将那一卷干草接过来。一根根抽出细细端详。只见叶长而纤细,上面螺纹不断,正是极其珍贵的昆仑玉枝草。这种玉枝草还会结出玉枝果。用来喂养灵兽。聚集灵气,是再好不过的。
他笑道:“天下像你这样奢侈的人真是少见,居然用玉枝草做香囊。若是教那些药铺老板看见,必然要气得吐血。”
璇玑瞪圆一双妙目,不明所以。
原来玉枝草本身已经是很昂贵的药物,昆仑玉枝草更是可遇不可求的宝物。多少药铺老板为了一两根昆仑玉枝草削尖了脑袋找门路进货,市价被炒到了离谱的高价,简直比最好的野山参还要贵重。所以璇玑没事拿它做香囊,无异于暴殄天物,那些迂腐的老头子们如果知道,只怕会诅咒天雷劈死她。
既然有了玉枝草,当下众人更不多话,璇玑和禹司凤去楼下熬药,亭奴留在客房里照看柳意欢,打了热水帮他擦身上。
璇玑依照吩咐,先把玉枝草小心洗干净,再放进药罐里兑了一半的水,一半的酒。放在炉子上小火煎熬。忽觉旁边有人盯着自己,她回头,正对上禹司凤含笑的双目,她脸上微微一红,忍不住用收拨了一下黏在腮边的发。低声道:“怎么,我脸上有东西吗?”
他摇了摇头,过去紧紧握住她的手,贴近自己的心口。璇玑又惊又喜,只觉她似乎比先前大胆了许多,虽然不明白是怎么搞的。然而心底到底欢喜,隔了半天,才喃喃道:“司凤……?你
你不会后悔吧?柳大哥说……你以后永远也回不道故土了……是我害得你, 我不知道该怎么补偿才好。”
他还是摇头,过一会,才道:“你我之间,何必说补偿。我一直患得患失,为咒语所困,看不透这件事。直到现在才明白,想不通的是自己。”
他见璇玑似懂非懂,不由微微一笑,低声道:“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璇玑心中欢喜到了极致,忽然笑道:“司凤,我们要赶紧变强!然后去不周山把玲珑六师兄他们统统救回来,揪回来之后,我们就四处游山玩水,好不好?”
他只是笑。不知想到了什么,眉间忽而染上愁色,凝神不知想什么。
璇玑低声道:“你是想情人咒的事情?那个面具一直没笑……会有反噬吧?”
禹司凤微微一愣,道:“不是。如今我心中再无惶恐,情人咒也奈我不得。我是想……是想……”
想什么?璇玑黑白分明的眸子盯着他。
终于,他叹了一声,低语:“我在想师父……他将我带大,如今却……我担心他的伤势。就这样一声告别也没有地走了,实在辜负他的恩情。”
璇玑想到是自己把大宫主打伤,有些尴尬。摸了摸耳朵,轻道:“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下次……我和你一起去离泽宫向他赔礼道歉,求他原谅,我会说动他的,一定。”
禹司凤“嗤”地一笑,在她头上一揉,“你那个口才……还是不能指望你,其实,只要能天天和你一起,我便非常满足了,这一切,都不枉。”
璇玑忍不住抱住他,耳朵贴着他的心口,听着他稳定的心跳,只觉他的怀抱温暖馥郁。禹司凤张开双手环住她,这样温柔的拥抱,比任何紧密炽热的相拥都要让人心动。璇玑轻声道:“司凤,柳大哥曾问我,能为你做到什么地步。他说你舍弃了所有退路,我却有很多条退路。可是他一点也不明白,就算有很多退路,那些路上没有你,也无趣得很。眼下咱们在一起了,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谁也不可以丢下谁。不管是谁,在这条路上走失,都是没有退路的事情。我……也和你一样,没退路了,这下……再也不会有人说我对你不起……其实、其实我……”
她似是说到了什么难题,卡在那里,不知如何继续。
禹司凤抚着她的脸颊,低声笑道:“你何时多了这么些小心思,我竟第一次知道。”
璇玑涨红了脸,嗫嚅:“有时候……也会想的……我又不是木头人……”
身后的玉枝草咕嘟咕嘟冒着泡泡,异香溢出了好远,惹得客栈里的人都寻香过来问煮什么。璇玑和禹司凤急忙分开,仍有些害羞,耳朵根子都红了。眼看那玉枝草煮得刚好,两人稳稳滗了一碗出来。见对方面上都还留着潮红, 不由相视一笑。
昆仑玉枝草总算将柳意欢身上的冰咒暂时压制住。缩在右肩上,乌青得一大块。亭奴说,半年之内没有大碍,只要在半年内找到会御土术的人,那么柳意欢这条右胳膊还是稳稳挂在那里,不会坏死。过了半年,那便危险了,为了不让冰咒将心脏冻住,他将不得不把右膀子斩断。
“老子才不要断一只手!不然这生意做得太不划算!”柳意欢躺在床上,口沫横飞地说着,他说一句,对面的禹司凤和璇玑就点一下头。禹司凤手里端着一碗汤,小心翼翼送到他嘴边,笑道:“柳大哥你放心,我一定替你找到御土之人。来,先把汤喝了。”
柳意欢把眼睛一瞪,理所当然:“废话,当然要你们小两口来找。我这伤是为了谁才负的?你们帮忙,那是天经地义,不帮忙才是狼心狗肺!”
禹司凤无奈地点头,将汤勺塞进他嘴里,省得他继续嚷嚷,说难听话。
璇玑说道:“柳大哥,你知道那些帮派有会御土术的人?我和司凤打算明天就动身去找。”
柳意欢喝了大半碗汤,才笑道:“明天就走也不必。我嘛,开个玩笑而已。这伤留在胳膊上,不疼不痒的,没大碍。我这段时间还有些私事要办,等不得你们去找人。再过几个月不是要开簪花大会吗?四大派的人都会聚集在浮玉岛,那里人才济济,必定有会土咒的人。咱们到时候就在岛上见。”
禹司凤微微一惊:“你……不和我们一起吗?可是你的伤……”
柳意欢摇头道:“半年后才会发作,无妨。我一个大老爷们,才不爱和你们两个小鬼扯在一起。别看我这样,也有正经事要做的。”
他的正经事就是嫖妓喝酒吧?璇玑和禹司凤一脸无奈地看着他。
“那,大哥你是回庆阳?”禹司凤想起他先前和离泽宫的恩怨,这次又伤了宫主。他一个人在外面荡,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不,我换个地方玩……哦不,我另有要去的地方,你问那么多干嘛?”柳意欢又把眼睛瞪成了铜铃。
禹司凤摇头道:“大哥,我是担心你。”
柳意欢怔了一下,登时两眼放光,嘴角一咧,露出一个招牌的猥琐笑容,勾住他的脖子一个劲晃。笑道:“你这小子你这小子!还以为你有女人就忘了老子呢!”
禹司凤伤势还没好,被他这样三晃两不晃,头晕目眩,只得叫道:“好好!大哥你自去,我们……不缠着你。”
柳意欢把他放开,道:“你们跟着我也没什么用,你伤势还没好,走不得远路,留下来安心养伤就是。回头在浮玉岛见,万事大吉。”
忽然想到什么,又道:“我要带着亭奴,有事需要他帮忙。”
他一定又要把亭奴带坏!璇玑怀疑地看着他,想到上次在妓院看到一向温文尔雅的亭奴居然被他教唆得坦然面对妓女,她就觉得眼前此人是个坏蛋。
柳意欢咳了两声,“不要这样看我,你已经是小凤凰的人了,要守妇道……”
“大哥!”禹司凤哭笑不得。
柳意欢笑了两声,忽然正了神色,说道:“玩笑就不开了。你们两个人留在这里,璇玑好好照顾小凤凰,他的伤势不轻,加上这番颠簸,想必伤了元气,须得好好静养才是。其实我的意思是最好不要留在格尔木,这里离不周山太近,我怕他日生变……但他的伤不适合再走远路,只能留下来。总之你们一切小心。璇玑你也莫要再冲动,许多事情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所有事情,都等到簪花大会咱们碰面之后再说,明白吗?”
两人难得见到他这样正经说话,急忙点头。
柳意欢长长吁了一口气,靠回床头,轻道:“说起来,小紫狐也是下落不明……盼她逃过这一劫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