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头直指萧皇后,和龄觉着可疑,想了想说出自己的意见,“皇后娘娘待我还是可以的,想来…并不会特为派个人这么鬼鬼祟祟地偷听我们说话。”
还有句话和龄没说,其实皇后派在她身边的耳报神已经有小福子一个了,没道理再弄一个的,这不符合常理。
泊熹没开口,他把腰牌从她手上拿走放回袖里,对着天空吹了个口哨,不过须臾,竟不知打哪儿出现几个锦衣卫服饰的人,显然训练有素,抬着那尸首就掠走了。
“你说的不错,”泊熹意味深长地看向景仁宫的方向,沉吟道:“这更像是樊氏的手笔。”
和龄却觉着自己真是乡巴佬没见识,新奇地看着那片前一息还躺着尸体的地方,等她踅转身再看泊熹的时候他却出现在几棵树外的一口井边,将压在井口的大石头推开了,探着身子朝井里探看。
“你在做什么?”
和龄也把脑袋挤过去,她记得这儿是安倩的尸体捞出来的那口井,如今上头已经叫封了,等闲闲杂人等是不准靠近的。
他没料到她突然凑过来,深邃平整的井面犹如一面镜子,照见他不经意地侧首,鼻尖从她侧颊上缓缓滑过去的画面。
泊熹眸光幽幽沉沉,湿热的呼吸毫无阻碍地轻拂到她面门。
和龄唬了唬,忙让开了,她抬袖在脸颊上擦了擦,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岔着话题道:“还不曾问你,我走之后父皇都交待你什么了?”
她好像一点儿也不好奇,两手背在身后慢慢围着井口踱步子,“总不会叫咱们堂堂的锦衣亲军指挥使大人调查一个小小的宫女案子吧,真是屈才了… …”又道:“将来的驸马爷可不能做这些。”
泊熹“呵”了声,他为了她连皇帝的旨意都违背了,她却转头在这里说些歪曲事实的话。
一时沉下脸道:“我不曾应下,也不会娶仪嘉,”转头继续在井边张望,半晌听不见她的回音,才又启了唇,“皇上到底疼惜殿下,适才是命臣调查安倩一案好还殿下清白,再没旁的事了。”隐下了皇帝叫他好生考虑的话。
和龄撅着唇站在一棵光秃秃的树下,消化着泊熹的意思,前一句她听了好像有几分欢喜,也不露出来,只道:“那大人有头绪没有?”
泊熹没耐性把细节一一剖析给她,这么一来,和龄的问话又像沉入了茫茫大海。
她其实也习惯了。
“和龄———”
泊熹倏地抬头,那道带有磁性的男性声线仿佛穿破层层雾霾。
“嗯?”她不解地望着他,“需要帮忙么?”
“… …没事。”泊熹把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他惊异于自己险些想把所隐瞒的都告诉她,幸而理智尚存及时拽住了话头,否则怕真不知如何收场。
看着和龄疑惑又好奇的眸光,他一哂,“查案无聊,叫叫你,也是个乐子。”
果然和龄马上就虎了脸,她半天憋出一句话来,“那大人就慢慢无聊着吧!恕不奉陪。”
说着就气势威武地走出老远都没有回头看他,但是很奇怪,仿佛总能感受到身后他毫不避讳的视线。
和龄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的关系好像变了质,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她总决定不理他了,冥冥中却又会冒出新的事端将他们连在一处。就好比目下,皇上要泊熹调查有关她的案子,她自然不能不去关注他的动向,毕竟关乎自己。
———酸甜的忧愁。
*****
话分两头,却说顾盼朝很快就得知了和龄被皇上认回的消息,他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因为和龄被认出了,他自然也躲不过。
毕竟权泊熹洞悉一切,他不见得会放弃在皇上跟前邀功领赏的机会。
盼朝决意将自己的计划提前,他如今在万鹤楼跟前早已是排得上号的人物,正如和龄所想象,这是做尽不少让人戳脊梁骨的事才使得他在东厂站稳了脚跟,才能换得万鹤楼的信任。
而他的目的向来只有一个———樊贵妃的命。
遇见妹妹之前他对自己这条命是不在乎的,只想等获取了万鹤楼的信任,叫他带着他多在景仁宫走动了,他便手刃了樊贵妃!那之后,是生是死却不重要了。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从和龄出现后,他发现自己坚信了多年的想法有所动摇。
妹妹是真正意义上唯一的亲人,他们已经相认,一朝自己若是去了,她该依靠谁?
顾盼朝总会在想到和龄后紧跟着联想到权泊熹。
据目前的情形来看是皇上的旨意才叫他将和龄送进宫的,这么说似乎也通顺。
可他的直觉却告诉他权泊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危险的气息,这样一个男人好比一只垂涎的大灰狼,又见天儿绕着他妹妹,真是想想就浑身不舒坦。
今儿个又是个机会,盼朝与祁钦一同随着万鹤楼进宫。
来在景仁宫外,万鹤楼进去回话了,他两个便立在外头候着。祁钦往宫墙上一靠,拿和龄的事儿当作奇闻一样说道开了,“…真是想不到,当初那个关外来的野丫头,摇身一变咱们见了也得磕头。”
他撮了撮牙花子,想到自己昔日待她不算好不免叹息一口,“盼着这位帝姬不是个记仇的主儿便好,皇上这样宠她,百年难遇的大赦天下旨意都传达下去了,啧!这还只是个帝姬,盼朝,你却说说,另一位皇子会否没几日也要浮出水面?”
盼朝把手搭在腰间绣春刀上,素来人前笑容和熙的他今日不大对头,嗤了声道:“谁晓得,兴许早死过去了。”
祁钦微感诧异,正待问上几句,却听他道:“我在御膳房与个熟人,督主怕还有些时候才出来,你且容我一容,我去去就来。”
祁钦对盼朝那是没话说,他应承下来,忍不住眯了眼道:“家中不是有个念绣了?怎么,这御膳房的熟人将你的魂儿都勾去了?改日也叫兄弟我开开眼么,究竟是怎样的天姿国色我也见见。”
“你却见不得。”
盼朝时间紧张,留下这话就飞快地沿着甬道前行,这皇宫于他而言熟门熟路,自然晓得怎么走能最快又避人耳目地到达坤宁宫。
具体内情他还不清楚,只知道和龄仍旧住在坤宁宫里头,详细的所在却不明了。正隐匿身形在转角处,没想就那么巧,和龄打另一头正徐徐行过来。
来不及欣喜,坤宁宫门里却走来个面熟的宫女,盼朝攒眉想起来,这是跟和龄同屋住过的丫头。
她们要碰上他便不能与妹妹说话了。
心念及此,盼朝也顾不得了,脚尖在地上轻点数步就到了和龄跟前,她都没瞧清来人是谁,就被一把搂住了腰打横抱起来,往隐蔽的角门里闪去。
和龄在经历了御花园那个被泊熹扼死的太监后被迫害幻想十分严重,她吓坏了,但又很分裂地强迫自己要临危不乱!
于是磨了磨后槽牙,脚甫一沾地就捉住了那人的手臂,一撸他袖管,对着那块白皙皙的手腕“啊呜”张口就咬———
作者有话要说:盼朝吸了口凉气,“谋杀亲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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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 萄藤徙影扔了一颗手榴弹
(有种被土豪包养的感觉~-//-羞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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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的戏份都比萧泽多,萧泽真的是男配吗,男配应该有多少戏份???我其实很少写男配,不过刚刚一边抠脚一边想了下,
觉得男配应该在气死泊熹的地方【反、复】【大、面、积】粗现。。现?
第70章 枫影拭
盼朝被咬得倒吸一口凉气,还不能出手,只得拧着眉头生生忍住了。
和龄咬完见这人一动不动以为被自己制住,于是心中大喜,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她卯足了劲儿拔腿就要狂奔而去。
不想脚下拼命向前划拉,整个人却维持在原地,和龄一怔,慌里慌张中只觉自己的衣领子叫人给抓住了把她整个儿半吊了起来。她气得不行,士可杀不可辱,心想合着这还是一个个儿很高的死太监么,竟然敢揪她领子?要杀要剐给个痛快,只别破坏她如今身为一个帝姬随时要保持的好形象…!
作为哥哥,盼朝现下瞧见自己妹妹这么活力十足还是很欣慰的。
欣慰完毕,他猛地兜住她细细的腰往自己怀里一拽,“嘘”了声,声音里带了几分掩不住的笑意,“是我。”
磕了药一样死命挣扎的人一听见熟悉的嗓音,整个人立时就变得软乎乎的。
和龄扭着脑袋转过脸吃力地向后看,盼朝便微微地松了手,向她眨了眨眼睛,问道:“还要咬人么?”
她羞赧极了,胸臆里却有厚厚的喜出望外堆叠起来,一下子涌到了喉咙口,不知怎么表达这样突然见到他的喜悦之情,转过身二话不说就扑住哥哥抱了抱。
她忽而又想到了自己方才那么用力咬他的手腕,忙松开哥哥抬起他的手细看———惨不忍睹,两排深深的牙印儿嚣张跋扈,犹带着若隐若现的晶莹口水。和龄怀疑自己要是再多用一点力能把他的肉咬下一块儿来。幸好,她没那么大能耐。
“你痛么?”
她不安地吹了吹,抽出自己的帕子擦了擦那两排牙印,仰着微微闪烁的眸子,觉得很是对不住他。
“额… …倒也不是,很痛。”
为了维持自己身为兄长的颜面,他痛也不会表达出来的。顾盼朝视线下撇,捉起妹妹缠着白纱布的食指看了看。
他看着她这儿,引得和龄想起了自己满腔的话,她竹筒倒豆子似的将自己从被皇帝瞧见,到滴血认亲,到封为帝姬的过程揪细说了,一面说一面观察着哥哥的表情。
顾盼朝也没有打算再隐瞒,他听罢,寥落的眼波落在她神情复杂的青涩面容上。事已至此,奢望妹妹与世无争置身事外似乎真正没有可能了。
却道:“阿淳想念母妃么… …”
盼朝透过和龄的脸,像他父皇纯乾帝一般寻找着小樊氏的痕迹。她一个浅浅的蹙眉,足已勾起他对母亲及过去那段不知愁滋味时光里的回忆。
母亲喜欢在阳光盛烈的春日里带着他们兄妹两个坐在庭院里晒太阳,他年少早慧,背着光在阴影里看书,妹妹淳则却顽皮的紧,好几回都被徳公公扛起来以防止她心血来潮又去爬树———
因为树上结满了青青的圆溜溜的果子,小阿淳嘴馋。
盼朝还记得依稀有那么一日,他靠坐在廊上摆弄父皇新送给他的一支通身碧绿欲滴的翡翠笛子,阿淳突然打跟前过,头上插着几片树叶,兜里鼓鼓囊囊的。
“站着,”他摆出了兄长的威仪,“揣的什么?我瞧瞧。”
年幼的淳则帝姬忙紧紧捂住了袖兜,呆蠢道:“偏不给哥哥看,我不告诉你我摘了果子!”
盼朝生气妹妹又偷偷去爬树,他放下笛子竖起了眉毛,“都给我。”
她哪里肯上交,气呼呼道:“那哥哥猜猜是什么有几个…!”她挺了挺小胸脯,“要是猜着了,阿淳把五个都给哥哥。”
“那给我四个好了。”
… …
和龄捏了捏衣角,也许是因为忘却了过去记忆的缘故,她像是个局外人,知道母亲的死因纵然也气愤难过,却绝没有到撕心裂肺夜不能寐的程度。
无法从记忆的碎片中汲取温暖,何谈想念呢。
“对不起,”和龄难堪地低下头,用力敲了敲自己脑门,“我不应该忘记母亲和哥哥的,可是我这脑子好像越长大越不大好使…哥哥,我什么时候能把以前的事都想起来?”
盼朝从回溯往昔里回归现实,他是一向认为和龄把那些事儿好的坏的忘光也没什么不好,崭新的一张白纸,可以书写美妙人生。
他笑得温文,“这个如何强求?命里注定忘记,便无需记起。”
和龄垂眸思想了一会子,扬唇道:“对,把握当下。”
他们就这么说着话,盼朝把樊贵妃这亲姨妈害死母亲的事全交待了,和龄心说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样。她见哥哥说起樊贵妃时眸中冷光频现,心里泛起不好的预感。
许是双生子间的心灵感应,她冷不丁道:“哥哥,你不会是打算破釜沉舟吧?”
盼朝握了握拳,隐姓埋名这么些年,他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现今儿又承受着随时被权泊熹透露身份的威胁,他实在是等不得了,哪怕明知刺杀是所有复仇的法子里最最下等的,但是只要一想到能为母亲报仇,血就全涌进了脑子里。
委实太危险了!
他不说话也不打紧,和龄一看就看出来了,她吃惊不小,不希望哥哥用这样激烈的方式对付樊贵妃。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何必急于一时呢!
“这不妥,哥哥要是出事,岂不是留我一个人在这没人情味儿的地方… …”
她说着,紧紧扣住了他的手指,声音里甚至染上一抹哀求,“我们一处合计合计不好么,樊贵妃身边有万鹤楼护着,那督主一瞧就不是个善茬儿,哥哥想必比我更清楚。贸然动手…得手的机会十分渺茫,纵然侥幸成功了,回头怪罪起来要如何是好,哥哥当真忍心丢下和龄一个人么?”
她罗唣一时,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言辞恳切,说得盼朝心下烦扰不堪,不得已将自己的担忧告诉了和龄。
和龄一听他是怕泊熹出卖他的身份,也跟着烦恼起来。
思忖一番,决定先拖住哥哥,就试探地道:“实在不成,我就去拜托他吧…!权大人有时候是很好说话的人,我们又是旧识,想来我好好儿和他说,他不会不答应的。”
谁知顾盼朝一听她提起权泊熹就变了脸色,刹那间乌云密布。
忍了又忍没耐住,到底是道:“哥哥的话你到底不肯听是么!我告诉你多少回不要再同他有牵扯,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听?权泊熹是怎样的人我比你更清楚,更何况,当初是我和祁钦一道儿埋伏在关外将他毙命,孰料他命大回来了———
且不论东厂和锦衣卫间日积月累的矛盾,单是我同他,早已势同水火。如今他不发作不过是顾忌着我的身份,你却怎晓得他接近你是什么目的?他这样的人,浑身心眼子多得如莲藕一般,谁都在他的算计里,你却还要傻傻往他设计好的套子里钻,缺心眼儿么!”
他从没这么言辞激烈和她说过话,和龄一怔一怔的,她是头一天听说泊熹会出现在沙斗子和哥哥也有关系,这怎么还弄得仇人似的… …
顾盼朝发泄地说完这些藏在心里的话,一时见和龄脸上呆呆的,以为她被自己吓着了,不免感到无力,放缓神色揉了揉妹妹头顶心。
知道她也是为自己好,怕自己出事,顾盼朝微微慨叹,语调轻易就变得柔和温存。
他捧起她的脸,和她眼睛对着眼睛,“我答应你,暂且按捺住静观其变,好么?”
和龄抿抿嘴角,又嘟了嘟,一副瓮声瓮气的模样。
她醍醐灌顶一般,这下是真的想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了。也明白哥哥为什么那么坚决反对她和权泊熹有所接触。
的确,权泊熹这人一直叫人看不透。
他心思仿佛比海水更为深沉,时而让人感到冷漠阴鸷,时而却又笑得温暖和熙。倘若…他和她相识至今的一切都是基于他与她哥哥的恩怨,那么她所珍视的于他那些所谓少女情怀就真的微不足道了。甚至恶心。
“是我不好,让哥哥担心了。”
和龄蔫头耷脑了一瞬,下一息却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拍拍胸脯道:“我知道厉害了,不过以后见了他也不会绕道儿。我现今儿比权泊熹可能耐多了,我折腾他给哥哥出气!”
这当口,远远近近忽然响起安侬的声音,是在找和龄。
且不止她一个,因为找不见帝姬安侬便惊动了萧皇后,这时候坤宁宫不少人都出来找淳则帝姬了,你说这万一有个闪失,龙颜不悦,他们坤宁宫更不能得皇上垂顾了。
每回见面都是匆匆,顾盼朝来不及说更多只得离去,和龄送到长街上,这才施施然迎头遇上了急得满头汗水的安侬。
“您上哪儿去了,娘娘才都说了,要再找不见您就只能告诉皇上,让锦衣卫满世界寻您了!”
安侬心里有埋怨不敢出口,她是贴身伺候的,帝姬少一根头发丝儿她都没好果子吃,何况失踪,简直要了她的命了,便暗暗决定从今后寸步不离。
和龄很不当一回事,甚至在听到锦衣卫的时候皱了皱鼻子,“得,你瞧我这不是好端端回来了么,都这么火急火燎屁股着火了似的做什么,”她摆了摆手,“叫他们都回宫去,别让人以为我好出风头,是个麻烦精,嗐…什么事儿都和我有关。”
一边说着一边跨过门槛进了坤宁宫,先去皇后那里露了下面,少不得听皇后叨咕几句,不疼不痒,跟着就回自己屋里休息去了。
*****
和龄是这样的脾性,泼出去的水,她连盆子都可以不要。一旦觉得权泊熹是别有目的处心积虑,她再想起他那张好看的脸孔也就不觉得赏心悦目了。
区别于第一回是被盼朝半是胁迫着答应不理睬泊熹,这回是她自己作下的决定。
她算瞧明白了,他们之间有鸿沟,他来日反正是娶和她不对盘的仪嘉,他又和哥哥不对盘,怎么看他两个也是不对盘的。
她甚至负气地想,当初就不该一时眼迷心窍救了权泊熹,他们的相识就是一场阴差阳错。
存着这样的心理,和龄很快就把自己催眠的差不多了。没成想自打有了这个想法,一连过了半个月都没再见到权泊熹。
她也不觉着什么,倒是很意外的,几乎都快被她忘记的那位路痴公子,竟在她危难的当口出现了… …
作者有话要说:萧泽:“请收看我英雄救美”(笑)
泊熹:“真是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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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小妖精们,还满意你们看到的吗...!嘴上说着不想要,身体明明很诚实!#¥%…&*(【凌晨很困却很抽风的作者留!】
第71章 魂无据
话休烦絮,和龄那儿暂且按下不表,且说泊熹这头。
他这里接了皇帝的旨意调查御花园女尸的案子,因打头儿就怀疑上樊贵妃,除她外不做他想,是以目标十分明确。
这世上,但凡发生过的事儿总会留下点痕迹,不止天知地知,如历史上许多着名的提刑官或破案大拿,就说南宋的宋慈,那就是个能叫尸体主动“开口”说出凶手是谁的人物,真凶难逃法外。
自然了,术业有专攻,泊熹这方面究竟差了些儿。幸而锦衣卫能者辈出,他底下人却不弱,兜兜转转几经取证,到得第四五日的时候便锁定了当初夏令里真正受樊贵妃之命将安倩抛尸入井的真凶嫌疑人!
那嫌疑人唤作小安子,在景仁宫当差好些年了,事发后他还算机灵,约莫是自知自己会被灭口,便花了自己几乎所有积蓄暗自买通了樊贵妃派下来杀自己的人。
等被抛在了城外的乱坟岗上,小安子醒来后脚下不停,跟这就进城用藏在靴子里的零碎银钱置办了些吃食,换了衣裳,坐着牛车一路是披星戴月往自己个儿老家逃去。
锦衣卫是个在全国各地都撒满眼线的特殊组织,小安子哪里想到自己会被锦衣卫的大人们盯上,他只是奉娘娘的命害了个同坤宁宫的安侬有口角的宫女儿罢了啊,怎么晓得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小安子回到老家后在自己家里炕上睡了一觉,颇有劫后余生之感,他父母亲闹不明白他是怎么回来的,尚不及问不出个结果,从京里指挥使府飞鸽传书的信件却到了这一县。
常年于此地隐藏的锦衣卫番子便按着上头指令进到乡里拿人,速度效率之快,甚至连同乡里很多乡亲根本就不知道小安子曾出现过,他老父母也只觉是做了场梦。
京师,锦衣卫指挥使府邸。
晨起后泊熹在庭院里打了套拳,笃清待大人在石桌前坐下品茗时才上前汇报,“大人,小安子昨儿夜里就到京了,属下现下已派人将他看禁在暗室里,您看———是交由底下人问讯,抑或您要亲自盘问?”
才运动过,泊熹额头上沁出稀薄一层汗液,风里一吹感到微微的凉意。
他“哦”了声,放下了茶盏,站起身抻了抻膝襕,道:“毕竟是圣意,且攸关她的清白,我早一日查清了于她只有益处没有坏处。”
说着便往寝屋走去,半束起的黑发披散在肩背上,随着他的脚步山峦一般缓缓起伏,发黑若鸦翅,光致绵延。
笃清看着大人的背影,心下暗自纳罕。他们大人可不是有耐性的人物,似小安子这样儿小鱼小虾米的角色放在往日自有底下人处理,别说这是圣旨,过往经手的桩桩件件哪一宗儿不是皇命,也没见这般上心的。
这些日子来也不往宫里去,只在府里等着消息。说是沉着冷静吧,却总让他这样常年追随的人瞧出不一样的地方,其实说到底儿,掰掰手指头数数有大半个月了,大人他都没再见到淳则帝姬了… …
保不齐是心里头想人家了吧,才想快些把案子结了,好进宫面圣去。
泊熹再出现的时候却换上了飞鱼服,腰间亦配上了绣春刀,一派庄严宝相。
他边走边戴着官帽,表情却显得漫不经心,问道:“那小安子状态如何,一路上可有给他吃食么。”
笃清跟在他身侧回道:“一日只给了一顿,没叫他饿死就是了。”又往皇宫的方向努努嘴,“大人,这小子是景仁宫出来的,回头想来是要让他在御前亲口认下罪状的。但若要红口白牙供出樊贵妃来,您瞧…他有没有这个胆子?”
太阳洒下的光线透过树叶层层铺陈,树杈间有悦耳的鸟鸣,泊熹抬手在眉骨遮了遮,提了提唇,作出笑的模样,“我使他有,他便不敢没有。”
这声音寒浸浸的,笃清不寒而栗,垂首应了声,便不再多嘴了。
快到暗室前,泊熹忽然想起什么来,顿下步子打量笃清一眼,曼声道:“密果儿那头都疏通了不曾?也有个大半年了… …”他沉吟着,眉梢稍许耷拉下去,“他若不从,便只好将他妹子舌头割下来送到他跟前了,何必如此?你原话告诉他,叫他心里有个底,别因自己一时执念害了家人。”
密果儿是柑橘公公的徒弟,近两年开始在纯乾帝跟前得脸儿了,日后准是要接替他师傅在御前伺候的,现今儿在养心殿里数得上号。
笃清心中打了个突,知道这件事耽搁了太久,大人近来心情又委实不大好,稍有不称意便要拿人发作的,忙抱拳回道:“都妥了!这密果儿初时还咬死了不肯答应,等后来听说要动他家人,这小子才把心横了愿意按咱们的话做。”
买通御前的人向来不容易,何况是有头有脸来日必有大好前程的内监,人凭什么为黄白之物折腰?进而以身犯险?
泊熹推开暗室的门缓步踱进去,目光透过光线里飞舞的粉尘,看向了此刻瑟瑟发抖蜷缩在角落里的小安子。
不过人么,总归是有感情的动物,亲人情人友人,哪一桩感情不是牵绊,执着到底反害了曾经朝夕相处的家人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识时务者方为俊杰,只望这小安子能同密果儿一样上道。
笃清关上门,屋里黑压压一片,压抑的气流在空气中流窜,墙上挂着各式各样千奇百怪的刑具。胆子小些儿的一看见便要浮想联翩,烹煮、开颅、凌迟、刖刑、脑箍、割鼻、灌铅、挖眼… …凌厉的刀锋在窗逢漏进的光线里更显得无比锋利。
室内候着随时准备执刑的下等差役,阴森森站了两排,巍然不动。那小安子早便吓破了胆,泊熹本以为他该更有骨气些的,事实上小安子自己原先也是这样认为。
可形势逼人,还不待审问开始呢,他就狗儿似的爬到屋子正当中直磕头,“咚咚咚”一会儿额头就破了血,鼻涕泪流道:“小的招了,甭管是什么都招!大人饶命,求大人饶命———”
不停重复着乞求饶命。
泊熹脸上无甚波澜,“你却做错什么了?”
小安子急道:“小的不该私下买通旁人违逆了娘娘,小的…小的知错了,大人饶命啊,求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