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白双手托腮,眼睛叽里咕噜的转着,半晌,摇摇头,“不好,跟着你虽然衣食不愁,但没有自由,我不喜欢!”
“丫头,别那么贪心,想要富贵,还想要自由,天下岂有两全之事?”
二白握着茶盏的手微微一紧,猛然想起那个男人曾经也在自己耳边说,“锦二白,不要太贪心、”
“鸾儿?”
二白正神思恍惚中,闻声一怔,猛然抬头,见慕容遇看的是楼下,心里不由的一松,顺着他的目光往楼下看去,顿时愣在那。
大堂门口进来一女子,身后带着一个丫鬟。
那女子一进门便吸引了诸多目光,一身月白色暗花细丝褶缎裙,墨发及腰,眼似秋水,身若幽兰,气质柔弱而幽静,立在喧哗的大堂中,却似静山之兰,独身而立,不染半分世俗烟火。
她一进来,掌柜立刻上前,躬身弯腰笑着说了句什么,然后亲自领着她往里面走。
慕容遇笑容温柔下来,低声自语道,“鸾儿今日怎的出门了?”
二白淡淡的看着那女子,目光复杂暗沉。
明鸾…
如今明鸾的身份其实有些尴尬,她一出生便被封为公主,养在已故的太皇太后膝下,同如今圣上一同长大,受尽万千恩宠。
本是被捧在天端的人,然而九年前的那场变故,却让这位珍珠蒙了尘,和已疯癫的长公主被困在侯府寒院,五、六年的时间不许出门半步,虽是侯府嫡女,在侯府的地位却连二夫人所生的明硕都不如。
然而众人对她却不得不恭敬,首先她毕竟还有公主的封号,其次,也是最重要的,她有大司马君烨庇护。
君烨爱慕明鸾之事在上京已算不得什么秘闻,再加上安国公世子慕容遇对她也一向呵护有加,所以在上京,见到明鸾如同见到君烨,无人敢放肆轻慢。
二白目光凝在女子娇美的面容上,眸底深处有暗流突起,风浪翻涌,铺天盖地而来,良久,她垂下长睫,敛去里面的情绪和锋芒,黑暗如潮水褪尽,一双桃花水眸又变得清澈纯净。
此时慕容看着明鸾,眼睛了渐渐染了笑意,刚要起身过去,就见二楼楼梯上一醉酒的男子捧着酒坛跌跌撞撞跑下去,两眼熏醉,也不看人,直直的往明鸾身上撞去。
慕容遇目光一紧,身形跃起,方要飞身而下,脚踩在木栏上,身体突然顿住。
一道深紫色的身影自门口飞掠而来,速度极快,伸臂揽住明鸾的腰身,闪身避开,随手一拂,那醉酒的男子横飞出去,“砰”的一声撞在几丈外的雕花圆柱上。
本是喧哗的大堂内顿时一静,齐齐看向突然出现的尊贵男子。
掌柜的脸色一白,惶恐跪下去,“草民见过大司马,那人有眼无珠,冲撞公主,草民立刻让人把他扔出去,再不许他踏进临江阁一步。”
明鸾倚在君烨怀中,桃花面一红,扶着他手臂直起身,微微退后一步,垂首温浅启口,“烨,幸好你来了,多谢!”
君烨身子欣长,冷贵依旧,目光却是少见的柔和,“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女子耳畔红的越发厉害,羞涩点头,转身对着临江阁的掌柜淡声道,“那人也是无意,让他下次注意就是,不必太苛责!”
掌柜的跪在地上,连连点头,恭维道,“是、公主气度非凡,不同他一般计较,是他祖上积德。等他醒了酒,草民一定让他亲自登门道歉。”
“那倒不必了!”明鸾温婉的道了一声,转身对着君烨弯唇笑道,“我们上去吧!”
“嗯!”君烨微一点头,以守护的姿势跟在女子身上,向着二楼走来。
慕容遇斜斜的靠来木栏上,看着明鸾一步步走来,双目潋滟,开口笑道,“鸾儿!”
明鸾仰头,抿唇一笑,“阿遇,好巧,你也在!”
说罢眉头微皱,语气熟稔的嗔道,“就不能好好坐着,那上面坐的舒服?”
慕容遇也不解释,双腿一跨便跳了下来,站的笔直,笑盈盈的看着她走上来。
明鸾同君烨停在楼梯那,男人尊贵俊美,女子窈窕娴静,似一对璧人,惹的一楼众人频频抬头仰望敬慕。
明鸾目光一转,落在二白身上,见二白一双桃花眸淡淡的看着她,不躲不避,不知为何心头突的一跳,竟莫名的有些慌乱,忙转头对着慕容遇晏晏笑道,
“这位姑娘可是和你一起的,怎的不曾见过?”
慕容遇对明鸾似极为爱重,听她一问,立刻介绍道,“这是我的朋友,锦二白。”
说罢又对着二白道,“这是明鸾公主!”
二白起身,目光清浅,缓缓一笑,“见过公主!”
明鸾微微颔首,温婉道,“在外不必多礼!你们自便,我还有事,便不相陪了!”
慕容遇咧嘴笑道,“好,改日我去看你!”
君烨始终面色沉淡,看也不曾看二白一眼,见几人叙完,转身便走。

第二卷024 君二公子

二白站在那,看着男人淡漠的背影,目光沉了沉,垂眸,唇角溢出一抹似有似无的苦笑,转瞬即逝。
慕容遇疑惑的哂笑了一声,“君少今日这是又怎么了,脸色这般难看,你们怎么好像不认识一样?”
二白自顾倒了一杯酒,闻着酒香,挑眉幽幽的道,“因为蓝秀才的事在生气,也许以后都不理我了!”
“对了!”慕容遇凑上来好奇的问道,“你和那蓝玉臣是怎么回事?”
“我和他定了亲,他却被郡主看中,要做静安侯府的乘龙快婿,就这样!”二白一手托腮,把玩着手里的酒杯,轻描淡写的道。
慕容遇却是越听越糊涂,“你何时和蓝玉臣定的亲,我怎么不知道,再说,你不是君烨的人吗?为什么要嫁给蓝玉臣?”
二白横他一眼,有些赌气的道,“谁说我是君烨的人?我就跟他签了一年卖身契,一年满了之后,我们各走各的!”
“你果真不喜欢君烨?”慕容遇挑着一双贼亮的眼睛,意味深长的看着二白。
二白脸上一红,忙拿了酒杯放在唇下,声音被酒气一熏有些暗哑,语气却干脆,“不喜欢!”
“那就跟着本世子吧!”慕容遇唇角噙着轻佻的笑,“之前我最讨厌那个明硕,没想到她倒做了件让本世子高兴的事,那个蓝玉臣给她好了,以后你跟着我吃香喝辣,潇洒畅快,保证你不再想那个酸秀才!”
二白看着满桌的珍馐佳肴却失了胃口,拿着一壶酒起身,“你自己吃香喝辣吧,我走了!”
“你去哪儿?”慕容遇一把拉住她。
“不知道,随便转转。”二白神情淡淡。
慕容遇目中滑过一抹失落,脸上却依旧挂着笑,“还说不喜欢,怎么,看到君烨和明鸾在一起心里不是滋味了?”
二白不承认也不否认,垂眸站在那,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好了,不逗你了,走吧,等有空我再去找你玩!”慕容遇摸了摸二白的发顶,宠溺的笑道。
二白点了点头,抬步往楼下走去。
出了临江阁,也不想回去,左右看了看,沿着热闹的长街往东走。
慕容遇点的一桌子饭菜几乎没怎么吃,走了几步有些饿了,不由的便有些后悔,不该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
前面有卖糯米糕的,刚做出来,还散着热气,香气诱人,二白突然有些想念铁蛋,上前买了两块,一边吃一边往嘴里倒酒一边胡乱的逛。
临江阁临街的雅房内,明鸾见君烨自坐下以后便面色沉郁,方才的涟漪心思收起,小心的问道,“烨,你心情不好?可有什么心事?”
隔着门上的珠帘,君烨淡淡瞥了一眼廊上,亲自给明鸾倒了茶,温淡道,“无妨。你今日找我可有事?”
明鸾坐的端庄,姿态优雅,好看的眉敛着,几分妩媚,几分娇羞,闻言素手自衣袖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平安符,缓缓递到男人面前,软声道,“昨日上山拜佛,特意求了一个平安符,送你!”
君烨伸手接过,将精巧的平安符握在手掌中,淡淡点头,“多谢!”
“方才你还说过,你我之间无需言谢,怎的这会便忘了?”明鸾看着男人俊美的侧颜,眸底藏着爱慕,声音娇嗔。
两人似亲昵,似疏离,原是旧人,却又无法像从前那般靠近。
君烨默然,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只道他们都已经长大,再无法像少时那样无所顾忌。
或者,是他心思不复从前。
“好,不说!”君烨唇角勾了勾,问道,“长公主最近可好?”
明鸾目光黯下去,缓缓摇头,“还是老样子,有时候连我也不认识。”
长公主少时习武,曾叱咤战场,守卫边城,雄才伟略堪比男儿,君烨儿时对她敬佩不已,然而如今落得这般境地,心中也不禁添了几分沉重。
此时小二端了酒菜上来,君烨慵懒随意的靠在椅背上,转目看向窗外,待看到那道淡绿色的身影,顿时眸子微微一眯,目光不由的追随上去。
少女手中提着酒壶,还拿着什么吃食,放进嘴里,随即将手在衣服上蹭了蹭。
男人眉头一皱,恨不得立刻上前将她训斥一番,转而又想到她必然一副无辜乖巧的表情看着他,让他满腔火气,无可奈何。
此时少女似看到了什么新鲜的东西,惦着脚凑上去,旁边正好一大汉挤过来,有意无意的往她身上蹭。
君烨眸子一冷,手按在筷子上,却见少女身形灵活的一躲,钻进了人群中,那大汉抱着脚嚎叫起来。
男人唇角不由的勾起,目光柔和,心底的阴霾也似散了几分。
“烨、”
“烨?”
明鸾见他心不在焉,连着喊了几声,才见男人回头,淡淡挑眉,“怎么了?”
明鸾心中有些空落,摇头笑了笑,“没事!”
说罢,拿了酒壶为两人倒了酒,抬袖温婉笑道,“我敬你一杯,谢你总在我需要的时候出现,如果不是你,我如今处境不知会怎样。”
“那几年不能护你周全,你不曾怨我便好。”君烨声音温淡。
“怎会?”明鸾臻首垂眸,侧颜娇柔,展颜笑道,“过去的事不必再提,现在已经很好了,我陪你浅饮一杯。”
君烨淡淡点头,薄唇沾在清凉的酒水上,脑子里却突然蹦出少女醉酒后迷离的眸子和水光潋滟的唇瓣,含在嘴里时酒香沁人,柔软如云。
男人喉咙滚动了一下,眸子扫像窗外,街上人群熙攘,早已不见了少女的身影,心中忽生烦躁,举杯,仰头一饮而尽。
二白边走边逛,不知走了多远,糯米糕吃完了,酒也喝了半壶,粉白的脸上染了薄醉,目光流转,清美动人,走在人群里,越发引人注目。
小摊上有卖面具的,二白瞧着喜欢,想给买一个带回去给果子玩,正挑选间,就见一阵香风飘来,一翡翠色锦袍的男子站在一旁,挑着风流细眼,勾唇笑道,“姑娘,一个人?”
二白瞥他一眼,继续挑她的面具。
男子被二白水眸一横,心中荡漾,又凑近了一步,在二白身上打量,“你我衣衫同色,又在此相遇,简直是天赐的缘分。”
二白眼都懒得抬一下,淡声道,“滚,我心情不好,不想搭理你!”
男子身后的随从立刻怒喝道,“放肆,你可知道我们二爷是谁?”
男子轻咳一声,摇着纸扇对着下人烊怒道,“告诉你们多少次,不要招摇,不要总在人前提本公子是谁,非要挨了板子才能记住是吧?”
下人立刻狗腿的点头道,“是,是,奴才记住了,以后绝不在外面提起您是摄政王大人的公子。”
君澈淡淡点头,“记住就好!”
二白噗嗤笑了一声,惊讶的道,“原来是君、二公子啊,失敬失敬!”

第二卷025 挨揍

君澈眉眼和君烨有三分相似,长了一副俊逸风流的好相貌,和静安侯府的明文璟号称上京风流二少,没少玩弄正经人家的姑娘,并以此为荣,津津自得。
此刻见二白露出笑容,只道又有貌美女子上钩,脸上越发得意,手也伸了过去,握住二白的手,“姑娘一人喝酒多无趣,不如找个清静的地方,你我共饮。”
二白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咕噜一转,看上去纯净灵动,挑眉笑道,“哪里清静?”
君澈心痒难耐,急声道,“本公子的马车就停在那边,你随我去,我自带你到清静的地方,只有你我,何不快哉?”
二白摇头,懒懒的道,“我喝了半壶了,走不动了,不如、”说罢,她眉目一转,指着一条隐在小摊后的胡同道,“就那里吧!”
君澈如何不应,“好、好,我们这便去!”
二白扫了一眼他身后的随从,吩咐道,“让他们去买酒!”
君澈见她娇媚的样子越发心动,随手一挥,“听这位小姐的,快去、快去!”
几个随从也知道君澈是不愿他们在跟前扰了好事,恭敬的应了声,快速的散了。
二白带着君澈往一旁的胡同走去,渐渐远离闹市,越走越僻静,君澈一把拉住二白的手腕,轻佻嬉笑道,“姑娘还要往哪里去,本公子看这里便清静的很!”
二白四处看了看,这胡同是一些府宅后门所在,鲜少有人走动,这半晌也不见半个人影。
“行,就这吧!”
君澈闻言脸上笑意更加猥琐,俯身往二白脸上凑,暧昧吹着气,“姑娘说这酒怎么个喝法?”
“我的酒,当然是听我的!”二白浅眯着眼,伸出一根细白的手指,抵在他咽喉上,迫的君澈微微后退。
她唇角噙着笑,眸子里突然泛起一抹冷意,仰头喝了一大口酒,抵在君澈喉咙上的手突然曲指成勾,一把拽住君澈的衣领,然后,
“噗!”
一口酒喷在他眼上,不待他惊叫后退,抬腿一脚踹在他双腿中间,动作狠辣,直中要害。
君澈脸色瞬间大变,痛呼了一声,捂着裤裆后退,细眸中闪过狠色,抬头刚要怒骂,只见头顶黑影一闪,
“砰!”
的一声,酒壶对着他脑门直直砸下来,砸的他眼冒金星,上下齐痛,歪歪斜斜向一边倒去。
随后被一脚踹在屁股上,君澈狼狈的往前踉跄了一步,头撞在墙上,仰面倒地,大声惨叫起来。
二白二话不说,骑在他身上,轮圆了胳膊,一拳拳往他脸上招呼,
“告诉你了姑奶奶心情不好,你他妈的还犯贱往上凑!”
“喝酒!喝你娘个爪!”
“敢调戏姑奶奶,我揍你个大小便失禁生活不能自理!”
二白一腔郁气此时全部发泄在君澈身上,用尽了全力,下了死手,打的君澈惨叫不止,抱头哀嚎。
足足有半盏茶的功夫,二白打的没了力气,君澈嚎的也没了力气,一张俊脸鼻青眼肿,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二白起身,又对着他踢了两脚,俏脸通红,“下次见到我记得绕路走,否则、”
她阴测测一笑,抬脚作势对着他双腿中间踩下去。
君澈躺在地上,下意识的双手护住裤裆,忙不迭点头,“不敢,再也不敢了,姑娘饶命!”
二白瞥他一眼,整理了一下衣裙,反身往胡同外走。
走了两步猛然又转身,把欲起身的君澈吓了一跳,咕咚向后一仰,磕在石墙上,两眼一花,差点又晕过去。
二白在他面前蹲下,伸手在他腰上摸索,“钱袋呢,拿出来!”
君澈两眼发黑,浑身剧痛,磕磕巴巴的道,“要、钱、干嘛?”
打了人还抢劫?
天下脚下,还有没有王法?
“我的酒砸了,你赔!”
二白没好气的说了一句,自他身上翻出钱袋,倒出银子,却只拿了一两碎银,其他的又塞了回去。
君澈倚着墙,看着少女渐渐远去的身影,咕隆一声倒在地上。
二白出了胡同口时正看到君澈的几个狗腿下人抱着酒坛子过来。
看到二白一个人出来,几人一怔,问道,“我们二爷呢?”
二白挑了挑眉,淡定的道,“喝醉了,躺着呢,快过去吧!”
喝醉了?
酒还没喝酒醉了?
几个人一愣,慌忙往巷子里跑。
待看到躺在地上一身狼狈的君澈,顿时都一惊,扑倒在地将君澈扶起来,哭喊道,
“爷,您这是怎么了?”
“爷,您被谁打的?”
君澈活了二十几年就挨过两次打,一次是十六岁的时候,第一次见到慕容遇,见他生的白嫩俊俏,以为是个小姑娘,调戏了几句,之后被明鸾设了陷阱,揍的三天没起来床。
第二次,就是这次!
君二爷胸口的怒火可想而知,一脚踹在一个随从身上,跳脚喊道,“一个个还傻嚎个屁,还不去追刚才那贱人,抓住给爷往死里打!”
几个随从一听,都是一愣,他们二爷这一身的伤是刚才那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打的?
也顾不上想到底是怎么回事,几人忙点头,蜂拥往胡同口追去。
二白刚走了不远,就听后面有人喊,“站住!”
回头一看,正是君澈那几个随从,一脸凶神恶煞的对着自己叫喊冲过来。
傻不傻?
抓人你偷摸的上去抓多好,非要喊出来让人家知道,难道故意为了增加难度?
二白摇了摇头,顺手买了一个獠牙青鬼的面具戴在脸上,身体一跃,轻盈的自人群中穿过。
那几个随从知道他们主子吃了亏必不会善罢甘休,抓不住人就得在他们身上撒气,所以牟足了劲的追赶二白,直直追了两条街仍不罢休。
二白跑累了,见路边上有卖凉茶的小摊,要了一碗凉茶,淡定的坐在那喝茶。
追赶二白的人一溜烟的从她身边跑过去了,眼都没往她身上瞧。
怪就怪二白戴了个撩鬼面具,她坐的那桌子上过来一抱孩子的女人,女人本也没注意低头喝茶的二白,随口问道旁边的座位有人吗?
二白一抬头,女人怀里的孩子瞪大了眼,“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追在最后面的随从闻声随意的一瞥,顿时停步大叫道,“在这,她在这!”
二白抬手将面具掀起,对着大哭的小孩眯眼笑了笑,在小孩戛然而止的哭声中重新又把面具戴上,闪身进了旁边的酒楼。
几乎是同时,那几个随从也横冲直撞的追了进去。
二楼拐角的座位上坐了一男子,一身玄色滚金边锦袍,墨发高束,剑眉斜飞入鬓,一双长睫如扇,薄唇潋滟泛着樱粉,近乎妖异的俊美,比女子的柔媚更入骨三分。
男子慵懒随意的靠着木栏,目光淡淡瞟着长街上的行人,突然面前人影一晃,一个浅绿色的身影飞奔而来,到了他跟前,一撩桌帘,“噌”的钻了进去。

第二卷026 赵宇


很快,追着二白的几个随从前后跑上来,喘着粗气,气势汹汹,站在楼梯口左右张望。
其中一人向着男子这边走来,上下将他打量一番,横声问道,“喂,有没有看到一个小姑娘跑过去?”
男子微微偏着头,脚下的长袍衣摆被人拽了拽,他眸子里滑过一丝玩味,抬手缓缓倒酒,随口道,“不曾!”
他执酒壶的手莹白如玉,骨节分明,姿势优雅尊贵,淅沥淅沥的酒声随着酒香一起在空气中弥漫开来,那高高在上的气势让问他的人微微一怔,下意识的不敢造次,对着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几人向着走廊另一侧奔去。
听到几人脚步声走远,二白将脸上的面具摘下,从桌子底下钻出来,撩开桌帘,转着眼珠四下一望,抬头问道,“人都走了?”
男子不经意的低头,执杯的手猛然一顿,黑眸刹那深邃如墨,怔怔的看着她,低声喃道,
“鸾儿、”
二白依旧保持着半跪的姿势,桌帘遮了半个身子,仰头看着男子,眸底有一抹深沉一闪而过,眨了眨眼问道,“什么?”
男子缓缓回神,目中的黑潮褪去,又恢复了他漫不经心的神情,摇头嗤笑一声,低沉道,“没什么,以为、见到了故人。”
二白从桌子底下钻出来,轻吁了口气,笑道,“多谢了!”
说罢,转身便走。
“等等!”男子自身后喊住她,潋滟轻笑,“我救了姑娘,姑娘陪我喝一杯可好?”
二白唇角笑颜逐开,挑起的眉梢好不生动,“你可知道方才那些人为什么追我?”
“为何?”
“因为他们的主子要我陪着喝酒,被我揍了,现在估计还躺在地上没起来!”二白声音清脆,带着一点点香苏女子软糯,煞是好听。
男子一怔,随即长眸波光流转,唇角拉出一个低笑来,“能和美人共饮挨打也值了,只怕,挨了打,酒还没喝到,岂不是太亏了?”
“你在替那混蛋打抱不平?”二白撩起眉梢。
“不!”男子眨了眨眼,低柔笑道,“我在为自己庆幸,不用挨打就得姑娘垂青。”
二白噗嗤一笑,笑容纯净,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下,自顾倒了酒,举杯道,“那我借花献佛,谢你方才维护之情。”
男子话虽轻佻,一双眸子却无半分旖旎,闻言笑的漫不经心,抬手浅饮,“好”
中午的饭本就没怎么吃,这一会又跑了一通,二白早就饿了,看着桌子上的菜肴,也不用那男子让,喊住小二要了一碗米饭,大朵快颐起来。
男子看着她吃饭的样子只觉异常的舒坦,问道,“姑娘贵姓?”
“锦二白。”
“锦姑娘不是上京人?”
“我是香苏来的,来上京寻人。”二白百忙之中抬头答了一句。
男子轻轻点头,“可寻到了?”
二白一顿,叹声道,“寻到了,可是他喜欢上了别的女子,不肯跟我回去。”
男子眉头轻蹙,只道二白是被人抛弃的可怜女子,可见她眉眼又没有半分幽怨,不觉得更生了几分好奇,勾唇笑道,“那男子果真有眼无珠!”
“嗯!”二白重重点头,拿起酒盏,“就冲你这句话,我还要敬你一杯。”
男子低眉轻笑,长眸扫了一眼长街,才饮了酒,继续道,“那你有何打算,也许我可以帮你。”
莫名的,他对这女子心生好感,忍不住想要亲近。
二白摇头,“谁也帮不了我,我现在要做的就是耐心的等下去。”
“等什么?”男子语气不屑,变心之人还有何可等。
“等他们给我银子啊,我人没了,总不能空手回去!”二白理所当然的道。
男子一怔,低笑出声,“你、还真是个古怪的人。”
贪财贪的这么坦荡,的确有几分古怪。
二白耸了耸肩,见他一直往楼下街上望,问道,“你也在等人?”
男子眸光流转,唇角噙了一抹柔和的笑,让他本邪魅俊雅的容颜越发潋滟生色,“是,在等人。”
“等到了吗?”
男子点头又摇头,目光缱绻,“偶尔看她一眼便好。”
他每日坐在这里,不过是为了在她偶尔经过的时候,看她一眼,一眼便足以慰相思。
“为什么不下去见她?”二白语气中藏着狡黠。
他缓缓摇头,平静的眸底藏着冷芒,淡声道,“还不是时候。”
二白点了点头,不再问,专心吃饭。
待吃饱喝足,二白起身告辞,男子也不再留她,只淡淡颔首,目送她离开。
二白走了两步,倏然回头,展颜笑道,“还没问你的名字。”
“赵宇”
二白点了点头,“你明天可还会在这里?”
赵宇优雅挑眉,“会!”
二白顿时一笑,摆了摆手,步履轻快的走了。
等二白的身影消失,男子身后突然出现一老仆,恭着腰,垂首低眉,声音尖细,“公子,可要老奴查查这女子身份,是否有刻意接近之嫌?”
男子眸光一闪,精致的薄唇衔着杯沿,沉思一瞬,缓缓摇头,玩味笑道,“不必了,好容易出现一个有趣的人,不要吓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