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巧玢见她如此神情,缓步悄然离开。
一炷香后,双手端着一个红木托盘,李巧玢站在初曦房门前左右看了看,见无人注意,空出一只手来轻轻敲了敲房门,贴着冰凉的门框听了听,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但内室的窗里透出淡淡的灯火来,说明里面应该是有人。
女子杏眼中微光闪烁,咬着下唇,推门而入。
反手小心翼翼的关了房门,女子深吸了口气,将头上的步摇发簪又往下抻了一下,流苏上的珍珠正好垂在耳畔,柔和的光泽衬的女子粉润的脸颊越发娇俏。
外室的灯火暗着,只有内室发出幽暗的光芒,李巧玢一手端着托盘,一手提着裙摆,战战兢兢的往里面走,软声道,“殿下休息了吗,大人让奴婢送燕窝粥过来给殿下。”
内室无人应声。
李巧玢躬身站在隔断外,将声音提高了一些,也越发软媚,又说了一遍,依旧无人应答。
室内太过寂静昏暗,女子不由的心生了几分胆怯,然而闻着那缕淡而清冽的幽香,心头不禁一跳,生了几分涟漪,不甘心就这样离去,犹豫一瞬,上前撩开纱帐,抬头看去。
房内灯火幽幽,香烟袅袅,空无一人。
李巧玢目中划过一抹失望,难道太子殿下还未过来?
颓唐的撇了撇嘴,方要转身离开,突然听到屏风后传来一阵哗啦的水声。
李巧玢立刻怔在那里,目中迸发出惊喜,杏眼中尽是波光闪动,转身再次进了内室,咬着下唇缓缓靠近澡房,声音娇媚动人,“可是殿下在里面?”
突然、
“砰!”的一声巨响,澡房的雕花镂空木门轰然而开,一股劲风拂来,将女子横扫出去,直直的撞在外室的桌案上,女子惊恐的尖叫了一声,腰上一阵剧痛,狼狈从桌子滚落到地上,手中的汤撒在身上,烫的她一阵哆嗦,却顾不上去查看,爬起身忙跪在地上,连连叩头,“奴婢该死,无意冲撞殿下,殿下饶命!”
一道欣长高华的身影缓缓停在纱帐之后,声音淡漠凉薄,“滚出去!”
“是、是、”李巧玢牙齿打颤,一张白面血色褪尽,恐惧从心底蔓延开来,毫不怀疑面前的人随时要了自己的命,抱起汤碗,双腿发抖,踉跄的起身开门冲了出去。
跑的直到看不到初曦房间散发出来光亮,才停下来,倚着假山滑坐在地上,大口的喘息,额上冷汗涔涔。
她甚至没看到男子的面容,但那种如冰雪压顶的气势足够她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女子吓破了胆。
身上撒了滚烫的汤水,这会子已经冰凉,冷风一吹,浑身冷透,却也镇定了几分。
揉了揉依旧疼痛的后腰,女子目中水光一闪,就要落下泪来,她偏不信,真有男人能做柳下惠,娘说了,她这样软柔的女子才是男人最喜欢的。
良久,女子才起身,发觉自己怀里还死死的抱着那个汤碗,随即狠狠一摔,面上闪过一抹恼怒,转身而去。
初曦送走了夏恒之,回到房中时,宫玄正伏案批阅奏折,见她进来,将奏折一放,身体向后仰去,淡声道,“过来!”
初曦走到他对面,伏在桌案上,两手托腮,眸子波光流转,笑的明媚,“殿下有何吩咐?”
宫玄轻笑一声,眉梢眼角尽是温存,双手一托,便直接跨过桌案将女子抱了过去,放在腿上,捏着少女精致的下颔,低头吻了下来。
初曦轻哼一声,麻了半边身子,揽上男子的脖颈热烈的回应。
良久,直到初曦发觉了身下男子的异样,才猛然停下,气喘吁吁的趴在他肩膀上,低声道,“既然不可以,就少撩拨,难受起来我可不负责!”
男人在她耳边吹气,声音暧昧低哑,“昨夜本宫觉得甚好,不知初曦说的口,是不是更舒服,今夜试试如何?”
初曦霎时羞红了脸,斜他一眼,咕哝道,“休想!”
说着就要从他身上跳下去。
宫玄忙扣紧她的腰身,不再逗她,正了脸色道,“最近别苑中是不是来了新人?”
初曦眸子一转便知道他说的李巧玢,点头道,“是,李南泠的堂妹,来京都投奔她来的,怎么,你见过她?”
宫玄抿了抿薄唇淡声道,“此女心术不正,不能留在身边,尽快打发掉!”
初曦从不质疑宫玄的话,却有些为难的道,“赶她出去到是小事,只是南泠那里不好交代,她本就没了亲人,听她说这个堂妹和她关系还不错…我以后多加注意便是!”
宫玄淡淡点头,不再纠结一个不相干的人,吻了吻少女光洁的额头,柔声道,“我抱你去洗澡。”
初曦闻言立刻跳了下去,纵身一跃便到了澡房门口,笑话,让他来洗,又不知道折腾到什么时候,她才不上当。
“不劳太子殿下大驾,下官自己来!”初曦眯眼道了一声,转身进了澡房,反手将澡房的门紧紧关严。
看着少女如临大敌的模样,宫玄摇头轻笑,转身继续批阅奏折。
夜里将要睡着时,初曦突然想起一事,撑着眼皮问道,“皇上答应帮我找醉梦散可有消息?”
乾元帝说找到醉梦散后会派人给送来,结果这赤拉走了都一个月了,还一点动静都没有,是宫廷司办事效率太低,还是根本就把她这茬给忘了?
宫玄一手揽着少女纤细的腰身,一手抚着她的墨发,长眸半垂,缓缓道,“就在宫里,早晚会交到你手上,这么着急做什么?”
还有其他两位药没有找到,醉梦散确实是最不用着急的,初曦神智已经迷糊,窝在宫玄怀中,闭着眼睛懒懒的“嗯”了一声。
宫玄清俊的长指抚上她精致的眉眼,淡声问道,“初曦一定要炼制天极丸吗?”
初曦半睡半醒间揉了揉鼻子,含糊的道,“救命的药,你说要不要炼?”
宫玄眸子眯了眯,他曾听她说过之所以炼制天极丸是因为中了一种“穿越毒”,当时他只认为她信口胡诌的,但后来见她找天极丸找的认真,便也上心起来,然后来仔细探过她的脉,并没有其他异样。
天极丸…。宫玄握着她腰身的手一紧,黑眸中少见的滑过一抹担忧,片额后,渐渐被黑暗吞噬,隐到深处。
而怀中少女呼吸均匀,已经睡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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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4、冷情
第二日午时刚过,南风酒楼中,秦氏要了一壶茶,坐在临窗的位置上,面上掩饰不去的焦急,不断的往窗外探头过。
大约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酒楼里吃饭的人都散去了,一道纤细柔弱的身影进了酒楼。
秦氏忙起身,面上堆着的招呼道,“鱼小姐,这儿呢!”
鱼楣使了眼色,身后的丫鬟立刻在一丈外站定,远远的守着两人,不让其他人接近。
款款走过,优雅的落座,鱼楣剪水秋眸半垂,矜持的笑道,“夫人让坤生传话约我来此,可有什么事?”
秦氏忙为鱼楣倒了茶,卑微的笑道,“坤生回来说了,在梁府上颇得小姐照顾,以后一定尽心尽力为小姐办事。”
鱼楣轻声一笑,“坤生一表人才,只是做个门卫有些屈了,待过些时日,找机会我再给他安排个更好的差事!”
秦氏面上笑容更盛,也越发诚惶诚恐,“不委屈,不委屈,能在府尹大人府上当差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
鱼楣垂头喝茶,但笑不语。
秦氏往前倾了倾身子,几年的操劳,眼角已尽是褶子,目中也满是市侩和讨好的笑,故意压低了声音道,“巧玢今日上午回来说,小姐吩咐她做的事已经做了,这两日便会有进展,到时我再通知小姐。”
秦氏如今已经知道鱼楣是梁王府的少夫人,但叫她夫人时明显感觉到鱼楣拉了脸,便立刻改了称呼,依旧喊她鱼小姐。
鱼楣闻言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角,面上却依旧是矜持的淡然,放下手中的青瓷茶盏,淡声道,“做的很好,还有,我们见面的事情定不可和外人道。”
“省的,我省的!”秦氏连连点头。
鱼楣点了点头,起身,一脸温和的笑道,“事成之后,夫人欠我的两千多两银子便一笔勾销了。”
“是、是,多谢小姐!”
鱼楣看了看左右,不再久留,转身带着丫鬟出了酒楼,身姿婀娜的上了停在酒楼外的轿子。
秦氏踮脚看着,脸上尽是得意的笑。
那一夜过后,李南泠犹豫了几日,终还是找上初曦,趁初曦上朝之前将她揽住,将一张信笺交到初曦手上,轻咬着下唇道,“曦儿今日在宫里若是见了夏世子,帮我把此信交给他。”
初曦挑眉一笑,将信封在手上一转,调笑道,“情书?”
李南泠羞红了脸,垂着头,讷讷道,“曦儿只管交给世子,他一看便知。”
上次转交荷包的时候,夏恒之很明白的说清了对李南泠无意,初曦也不再有意撮合两人,只看天意,也希望时间久了,李南泠能淡了心思,然而见她如此模样怕是没那么容易,既然如此,她也愿意帮她努力。
“行,放心,我若见了他一定给他!”初曦说着将信封揣在怀里,披上披风,上朝去了。
巳时末从正乾殿出来,初曦追上前面的夏恒之,喊道,“师兄,请留步!”
夏恒之回首,莞尔一笑,“师妹何事如此惶急?”
初曦耸了耸肩,笑道,“受人之托,岂敢怠慢?”
说罢自怀里掏出那封信递过去,“给,我们南泠美人给你的信,先别拆,等我走了再看,免得上面写了什么情人私话。”
夏恒之微笑从容的俊颜微微一滞,迟疑了一瞬才将信接过来。
“行了,我还有事,师兄慢慢看,若是有回信可以去福熙阁找我!”
夏恒之淡淡点头,目光深深的看着她,“天气清寒,曦儿多注意身体。”
他眸子中氤氲着一层水雾,温柔缱绻,看不见的地方似隐藏着让她不敢直视的东西,忙道,“好!”
说罢再不停留,转身大步离去。
少女的身影渐渐隐入宫墙之间,夏恒之才回神,打开手中的信封,里面娟秀的字体写着,“明日巳时,新月楼,邀公子一叙,南泠。”
夏恒之淡淡的看着,流光闪烁的凤眸中闪过一抹厌烦,方要将信纸扔掉,突然手一顿又收了回来,身姿一转,墨发泼墨似的铺展在身后,随风一荡,渐渐远去了。
次日一早,李南泠便开始试衣打扮,将所有的衣服都摆放在床上,一件件的试穿,最后选中一套翠绿色的刺绣妆花裙,颜色鲜亮,将她原本太显柔弱的气质衬的更俏丽一些。
选好了衣服便开始描眉画腮,直忙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娇怯的看着铜镜里的女子,一双杏眸中尽是紧张和期待。
门吱呀一声打开,李巧玢走了进来,笑盈盈的喊了一声,“堂姐。”
李南泠忙转过身去,娇羞的道,“进来怎么也不敲门?”
李巧玢娇笑一声,“在家里习惯了,这是富贵人家的习惯,咱们又不是什么小姐贵人,哪来那么多毛病?”
似乎自从李巧玢来了别苑,似乎时刻都在提醒她只是个平民,李南泠目中闪过一丝不悦,淡声道,“你有什么事?”
李巧玢走过去,称赞道,“堂姐今日真漂亮,可是约了夏世子?”
李南泠垂首,缓缓点了点头。
“我来为堂姐梳头。”李巧玢说着,拿起木梳,轻巧的为李南泠挽起发来。
“堂姐约了夏世子在哪里见面?”李巧玢拿起一个梅花簪将她头顶上的发鬓固定,轻描淡写的问道。
李南泠看着铜镜,面上一红,“新月楼。”
李巧玢目光微闪,随即笑道,“我听说过,是个好地方,堂姐可要打扮的漂亮一些,今日便能得偿所愿。”
李南泠敛了杏眸,弯唇笑了笑。
待李南泠出了门,李巧玢也随即跟了出去。
东苑墙下有一片红梅林,此时开的正好,沈烟轻正在林中采梅,见两姐妹相差一刻相继出了门不由的皱了皱眉,总觉得自从李巧玢来了以后,南泠便开始有些不正常,做事也经常神思恍惚。
正想着突然一道人影自林中过来,也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看到沈烟轻似是还吓了一条,猛的后退一步,随即“刺啦”一声衣服被刮破的声响。
沈烟轻失笑,“元公子慌张什么?”
元祐看清是沈烟轻,懊恼的拍了拍额头,“脑子里想着公文,一时走了神。”说罢,扯了扯被梅枝刮怀的衣袖叹道,“这可怎么是好,我马上还要进宫去。”
沈烟轻见他身上穿的是官服,不由的问道,“这个时辰元公子怎么不在宫里?”
“回来取点东西,这就回去!”
沈烟轻淡笑一声,指了指他扯破的衣袖,“就这样进宫?”
元祐眼眸清澈,无谓一笑,将袖子卷起,笑道,“这样就好了!”
“这成什么样子?”沈烟轻摇头轻斥一声,放下手中的篮子,淡声道,“你且在这等一下!”
说罢出了林子,向西苑走去。
不过片刻便返回,手中拿着一个针线卷,走到元祐身边,举着他的手臂看了看,淡声道,“不要动,很快就好!”
说罢取了针线,就站在那里,认真的缝绣起来。
林中空气清冽,梅香清幽淡雅,女子半垂着头,墨发如云,衣衫清淡,容颜如白梅清透纯净,波澜不惊,似梅树开在幽寂的冬日,不与百花争艳,芳香自赏。
元祐有些紧张的呆在那里,一动不敢动,偶尔低头,见女子穿针引线,动作娴熟,不由得轻笑的道,“谁若娶了烟轻姑娘,定然是上一辈子修来的福气。”
沈烟轻微微一怔,随即不动声色的继续在他袖子上走针,片刻后,才声音平静的道,“我已经许配过一回了,此生不会再嫁!”
元祐微微有些错愕,猜到女子可能是受过伤害,不敢再多问,只轻微的“哦”了一声。
很快,沈烟轻便咬断了丝线,道,“好了!”
元祐低头去看,见沈烟轻在他袖口撕破的地方绣了几节修竹,正好将破口挡住,针脚细密精致,竹叶叶脉清晰,似是本来就绣在上面的一样。
“烟轻姑娘手真巧!”元祐真心称赞道。
沈烟轻淡淡一笑,“微末之技而已,元公子还是快快进宫去吧,不要耽搁了正事。”
“是、是!”元祐放下衣袖,对着沈烟轻拱了拱手,“那我先走了,多谢烟轻姑娘!”
“元公子客气!”
元祐已经出了林子,沈烟轻将针线收起,提着篮子往西苑走。
进了苑门,沈烟轻抬步上了抄手游廊,就见前方一道挺拔的墨影慵懒的倚着廊柱,旁边树影重叠,遮住了那人清冷的俊颜。
沈烟轻握着花篮的手紧了紧,向里侧靠了靠,在男人对面走过。
擦肩而过的刹那,手臂突然被紧紧握住,沈烟轻一惊,立刻抽手,“墨隐卫长这是做什么?”
墨巳微微用力,不肯放开分毫,狭长的丹凤眼晦暗莫测的看着女子,声音淡而冷,“你看上了那个书呆子?”
沈烟轻手臂被他捏的微疼,不由的便生了几分火气,怒道,“和墨隐卫长无关!”
“不许!”
“什么?”沈烟轻冷冷的回视。
“不许喜欢他!”男人的声音霸道,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慌张。
沈烟轻扭过头去,看去远处宫殿的琉璃顶上还有残雪未化,神情冷淡而疏离,“我的事,我自有主张。”
话音刚落,突然手臂上被用力一拽,身体旋转,忍不住轻呼一声,后背抵在冰冷坚硬的玉石柱上,男人双臂支在她两侧,居高临下的将她困在怀中,一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中暗潮翻涌,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沈烟轻胸口突然一阵乱跳,莫名的有些惶恐,咬着下唇,平复了一下情绪,抬眸看他,冷冷开口,“你想做什么、唔…。”
她猛然睁大眼睛,看着压下来的俊容,唇被冰凉的柔软堵住,惊的一时呆在那。
手中的花篮落在地上,粉红的梅瓣落了满地,被风一扫,在半空中飞舞,落在她没有任何饰物的墨发上,嫣红点点,如胭脂凝墨,竟是说不出的清丽动人。
男人的吻冰冷而生涩,只是紧紧的贴着她的唇瓣,似是也被自己的冲动惊在那里,不知接下来如何动作。
“啪!”沈烟轻似是终于反应过来,抬手便给了他一掌,脸颊绯红,一双清眸中尽是羞窘。
男人不躲不避,生受了这一掌,眸子一眯,伸手将女子的双臂困住,似是突然开了窍,启开女子紧闭的齿关毫不犹豫的吻了进去。
缠上女子柔软的舌,极尽狂乱的吮吻,贪婪的搜索她每一处甜美,任凭女子如何挣扎,也不放松分毫。
直到面上有湿痕滑过,墨巳猛然停下,只见女子双目紧闭,一行行清泪沿着白皙的脸颊滴落,软弱无助的模样揪的他整颗心都疼了起来。
突然想起女子的第一次便是被强迫的,墨巳咬了咬牙,一拳捶在廊柱上,随后将女子紧紧拥在怀里,声音满是内疚,笨拙的哄道,“对不起,你打我好不好,不要哭!”
他确实是冲动了,可面对这样一个清冷的人,他实在不知道如何是好?
自从目光停留在她身上那一刻起,他便入了迷,走了心,然而,陷进去的似乎只有他一人,她始终一副清清淡淡的模样,甚至对别人还有笑的时候,对他只有冷漠和视而不见。
尤其是今日,看到她为那个书呆子缝衣,有说有笑的模样,嫉妒瞬间冲垮了理智。
沈烟轻神色冷然,淡声道,“放开我!”
墨巳坚决的摇头,“不!”
此刻沈烟轻反倒冷静下来,眼睛虚无的看着前方,良久才声音极淡的道,“我是不洁之人,配不上墨隐卫长,请放过我吧!”
墨巳眸中闪过一抹痛色,将女子拥的更紧,“我不在乎!”
沈烟轻闭上眼睛,不在乎?女子的贞洁何其重要,怎么有人不在乎?
再睁开时双眸又恢复了一贯的清冷,淡淡开口,“墨隐卫长可是逼我离开?”
“什么?”墨巳一怔。
“墨隐卫长若执意纠缠不放,我只有离开别苑,离开殷都,再不回来!”女子声音平静坚决,不带半分感情。
墨巳身体僵住,唇角翘起一个冰冷的弧度,“你就这样讨厌我?”
沈烟轻深吸了口气,声音微微发颤,“是!”
墨巳一双丹凤眸刹那深沉如海,深不见底的幽暗之处有浪潮滚过,吞噬最后一点温暖,良久,缓缓放开桎梏少女的双臂,脚尖一点,身形如魅,刹那间便消失在层叠起伏的园林中。
沈烟轻突然泪涌如注,甚至不知为何自己要哭,眼泪却不能停止的流下,她倚着廊柱,突然觉得那样冷,连血液都要冻僵。
许久,她擦干眼泪,低下身将散落的梅枝一点点收进篮子中,起身,向着回廊深处走去,背影挺直而倔强,似还是那个坚强固执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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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5、总有痴情变怨情
且说李南泠这里,离巳时还有一个半个多时辰便出了门,一路缓步到了新月楼下,在二楼找了个临窗的位置,点了一壶上好的云片茶,胸口似踹了只兔子,跳的她坐立不安,一遍遍的想象夏恒之出现后会说什么,自己又该如何回答,眼中尽是羞涩紧张。
坐了片刻,问了小二时辰,不住的向窗外巴望,等着那人的身影出现。
时辰还早,夏恒之从宫里回到侯府,换了一套便服,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桌案上的那封信纸,决意今日便和李南泠说个清楚。
出了自己的院子,正好遇到路过的成国侯夫人,也是曾经威名一时的襄河郡王之女,慧敏郡主。
襄河郡王韩增是世袭郡王,累世公卿,同前成国侯交好,本是九卿权臣,却不想中年之时,自己嫡子犯了大错,襄河郡王引咎辞官,带着嫡子归乡,再无音讯。
年过四旬,郡主凤眸明睐,一身白衣雪裘,气质淑静,眉目间的风华隐隐可见年少时的倾国倾城。
夏恒之的绝色容颜,一多半便是遗传了他的母亲。
成国侯前半生杀戮颇重,后半生搅进党争,结党营私,手揽重权,算不上耿直忠厚之人,但唯一值得称道他一生只有慧敏郡主一个女人,三十年宠爱如故,府中甚至连一个通房的侍妾都没有。
夏恒之和成国侯父子关系紧张,但和母亲甚为亲厚,看到郡主,莞尔一笑,问安道,“母亲早。”
慧敏郡主温婉一笑,上前为他理了理披风的带子,问道,“今日怎回来的这般早?”
夏恒之笑的温顺,“忙里偷闲罢了。”
慧敏郡主轻轻点头,笑道,“来我房里,我画了画,你看看如何?”
慧敏善丹青,犹善画山水,水波潋滟如生,山势大气磅礴,温柔和巍峨想融合,自成一派,还是郡王府的小姐时便已有名气。
“好!”夏恒之低眉浅笑,笑的十分柔和,揽了慧敏郡主的肩膀往书房走去。
待看到书房桌案上的画图,夏恒之伸手抚了抚额角,无奈的道,“母亲,我最近并无娶亲的打算。”
他已过二十,如今还未娶妻有一部分原因也是慧敏郡主的纵容,如今看来真是着急了,竟然直接给了他不知道是哪个府上的女子画像。
画上的女子瓜子面,秋水眸,墨发堆云,身形窈窕,姿色上佳。
只是夏恒之只瞥了一眼,便丢开了去。
慧敏郡主坐在一旁的紫檀木椅上,接了下人递过来的茶,也不着急,只淡声道,“你和你父亲虽然不睦,但他最近一直问我关于你亲事的事,你总不能一直这样拖着。”
一般士族的公子,过了及笄便成婚,二十岁的时候已经儿女双全了。
她这个儿子外人看着风流,其实她最清楚,这些年洁身自好的很,若是有一两个侍妾进门,她也不必如此着急了。
夏恒之脑子里闪过少女如莲的素颜和精致灵动的眉眼,微微有些烦躁,向后靠在椅子上,勾唇笑道,“我的事自有主张。”
慧敏郡主轻轻摇头,“我生你时本就晚,你若再不成亲,我和你父亲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夏家有后。”
这已经是打感情牌,慧敏郡主一生顺心顺意,被夫君宠爱,儿子孝敬,从未皱过眉头,这一蹙额,夏恒之果然便心疼起来,走至她面前哄道,“母亲,你和父亲定会长命百岁,到时我给你找个顺心的儿媳,生一堆胖儿子,天天围着你转。”
“噗嗤!”一声,慧敏郡主轻笑了一声,眸子一转,温和的道,“娘不是迂腐之人,你若是有喜欢的,尽管带进府来,只要身世清白,不管门第如何,娘亲自是待她如亲生女儿,你父亲那里也不必担心。”
夏恒之微微敛眸,站起身,欣长的身影将光影一挡,书房立刻暗了几分,背对着光,他笑意浅浅,看不出其中的情绪,只淡声道,“我若有意中人,定会将她带来见母亲,母亲就不必担心了。我还有事,先出门了。”
说罢微一躬身,抬步向门外走去。
慧敏郡主看着他的背影轻叹一声,起身将桌案上女子画像卷起,搁在一旁,最终还是决定顺从夏恒之的心意。
夏恒之一路出了侯府,门前马车已经在等候,夏恒之方要上车,突然一旁传来软糯的一声,“恒之哥哥。”
夏恒之回头,见是鱼楣独自站在墙下,只见她墨发高束,一身淡青色男子长袍,衬着那张过于柔弱的面孔,说不出的怪异。
皱了皱眉,夏恒之淡声问道,“楣儿怎的在此?”
看着男子俊美的面容,鱼楣目光痴缠,上前一步,声音软媚的道,“楣儿想念恒之哥哥便来了,恒之哥哥是不是喜欢女子着男衣,楣儿这样穿好看吗?”
夏恒之看了看她身上男子衣衫,不知为何,初曦穿了身姿英挺俊气,而换个人便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他倏然转身,抬腿就要上马车,淡声道,“楣儿已经嫁人,这样的话我不想再听到第二次。”
“恒之哥哥!”鱼楣忙上前一步,见男人冷了脸色,立刻改口道,“恒之哥哥不要生气,我不说了便是。我一个人走着来的,只为了看你一眼,现在脚下疼的厉害,恒之哥哥能不能带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