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翔也不曾预料到如此情况,想到宫中的情景,心中越发惶急。
城墙上府领见北府兵大批的倒下心中开始不安,对着下面厮杀攻城的士兵大声喊道,“赵将军,司马大人虎符在此,你速速撤离!”
赵翔骑在马上,眉头一皱,那声音听上去竟似司马府的府领,顿时在士兵的掩护下打马上前高声质问道,“可是白府领?司马大人被困宫内,我等率兵前去营救,你为何阻拦?”
“司马大人的书信中明明写到不得轻举妄动,赵将军马上撤兵,不要陷大人于不义!”
赵翔眉头一皱,发令让士兵暂时停止攻城,望着城墙上的重重人影,高声喊道,“我有司马大人亲授虎符,奉命领兵进城,大人如今被困,你不去救司马大人,反而阻我营救,难道白府领也想背叛大人?”
府领猛然一惊,手臂一挥,让府卫停止射箭,思忖片刻,道,“将军既有虎符,可让我一观?”
赵翔微一踌躇,将虎符取出,命上递上城门。
府领接过虎符,竟数与他怀中的一模一样,顿时心惊不已,目光一闪,取下身后长刀对着虎符砍下,虎符本是普通生铁所铸,利刃之下砰的一声碎成数片。
府领脸色猛然大变,之前的疑惑全部化成愤怒,指着赵翔大骂道,“赵将军竟敢假造虎符,陷大人于危难,按依照军规,理当处斩,今日有我白越在,决不让你踏进城半步,所有府卫听令,全力守住城门!”
“是!”
府兵齐齐应声,手持弓弩,凛冽的寒光对准下面的北府铁骑。
赵翔看着那虎符被砍碎,脑中轰然一响,仿似被人一捧凉水从头到脚泼下,浑身都因震惊和恐怖而变的麻木!
中计了!
给他传信那人果然是细作,不仅利用了他,还利用了司马府的府兵,让他们自相残杀!
而那人是什么身份,是谁的人,他们竟然一无所知!
还有司马府府兵手中改良后杀伤力极强的弓弩又是怎么回事,南宫崇到底还是防了他!
寒风凛冽如刀,赵翔立在黑暗中,身边是一张张仰望着他的面孔,带着怀疑和茫然,比寒风更让他心冷,一时间,心中思潮涌动,无数种情绪纠缠在一起,让他竟有片刻的迟疑,然而最终所有的情绪一点点冷却下来,想到南宫崇曾在战场上救他数次,将他从一个普通士兵提拔为如今率领万军的主将,无论怎样,他绝不背叛!
成王败寇,他们被人一步步逼上绝境,而今再没有退路!
白越不肯相信他,为了大司马,唯有牺牲这五千府兵!
赵翔面容一凛,望着远处巍峨的城墙,举手冷声道,“不惜一切代价,攻城!”
一声令下,北府兵扛着云梯,举着盾牌,踩着同伴的尸体,再次蜂拥而上,硝烟再起,视赵翔为主的北府铁骑不再有任何迟疑,兵力悬殊却异常惨烈的一场攻城站正式开始。
“射!”白越高举战刀,怒声发令,映天的战火和血光下,他站在士兵身后,面色阴沉,目光冰寒,良久,突然眉头微敛,招呼身边的近卫低声吩咐道,“你速去皇宫,查探宫中是否有情况?”
那近卫一点头,纵身下了城墙,向着内城皇宫疾驰而去。
宫门处重新换了卫军把守,连之前厮杀的血痕都被冲刷干净,近卫上前道,“我乃司马府府卫,有急事要见我家大人,请代为通传!”
宫门的守卫互看一眼,冷声道,“司马大人和皇上正在御书房商议国事,今夜便宿在宫中了,什么事明日再说!”
“是!”府卫垂眸应了声刚要回去禀告,突然一阵风刮来,淡淡的血腥气中似有厮杀声传来,那府卫面色陡然一变,急急往后退。
然而还是晚了,宫墙上不知何时出现一排禁军,手持弓箭,箭锋划破冷寂的夜空,带着锐利的杀气,齐齐对准夜幕下那道身影。
那道身影刚跃至半空,刹那间被数箭穿透,扎成刺猬,砰然落在地上,微微蠕动了一下,便一动不动了。
宫门内有禁军迅速的跑出来,抬尸体,清洗路面,片刻后,一切又恢复平静,如同什么都不曾发生。
而此时皇宫内,南宫崇却已是强弩之末!
禁军一开始故意示弱,引北府兵深入内宫,后强烈的反扑下,北府兵顿时招架不住,他们本就是叛军,底气不足,气势渐弱,最后只靠着南宫崇一人苦苦支撑。
南宫崇即便有三头六臂,也无法抵挡数十人的不断的攻击,气息开始浑浊,挥刀的动作渐渐缓慢,闪身躲开侧面刺来的一剑,突然身形一晃,右臂被飞箭射中,鲜血四溅。
猛然抬头,只见高墙上程觉持弓而立,面色冷然的看着他。
“程觉,你竟然背叛老夫,恩将仇报!”南宫崇一把将飞箭拔出,指着程觉怒骂。
“司马大人对属下的知遇之恩,属下自不敢忘,只是属下忠诚的是皇上,司马大人谋逆造反,属下怎能同流合污!司马大人若肯就范,自裁谢罪,属下愿冒死请旨,留大人全尸,护住司马府上家眷不受牵连!”
“呸!”南宫崇喷出一口鲜血,瞪着双眼怒道,“你这个卑鄙小人,枉我将你当作心腹看待,今日老夫就算是死于乱刀之下,也决不向你屈服!”
“那便怪不得属下了!”程觉望着秋阑宫的方向,伸手摸了摸袖中那封被他摩挲过无数遍的血书,面容忽冷,一字一顿的沉声道,“南宫崇图谋不轨,不知悔改,所有叛军,杀无赦!”
南宫崇周围的人一个个的倒下去,禁军却越战越勇,无穷无尽一般的涌上来。
“保护大人!”一个北府兵拦在南宫崇身前,高呼一声,却猛然停在那,看着穿过胸膛的长矛,死不瞑目的倒下。
一万名士兵最后只剩十几人护在南宫崇左右,南宫崇满面血痕,仰天大笑,“老夫戎马一生,落的如此下场,楚淮尧,你背信弃义,不得善终!”
南宫崇高声喊完,举剑便要自刎。
突然,远处原来一声急喝,“住手!皇上有令,召南宫崇觐见!”
“哐当!”一声,南宫崇手中的长剑落在地上,愣愣的看着传话的太监,“皇上果真要见我?”
禁军停手,纷纷退后让出一条路来,那太监上前,躬身道,“司马大人请!”
自那太监出现时起,程觉便变了脸色,眼睁睁的看着南宫崇跟在那太监身后往御书房而去,目光闪了闪,握紧双拳,疾步跟了上去。
将近三更,景文宫正殿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殿外重重卫军把守,楚皇立在大殿中央,身后垂首站着德公公,济王楚韶,禁军统领程觉各立左右。
南宫崇独自一人大步踏进殿内,看到楚皇,砰然跪地道,“老臣参见皇上!”
南宫崇身中数刀,一身官袍被染红,发丝凌乱,坚毅冷肃的面容似瞬间苍老了十岁,跪在地上,弓着腰背,
和之前那个意气风发的权臣相差甚远。
“南宫崇,你谋反篡位,欲行不义,如今可知罪?”济王最先发难,冷声斥问!
“皇上!”南宫崇沉喝一声,“老臣追随皇上数十年,忠心耿耿,天地可鉴,此次全是有人在中间作梗,陷害老臣,请皇上明鉴!”
“陷害?司马大人权势倾天,谁能陷害你,谁又敢?难道你率兵入宫是假?攻打禁军是假?”济王瞥他一眼,连声问道。
“皇上!”南宫崇不看济王,只对着楚皇叩首道,“老臣若真有反叛之心,怎会只带领一万兵马闯宫?有人盗用老臣的虎符,调兵入京,想要置老臣于死地,真相如何,皇上一查便知!”
“南宫崇,你休想再狡辩,你说你不知情,那现在赵翔率领二十万北府兵攻打城门,逼宫造反,难道不是你授意?”
“赵将军以为老臣受奸人迫害,迫不得已才率兵进城营救,绝无谋逆之心,臣马上让他退兵,还望皇上看在他跟随老臣多年的份上,从轻处置!”
“呵!”济王冷笑一声,“司马大人这话是不是说的太早,你的罪过还没洗清,反而替他人先求起情来!好,即便这其中有误会,司马大人是否解释一下今日为何进宫?”
南宫崇身形微微一顿,跪伏在地上,默然不语。
一直不曾出声的楚皇负手而立,居高临下的看着南宫崇,眸子一沉,淡声问道,“爱卿今日为何进宫?”
“是臣妾派人请司马大人进宫的!”
一道清淡的声音传来,众人抬头,只见楚后推门而进,目光停在南宫崇身上,闪过一丝痛色,随即面容恢复清冷,不卑不亢的看向楚皇。
楚皇冷冷看着她,沉声问道,“为何要见大司马?”
“皇上要废本宫臣妾之位,封了华阳宫,臣妾无话可说,可是,臣妾还有两个儿子,一个正在外面打仗,臣妾却不能不管,召见司马大人,也只是想托付几句,难道有何不妥吗?”
“自然不妥!”这次出声的却是济王楚韶,面带愠怒,“母后是后宫之人,后宫不可干政,如果母后实在担心七弟,怎么不找儿臣,偏要找一个外臣?”
“逆子!”楚后冷喝一声,瞪着楚韶道,“本宫同你父皇说话,何时轮到你插言?别以为本宫不知你是什么心思!”
楚韶脸色青白,眉目阴沉的别过头去,咬牙不语。
“皇上,此事皆由本宫而起,以致司马大人被人陷害,皇上若问罪的话,找臣妾就是了!”楚后道。
楚皇目光在南宫崇、楚后、济王面上缓缓扫过,良久,才启口道,“朕乏了,此事今日便到此为止,待明日查明事情真相,再做定夺!南宫崇押送回府,没有传召不得入宫,传朕旨意,命赵翔立刻退兵,念他护主心切,暂且不追究,若再抗令不遵,直接以叛军论处!”
“老臣谢主隆恩!”
济王霍然抬头,心知楚皇一是顾念旧情,二是忌惮城门外的二十万大军,所以不敢直接处决南宫崇,怕引起赵翔孤注一掷的反击,只得行缓兵之计。
然而今日若不能将南宫崇置于死地,放虎归山,怕是之前做的一切都功亏于溃,以后再有这样的机会更是难上加难了!
身后程觉躬身应声道,“是,微臣亲自送司马大人回去!”
说罢走过去弯腰去搀扶南宫崇,南宫崇面色一凛,猛然将程觉推开,冷声道,“老夫自己能起,不劳程大统领!”
程觉趁势用刀尾在南宫崇衣袍上微微一勾,只听“啪”的一声,自他官袍内滑出一物落在地上。
众人转目看去,只见是一绣工精致的荷包落在地上,程觉忙弯身去捡,垂眸歉声道,“属下无意,司马大人勿怪!”
话音一落,刚要将手中荷包递到南宫崇手上,突然疑惑的的轻呀了一声,自荷包内抽出一张发黄的纸笺,待看到上面的字顿时面色大变,上前将荷包同纸笺一同呈给楚皇,沉声道,“皇上请过目!”
事情再生变故,楚后扫了一眼南宫崇,见他也面露疑惑,不由得目光落在那张纸笺上。
楚皇皱眉接过纸笺,目光一扫,顿时大怒,扬手将纸笺扔了出去,“还说朕冤枉了你,这是什么?”
南宫崇扫了一眼,面色顿时一白,只见那张巴掌大的纸笺上密密麻麻的画了宫内的卫军的布局图,并且用红色朱砂标出了从各个宫门到景文宫的路线。
他身上怎么会有这张纸?这个荷包他似乎在七夫人元香那里见过,难道是她?
不,不会!
她没有任何理由害他!
而如今这样的东西出现在他身上,他谋逆的罪名便是坐定了!
“来人,将南宫崇打入死牢,没朕旨意,任何人不得探望,彻查一切同党,格杀勿论!”楚皇动了大怒,气息不稳,连声音都微微嘶哑。
“是!”程觉唇角微微一瞥,垂头应了声,挥手让殿外的卫军进来,捉拿南宫崇。
“谁也不许动!”楚后嘶喊一声,伸臂挡在南宫崇面前,面容决绝,厉声道,“大司马对皇上赤胆忠心,为国鞠躬尽瘁,反而受小人诬陷,公理何在?皇上曾许诺,视他为异性兄弟,如今却不念旧情,情义何在?”
楚皇面上皱纹似沟壑一般自唇角蔓延,死死的瞪着她,“人证物证皆在,皇后还说是朕冤枉他?皇后自己的罪名还没洗清,还是先顾自己吧!”
南宫崇本就受了伤,失血过多,气息越发虚浮,此时突然按住楚后的手,淡声道,“皇后不必为臣求情了老臣问心无愧,虽死无憾!”
楚皇在两人身上扫过,冷哼一声,对着卫军怒道,“还愣着做什么,将南宫崇压入死牢!”
“是!”几名卫军上前,将南宫崇搀起,推搡着往外走。
楚后追上几步扑到在地上,再顾不得平日端庄的形象,呜呜低鸣出声,楚皇面容森寒,怒哼一声,“程觉,
虽朕亲自去城门,朕要看看,这北府铁骑是朕的还是他南宫崇的?”
“是!”
程觉应了声,带着剩余的禁军,一同跟着楚皇出了宫门往城门而去。
楚皇一走,大殿内顿时静了下来,唯有楚后依旧伏在地上。
济王走过去,伸手欲搀扶她起身,“母后还是先回宫吧,废后之事不过是父皇一时之气言,此事过后,儿臣自会劝解父皇!”
“不要碰本宫!”楚后怒吼一声,霍然抬手,面上泪痕未干,愤恨的盯着楚韶,“逆子,你陷害忠良,觊觎太子之位,本宫没有你这个儿子!”
楚韶一怔,后退几步,“呵呵”凄然冷笑,“母后,同是您亲生的儿子,七弟可以做太子,为什么我做不得?自小便是如此,您对七弟疼爱有加,在父皇面前每每提起的也只有七弟,而我,无论多么努力,都未得到过您一个正眼相待,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您如此厌恶?您和南宫崇如此袒护七弟,难道七弟是你们私通所生?”
“啪”,楚后扬手甩在楚韶面上,怒道,“放肆!竟敢污言诋毁本宫,本宫当初就不该生下你!”
“您本来就不该生我!”楚韶半面脸色血红,瞪着眼睛大吼,“您生了我又如何,根本未将我当亲生儿子一般对待,我只是想知道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要如此对我?”
“你想知道为什么?”楚后哂笑一声,冷声道,“好,本宫便告诉你为什么!”
楚后缓缓转过身去,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面容悲伧,声音沙哑,“我十八岁那年,你父皇去南宫府上做客,偶然一次相遇便相中了我,要纳我为正妃。我本不答应,他竟以南宫崇之名约我相见,并将我灌醉,得了我的身子。就那一日,我便怀了你,也因为你,我才迫不得已嫁给他,被困在这宫中三十年,看着他纳了一个又一个妃子…这么多年,每次看到你,我便想起那日所受的侮辱,想起我这些年所受的折磨,你教我如何善待你?”
楚韶怔在那里,呆呆的看着楚后,良久,才讷讷开口,“母后可想过儿臣是无辜的?”
“无辜,哈哈…”楚后近乎癫狂的大笑,“这宫中谁不无辜,谁又理应忍受这些?你和你的父皇一样,卑鄙狡诈,忘恩负义,本宫永远不会原谅!”
楚韶看着她笑,面色渐渐阴郁,冷笑道,“母后今日的荣耀恰恰都是你不能原谅的人所给的,父皇对您容忍多年,也正是因为顾念旧情,母后执迷不悟,不如由儿臣现在便去杀了让母后仍有执念的人,母后便也就私心了!”
说罢,再不多看一眼,楚韶大步往外走。
楚后却顿时变了脸色,疾步追上去,“逆子,你要做什么,给本宫回来!”
“拦住皇后,没有本王的旨意,不许她离开这里半步!”
“是!”
第一百三十九章 磬安之战
殿外的卫军应声将冲出来楚后拦在大殿中,砰然将殿门关闭,远远的仍旧能听到门内楚后的嘶声怒骂。
宫内北府兵的尸体已被移走,地砖上的血迹也被宫人冲刷干净,然而空气中的血腥气却依旧浓烈,不知何时才会散去,然而这内宫深处,血腥又何时停止过。
夜已过半,寒风凛冽,被风一吹,楚韶反而冷静了几分,眯了眯双眼,大步出了皇宫,径直往城门而去。
以不到两万人抵挡二十万大军,战况必然惨烈至极,即便有杀伤力极强的弩弓,城墙上白越率领的府卫和禁军都已死伤大半,北府兵趁机登上城墙,数处城墙失守,城门在重击之下也已经摇摇欲坠。
程觉率禁军前来,立即反扑,才稳住北府铁骑猛烈的攻势。
楚韶到的时候,城墙上,司马府的府兵已被禁军控制,白越知道中了计,木头一样的缩在一旁,面呈死灰色,似受了巨大的打击。
楚皇坐在城楼内,楚韶过去请安道,“父皇,儿臣已安慰劝解母后,想必母后明白其中的是非缘由,不会再误解父皇!”
楚皇重重的嗯了一声,淡声道,“韶儿,辛苦了!”
“儿臣应该做的,不敢言苦!”
楚韶应了声,走下城楼,只听城墙上程觉正对着下面的北府兵喊话,
“所有将士听令,皇上在此,南宫崇大逆不道,逼宫造反已被压入死牢,等待处决,尔等速速撤离,皇上念在你们不知情的份上,从轻发落,若有不从者,一律按照叛军同党处置!”
下面顿时响起一片嗡嗡的议论之声,赵翔骑在马上对着程觉怒骂道,“程觉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亏司马大人对你一向厚爱,多番提拔,你竟如陷害他!本将今日便以清君侧之名杀进城内,必取你狗头!”
“赵将军助纣为虐,犯下大错,为何仍旧执迷不悟?本统领心中只有一个主子,那就是当今圣上,南宫崇犯上作乱,本统领依法捉拿,何罪之有?北府军所有将士均有父母亲眷在城中,难道要同赵翔一同犯下谋逆这等诛九族的大罪?”
此言一出,城下立刻哗然,他们虽不怕死,却不能罔顾父母亲人的性命,何况还是诛九族的罪名,谁能承担的起?
大部分士兵开始动摇,很快有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旁边就是战友的尸体,头磕在血泊里,“小人被蒙蔽,请皇上恕罪,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人跪下,其他人也纷纷放弃了反抗,大片大片的士兵跟着跪下去,“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呼声四起,冲破夜色,远远传开。
赵翔震怒,一脚踢在一个士兵的肩膀上,怒吼道,“起来,全部都给本将起来,司马大人如何待你们,你们竟也敢背叛大人!”
“嗖!”城墙上突然飞来一箭,带着寒风呼啸而来,直直钉入赵翔的肩膀,顿时穿透他的身体,将他从马上贯飞出去,砰的一声落在地上。
鲜血霎时迸出,赵翔捂着肩膀,目赤欲裂的看着城墙上持弓而立的楚韶,吐出一口血沫,嘶声喊道,“我赵翔跟随司马大人戎马一生,不想死在你们这几个小人手中,我做鬼也不会放过、”
“砰!”
又是一箭,直中胸口。
赵翔张着嘴,剩余的话梗在喉中,再无法出声,仰面倒在地上,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赵翔一死,城下北府兵再无人坚持,全部跪地高呼万岁,十几万人齐声呐喊,震耳欲聋,整座皇城都在此刻惊醒。
楚皇走出城楼,站在城墙上,俯身望着下面死伤惨重的北府铁骑,眉目深沉,这一夜,东渊损失了两员骁勇善战的老将和将近十万的精兵,这一场几乎耗尽东渊兵力的内战终于以这样惨烈的方式结束。
东方天空已泛白,沉沉暮色下,楚皇面容似在一夜之间又苍老了十年,疲惫的身躯微微弓着,良久才沉声道,“程统领带领北府铁骑回营,暂代赵翔之位,掌管北府军。韶儿,送朕回宫!”
“是!”
程觉和济王同时应声,不动声色的对视一眼,然后错开,各自离去。
次日的早朝上,楚皇只露了一面,斜斜的倚在龙椅上,神情颓靡,昨夜的一场内乱似乎一夜之间便压垮了这位皇帝本就被酒色掏空的身体,再不复往日的威势。
楚皇身边第一近侍德公公在鸦雀无声的朝堂上高声念着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司马南宫崇同骠骑将军赵翔谋逆造反,罪无可恕,念其素日有功于朝政,免其死罪,发配琼州,永不的回京!”
“太子楚云舟,穷兵黩武,无心朝政,不遵朕训,陷国于危难,致民怨载道,不足以担当太子之位,贬为郡王,封地丞水,择日离京,无诏不得回。”
“济王楚韶,勤心军国重务,用人行政大端,未至倦勤,上轸恤臣工,下恩惠百姓,特立为皇太子,授以册宝,正位东宫,择日谨告天地,宗庙,社稷。
朕身患痼疾已久,日感力不从心,念社稷不可一日懈怠,特命皇太子分理朝政,抚军监国。
钦此!”
一道道诏书传下,殿内百官无不惊心,惶惶下拜道,“皇上万岁万万岁,太子殿下千岁!”
“今日早朝到此,退朝!”
楚皇在德公公的搀扶下,缓缓步下金阶,背影萧索,似十分疲惫,渐渐消失重重殿门廊阁中间。
“臣等恭送圣安!”
百官齐齐伏身跪拜,待那道明黄色的身影不见,才起身抬头,呼啦向着楚韶围拢过去。
“恭喜殿下!”
“殿下大喜!”
“殿下英明神武、臣一早就是支持殿下为储君、”

满殿喧哗之声,皆是恭维奉承之言,不绝于耳。
济王容光焕发,眉开眼笑,眼角的褶子皱在一起,无法掩饰的得意从内到外的散发出来。
一场无故而起,却最终一夜之间改变了东渊朝政的内乱在第二日的早朝后落下帷幕,一切又归于平静,百姓纷纷打开门,走上大街,街上的店铺也早早的开门招揽生意,城内繁华依旧,昨夜种种所见放佛只是一场梦,偶尔在茶余饭后提起,对南宫一族的没落唏嘘不已。
天气晴好,积雪化尽,空气潮湿温和,竟似春日提前来临。
城南别院内,午后初曦和白狐逗了一会架,从亭子里追到长廊,又从屋外追到屋内,初曦扑在床上,气喘吁吁,高声喊道,“不闹了,不闹了,不就是一叠藕粉酥嘛,小爷我改日赔给你!”
昨夜一夜没睡,一沾枕头竟有些迷糊,白狐反常的没追进来,初曦翻了个身,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日头已西斜,窗外梅枝疏秀的影子斜映在窗纸上,在房内落下斑驳的暗影,风一动,跳跃如生。
初曦掀开被子起身,揉了揉脑袋自语道,“我怎么睡着了?”
一边说着一边起身,笈上鞋呼啦一声打开门,见二丫正坐在廊下,拿着一块白色锦布正擦拭长剑,白狐在一旁的樟树上抓了一只雀,正逗弄着玩。
北府的事情已了,他们也该回去了,十日,果然只用了十日,宫玄便让东渊朝堂天翻地覆,这其中,他似乎连东渊皇宫的宫门都不曾踏入一步。
而且昨夜以后,东渊兵力元气大伤,恐怕近几十年内都不可能对大夏再有任何威胁。
宫玄做事,向来喜欢一箭双雕,干净利落,看似不动声色,却所有的人和事无一不在他掌控之中。
这等的心智和谋略,初曦无声一叹,她当初便觉得一定不能和此人为敌,果然是非常明智的选择。
已经十日,玉溪那里僵持已久,也该结束了。
“宫玄呢?”初曦坐在长廊上,伸脚踢了踢二丫伸过来的长腿。
张涯嬉皮笑脸的凑过来,“呦,一会不见,就思念成灾了!”
初曦一巴掌呼在那张惹人嫌的脸上,“滚!再废话小爷我现在就把你扔你爹面前去,把他吓成羊癫疯!”
张涯撇了撇嘴,道,“楚韶来了。”
“济王?”初曦眯了眯眼,勾勾唇角,挑眉笑道,“我为他鞍前马后出了这么大力,不知他备了什么大礼来感谢本小爷啊啊!”
“亲自带五万兵马前去大夏挟楚云舟回国,割城池五座,黄金十万两作为赔偿,并且以后每年对大夏的朝贡加倍,三十年内不得对大夏边境有任何兴兵滋扰,这算不算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