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九胸口滞闷,停下来在街边上的摊子上买了两个包子,等前面那两人走远了才继续往前走。
手里的包子散发出诱人的肉香,苏九突然想起他们几人进京的第一日,用奶娘给的二钱银子买了二百个包子,吃的满嘴流油,只觉这是世上最好吃的东西了。
如今,她可以随便买多少都可以,却早已没了当初的吃包子时的心情。
看到墙角有乞丐,苏九过去将包子放在那人的破碗里,摸了摸袖口有几两散碎银子,也全部都给了他。
那乞丐看着银子两眼发光,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多谢小姐,您真是活菩萨!”
苏九勾唇一笑,她杀了那么多人,竟然会被人叫活菩萨,真是可笑!
她抬步快步走了!
到了商行,天已经黑透了,商行也已经关门。
听到敲门声来开门的值夜伙计大概是第一次见苏九穿女装,加上灯火昏暗,一时竟没认出来,问道,“请问小姐找哪位?”
“长欢呢?”苏九问了一声,抬步往里面走。
伙计这才看清是苏九,立刻一惊,“九爷!”
苏九点了点头。
“欢、欢爷在!”小伙计震惊的看着苏九,嘴里口开始结巴。
这么多日,他竟然没看出苏九爷竟然是个女子。
“没事儿了,我自己上楼去找他,你去睡觉吧!”苏九淡淡交代了一声,往楼上走。
小伙计慌忙点头,想起什么,又上前几步,讷讷道,“九、九爷,给您一盏灯照路!”
苏九接了灯,笑道,“多谢!”
小伙计脸上顿时一红,愣怔的看着苏九转身上了楼。
长欢正在书房里理账,苏九在门外站着看了一会,也没惊动他,看到外面桌子上放着一坛酒,提着上了楼顶。
天上弯月如钩,清辉凄迷,照着盛京城的万家灯火,朦胧灯影中添了几分秋意萧瑟。
苏九坐在楼顶上,一腿曲起,膝盖上放着酒坛,此时突然想起今日纪余弦的话,
只要她想留下,她还是纪府少夫人!
她留下容易,那个苏月玖怎么办?
她本就理亏,占了一年那女子的身份,该得到的都得到了,如今人家找上门来了,她怎么好还赖着不走?
说起来那苏小姐也实在是可怜,本是进京成亲的,半路遇到劫匪,丢了清白的身子,身受重伤,等回到盛京,发现连自己夫君都被被人占了!
天下恐怕再没有比这更衰的事了!
苏家人不是她杀的,伤害苏家小姐的人不是她,可占了人家身份的人却是她!
如果没有她占着苏小姐的身份,苏小姐失踪后苏家人很快就会发觉,说不定早就把她找回来了,也不至于在山里受了一年的苦。
他们伏龙帮也因为有了苏小姐的身份,才能有如今的一切。
所以,说到底,她对那位苏小姐是有亏欠的。
对了,那位苏小姐被抢劫的山匪强了身子,如今已经不是完璧之身了,纪余弦他、
苏九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要不要提醒他。
算了,她已经是外人了,若是说了,说不定还有挑拨之嫌。
她和纪余弦做了一年的夫妻,却最终没洞房,有几次本来都水到渠成了,却因为各种缘由中断,如今想来上天大概知道她不是真正的苏月玖,所以有意从中作梗,不想成全他们。
如今真正的苏月玖来了,纪余弦会和她洞房吗?
还会生一个女儿,曾经和他计划的那一切,如今都变成了他和苏小姐。
苏九胸口有些闷痛,嗤笑了一声,笑自己实在是想的太多了。
酒渐渐下去了半坛,苏九身上有了几分暖意,便越发的爱坛中的酒。
“听下人说像是看到老大来,四处找不到你,竟然在这!”笑声传来,长欢脚步轻快的走过来。
月色下,少年如月华皎洁,一身浅青色的外袍,眸子清亮,若清风拂云,温暖而俊逸。
他靠在苏九身侧坐下,转头笑道,“怎么今日没回纪府?”
长欢比苏九大两岁,在商行中的磨炼让他褪去了曾经的青涩,气质已见成熟男子的稳重,眉宇间却依旧有少年的飘逸清朗。
苏九一手提着酒,一手托腮看着天上的月亮,面无表情的道,“不回去了,真正的苏月玖来了,我这个假的终于被赶出来了!”
长欢吃了一惊,“什么,真的苏月玖?”
“是!”苏九举起酒坛灌了口酒,“原来苏家小姐没有死,当时只是重伤了,咱们走了以后她被山里的樵夫所救,如今已经回来了!”
长欢越发惊愕的看着她,眸光流转,渐渐生了欢喜,道,“那老大以后不用再回纪府了,不用再做纪府少夫人了!”
苏九点头,“是!”
长欢唇角抿开,问道,“那安爷和阿树他们两人知不知道?”
“暂时还不知道,今日从纪府出来我就来了这里,不过我将奶娘打发去了安爷那,他下了朝应该就能知道了。”
“以后老大就和我一起在商行吧,纪府里的人太复杂,老大离开也是好事!”长欢笑道,十分感激那个苏月玖还活着。
苏九勾了勾唇,默然不语,只一口口喝酒。
长欢终于发现苏九似有些不对,伸手将她手里的酒坛夺过去,皱眉道,“老大,你、舍不得离开纪府?”
“谁说的?”苏九喝的脸色酡红,瞪着眼睛问道。
“你通常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这样喝酒!”长欢眸子里的亮光一点点暗下去,淡淡的看着她。
苏九一怔,随即转开头,想了想,淡笑道,“在一个地方呆习惯了,突然离开,总会、”
她语气一顿,将酒坛从长欢手里再次夺回来,继续喝她的酒。
长欢担心的看着她,真的只是不习惯吗?
还是舍不得那个人。
苏九头枕在长欢肩膀上,闭上眼睛,良久,低低的道,“长欢,你说的对,我心里难受,你告诉我,我为什么难过?”
难过的胸口要炸开,难过的想杀人,难过的口中的酒都变成了苦涩,这世间万物似都已经索然无味。
深秋的夜晚极其安静,连蝉声都已经寒寂了,静的让人心生荒凉。
长欢微微侧头,看着女子有些茫然的清眸,低声道,“大概、就是在纪府呆的久了,舍不得离开。”
苏九不再说话,只默默将剩下的半坛酒喝完。
长欢也不拦着她,将身体靠的更近,让她倚的舒服些。
最后苏九似是喝醉了,双颊酡红,眼睛里似是染了一层水雾般朦胧。
她仰身倒在地上,感觉有清凉的酒水自眼睛里溢出来,她抬手掀起长欢的袍子盖在脸上,不喜那太过清透的月色。
长欢抬手抚上女子的墨发,目光温柔幽深的看着她,老大,忘记那个人吧!
他本不属于你,忘记他吧,一切都会过去的!
我们都在你身边,我会永远都守在你身边!
苏九闭着眼睛,神智迷蒙,嘴里无意识的低喃,
“纪余弦、纪余弦、”
她声音模糊,几乎有些听不清在说什么,
长欢的手微微一顿,目光却不变,幽幽的看着她。
他从不曾见苏九这般软弱过,她向来是张扬而坚强的。
他们伏龙帮的人都要历一场情劫吗?
她是真的对那人用了情吧!
是又怎样,不过如凝聚了一夜的露水而已,看着美丽,却实在太过脆弱,太阳升起,便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直呆在她身边的人,唯有他。
以前是他,以后也会是他。
少年轻声一叹,将睡熟的少女抱起,缓步往楼下走。
黑夜早些过去,太阳快点出现吧!

第145章 新少夫人


次日一早,阿树和乔安早早来了商行,长欢本还担心苏九像昨日那般伤心,却见苏九伸了个懒腰自房里走出来,看到乔安,惊讶道,“你怎么没去上朝?”
“今日沐休,不必进宫。”乔安回了一声,继续道,“我昨晚回去听奶娘说了纪府的事,实在没想到那个苏小姐竟然还活着!”
苏九坐在椅子上,端着茶喝了一口,漫不经心的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活着不是更好!再说咱们想要的都得到了,也该离开纪府了!”
长欢目光微深的看着苏九,仿佛昨晚上那个说自己难过的女子是他想象出来的。
不过看苏九这般模样,长欢也放心下来,笑道,“对,我早觉得老大该离开纪府了!”
阿树皱眉直爽道,“我不这么认为,我看纪长公子那人挺好的,对咱们大当家也好,还帮了咱们伏龙帮不少忙,做咱们伏龙帮的女婿多好!”
苏九捏着茶盏的手一顿,茶水轻颤,一圈圈涟漪漾开。
长欢瞪了阿树一眼,怪他不识趣。
乔安也有些遗憾,却道,“真正的苏小姐回来了,便不必再多说了。大当家以后住到我那去吧,反正院子宽敞。”
长欢立刻道,“老大也可以住在商行里,正好我一个人忙不过来,老大在这里可以帮衬我。”
苏九笑睨他一眼,“我才懒得帮你看账本,我觉得安爷那院子的确不错,今后我就住那了!”
乔安淡笑,“极好!”
长欢颓唐的挑了挑俊眉,“就知道你不肯留下!”
苏九走过来,抬手抚了抚他的头发,“爷的小欢儿,别一副怨气的模样,有空我就来陪你!”
长欢听了这话,噗嗤一笑,俊脸上光芒闪耀。
苏九和乔安回去,奶娘见了她,一夜的担忧总算安心下来。
乔安住的本是三进的院子,前庭,东院和西院中间隔着一个小花园。
乔安住在西院里,取名叫做西水小筑,让下人将东院收拾出来给苏九和奶娘住。
“自然是比不上纪府,但这院子当初是大当家挑的,想必你也是喜欢的,收拾收拾,还算干净整洁。”乔安笑道。
苏九点头,笑道,“住在这里清净,我正好也偷几日懒!”
乔安看出她虽在笑,眼中却又萧瑟之意,知道和纪余弦有关,也不点破,只带着她四处看看,消遣心情。
苏九和纪余弦相处了将近一年,两人平时的亲近他也是见过的,如今突然这样硬生生的分开,不舍也在情理之中。
只一日,纪府的少夫人本是山匪假冒的事渐渐在盛京城中传开。
这事本就稀奇,再经人口一传,越发的离奇。
只是也只是私下里传言,没人来给确定,事情便也扑朔迷离,像是捕风捉影一般不可相信。
纪府中,陈玉婵早晨起的晚了些,侍奉她洗漱的丫鬟一边给她梳发,一边低声道,“四少夫人,您听说了吗?咱们府里原来的少夫人是假的,如今真的少夫人已经来了!”
陈玉婵柔弱无争的脸上有些懊恼,“听说了!”
所以府里的少夫人换了人,她又要开始打听这位新少夫人的口味,好给她继续做糕点。
只是不知道这位少夫人能在这府里呆多久?
另外一件事也稀奇,府里既然来了新少夫人,二夫人不管事,于老应该带着下人们去拜见新少夫人,如今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苏小姐在府里住了两日,便通过下人的嘴知道这莲波苑本是给纪余弦的侍妾住的,真正的纪府少夫人应该住在栖凤苑中。
而且,听说这莲波苑里还死过人,就在卧房里上的吊。
苏小姐受了惊吓,越发的不安,用银子收买了身边一个叫连枝的丫鬟做心腹,问她自己该怎么办?
她进府已经两日了,除了第一日看到过纪余弦,便再也没见过他。
昨日她安奈不住,出了院子溜达,先是感叹了一下纪府的富贵堂皇,又打听了一下纪余弦住在哪个院子里。
然而她刚一接近主院,便被守卫拦住,告诉她这院子没有纪余弦的允许,闲人一律不得进。
这纪府的规矩果然多!
苏小姐很气愤,她明明是纪府少夫人,什么时候变成了闲人?
听说以前的那个假的少夫人就住在主院里,苏小姐更生气。
只是生气归生气,她现在刚进纪府,不敢乱得罪人,自己生着闷气灰溜溜的又回了莲波苑。
把心事同连枝讲了,连枝道,“奴婢听说长公子这两日病了,人病的时候最需要人照顾,少夫人若是能亲自去侍奉长公子,说不定就得了长公子喜欢。”
“真的?”苏小姐高兴的问了一声,随即又皱眉,“那院子我进都不能进,怎么去照顾公子?”
“主院的奴才就是这般仗势欺人,少夫人不如闹的大些,毕竟您是这府里的主子,他们也不能太过分!”连枝转着眼睛道。
“那我该怎么办?”
“少夫人要强硬些才是,您时刻都要记住您才是主子,以前的少夫人就是很厉害,所以府里的下人都怕她,连长公子都喜欢她。”连枝认为苏九在纪府得宠都是因为她“厉害”,比如可以上天,比如一巴掌可以把谢盈打晕,一脚将谢盈踢飞。
苏小姐恍然,似明白一些了。
连枝俯身在苏小姐耳边耳语几句,主仆两人暗暗商量计策。
吃了午饭,苏小姐便带着连枝又去了主院。
主院的守卫照旧将她拦下,“少夫人请回吧,没有长公子的吩咐,任何人不能进去!”
苏小姐双手叉腰瞪着那守卫,趾高气昂的道,“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下人,竟敢拦着本夫人,狗奴才,还不赶紧给本夫人让开!”
那守卫惊愕的看着上午还柔柔弱弱的女子,怎么一下子变了个人似的?
虽是如此,守卫依旧不卑不亢的道,“奴才是下人,所以只能奉命行事,不能放少夫人进去!”
“放肆!少夫人也是这纪府的主子,你竟敢不听少夫人的话!”连枝炸着毛,一副护主的模样。
守卫瞥她一眼,“请少夫人恕罪,奴才只听长公子一人的吩咐!”
苏小姐见这守卫这般不识抬举,抬脚就往里面闯,“本夫人倒要看看你能将我如何?”
守卫退后一步,伸手拦住,“请少夫人不要让奴才为难!”
苏小姐故意撞在他的手臂上,随即跌倒在地,捂着手臂痛哭,“好你个狗奴才,竟敢殴打本夫人,本夫人刚刚进府,你们这些奴才分明是看本夫人好欺负!”
连枝扑在地上,大声喊道,
“来人啊,奴才打主子了!”
“快来人啊,少夫人受伤了!”

她这一喊,在周围的下人顿时围过来,惊愕的看着倒在地上哭嚎的新少夫人。
不知道怎么回事,众人也没人敢去扶。
苏小姐哭的越发伤心,
“我在家里时,父母都不曾大声训斥,如今做了纪府的少夫人,反而要受一个奴才大骂,这日子还怎么过?”
“这纪府若是容不得我,我现在便回家去!”
“纪府宁愿要一个山匪做少夫人,也不要我这个身世清白的大小姐,真是不怕天下人耻笑!”

那守卫皱眉看着地上撒泼耍闹的新少夫人,知道她是故意的闹事,自己明明没打她,是她撞上来的。
这真的是苏家大小姐?
竟如市井泼妇一般,哪里如以前的少夫人半分?
人越围越多,苏小姐哭的更大声,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于老闻声而来,围观的下人顿时让出一条路来。
看着坐在地上嚎哭的苏小姐,于老深深皱眉,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还不赶紧把少夫人搀起来!”
他一发话,才有几个婆子过去搀扶苏小姐。
连枝看着于老,生了几分怯意,讷讷道,“回于管家,少夫人听说长公子病了,想去探望一下,谁知这奴才不但不让少夫人进去,还推搡少夫人,将少夫人推到在地上!”
苏小姐起了身,用帕子不断拭泪,委屈的直哽咽。
那守卫无辜的看着于老,“于管家,小的没有!”
于老经历的多了,看着眼前的情景如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然而当着那么下人,不得不维护少夫人主子的颜面,冷脸训斥道,“对少夫人不敬,罚你一个月的俸禄,再有下次,直接赶出府去!”
那守卫实在是冤枉,也知道于老明着罚他,暗地里却是护着他了,低下头去,“小的该死,甘愿领罚!”
苏小姐冷哼一声。
于老让看热闹的下人散了,对着苏小姐道,“少夫人,长公子的确病了,大夫人吩咐了要静养,少夫人请回吧!”
苏小姐瞪着眼冷笑道,“我是这纪府的女主子,难道想看一眼自己的夫君都不成,这纪府是什么规矩,还是根本没把我当成少夫人?”
于老忙道,“奴才不敢!”
“我去看我夫君,还能害他不成!长公子病了,我是我他的夫人,总要去侍奉才算是妇道,难道你们连这个也要管?”苏小姐吐字极快,咄咄逼人。
于老皱眉,为难的道,“奴才不是这个意思!”
“本夫人不管你什么意思,总之今日我一定要见到夫君,若不让我进,我便一直在这等着,让纪府的人都看看,你们都是怎么欺负主子的!”
于老眉头越皱越紧,没想到苏家小姐竟这般蛮横难缠,他们纪府刚刚经历真假少夫人的风波,正在风口浪尖上,若是再出什么事,真要被整个盛京城的百姓看热闹了。
思忖一瞬,于老道,“既然如此,少夫人请随老奴来!”
苏小姐得意的挑了挑眉,拂了拂衣袖,挺胸抬头的进了主院。
主院自比莲波苑还要大,还要精致清雅,回廊蜿蜒,亭台楼阁,碧瓦朱檐,处处透着大梁首富的富贵恢宏。
苏小姐跟在于老身后,四处打量,心中更加确定,自己一定要住进这院子里来。
于老带着她到了卧房外,顾神医正给纪余弦施针出来,看到苏小姐,故意调笑道,“呦,纪府又来新人了!”
“放肆!”苏小姐仰着下巴,怒道,“我是纪府的少夫人,还不赶快给本夫人行礼!”
苏小姐听了连枝的话,一定要“厉害”,尤其是刚才自己发了一通脾气,果然就让于老低头带她进来,所以心里越发觉得要对每一个人都要保持主子的凶横。
顾老头惊愕的看着女子,撇嘴笑道,“新来的少夫人?好大的架子,果然不如那丫头可爱!”
于老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忙道,“少夫人误会了,这位是府医,专门给长公子医治的,平时长公子对顾大夫也很尊敬!”
苏小姐脸上一红,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顾大夫,公子可好些了,少夫人是来看望公子的!”于老问道。
顾老头不喜苏小姐,本不欲让她进去,眼珠子一转,滑过一抹坏水,又改了主意,笑道,“能进,能进,进去吧!别碰他就行,否则出了事,一切后果自负!”
“我看自己的夫君还能把他怎么样?”苏小姐冷笑一声,自顾推开门进来卧房。
连枝立刻在后面跟上。
看着女子嚣张的背影,顾老头耸了耸肩,本来还对纪余弦的事幸灾乐祸,如今却多了几分同情。
摇头道,“你们纪府,娶了这么一位少夫人真是有福气啊!”
于老苦笑,“顾神医就不要打趣了,您如今不也是纪府的人!”
顾老头点了点头,“说的也是,我后半辈子可都要赖在纪府了,对了,那丫头,真的不回来了?”
于老知道他说的是苏九,沉眉不语。
“于老,我问你,若那丫头真的是山匪,你们可还愿意她做你们的少夫人?”顾老头和于老并肩往外走,笑声问道。
“长公子愿意,我们自然愿意,可是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纪余弦突然病倒,于老自然知道有苏九的缘故,心疼自己主子,也为纪府担忧。
说实话,他宁愿苏九一直呆在府里。
顾老头笑了一声,“世事无常,万一哪一日那丫头还能回来呢?”
于老愣怔的看着他,
却也知道顾老头是玩笑的话。
如今苏家小姐已经是纪府少夫人了,苏九怎么还能回来?
苏小姐进了卧房,莫名的便屏住了呼吸。
房内极静,布置的雅致舒适,淡淡莲水香环绕,香气沁人,又带着微微的清冷之意。
连枝突然生了怯意,拉住苏小姐的手臂,讷声道,“少夫人、”
“嘘!”苏小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撩开水墨晕染的半透明云金纱,进了内室。
目光一下子便落在金丝楠木雕花木床上,深紫色的锦被下,男人墨发铺散,狭长的眸子紧闭,睫毛比女人的还要密长,皮肤白皙几乎透明,一张脸虽然苍白,却俊美妖异到了极致,让人看着不由自主的便放轻了呼吸,似怕自己的呼吸污浊了这仙一般的人。
苏小姐小心走到床边,痴痴的看了一会,娇羞道,“这就是我的夫君吗?”
那声音羞涩又带着欢喜的骄傲。
连枝谄媚道,“少夫人闭月羞花,和长公子正好相配!”
听了这话,苏小姐娇嗔的瞥了连枝一眼,心里却越发欢喜。
果然是好事多磨吗?自己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所以老天便也赏了她一个天底下最英俊富有的夫君。
从此她的厄运都过去了,和他相敬如宾,白头偕老。
想着这一切,女子心头柔软,轻抚男人垂下来的墨发,柔声道,“夫君定要快些好起来!”
“有少夫人亲自侍奉,长公子定会尽快康复的!”连枝小声笑道。
苏小姐又在床边看了一会儿,才起身打量屋子里别的摆设。
靠窗的矮榻上放着一件女子的薄衫,她眸子一冷拿起来扔在地上,转身向着妆台走去,拿起上面的玉钗首饰,冷哼一声,“到都是好东西,不过本夫人看着碍眼!”
“那个冒充的已经走了,少夫人不喜欢便都扔了就是!”连枝道。
苏小姐找了个妆盒,将抽屉里的首饰胭脂水粉全部都装进去,随手扔给连枝,“等下全部去扔了!”
“是!”
书桌上有纪余弦平时看的账本,还有两本戏折子,苏小姐拿起一本翻看了一下,不屑的道,“里面写的尽是草莽匪蔻之流,果真粗鄙不堪!”
说罢,将戏折子也扔进妆盒里。
她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将苏九的东西全部都收在那妆盒里,等着让连枝扔掉。
两人正四处翻看,就听床上男人传来嗯咛一声。
苏小姐一怔忙走过去,坐在床边,激动的道,“夫君,你醒了?”
纪余弦长眸缓缓睁开,刹那间魅光流烁,似夏未尽,繁华绚烂,美到了极致

他幽幽的看着面前的女子,露出几分迷茫之色,哑声问道,
“你是谁?”
苏小姐一怔,没想到前日在花厅里,他根本没记住她。
“夫君,我是月玖,你、你的夫人。”女子娇羞低着头道。
男人长眸微动,眯眼看着一脸红晕的少女,目光一寸寸冷下去,刹那间便结了冰,寒如三九忽至
“苏、月、玖!”
他清俊的长指抚上女子的脖颈,浑身散发着嗜血的杀气,手指一点点握紧。
女子明显感觉到了危险,可看着男人的妖媚俊极的面孔,竟一动也动不了,任他捏住自己的脖子,目光渐渐转为惊恐,直直的看着他,
“为什么你还活着!”男人声音嘶哑低沉,带着痛恶至极的恨意。
苏小姐脸色涨紫,呜咽说不出话来,双手握着男人的手,不断的扭动挣扎。
连枝吓了一跳,忙跑过来,慌声道,“长公子,这是少夫人!”
纪余弦长眸冷冷一瞥,猛然落在她手里的妆盒上,问道,“这是什么?”
连枝一愣,立刻回道,“这是以前假少夫人的东西,少夫人命奴婢去扔掉!”
空气霎时一冷,男人气息阴寒,甩臂拂袖,强烈的杀气呼啸而去,
“谁让你动我夫人的东西?”
连枝脸上剧痛,身子直直被甩飞出去,撞在矮榻上,脊柱似断了一般,嘶声惨叫。
妆盒里的东西散落了一地,纪余弦寒眸一眯,起身忙去捡。
苏小姐却似得了大赦,捂着脖子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大口的喘气,方才似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恐惧到了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