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打紧的,这一来当是谢礼二来也当是给大嫂子送行了。”路怀清一边一边往漫离的小碟里挟糕点,他刚收回胳膊正好店伙计端了壶红枣茶进来,两下一撞,浓稠的红枣茶登时倒了漫离一身。
“哎呀,这可怎么是好”路怀清急得站起了身,想上来帮忙擦又不好动手。
顾宗训早阴沉着脸,用自己的丝帕擦着漫离身上的红枣茶,只是一方丝帕能顶甚么用,不大会工夫连丝帕都是红的了。
路怀清一个劲地赔着不是,漫离忙着收拾衣服,也没空搭理他,他忽然手一拍,打发那店伙计道:“你去隔壁的成衣铺里买一套衣衫来,等会一起算钱。”
那店伙计倒了客人一身的茶,早就吓呆了,听得路怀清这么说,答应了一声,抱着拖盘一溜烟地去了。过了没一会,掌柜的抱了个包袱进来赔罪道:“那小子躁手躁脚的,真真是对不住啊。”
这个天气半热不凉的,漫离身上只穿了两件衣衫,那红枣又浓稠这会全粘在身上很是不舒服,因此她脸上自然也就没好颜色,一把抢过掌柜手里的包袱问道:“你这里可有换衣服的地方。”
掌柜的忙答道:“有有有,夫人请跟我来。”
漫离满脸不悦地跟在掌柜身后,行至一间雅间门,掌柜停下脚道:“里头已备下了热水,夫人请。”
漫离一手提着衣襟,一手抱着包袱道了声“多谢”推门进去,不想门一合上,突然身后一暖,她整个人被一双铁臂紧紧的抱住。
这个味道?她曾以为自己再也没机会感受这份温暖。滚烫的胸膛,结实
有力的手臂,漫离都要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了。
“阿离。”
耳边轻得像云絮般的昵喃,却如一记惊雷落在漫离的心底,眼泪不自觉得落下,“石头,真的是你么?”
“是俺,是俺,是俺——”他每答一声,手臂就收紧一分,好似要把怀中的人儿揉进自己的身体。
漫离缓缓转过了身,伸手抚上每日在梦中出现的面容,那对浓眉,那双黑眸、那道高挺的鼻粱、那厚薄适中的唇瓣,还有线条刚直的下巴,漫离微颤手指皆一一掠过,留恋不舍。
“石头,真的是我的石头。”
石大川粗糙的手指轻拭去漫离的泪珠:“你咋又哭了,别哭,别哭。”
漫离再也抑止不住压在心底数月的思念,扑进石大川怀中眼泪奔涌而出,“石头,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再也不要我了”
石大川一手圈着她的腰,一手轻抚着她后背:“你胡说啥呢,俺咋会不要你。”
漫离不敢哭得太久,怕等会叫顾宗训看出来,勉强收了泪,伏在石头怀里问道:“你怎么在这里的?”
“是路兄弟差人把俺叫来的。”
“路兄弟?”漫离眼一眯道:“路怀清?”
石大川点了点头,漫离却皱起了眉:“他为甚么帮我们?”
石大川道:“因为俺们救过他的命。”
“噢,你把事情细细地说一遍。”虽然漫离很想腻在石头怀里痛哭一场,可现下实在不是时候,顾宗训就在前头不远的雅间里等着自己,若让起了疑心可就不妙了。自己得赶紧弄清路怀清帮忙的原故才行,因此她挣扎着离开了石头的怀抱,解了外衣,拐到屏风后拿帕子沾了热水擦身子,石头则在外头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给漫离知道。
原来前些日子路怀清出城采药,被一伙流寇抢光了身上的财物不说,还伤了脚,若不是遇上石大川一行人,他估计是回不来了。
他见着石大川,便想起漫离帮自己要债的事随口道谢,再兼那日他见漫离带着那么仆从,便又称赞石大川本事。石头原本还不做声的,可听他一口个大嫂子如何如何,终还是忍不住问了句“漫离还好么?”
话即问出了口,石头这个直肠子自然是藏不住话的,便把自己的事情全说了出来,最后道:“不管咋的,俺都要救回阿离来。”
路怀清虽只是个书生大夫,却有一副侠义心肠,直接把石头一行人领回了家中。然而他虽有心帮忙,却想不出甚么半点法子来,亏得后来俞家兄弟来了,老郑妈那一出就是俞鸿的主意。
本来他们是打算过几日由路怀清出面把漫离请到茶馆来,几个人碰碰面商议出个法子来,不想今日竟让石大川撞见漫离和顾宗训逛街市,他当下按耐不住要冲出去。
俞鸿没办法才临时想出这个办法来,幸好这陶陶居茶馆与的东家当年受过路怀清父亲的恩惠,这点小忙倒还是肯帮的。
漫离听石头说完,脑子也清晰了,边系衣带边从屏风后拐出来:“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顾宗训,有他在,一封信去,我们根本就别想出关。”
“这回俺拼了性命也要带你走”石大川猛地握住漫离的手,倔强、不顾一切的眸光定定地落在她的面上。
漫离就怕他这样硬来,急道:“你胡说甚么,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叫我跟安安怎么办?”一提到女儿,漫离忍不住又红了眼,当初为着女儿好,让石头带走了她,数月不见,对她的思念一点也不比石头少,哽咽着问道:“安安,她还好吧?”
石大川再次把她圈入怀中,轻轻地道:“她很好,只是总哭着找阿娘。”
一句话又把漫离的眼泪给招了下来,她还不及再问甚么,外头忽传来顾宗训的声音:“漫离,好了么?我进来可以么?”
漫离的眼泪都被他吓回去了,极力平稳着腔调,“等一下,我,我,我还没穿好衣裳。”边说边赶紧把石头往窗户那边推去,压低了声音道:“你快紧走,千万不能被他发现了。”
石大川还不及说甚么,就被漫离给推出窗去了。她知道这里不过是二楼罢了对石头来说一点问题都没有,而且窗外是条小弄,没有甚么行人,石头跳下去也不会被人看到而招来议论。
她刚合上了窗户,回身迈了没两步,雅间的门哐地下被推开,顾宗训的眸子有些阴沉地盯着她,漫离瞅着衣领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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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9、逃
089、逃
惊惶的神色从漫离的面上一闪而过,她稍定了定神,冰着脸冷声问道:“怎么,怕我逃跑么?”
顾宗训所有疑心在见到漫离的冷怒时,全飞到九宵云外去了,有些不安地笑了笑,努力地掩饰自己的疑虑:“你说甚么傻话呢,我只是见你这么久没出来有些不放心罢了。怎样,弄好了没?”
漫离冷哼了声,将眸光从身上移开,丢下他径自出门。感觉顾宗训跟了上来,漫离方才舒了一口气,总算掩饰过去了。闹了这么一出,漫离也没心思再继续喝茶吃点心了,出了雅间直接下楼而去。
顾宗训跟在她身后,待要上前认错,当着那么些人实在拉不下脸来。见她要上车,忙上去扶着,却漫离甩了开来。
偏偏路怀清又追上来赔礼道:“真真对不住啊,嫂子多担待些。”
漫离冷着脸自不用说,顾宗训的一张俊脸满布愁云,随便答应了声,便登车而去了。
回到别苑,漫离借口身体不舒服随便吃了点东西便缩进屋里去了,又不让人跟进去。顾宗训更是懊恼、焦急不已,待要进去给她陪不是又怕再招她动了气,在屋门口转了无数圈,方唉声叹气的回屋去了。
谷雨姐妹俩都被漫离赶到外间去了,她独自一个坐在妆台前怔怔地出神,一颗心到现在还扑通扑通地跳着,一想到适才的惊险她的手就忍不住发颤。
而更令她恐惧不安的是,后天顾宗训就要起身回京了,自己如果再不想出办法脱身,只怕石头真的要挺而走险。
这次顾宗训因为时间紧急倒是轻车简从,只带了几名贴身护卫,如果半路设伏,也许能成功,可是只剩明天一天的工夫了,且不说自己能不能通知到石头,就算通知到他们也难赶在前头设伏。况且漫离可不以为他们能快得过顾宗训,只怕他们还没到玉龙关,顾宗训的书信到就了他六弟的手上了。
那么自己逃出别苑的机会只能是明天了,但是自己完全都没准备好,没有石头他们的接应自己根本就逃不了。再说了有顾宗训在,漫离也不认为自己能跑得掉,因为顾宗训根本时刻不离的陪在自己身边,别说出别苑大门了,就是去花园他都要陪着。
越想越为难,漫离不由得握拳重重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适才见到石头自己真实惊喜得晕了头了,就知道抱着人哭,正经话一句没说,现在好了没一个办法行得通。
“姑娘,我让厨房给你炖了点燕窝,你要不要吃点。”谷雨知道漫离心情不好,不也擅自进来,只在帘外禀道。
现在别说是燕窝就是龙肝凤髓漫离也吃不下去,“不用了,我不饿。”
“可是姑娘晚饭都没吃甚么。”谷雨在外劝道:“就算再没胃口,好歹也吃两口,不然空着肚子睡觉,明朝早上又该干呕了。”
听到“干呕”两个字,漫离眼睛突地就亮了,一个计划飞快地在脑海中成形,她强按下喜色,佯装不耐道:“好了好了,端进来吧。”
谷雨听她松了口,忙端了燕窝进内,“这是公子爷从京里带来的上等血燕,我在厨里用小火炖了一天呢。”她边说边端到了漫离面前。
漫离拿起勺子,搅了搅血燕抬眸看了眼谷雨,皱眉吃了两口,突然丢了勺子就干呕了起来。可把谷雨吓坏了,“姑娘,怎么了?”边说边叫小满倒水过来。
漫离伏在案边,趁着谷雨不注意的工夫,伸了手往嘴里一抠,她本来就因着心事重重的原故腹内有些涨气,之前一直都要打着嗝。哪里还经得住这么一抠,登时连晚上吃的那清粥都呕了出来。脸上更是眼泪花花的。
姐妹俩吓得脸色都白了,忙不迭的去请顾宗训。顾宗训正在屋里不住叹气,忽听丫头报说“离姑娘吐了”连忙赶了过来,见漫离伏着身子一个劲的呕酸水,再看地上那一滩根本没消化掉的清粥,立时皱起了眉头,又是心疼又是着急的连声叫人去请大夫。
漫离拿帕子捂着嘴,拦道:“不用这么麻烦,不过是有些不消化,给我冲碗红糖水来暖暖肚子就好了。”
“胡说都吐了怎么能不看大夫。”顾宗训心疼得整张脸都揪了起来,亲自给漫离端来了茶水漱口,又冲外头那些仆妇们嚷:“呆站着做甚么,还不去请大夫来。”
说完一双凝寒的凤眼刷地扫向谷雨:“你是怎么服侍人的”
只这么一句,姐妹俩吓得扑通跪倒,急惶地辩道:“奴婢看姑娘晚上没吃甚么,怕姑娘肚子空得难受,就端了点血燕来,没想到姑娘只吃了两口就吐了。奴,奴婢也不知怎么回事。”
“好了,不关她的事,是我自己不舒服。”漫离拉了顾宗训的手道:
“我这病也不算甚么大病,也就是药吃多了伤了胃,先前路大夫给我配的丸药倒是不错,只是许久没犯病,倒是忘了再去配了。”
“路大夫?”顾宗训问道:“后半晌遇上的那个毛手毛脚的书生?”
漫离稍稍一愣,笑道:“就是他,原先吃了一段他的药,倒是这么久没犯。这会还早你差人去说一声,让他再给我配一些药,我们临走时去取就是了。”
其实漫离这个谎言编得不怎么样,可顾宗训实在是疼惜她,当下便也没有多想,差了个人去往路家医馆传话去了。
到得二更时分,来人方回来禀道:“路大夫说药倒是不难配,只是最好请离姑娘明天过去一趟再搭搭脉,看那一次用多少剂量的好。”
要说顾宗训一点疑心没有那是不可能的,只是他也跟石头一样,一牵扯上漫离的身体,便是宁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况且他对自己也很有信心,只要自己陪在漫离身边,谅也出不了甚么意外。
次日一早,漫离用过了早饭,依旧不时的干呕。顾宗训看着她不住打嗝的样子,脸色很是不好看,急急催人套了马车就往路家医馆赶去。
因赶得急况且又不出城,因此除了驾车的护卫外,顾宗训就只带了陈日新随行。一行人赶到路家医馆门前时,路怀清已等在了门口,漫离脚一落地,他就劈头盖脸的埋怨道:“当时就说了,药吃完要再来搭搭脉,你那胃要长期养护着,谁想你一失踪就是几个月。昨日本来是想问你来着,你偏又走得那么急。”
顾、漫二人被训得一愣一愣的,呆站在门口不知做何反应,最后还是路怀清训痛快了,无奈叹道:“进来吧,且先搭搭脉再说。”
顾宗训扶着漫离进屋坐下,陈日新跟在他二人身后也进了屋。路怀清瞅了瞅漫离的脸色,然后才伸了三根手指搭在漫离脉上,半晌不语。
顾宗训正待要问,突然砰一声巨响,守在外头的护卫,像个麻袋似的被人丢了进来,随后闪进数名蒙面人,“顾宗训,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话音未落,三四柄闪着寒芒的刀刃直劈了过来,陈日新长剑出鞘,护在他二人身前,与那几句蒙面人战成一团。
顾宗训感觉到漫离的轻颤,握了她的手道:“没事的。”话虽这么说可他的眸中却泛出点点森寒。暗杀对他来说不算是甚么稀奇事,可是这么巧倒还真不常见。况且来人也不像先前些杀手,杀气横溢,难道对方还想生擒自己不成
他这里念头未息,又从门外跃进两个汉子,挥刀就像他砍去。陈日新还在与那三人缠斗,一时间抽不出身去。眼见刀锋已到眼前,顾宗训不得不松开漫离全心应敌。
顾宗训会的不过是些粗浅功夫,只是练来强身健体的,如今他以一敌二对方又有兵刃在手,不过三两招间,就被擒住了。
“住手”冷冷的刀刃架在顾宗训的脖子上,陈日新没得选择只能停手,那些蒙面人架着顾宗训缓缓退出了医馆大门,陈日新冰冷着脸,道:“你们现下放人,我还考虑放你们一马,不然的话——”
一个蒙面人叫嚣着抢断道:“放咱们一马?你说梦话呢,现下该是你求咱们要不要放你一马吧。”
漫离缩在门框后一脸担忧地望着顾宗训,他倒是一点也不担心,甚至还能阴森森地威胁人:“朋友,我劝你还是放了我好,惹怒我的代价绝对不是你能承受的。”
“是么”显然那蒙面人一点也不怵他,一记手刀直接把他劈晕,他的同伴恰好驾了马车过来,他将顾宗训往车上丢,策马直奔城门而去。
陈日新想也想就要追上去,奔了一半突又跑回来向漫离道:“离姑娘,劳你自己回别苑了。”
“你快去追吧,我没关系的。”漫离急急的打发道。
待陈日新的身影消散在人群后,漫离回身笑盈盈地看向路怀清:“这难道又是俞鸿想出来的法子?”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路怀清拉进了后院,推开后院门石头已驾着马车等在那里。
“石头”漫离想也不想就飞扑进他的怀里,欢喜地道:“真没想到你会在这里。”
路怀清给了她一记大冷眼道:“要亲热等安全的再亲热,趁着这会你们赶紧出城吧。”
“是啊,阿离,布和大哥他们支持不了多久的。”石头边说边伸手把漫离拉上了车。
漫离心中一凜,暗暗训斥自己,怎么见着石头就发昏,现在是撒娇的时候么?当下在车内坐稳,才要放下车帘前,她突然向路怀清道:“我不见了,顾宗训不会放过你的,你最好也避一避。”
路怀清一笑道:“你放心我东西都准备好了,马上就启程。我早就想学神农尝百草了,只是一直拖延着没有动身,这下是非走不可了。”
漫离听他这么说心里微有歉疚,要不是为了帮自己,他也不用离乡远走,只是现在没那么些时间让他伤感,只能道:“你多保重了。”说完放下了车帘,石头一抖缰线,老黑长嘶一声,扬蹄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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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0、顾宗训的失误
090、顾宗训的失误
陈日新的轻身功夫平就寻常,待他从医馆再追出去,马车已去得远了,眼见那车直奔城门而去,陈日新脚下稍稍一顿,掉头就向刺使府奔去。
杜淳听得顾三哥被人拿了,一蹦三尺高立时点齐人手,亲自带队追出了城。一行人出城后先向路边摆茶寮的老汉询问过,确定下大致的方向策马狂追,只是山道难行,众人不得不弃马步行。
杜淳急得直叫:“这可怎么办这一片都是山呢,要找到甚么时候去”说着就要差人回去再拉些人来。
陈日新却是细致地察看着山道,突地挥手招呼众人道:“这边。”
杜淳叫道:“你怎么知道就那边,万一错——”话还没说完,看着陈日新那阴森的眸光,摸了摸鼻子乖乖地跟了上去。这个陈日新平日里不做声,一瞪起眼来还真是有点吓人啊
顾宗训是被颠簸醒的,他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被人捆在粗麻袋里,嘴用布条勒着,眼睛也被黑布蒙着,只能感觉好像是被人扛在肩上狂奔。他隐约能听到有两个男子的声音,只可惜听不清楚,且他们说得也不是官话。
不知奔了多久,顾宗训发现眼前变黑了,接紧着自己就被丢了下去,尖硬的石头咯在他身上生疼生疼的。这应该是个山洞,因为再破烂的屋子地面总是平整的,况且山洞里特有泥土味就算隔着粗麻袋也是扑鼻而来。
“去,找些树枝把洞口给挡住。”
这回顾宗训听清楚了,伴随着心也沉到了冰底。肃慎人,谁会联合肃慎人来对负自己,有很多种可能,但是联系上这几日的情形来看,顾宗训的面容不由得狰狞了起来。
“大哥,杀了他不就完了么,何必这么费劲的藏人呢。”蒙着脸的庆格尔泰边搬树枝边疑惑道。
布和敲了下他的脑袋:“他兄弟可是玉龙关的守将,你想结成死仇么”
庆格尔泰瑟缩了下,继续找树枝来遮掩洞口。
顾宗训一动也没动地躺在地上,耳边是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过了不大一会,也许是他们觉得洞口已经被掩饰得很好了,所以脚步声渐渐远去了。顾宗训斜了斜嘴角,挣扎着坐了起来,他绝对相信日新的能力,过不到晌午他就能找到自己。
石头带着漫离一路狂奔出了城,赶到约定的十里长亭时,见俞家兄弟并一索祖孙三人都挽着包袱等在那里。石头惊讶道:“你们这是?”
俞鸿道:“跟你们一起走啊。”
“啊?”石头那不转弯的脑子浆糊了,难道逃亡还兴拖家带口的,“俺们这是逃命啊,你们犯不上啊——”
话还没说完他脑袋上就吃了漫离一个毛栗子了:“你笨啊,就顾宗训那人精事后一想就能明白原故,到时他第一个要拿的就是你这两宝贝徒弟。他们不跟着我们走,留下来送死么。”
漫离边说边把小艮抱上了车,又向老郑妈道:“大娘,对不住,累得你一把年纪还要背井离乡的。”
离开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老郑妈心里自然是难过了,就连眼眶也红红的,只是看到漫离那愧疚的样子,反倒笑道:“老实说,我老婆子每每看到那些走南闯北的行商都眼红的不行,想着哪一天自己也能走出去见识见识,如今恰好遂了我的愿。”
漫离听她这么说,眼眶一热,险些掉下泪来,为着自己害得三家人背井离乡,漫离满心的愧疚可是又能说甚么呢,谢谢么,那太轻飘飘了。
“婶子,布和大叔说他住在一条大河边,碧绿的草地跟翡翠似的,天空蓝得像宝石,就是河水也清得可以当镜子使,到了秋天山上有吃不有野果子吃,而且他们天天都有肉吃。”小艮奶声奶气的说道,眼眸里满是向往。
是啊那么美丽的地方,又有果子吃又有肉吃,在孩子的心里应该和天堂差不多吧。
漫离抱了小艮亲了亲,露出惊讶的表情:“是么,天底下还有那么好的地方?”
小艮用力的点了点头:“我听大哥说,那就是咱们要去的地方。”
看着小艮忽闪忽闪的眼睛,漫离心底对安安的那份思念凶涌而出,小艮的脸庞渐渐幻化成安安那粉嫩的小脸,她应该又长大了些吧,走路也应该走更稳当了,再见到她应该能很清楚地唤自己“阿娘”了吧。只是那么想着,漫离的眼眸就柔得要滴出水来。
辚辚的车声打断了漫离对女儿的思念,她听见石头呼唤道:“布和大哥。”
漫离挑帘一看,就见布和驾着马车朝这里奔来。两拨人会齐后,点了点人数,决定石头、布和两人驾车,俞、郑两家人同漫离坐在石头车上,那几名肃慎人坐在布和车上。
马鞭飞舞,两驾马车朝着玉龙关的方向飞驰而去。
被困在山洞里的顾宗训低估了肃慎人伪装的本事,肃慎人以游猎为生,布置起陷井连以山林为家的猛兽都可以骗过,陈日新追踪侦察的本事再强也及不上野兽的本能。
因此他虽凭着追踪的技巧追到了山洞附近,可是这附近被肃慎人整理收拾过,他是一点痕迹都找不到。
找了半天,杜淳急了向陈日新道:“不然,咱们喊吧。”
说完他没等陈日新用冷眼瞪自己,他自己就灰溜溜地走开了,谁见过解求人质满山遍野喊名字的,惟恐绑匪不知道来人了是不是。
唉,这常规做法有时候还真是害人不浅,一行人在山洞附近找悄悄地找了半天,眼见天都要黑了,硬是没找到人。
因为他们轻手轻脚的关系,困在山洞里的顾宗训也没能听见。
“日新,咱们且先回城多带些人手来,这么找不是办法啊。”杜淳对他顾三哥那可是当亲哥看。
陈日新想了想,是啊,人数越多把握就越大,显然那几个蒙面人的身手都一不般呢,“好,咱们这就回城去。”
虽然山洞里很暗,可是在黑暗中呆久了,顾宗训还是能感觉出光线的变化,凭他的感觉现在天应该已经全黑了,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困住了一天,从这里到玉龙关,骑马的话也就一天的行程,如果今晚自己还出不去的话,那么肯定就截不住他们了。
他们只要出了关,那可真是狡龙入海,鸟归山林了。他有再多的不甘也只得认了,因为他现在手上还没调兵的权利。
突然眼前仿似闪过一抹亮光,顾宗训心下大喜,睁圆了凤眸细细一瞧果然隐约能见点点亮光,顾宗训奋力站了起身,冲着亮光一下一下的蹦了过去。
陈日新站在一块大石头上,借着火把的光亮打量着这一片山地,这里实在没甚么特别的,再往前是一处不高的断崖,他检查过没有路可以下去,既然痕迹是在这里消失的,那么人应该就在附近才是,可是到底在哪里呢?
他正犯难,突然看见远处的乱草堆动了下,起先他还以为是风,可等那个草堆第二次动的时候,他立时就奔了过去,没想到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却是个站立的麻布袋。
陈日新只愣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便将火把交给旁边的人,动手解开麻袋。
眼眸突然暴露在强光下,顾宗训不自觉的侧了头,那些差役们愣了会,就听杜淳叫道:“还不赶紧给顾公子解开来”
差役们一窝蜂地拥了上来,解绳子的解绳子,解布条的解布条。待顾宗训眼能视物时,见陈日新已跪在自己的脚下:“属下办事不利,请公子爷责罚。“
“三哥,你没事吧?是谁那么胆大啊,把你丢山洞里,呃,不过这洞口掩饰得真不错,咱们找了半下午——”感觉到有阴冷的眸光射来,杜淳识趣地闭了嘴。
顾宗训负手立在陈日新面前,冰着声音道:“你的责罚且先记下,现在你即刻赶去玉龙关,告诉六公子让他一定把路漫离给我截住了。”
听到路漫离三个字,陈日新微微一怔,但他没有多问一个字,只是领命而去。
顾宗训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星辰,想来此时不过是才刚起更,路漫离他们就算再怎么赶,也只赶了一半的路,自己骑上快马,应该能在天亮前追上他们。如此双管齐下,他就不信追不回这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