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山河游记第五册 书的后半部分,亦是后世一直所争论不休的,有人说是元武帝续写的,有人说是沈兴淮续写的,正统官方所承认的是为沈如密(蜜)所续写的。
蜜娘在成婚之事觉得自己一生大抵都困顿于内宅之中,竟是未想江垣会带她外放,她虽生于蘇州府,却从未游历过周围,外放至苏杭之后,江垣时常带她出去游历,算是全了她幼时那一番缺憾。
眼前有景,笔下方有图。
蜜娘善于细节勾勒,如今愈发如火纯青,她前生一直致力于向阿公靠拢,希望能够和他一般恢弘气势,随着阅历的增长,她明白了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画技,模仿阿公,世间没有人能够比她模仿得更像。
但那始终是阿公的风格,她渐渐抛开曾经所学的,琢磨属于自己的风格。
阿棠一直跟着母亲,对作画之事也颇有了解,蜜娘也乐于教她,但可惜的是,她似是于作画没什么天赋,倒是喜爱画一些珠宝首饰。
谁让她经常看她阿爹给她阿娘做首饰,阿棠天生喜爱那些亮晶晶的钻石珠宝,江垣也宠她,经常收集这些钻石、宝石给她,年纪虽小,这些宝石首饰可是不少。
张氏也溺爱她,时常送些京城中流行的首饰给她,一来二去,她作画不行,画些首饰却是有她的一套。
到了九岁,还缠着江垣教她刻玉石。
江明衍对着同胞妹妹口中总是嫌弃,可亦是将她当小辈去宠,还给她琢磨出一套专门画图样的工具,画珠宝首饰需要细节勾勒,需要很细很细的笔。
他不爱读书,却是爱摆弄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旁人提及江家二少爷,“噢,就是那个不爱读书,爱做木活的那个!”
江明衍脑子聪慧至极,沈兴淮发现他大概才是真正的天才,逼着他学了一些,在他十二岁那年,江明衍考秀才,成了最小的案首。
江明渝和江明衍大了之后,江垣就毫不犹豫地将他们送回京城去,正好他已经都是二品大官,可以送去京中给皇子做伴读,沈兴淮也外放多年,终于要回京了。
圣上命江垣也回京,他洋洋洒洒哭诉一番:圣上,百姓需要臣啊,臣愿为民生社稷抛头颅撒热血……圣上,臣还没去过福州,不若,您将臣调去福州造福百姓吧,北上苦寒,臣年级愈大,就算了。
圣上批命:你没去过还是你妻子没去过?
皇帝年老了,也许感知自己身子愈发不行,渐渐开始放权给太子,亦是一番人员调动,他欲把沈兴淮和江垣调回京中,应是想为太子铺路了,明眼人皆清楚,太子愈发恭顺低调。
沈兴淮此时已是正三品,四十多岁的正三品,上天对他的容貌也是优待的,虽不如他父亲那般惊艳绝伦,可时间在他脸上特别的缓慢。
再看蜜娘亦是,时隔多年太子妃再见她,望着她嘴边的梨涡,且是感慨道:“你当真是数十年未变。”
她天性纯真,待人处事虽没有她父兄圆滑,却自有一番真诚。这么多年,她远离京城,同江垣在外边,更是随心所欲,心情舒畅,笑意盈盈间一如初见时的纯真灵动。
沈兴淮被唤入内殿,元武帝躺在床上,屋中弥漫着浓郁的药味,他脑袋转动,污浊的眼睛看着他,但目光清晰,可见脑海还是清晰的。
沈兴淮行礼,元武帝命人扶他起来,沈兴淮余光一瞥,已经不是九全了,是另一个稍年轻一些的太监。
元武帝命人赐坐,沈兴淮落座。
他道:“这些年,你在外边做的很好,姨父说的没错,你心性坚毅,不为外物所获,又一番赤诚之心,可当大任。”
元武帝这些年没有放弃过观察他,他在川省待了六年,湘府待了三年,所到之处,民生皆好,元武帝望着他犹如三十出头的面容,有些慨叹。
沈兴淮同他复述这些年在外任职经历,元武帝有心倾听的,然而身子不给力,竟是睡差了过去,且就一刻钟的时间,元武帝猛然惊喜。
元武帝怅然,道:“朕果真是年纪大了,年轻时可以连着三日批改奏折,中间小憩一会儿便又生龙活虎,如今且不过坐上片刻,便困觉了。”
沈兴淮亦不知如何去安慰,老之将至,本就如此,说那些圣上乃上天福佑,定万岁的话,元武帝大概也不信的把。
不等他说话,元武帝便自个儿说了:“你想来如此,没得个谄媚之语,若是旁人,大底早已在那儿说万岁了。若能有万岁,何以有朕来座这天下。”
他头脑还很清晰,沈兴淮心中大石落地:“圣上圣明,臣不言,因臣愚笨,不明白圣上明明这般清明,何来年级大,身体衰变乃是人之常情,可圣上同臣这般清晰对话,比臣反应都快,若是圣上都老了,那臣……”
元武帝开怀大笑,指着他说:“朕收回刚才那句话。”
沈兴淮退出内殿之时,夕阳西下,且露出一抹余晖,他凝视着紫禁城中的夕阳,心中沉沉的,黑夜将至,黎明不远。
元武帝身子衰落,各个皇子私下皆动作不断,四皇子欲在元武帝危亡时刻发动政变,被江垣镇压。
经历了一番动荡之后,太子终于顺利登基了。
这个皇朝新的一页再次开启。


第144章 144
新帝登基后, 沈兴淮是元武帝生前指定的受命大臣,而江垣拥护新帝,舅胥两身上明晃晃的天子近臣标签,谁也想不到当年初入京城的小小沈家,如今位极人臣,且是暗暗赞叹陈敏仪慧眼识珠。
江垣回了京, 最为开怀的是怀远侯和张氏。
团哥儿年岁大一些后, 时常会回京城到祖父祖母身旁尽孝,两个小的, 阿衍送去他舅舅那儿“改造”,后头范先生走后, 又是守孝, 阿棠是个姑娘,又不舍得她一个人单独上路, 也就有时候回京过年的时候,多留了她一两个月。
怀远侯和张氏当真是惦记得很。
说来也是可叹,怀远侯府已经从当年的阴霾之中走出来了, 江圭没有走老路子, 却是被他闯出了新路子, 他的慈善堂已经开遍了大半个中原, 年纪还没上来, 却是比怀远侯和张氏还信佛, 两老想想他身上背负的人命, 再是看看这些年二房的境遇, 亦是觉得也算是积阴德,
二房的长子走后,二夫人痛失独子,只得把希望寄托在独孙身上,二老爷虽是失望,但他好歹还有别的儿子,家业不传儿子传孙子,也得压得住庶子,二夫人强硬,偏要分了家,留出她儿子的一大份给孙子。二老爷如何肯,他们若是走得早,这嫡孙儿还不是要靠几个叔叔的,偏是这等没眼界妇人就只盯梢着那点子家财,长子走后,二老爷也不再什么都听二夫人的了。
二夫人无子养老,就要靠孙,一心要把孙子接到她那边去,二少奶奶没了丈夫,如何肯,两人就不消停,可怜那孩子,被祖母、母亲这般,也没得心思去好好读书。一个没了儿子一个没了丈夫,都对这后半生的依靠百依百顺,那孩子也是懂眼色,在一处得不到满足就会故意说去另一处,两人千方百计要拉拢他同她们贴着心,谁知道现在养出了一个无法无天的纨绔。
二夫人的独女也不见得多好,娘家还在,可没了亲兄长,以后娘家也不知道是谁的,出嫁的时候靠的是怀远侯府,不想那么快就分了家,在夫家的日子也不是那么好过。
江圭年年在外头跑,林氏并非没有怨言,家中得了个活菩萨的名号,还必须得端着,铮哥儿大了,一直都是怀远侯在教导,芸姐儿儿时被林氏吓到过,张氏教养了一段时日,渐渐大了一些,不会被母亲左右了之后,张氏才放心。
怀远侯担心孙儿对其父亲有不满,提及当年之事道:“当年那一万人非你父亲全因,可却是你二叔父的全责,有损阴德,你父亲心善,将罪责担负心间,每年行善之事照顾战友家属,为他们超度,世界因果皆有报,上万人因他而亡,难免累及子孙,你父亲正是为了你和芸姐儿积攒福分,他曾说,若是罪及他身死有余辜,可若是祸及铮哥儿芸姐儿,我死不足惜。你父亲这些年虽是没担起身为父亲的职责,心中不无愧疚,可亦是无可奈何,你父亲心中已经够苦了,万不要再责怪他了。”
铮哥儿已是翩翩少年,遗传了江家清俊的面容,笑得时候活脱第二个江圭,他眼含悲切与感动:“年幼时是有些怨父亲,可大了一些,看到那么多人得到救助,感恩父亲之时,我才明白父亲在做什么……”
他懵懵懂懂经历了父亲上战场的一段时日,在家中还有很多人之时,母亲不是那个样子的,后来大家都搬了出去,不知道为何母亲性情大变,父亲从战场归来,他曾偶然听见母亲骂父亲没用,没能挣回功劳,没有三叔有能耐。后来父亲办慈善堂,很少归家,他也曾受过其他人的嘲笑,心中不是没有失落,可是后来,父亲成了天下闻名的大善人,嘲笑他的人渐渐少了。
他经常去江南道三叔那边,有时候他很羡慕团哥儿衍哥儿,三叔三婶当真是和睦又恩爱,看着阿棠又怜惜妹妹,芸姐儿曾经也是这样的……
三叔说:“你父亲背负的使命比你想象中的要重,他如今,不为自己活着,是为了你,为了芸姐儿,为了天下。你是他的儿子,家中、妹妹,得靠你撑起来。”
铮哥儿开始很努力,不管是学武还是习文,等到了年纪,祖父就将他安排进了军营,旁人皆提及他的亲事,祖父祖母却压着母亲不让母亲给他选妻子。
祖母道:“你选的不作数,除非铮哥儿自己看中的,他这般大了,又没缺脑子,自己想要娶媳妇了难道不会说吗?”
母亲不忿地说:“他哪里知道姑娘们的秉性?再说,那些和男人走得近的,能有什么好姑娘,花花肠子多,那样的儿媳妇我是不会要的!”
“他娶媳妇,又不是你娶儿媳妇。他欢喜就好。”祖母淡淡地说道。
在铮哥儿心中,祖母一直都是淡然处之的,不亲近不热络,但绝对是靠得住和可以托付的,芸姐儿在祖母那边比在母亲那边更让他放心。
祖父道:“铮哥儿,娶媳妇是一辈子的事情,你的一辈子谁都不能替你决定,你亲自选的,将来后悔了,不能怪别人。亲自定的,就要好好对她,扶持一辈子,所以更要小心谨慎,男儿家晚一点成婚没事的。”
他问道:“就像三叔一样吗?”
祖父笑了,点点头。
在二十岁那年,他终于找到了一个想要和她相伴一生的,第一次遇见她,是因为他执行任务受了伤,找了个小大夫,没想到那小大夫竟是个小娇娥。
曾见她大热天办成男儿替穷人问诊,也见她雪夜奔出城门帮难缠的孕妇接生,她家境不差,却能怀一颗慈悲之心,他想起了他的父亲。
一来二去之下,便是心生好感。
一日他恰遇她,她竟是怕狗,他便送她归家,一转身,竟是不想对上阿棠亮堂堂的眼睛。
他有些做贼心虚,“阿棠?你怎么在这儿?”
阿棠是家中最小的妹妹,长得像三婶,没得几个弟弟闹腾,更是不同于衍哥儿那般妖孽,他素是喜爱这个软乎乎的小妹妹,阿棠笑起来和三婶一样有两个小梨涡,甜的很,可他却不敢大意,这丫头脑袋可聪明的紧,也不大好骗。
阿棠提着小裙子跑过来:“大哥哥!你怎么在这儿?”
这小丫头竟是反问起他来了。
他端着脸道:“执行公务。”
小丫头笑眯眯地说:“哥哥你少骗我,我都看到你是送一个姐姐过来的。”
他面不改色道:“这个姐姐跟公务有关系,办完事正好送她回来。”
她瞧着他,大眼睛扑闪扑闪,似是在问真的吗?
他立即转移话题:“怎么的就你一个人出来的?三婶呢?”
阿棠捧着脸:“我出来买糕点,一会儿去祖父祖母那儿,祖母最喜欢吃庆芳斋的糕点了。”
他想了想,刚好自己也没事情,道:“我陪你一道去吧。”
阿棠欢喜地说:“好啊好啊!”
很快,他就后悔了,买完糕点,阿棠说:“哥哥,我想吃元春楼的酱鸡腿。”
“不行!很快就要吃饭了!”
“啊!好吧,那我回去和祖母说,你送一个姐姐……”
“买买买!”
小丫头满意地吃到了大鸡腿,带着她回去了,今年大家一起吃晚饭。芸姐儿今天也恰好归门,带着妹夫。
祖母问阿棠:“今日怎么的吃这么少?”
阿棠摸了摸肚子:“吃不下。”
三婶了然道:“是不是又在外头吃了什么?”
阿棠吐了吐舌头:“大鸡腿。”立马飞快地说:“大哥哥给我买的。”
他:……
祖父立即问道:“噫,你下午不在当值吗?”
他只能点点头:“正好没事情,早点回来了,正好碰见阿棠。”
阿衍这个妖孽,脑子转的真是贼快,“那也不对,你回来应该从东边回来,怎么可能碰到阿棠?”
阿棠笑嘻嘻地说:“因为大哥哥办完正事,送一个姐姐回去。”
母亲:“江明铮!你在外头勾搭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
祖父:“哪家的姑娘?”
母亲和祖父的声音一道响起。
他终于理解团哥儿哦不,大了得叫渝哥儿有苦说不出的心境了。
祖父祖母在了解她的情况后,祖父尤为赞成,非常喜欢她好善乐施的性子,写信给父亲,父亲称赞是个好姑娘,他以为会非常困难,没想到顺利地成亲了。
他在军中的职务越来越稳固,团哥儿也通过了武举,在御前当值。三叔同圣上关系亲近,团哥儿回京,还是太子的圣上也时常会召见他。
沈家舅舅如今更是朝之重臣。
阿衍也逐渐大了,祖父有些发愁,阿衍实在是聪慧,家中几个孩儿中,无出其左右,可关键就是他太懒了,十二岁成了秀才,十五岁的举人,却是不愿再进一步了,成日在家中捣鼓些不知道是什么的。
三叔三婶都是豁达的性子,亦是不逼他。
也是没想到,阿衍他也是歪才,他捣鼓出了什么蒸汽机,竟然可以不用人自己动手,组装一些东西就可以自动钻井、打动。
阿衍还说这是最基础的,还要改进。
圣上惊喜不已,亲自前来观看,他这一辈子头一个佩服的平辈大底就是阿衍了,阿衍跟妖孽似的人物,他素来懒,可真若是想要讨好一个人,旁人定是拍马不及。
短短一个时辰,圣人开怀,当场就赐了个闲职给阿衍,还拨下经费要阿衍继续做下去。
人比人,真气啊~


第145章 145
“夫人, 菱田村命人送京中物仪来了, 京城里的三老爷派人送来的。”小丫鬟语气里头透露着无限的欣喜。
玉姐儿依靠在塌上,闻言赶忙起身, “走,快随我去瞧瞧!”
玉姐儿脸上的欣喜掩藏不住, 到前头去,家中下人正搬着两大箱子进来,皆荣光焕发。
前来送礼的是娘家的下人, 那机灵小子行了礼, 笑着说:“小的见过二小姐, 奉夫人之名,这两箱子物仪,一箱是京中三老爷寄来的,还有一箱是福州的姑奶奶寄过来的。”
玉姐儿欢喜,问道:“叔叔、姑姑可有递话回来?”
小子嘴皮子伶俐, 道:“有哩,三老爷说庚少爷的婚期定哩,要大家一道入京, 夫人说, 小姐有空回去一趟,且是商议商议。姑奶奶在福州一切安好,特地寄了许多海物给大家尝尝鲜……”
玉姐儿听得盎然, 便又是问道:“姑姑家的衍弟还没定下嘛?”
“可不哩, 三老太爷三老太太念叨了好几年, 也没得用,庚少爷有样学样,好赖今年可算定下了,如今啊,就剩衍少爷了。”
玉姐儿想起京城中的几个弟弟,皆是止不住地笑。
她比京中的几个堂弟表弟大上个几岁,比辰弟大了三岁,渝表弟大了四岁,衍表弟大上六岁,庚弟大八岁。如今她的孩儿都要十岁了,衍弟和庚弟还没得定下亲事,这几年家中急得很,好歹要定下一个了,衍弟是老大难。
送走了娘家人,玉姐儿又是威风凛凛地把东西归整分派好,正院里头送些,弟媳那儿,留下大半给自己院子和孩子们。
下人们都好似得了封赏似的,走路都带风。
玉姐儿回到屋里头,丫鬟笑容满面:“还是三老爷姑奶奶惦记着您,那骨头子轻的,绕了不知多少个和知府大人攀个亲,就得瑟不知哪里去了,夫人就是太低调了,哪儿得有她出来丢人现眼的余地。”
玉姐儿靠在塌上,小丫鬟坐在绣墩上捶腿,她随意一笑,不置可否,她说的是三弟妹,是个继室,入门的方式不大干净,气死了她表姐,入的门,但凡有些个廉耻心的,谁瞧得起她,也不收敛一些,日日在那边蹦跶。
且也就当个笑话看看,玉姐儿扯了扯嘴皮子,这般落魄户谁放在眼里了,也就三弟那个眼睛被屎糊了的。想想自家男人,虽是要时不时敲打一番,可好在也是个知冷热的。
到傍晚,家中男人回来了,一大家子一起用饭,公婆问起娘家来人的事情,玉姐儿说起庚哥儿的婚事,公婆皆喜笑颜开,称道不已。
丈夫面带荣光,为有这般岳家高兴。
二弟媳恭贺道:“恭喜嫂子了,还是嫂嫂的兄弟们争气,嫂嫂那最小的弟弟可是修筑国法的那位?”
玉姐儿微微颔首:“幼弟玩心大,一直不愿定下亲事,拖了个几年。”
“嫂嫂哪里话,小沈大人专心替圣上办事,没得功夫考虑自个儿的终身大事,这般英年才俊,定是百家争抢的。”
玉姐儿笑着应了这些恭维,庚哥儿也当的得。
此时这不合时宜的话又个出来了,“嫂嫂的兄弟各个出息,沈大人摆在那儿呢,那咱们岂不是能去京城里头瞧瞧了?”
桌面上忽的一阵安静。
三夫人心中也略有些忐忑,强装镇定地笑道:“怎的了?不能同嫂嫂讨一口酒喝喝?”
三老爷呵斥道:“你个愚妇,你懂什么!闭嘴!”
玉姐擦了擦嘴角,道:“若是大哥儿结婚,弟妹不用讨自是有的喝一口酒。可这庚哥儿,弟妹同我讨,我也就只能从京城里头装个一杯酒回来。”
她婆婆眉头紧皱,老妇人说话,最是会摆显这几十年的阅历,“你是什么人,你嫂嫂的娘家是你娘家?家中少了你一口酒还是怎么的,你是个什么货色!”
这沈家早就分了家,如今这三房已经是曾祖辈的关系了,玉姐就一出嫁的女儿,原本呢,请不请也就无所谓,隔了一房又是出嫁了的,关系也不大,也好在沈家老一辈的几个老太爷关系好,沈大人惦记几个兄弟姐妹,还处处照拂,如今还时不时给玉姐寄东西,还能有何不满。
那没眼色的东西,什么破烂货。
三夫人满脸委屈,却是不敢再多言。
归了屋,玉姐的丈夫道:“你莫同三弟妹多计较,她这张嘴多是不大讨人欢喜。”
玉姐浅笑:“我怎么的会同她计较。哎,只是可惜了三弟。”
她丈夫认同地点点头,“这娶妻娶贤,这般惹事精,霍乱家宅,做妾都要不得。还是我这家主婆好~”
丈夫搂着她往塌上歪。
玉姐推搡着,闹得钗环尽乱。
丈夫正色道:“不日入京,正好让三叔指点一下大哥儿的功课,论成才,当真是没得岳家厉害,若是能得你三叔一分真传,也是够他用一辈子了。”
玉姐又何尝不想哩,她娘家兄弟个个成才,虽没得三叔这般出众,可在蘇州府亦是当得上名号的,也是她为何能在家中备受尊敬,娘家的兄弟都争气。
若论最争气的,还是三叔家的,和小姑姑家的。
也是正常,据说三爷爷就是三个兄弟里头最为聪慧的,白手起家,创下这般大的家业。三叔是族中第一个人,就是沈家的顶梁柱,小姑姑是上一辈姑娘嫁的最好的,江姑父待小姑姑当真是捧到了心窝子里去,堂堂侯府嫡子官至一品,没妾室没通房。
三叔家的辰哥儿,如今在地方做官,也是名声大好。庚哥儿钻研法学,如今修筑法典,谁人不知。小姑姑家的明渝,备受圣上器重,前一段时日击退倭寇,立下大功。明衍……虽是不走寻常路,却是也能立下家业,据说如今在研究可以自己跑车子,不用马车拉,
大伯家的家和哥哥三年前考中了同进士,如今在外地做官,她弟弟虽是没得读书的天赋,最喜黄白之物,常常跟三爷爷讨教,家中亦是过得去,好歹身上也有个秀才的功名。
沈家这一代就只有她和堂姐两个姑娘,他们家每一房都只有两三个孩子,因为三叔曾说过,孩子贵精不贵多,家中也觉教养孩子太费精力,所以也没得像别家一样追求多子多福。孩子多了,也不一定多有福。
玉姐和丈夫商量明日回娘家一趟,第二日早上,两人收拾一番,公婆特地准备了礼让他们带回去。
在城里和大姐大姐夫汇合了,一起回菱田村。
因为修了水泥路,回菱田村比以前快多了,一路顺坦,菱田村是附近几个村唯一一个修筑了水泥路的,而且宽阔得很。水泥路开放到地方之后,沈三立即给村里捐了款,县里修路的时候一并给修了,惹得旁边的村艳羡不已。
村中最大的宅子是她三爷爷的,但三爷爷跟着三叔常年在京城,不过据最新的来信说,三爷爷打算回来养老,大概是要等庚弟成了婚。
另外还有三栋,中间一栋就是她家,还有是二爷爷家的,最旁边是二叔家的。
到了家中,大姑姑、二姑姑、三姑姑都在,屋子里头热热闹闹。
见她们来了,热切地招呼她们一道来讨论,都是在谈论给新媳妇什么见面礼,带什么礼上京。
说起来她儿时就去过京城,也不似寻常闺中女儿,一辈子都拘在内院,家中的女眷基本上都是去过京城的。
她爷爷奶奶眉目慈和地坐在上首,交代一些事情,他们年纪大了,不适合远行,一般就不去了,让小辈们去。
孩子们知道要出远门,都兴奋地欢呼大叫,屋子里闹哄哄的,她心中却无端升腾起一股满足感。
没有哪户人家,像她娘家一样,分家分不散感情。打出嫁之后,她才明白,原来不是所有的人家都是像她家一样的……
玉姐就渴求,她以后的儿孙们能够同娘家这般,有没有出息另当别论,一家兄弟姐妹,能够相互扶持,不管住不住一起,感情分割不断。


第146章 146
听着隔壁孩子们朗朗的书声,沈兴淮收了最后一笔, 端详了一会儿, 要小厮晾晾干收起来。
他年轻时学习、练字皆为科举, 年纪大了, 倒是能沉下几分心思来练练字, 虽没得蜜娘这般出众, 可这几年磨砺下来,也是有了几分大家的水准。
提及蜜娘,恰是下人来报:“姑奶奶和姑爷来了。”
想必是爬完黄山回来了, 这两个人年轻时就喜欢外放,游历各地,几个孩子大了,娶妻生子了, 就更没了顾及, 往偏远的地方走,也好歹能有一番作为造福一方。
也还是父母身子不好了,他们才眼巴巴地回来了, 置地造宅子, 京城也不打算回去, 苦了那几个孩子, 年年京城蘇州府这来回奔波的, 也好在如今的轮船改进了, 速度快了不少。然后把怀远侯和怀远侯夫人都接了过来, 说这边适合养老, 可把皇帝给气得,又那他这没得法子。
江垣人生中经历了两场战事,都是打的外番,两代皇帝想给他赐爵位,他都拒绝了,沈兴淮深感欣慰,盛极必衰,倒不如适时地激流勇进,爵位看似殊荣,有时也是催命符,头顶无遮障,看似不安全,可催人奋进,若有个遮障一旦到下,下面的人全部完了。
皇上和江垣年幼的情分,他又是宽容念旧情之人,江垣这般,他定是会多加照看团哥和阿衍的,尤其是圣上尤为喜爱阿衍,阿衍未成亲时,几次三番想赐公主,阿衍可不喜一座大山压头上,阿弥陀佛,也倒是促得他成了亲,寻了个比他小了十岁妻子。
沈兴淮这般想着,脚下利索地到前头去,两个人一来,孩子们都围着两个人,男孩子们都喜爱这个姑爷爷,可劲地拉着他教他们武功。
沈兴淮咳嗽两声:“好了好了,别闹着你们姑爷爷了,书有没有都背出来,一会儿检查。”
几个孩子迅速耷拉下来,撅着嘴走了回去。
蜜娘道:“阿哥别这般凶嘛,都还是小孩子。”
蜜娘虽也是做奶奶的人了,也有五十了,可发丝还是青的,面容也没显得多老态,还时常骑骑马爬爬山。也就只有江垣能够陪她这般,全了她一番窥探世界的渴望,不经历生活苦楚的人,才能笑得这般纯粹。
沈兴淮笑骂道:“你少打糊糊,唱白脸家中孩子可劲念叨姑奶奶好。你们两个人倒是一概不管事,回来了也游山玩水的,怎么着以前外放的时候没玩够?”
蜜娘笑嘻嘻:“黄山是徽州的,外放的时候哪里能随意出州,趁着如今还走得动,多走走瞧瞧。”
“阿嗲姆妈呢?怀远侯和夫人呢?”
江垣道:“累着了,在马车上就犯困了,回来先让他们去睡一觉。”
年级大了,哪里能跟得住他们这般折腾。
陈令茹安顿好公婆走出来,见他们还是神采奕奕,果真这脚散的就是不一样,常年在外头走着,爬个山也算不得事儿。“你们倒是跟个没事儿似的,可把爹娘给累着了。”
江垣笑道:“多走走才好,岳父岳母还算好的,我娘是个疏懒的,难得动个几下就不行,我瞧着不妥,年岁大了,就更应该多走动走动,有分寸的。”
陈令茹看着蜜娘这般年纪还体态轻盈,没有一丝多余的肉,她暗暗捏了捏腰间的肉肉,寻思着要不以后也跟他们一道多去走走。
在树下摆下一个桌子,几个人坐下来休憩喝茶,如今正是初夏,午后稍许有些炎热,树下阴凉,偶有风弗来。
江垣道:“团哥和阿棠想把几个孩子送过来一道教养,铮哥儿也打算把大哥儿送过来,我想着爹娘在这边定也是惦念几个孙儿孙女的,便应下了。过一段时日,大底又是要麻烦你了。”
“自家人说什么麻烦不麻烦。教一个是教,我寻思着,学堂是该扩大一番规模了,实行分开了,如今虽是分了班,还是有些乱,我想着该设立个门槛了,读书本就不是所有人都适合的,小学,大家都可以学,学来明智学来懂礼,再多就不应强求。设立中学的门槛,拦下一批本就不适合读书的,让他们早些自寻合适的路子。”
沈兴淮回了村后,学堂就爆满了,一下子涌来了蘇州府各地的人,都是想着他一回来定是会去学堂指点,事实上也是的,他这么早辞官,一来下一代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二来,他想发挥最后一点作用,这个学堂从成立他就没怎么管过,但毕竟用了他的名,若是能在人生的最后培养一批有用的人才,倒也是不失一件利国之事。
他初来没有什么大动作,可心中已经有了个章程,首先就要把学校给制度化一下,他虽然回了乡,但手上也不是没有一点权力,私塾归私塾,学堂都要上报,合理化,另外,要分小中学,科举制度摆在那边,大学没用,一切为科举服务,那就分个小中学。
初等教育管开化,中等教育培人才,固定下来,经年累月,大家都会习惯。若他进展顺利,希望能在死前办几所专门的技术学校,初等教育学完了,去学一门技术也是好的。
沈兴淮也是看着村里人不要命了似的把孩子送过来学,有些孩子已经有了厌学的情绪,是学不进去的,天底下也不是读书一条路子走。
阿衍已经树立了一块新的招牌,告诉大家,不科举也是可以的,可是现代科学还没有孕育,大家仍旧把这个当做上不得台面的“工”。
如今就是缺乏一些规范化的东西,古代太多东西都没办法去规范,读书,一锅子读,招工,要么有关系,要么随便拉个人,没有一点规范性、专业性的东西。
蜜娘点点头,想起儿时,环顾这个院子,有些感慨:“我还记得小时候大哥哥不爱读书,被大伯母追着打,大哥哥是个心里头明白的人,没和读书死磕,大伯父也开明,如今大家日子都好过了,反倒要求太多了,可这科举,有些人走了一辈子,头发都花白了,一辈子都死磕在那几本书上,有甚的意思。”
她素来不羁,幼时家中没用那些条条框框约束着她,后来往外头去了,心也广阔了。
江垣斟满水,且是笑言:“若是天底下都若你们这般想,考科举的人都可以少掉一半了。”
然而朝廷自是希望科考的人越多越好,科考也是要交钱的,也是一笔收入。
几个人皆笑。
陈令茹望着这茶,忽的叹息:“男儿家的,可以考科举,女儿家能做什么,生得个顽固一些的人家,指不定就只能读读女戒女则。”
蜜娘自然也是不服气,可能怎么办,如今这世道便是如此,她又看了一眼江垣,心里头庆幸好歹她嫁的好,江垣又是瞧了一眼她,老夫老妻何尝不知对方想法。
蜜娘道:“要我说,女人家做事有时候还不一定比这男人差哩,指不定到以后,咱们女人家也能出来做事情了。”
噫,还真是被她说对了,日后,女子定了半边天,男人都得了气管炎。
沈兴淮眼中含笑,亦是有些可惜她没能生在一个好时代,不过现在也不差,好歹是个和平安宁的时代。
蜜娘遗憾地说:“男人有正经的书院学堂,可女儿家,一般都只是女私塾,连正正经经读书的地方都没有,从这点上便是可见一二。”
沈兴淮灵光闪现:“你可不办个女学?”
接下里的日子都很忙碌,沈兴淮忙着扩建学堂,原先的学堂也见了好多年,有些陈旧了,恰好这格局也不是沈兴淮想要的,他索性全部重建,用水泥建,建两层楼的样式。
亲自操刀,直接用了周围一大片土地,好在这周围都是他们家的,任是谁也没得见过这么大的学堂……
关于女学,蜜娘和陈令茹有些意动,但终究还需考察几分,蘇州府也并没有女学,但那女学,一般都是大户人家自己组织的,私塾的规模,也不成什么体系,若真要办女学堂,怎么办,教什么,亦都是个问题。
随着孩子们的到来,家里头愈发热闹,几个老人也愈发高兴。
沈兴淮以蘇州府为实验,要求学堂都要上报,经过官府审核、评定,并颁发许可证,才可成为学堂,若不然只能成为私塾。县学知接收童生,府学只接收秀才,家庭困难者可申请困难补助,免学杂费。
他虽在蘇州府,但他位置摆在那儿,京中亦是关注着他一举一动,他也只管教化,府洲的大人们也是给他几分颜面。
他自己的学堂就更严格一些,小学学堂要求不高,只管启蒙教化,中学需要考核,每年一次。照旧只收一些学费,书本原价。实行分班分届制,小学需读三到五年,满十二岁才可以进行中学考,中学不限期限,不限年龄。
他知道一开始大家都是冲着他来的,这个学堂的招牌也是他,但以后,他希望是教学的质量吸引了学生。
建学堂的费用都是自家出的,他对于金钱没有那么多私欲,但旁人毕竟是古人,中国人对于金钱,总是很小气的,恨不得能传个千百代,实际上后代会赚钱,根本不稀罕你那一点。西方人在财产这件事情的处理方法沈兴淮还是很认同的,西方人觉得死后留下这么多财产是罪恶的,认为没有回馈社会,所以很多西方人死后会把大部分财产捐给社会,列如比尔盖茨,马克扎克伯格。
当然即便是现代的中国人也不一定能够理解,更防论古代。
旁人问及,沈兴淮便说:“我家信佛,佛及众生,且不应贪财,死后留下巨额的财产岂不罪恶,没得帮助别人,钱财能否带到地下谁也不知,可我知,如今能受益天下众生。”
后人如何?
沈兴淮笑:“无手无脚?还是无脑?我能生养世世代代不成?”
外人皆称他大义,名声愈显,可背地里如何骂他傻,沈兴淮不得而知,总归学堂有了起色,大家的思想也是可以慢慢转变的。
最明显的改观就是,蘇州府的教育明显地远超其他几个府洲,不管是科举的人数,还是识字的人数,都上涨了很多,皇上大悦,欲效仿蘇州府的模式颁布到其他府洲,然像沈兴淮这般自己出资办学堂的毕竟不多,主要还是要靠官府带头。
沈兴淮六十五岁那年,先后送走了江氏和沈三,守孝三年之后,新上任的皇帝欲请他出山,这是先帝的第六子,和平的年代,皇位争夺愈激烈,先帝猜忌嫡长子,嫡长子并非不优秀,坏就坏在他年长,倒是这第六子,恰好是先帝年岁大了,他成长起来的。
沈兴淮与他有师徒情分,他又是三朝元老了,新帝待他客气,他亦是报之以李,但请他重回朝堂,沈兴淮前半辈子奉献给了朝廷,他如今更像抓教育。
等他七十岁那年,阿衍终于成功改良了蒸汽机,他这一生基本上都在研发当中,大周和外国的交流增多,也引进了许多外邦书籍,阿衍翻译了几篇有关科学哲学的著作,如今京城正在讨论阿拉伯数字的事情。
照这样的势头下去,历史已经改变,也算是对得起此生穿越了。
他看着床榻前的儿子孙子重孙,笑着与世长辞,就是为了他们,也不枉费此生为他们努力改变这个世界。
他恍惚看到遥远的过去…….
他是个普通人,没有金手指,没有造反、一统天下的心,也没有做种马的梦,原以为人生应该会简单地围着家人,可是后来他发现,每一个他所努力的事情,都可以影响很多很多,悄然之中,历史又改了轨迹,驶向哪里,如今谁也不知道,这本来就是一个改了道的时代。
一定是一个与屈辱无关的未来。
他安详地闭上眼睛,以期待能够看到未来。
——未来的分割线——
“医生,医生,病人醒了!”
沈兴淮惊坐起,立即有人按住他,“您不能动,您还没有痊愈,先生……”
他脑袋有些疼痛,难道他又回到了现代,“我?我怎么了?”
“您出车祸了……”
沈兴淮转动眼睛,看着病房里的摆设,他真的又回来了?还是那只是他的一个梦境?
他看到病房里电视机上显示的时间,一千多年?吓了一跳,什么鬼,一千多年有这么发达的科技?
随后医生赶到,做了一系列的检查,判定他没有任何问题,让他留院观察几天,再出院。
他拿到了手机,搜索了一番,原来一千多年是从近代开始算起,大家认为蒸汽机的出现是现代的开端,所以发明蒸汽机开始算起。
他想了想,搜索沈兴淮。
沈兴淮,字竭泽,蘇州府震泽人士,谥号文泽……
沈兴淮眼眶渐渐红了,原来,真的不是梦。
他开始疯狂地查找后面的消息,阿衍被称为现代科学教父,他后半生专注于科学研究,创建了一个叫物理的学科。蒸汽机是发明了,但由于钢铁演练技术的限制,火车的推广晚了一百年,不断有穿越者推动历史的发展,他死后五百年后,大周是世界上最发达的国家。
兴淮学堂如今还在,春芳歇也还在,蜜娘成了有名的女诗人女书法家,她办的女学成为近代第一所女性学堂。
出了院,他第一件事就是买一张去蘇州的高铁票,然后坐地铁直达震泽。
这里如今是蘇州著名旅游景点了,原本熟悉的景致没了,除了那几栋大宅院,经过世代的维修,和他住的时候已经有一些不一样了。
导游在那边介绍着:“相信大家都听过沈氏建筑群这一说法,这边的宅子都是沈家后人的,当然也有特例,那边就是江宅,又是另外一个故事……沈家建筑群中最有名的就是三栋宅子,一栋是□□芳歇的园林,和大家知道的春芳歇文化公司一样……
这个地方为什么人才辈出,大家都知道教育的重要性,但教育这个词,是我国古代著名政治家、教育家沈兴淮提出来的,他创办了兴淮学堂,是我国第一所近代化的学堂,据记录,学堂一开始只是供沈家后人读书,沈兴淮胸怀大爱,致仕之后,就扩大的学堂,如今这所学校集小学中学大学一体,是我国科学孕育的摇篮,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