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的云淡风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别着急,啊,要是饿了就早点出去吃饭,别等我。”
“我等你回来。”许微言抿着唇,目光灼灼地盯着他,“我等你。”
她目送着耿嘉城在众人的包围下远去,原本清爽的傍晚仿佛猛然间就闷热了起来,让人喘不过气。微风簌簌地婆娑而过,带的小区中的树稍上唰啦啦地响,叶片翻转过来又很快翻转回去。地上已经开始有零散的落叶,贴着地面,齐齐地朝着一个方向扫过。
明明还只是夏末初秋,怎么就会有这样枯黄的景象。
许微言在原地站了很久。耿嘉城他们乘的车子早已没了踪影,最后让她回过神来的还是她手中沉重的蔬菜袋子,勒得她手指发疼。可那些袋子上仿佛还带着耿嘉城的余温,又让她有些怔怔地想远了。
其实早上就应该意识到的,这么关键地时候,他又刻意地关了手机,无非就是想给自己一份踏实。
她嘴角翘的有些勉强:这个人,真是……真是……
真是什么?她却又想不出来了。悲喜交加,许微言满心都是酸涩难言,不知道是该为耿嘉城这般罕见的明朗态度而高兴,还是为他的未来担忧。
对公司里的一切事情,除了曾经听小林子说的那些八卦,她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虽然那些制度的缺口和灰色地带几乎是每个公司不可避免会去面对的东西,甚至在某些人手中可以应用地得心应手,但是许微言不懂,她还没有那么成熟的阅历和经验去明白。
因而便越发地担心——纵然从心底里是笃定的,耿嘉城不会那么做,也不值得他那么做,可是再多的信任也比不过一份真实的证据来的更让人信服,没有等到之前,她只能这么干等着。
倍受煎熬。
又免不了后悔自责。后悔自己在大学里没有学到足够的知识来帮助自己拨云散雾,后悔自己无法理解“洗钱、利润操纵”这些名词背后的含义。虽然这样的后悔和自责完全是她在自我折磨,可这样的提心吊胆和后悔万分,还是让许微言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像一只神经高度紧张的兔子,只要稍微一弹那根紧绷的弦,立刻就会因为过分紧张而崩溃。
晚上过了八点,耿嘉城还是没有回来。
他没有带手机,许微言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池长昊还在欧洲没有回来,她只能给周东廷打电话。谁知道接电话的是个女声,二话不说,一个劲儿地盘问许微言是谁、和周东廷什么关系、深更半夜找东廷干什么。
许微言耐着性子回答了,最后得到一个回答:“东廷在洗澡,今晚儿没功夫接你电话了,明儿吧。”
说完,那边就撂了电话。
她气的要命,一边暗下狠心下次见了莫晞一定要让周东廷吃瘪,一边在楼下转来转去。
谁知道没多久,周东廷的电话追了过来,一个劲儿地道歉:“小言妹妹,你别介意啊别介意,回头哥哥就请你吃饭赔罪。”
她顾不得多说,只是问:“你知道现在耿嘉城应该在哪?你能不能帮我联系一下?”
周东廷一怔:“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兴许是他的语气太温和,许微言一晚上的心焦顿时就像是有了个宣泄的出口,眼泪唰一下就砸了出来。
周东廷开车赶过来的时候,远远就见许微言扎着个马尾站在自家大门口的路灯下。天色其实还并没有黑透,或者是因为路灯太亮,反正从车里看过去,她白色的短袖和墨绿色的裙子看起来格外的清晰,就连斜斜拉长在地上的影子,都仿佛是一笔一画细描出来似的。
见车灯打过来,许微言抬头就见熟悉的车子正在慢慢地靠边。她三步两步跑过去,正要拉开副驾驶的车门钻进去,就见周东廷推门下了车。他微微皱着眉:“怎么了?”
他穿着休闲装,也是驼色的裤子,银灰的休闲衬衫,看起来和耿嘉城的气质还颇有些相似。
许微言一见就红了眼眶,说:“都怪我,早上问嘉城不去上班行不行。我俩关了手机出去玩,回家的时候就见门口全是公安局的人——他们肯定是以为他要跑了,所以才不放他回来。”
“你吓死我了。”周东廷松了口气,“你在电话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可吓死我了。”
她抬头看他,睫毛上还沾着眼泪,在灯光下一闪一闪地发光:“吓什么吓,你千帆过尽的,又不是没见过女人哭。”
“这哪一样啊。”周东廷一哂,“你是耿嘉城的掌中宝心头肉,眼泪就跟珍珠似的,万一让他知道我惹你哭了,那不得剥了我的皮。”
他这话说的许微言心里高兴,哼了一声:“得了别胡扯了,帮我打听打听怎么回事儿,好歹吱一声让我知道,一去就没动静算个什么事儿啊。”
周东廷点头,拿手机拨号码。许微言的目光起初一直都盯在他身上,逐渐就又走了神,慢慢蹲了下去。
周东廷打了几个电话之后回头来看许微言,正好就看见她怔怔出神的侧脸。她双手抱着膝盖,像是觉得冷,目光紧紧盯着不知道哪里的一个点,动也不动。
他突然有些感慨,嘴角不自知地挑了挑,然后才同样蹲到她面前:“稍等一下就能知道。”
“谢谢。”她漆黑的眼睛朝他看过来,像是两颗紫晶葡萄般闪亮,“麻烦你了。”
“哟?这还是许微言嘛?”周东廷故作惊讶,啧啧地摇头赞叹,“瞧现在这温和有礼的劲儿,看不出来,看不出来。”
她一笑:“哎,我好歹也是一姑娘,不是一彪悍男好不好?”
周东廷肃穆状:“你说的对,现在都跟长昊家那些莺莺燕燕们差不多了,那叫一淑女。”
她没心情跟他闹,于是就咧了咧嘴表示微笑。
周东廷却不肯放过她,伸手去挠她痒痒逗她笑。
她被逼急了,只好左躲右躲地躲他,最后终于忍不住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周东廷和她认识也有六七年了,一直和耿嘉城一样把她当妹妹、甚至是当侄女儿看,自然知道她这个样子的表现其实并不是恼,只是不想让自己闹。可他此时却是故意要惹一惹她,让她放松放松心情,别那么紧张。所以他不但没有躲开,反而更朝她贴近了些,伸手在她脖子旁继续挠痒痒。
她被他烦的紧了,于是伸手一把握住了他的手,低低咬牙:“再闹小心我踹你一脚!”
“唔……”周东廷笑的很坏,把他对付姑娘们的那套拿了出来,凑到她身边说,“哥哥对你这么好,你怎么舍得踹我?”
他话还没说完,一个黑影就窜了过来,一把把他的手从许微言手里夺了过来,闪身插到了两人之间。那个黑影满眼怒火,声音仿佛是从口中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来似的:“你在干什么?”
53灯光
在许微言还没有搞清楚这个人到底从哪里冒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把许微言护在了身后,一把推开了周东廷:“深更半夜的,你想干什么?”
“呃?”周东廷怔住了。可是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忍不住捂嘴装咳嗽。
许微言也顿时觉得冷风阵阵。
她有些无语,轻轻地揪了揪邵一墨的衣袖:“我说,那个……”
不料她这样的动作,却被邵一墨误会成了是害怕。他目光还停在周东廷身上,脸微微朝身后侧了侧:“别怕。”
周东廷终于忍不住,嗤地一声笑了出来。
许微言继续揪邵一墨的衣袖:“我说,你误会了……”
满脸赤红的邵一墨终于明白了眼见也未必为实这个道理,好在灯光晕黄,恰到好处地掩饰了他的尴尬。他揉着额角对周东廷道歉:“对不起,远远地我看见她像是要推开你,我以为是……”
周东廷笑眯眯地上下打量着邵一墨,然后把目光瞟向许微言:“没看出来啊。”
许微言白他一眼没搭话,反而奇怪地问邵一墨:“你怎么在这?”
这个问题的难度,不亚于刚才的尴尬啊……邵一墨在心里默默擦着汗,试图能把这个问题揭过不谈。可周东廷分明就是存了看热闹的心思,见他不搭话,也跟着补了一句:“这么晚了,是来找小言的吗?”
眼看着躲不过,邵一墨反倒是大大方方地承认:“对啊,来找许微言。”
周东廷眯着眼笑了,伸手拍了拍许微言的肩:“那我就不打扰了啊,别担心,等会儿我给你打电话。”
他边说,边朝许微言暧昧地挤了挤眼。
她气周东廷这个时候还不正经,皱着眉一脚就踹了过去。周东廷却大步地退远了,拉开车门的时候扬声说:“别瞎担心,没事儿。”
这下就剩许微言和邵一墨站在原地。她开口问:“你找我?”
“其实也没什么事。”他的声音不高,“在附近吃饭,顺便出来走走。”
一走就走到小区里……这个时候,许微言就算是心里有事,也被邵一墨这蹩脚的借口给震到了。她疑惑地盯着他:“哎,这也太假了吧?离这儿最近的饭店起码得走15分钟,你没事儿溜达溜达大街也就得了你居然溜达到住宅小区来了?”
他赧然一笑,:“顺便看看你。”
许微言“喔”了一声,也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只好一句话都不说。
这个时候面对邵一墨的许微言,好像不能像以前那样坦率直接——虽然心里明明知道,有些事和他并没有任何关系,甚至自己后知后觉地收到消息都是来自于他,可是心里的别扭劲儿怎么都过不去。好像潜意识中会有那么一个朦胧的想法:如果自己不遇到邵一墨,是不是耿嘉城就不会遇到现在这样的事情呢?
明知道这只是幻想,明知道这些事情的起因和自己并没有关系,可许微言还是忍不住去想。
人都说,关心则乱。这个时候的许微言,站在路灯下强自微笑着,实际上心底早已经一派茫然,如同一只缺了水的鱼,只能徒劳地挣扎着,寻不到贴近水源的去路。
大概也是看出了许微言烦乱的心情,邵一墨一把抓起了她的手,带着她朝小区门口跑去。他的手上使了全劲儿,握的她的手腕有些疼。她被带的边跑边问:“哎,干什么去?”
“随便逛逛,别多问。”
他们跑的极快,像是在躲避。风从脸颊旁呼呼刮过,空气仿佛瞬间冷冽了起来,带着淡淡的树木和青草香气迎面而来,奔跑之中快节奏的呼吸让这份清新越发明显。起初许微言还是被邵一墨带着跑,没几步就开始主动起来,甚至到了小区门口停下的时候,她还有些意犹未尽,双手扶着膝盖,一双眼睛水汪汪地看邵一墨。
“我当年……”她气喘吁吁地说,“大学体育每学期的八百米,都是找人替的。累死我了,早知道跑起来这么爽,我就不用请那几个小混蛋吃饭了。”
这一路少也有四五百米,邵一墨单手叉腰,气息也有些不稳:“我大一的时候还是校运会五千米冠军,上了大三开始球也不打步也不跑,现在也不行了。”
“热爱跑步的都是妖怪!”许微言长吁一口气,“你拖我出来干什么?不会就是为了跑这两步吧?”
他朝前一挥手:“我开了车过来,那边。”
许微言诧异:“咦你不是说你在附近吃饭,顺路过来走走么?”
说完,她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果然,邵一墨的表情又不自然了些,转身朝停车的位置走去,留下淡淡的话:“稍等。”
她盯着邵一墨的背影看。
好像还是初识时候的挺拔瘦削,和大部分高校的男生一样穿休闲普通的样式,看起来就是个英俊沉默些的、成绩又好的男孩子,家世那么好,却那么低调。
想必而言,自己这样咋咋呼呼的,反倒是失了格调。许微言突然这么想。
她正走神,手机突然响了。她几乎是手忙脚乱地去接:“喂,东廷?”
“瞧瞧这声音,紧张都快走调了。”周东廷还是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没事儿,正配合调查呢,说晚上尽量回去。别担心啊你,别担心。”
“什么调查,明天不行么非要连夜的来?”许微言一皱眉,“改不会是被……”
“哎哎哎,别瞎想啊。”周东廷打断她,“是嘉城自己要求的。他让我转告你快去吃饭,早点睡觉。”
她嘟哝:“哦。”
“那就这样了啊?”周东廷说,“要么我过去请你吃饭?”
许微言拒绝:“不用不用,你忙吧。”
正说着,邵一墨开了辆黑色小跑过来,拉下车窗朝许微言招了招手,示意她上来。她连忙对周东廷说:“大晚上的我就不打扰你活动了,挂了啊。”
邵一墨似乎心中有了目的地,车子开的极快。许微言把窗户拉低,风遽然地灌进车中,吹乱了她的头发。他趁拐弯的时候斜了斜目光:“安全带。”
她低头一看,原来是安全带没有扣牢,松了一小半出来。许微言忍不住暗暗揪了揪唇,把安全带系好,说:“谢谢。”
他并没有说话。许微言略微侧了脸去打量他,只见他开车的动作熟练,明显不是新手,于是说:“我的驾照现在都没考下来。”
“嗯?为什么?”他问。
她说:“内场地的时候我在侧方位停车那儿出了岔子,看错了杆儿,车尾巴上撞了老大一个口子。下来教练就劈头盖脸的训我,我一生气就再没去。”
“女生在车子方面好像天生都会弱一些。”邵一墨淡淡的瞟她一眼,“你例外。”
她没反应过来:“啊?”
“你是很弱。”
自从这句话开始,一直到车子停下,许微言都没和邵一墨说话。倒不是她生气,只是突然想到了刚认识的那时候,邵一墨也就是这样轻眉俊眼地毒嘴毒舌,屡次都能呛的自己无话可说。
明明就是几个月前的事情,想起来却好像有些模糊了。她彻底拉下了车窗,不远处的护城河上灯火辉煌,光影在河面上斑驳流转,绚丽的仿佛一条灵动的蛇。河对岸高楼林立,霓虹灯和普通的日光灯倒映在河中,恍惚间让人分辨不清楚到底是河中倒映了楼,还是楼里掩藏了河。
邵一墨早已经斜斜地靠在了车前。微言推开车门下了车,也学着他的样子靠到了另一侧,轻笑一声:“哎,咱俩这姿势还挺流星花园的对吧?”
他一扭头:“我没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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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原本也不指望能从他那里听到什么合心的话,只是淡淡一笑,把目光重新投向了波光潋滟的河面上,那里华丽犹如锦缎,可却突然让她觉得寂寥。
这样突如其来而又可笑的感觉啊,许微言的嘴角渐渐勾起了苦笑,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居然也变得这么矫情起来了呢?这根源到底是在自己,还是在自己心底无时无刻不泛滥出来的爱?
是谁说过的,心里头有了牵挂,自己的一切就不全是自己的。那个人会在你眼前跳来跳去,会在你身边散发香气,会让你脸红心跳,会让你像是在夏日里尝到冰淇淋的味道。
许微言歪着头想,那个人现在在做什么?
邵一墨只是感觉许微言动了动,河畔的风总比别处要大一些,她长而披散的头发便随着风飞扬起来,在暗夜中白皙而明亮的脸,墨黑而凌乱的发,罕见的沉静神态,蓦然就给她带来些别样的韵味。他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就重新转回了视线,心里却不由得又是一动。
明知道不可以再靠近,不能够再靠近,可是听闻她和耿嘉城“失踪”的消息之时,他还是忍不住冲出了家门。
下班时分的街道是那般的拥挤,堵车堵到让人毫无脾气。他犹记得当时自己坐在车里,双手捏着方向盘,心里蔓延出来的无边无际的空虚,生怕来不及。
可到底是来不及什么,他却又无法给出自己答案,就这样惶惶然地奔过来,仿佛是要给自己找一个解答。
看到她的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了自己在害怕什么。
不是她爱着别人,不是她的幸福不是自己,而是害怕无法像现在这样远远地看着她,害怕永远都无法再见她一面。
害怕从此以后,所有的念想都没有了依托的依据,仿佛只是一个美丽的梦。
风依旧在吹,两个人各怀心思倚在车旁,安静无言。
也许是太过专注,谁都没有看到背后那轻轻闪亮的灯光。
54围困
世界上到底没有密不透风的墙,中天董事长被董事会暂停职责,接受警方调查,很快就成了容埠各大媒体的头条。舆论在早晨铺天盖地的爆发,几乎是一边倒的在批判中天,而人们好奇八卦的心态总是会被这样的新闻激发出来,记者们拼命挖掘着更新更劲爆的新闻来充当卖点,有从职业角度分析的,有从个人爆八卦的,漫天漫地无处不在。
更有人爆出中天收购完信内幕,号称是中天董事长耿嘉城和完信总经理林婉怡私下达成不为人知的交易,不料中天在迅速拿到完信之后就翻脸不认人,可怜林总经理商场情场无一得意,只能黯然离开。
一时间,耿嘉城就从洁身自好的新好男人,变成了过河拆桥的卑劣小人,而中天的信誉度也急剧下降,股市开始小幅度地动荡。
许微言前晚几乎一夜未睡,直熬到凌晨五点还没等到耿嘉城回来,终于忍不住在沙发上歪了会儿,被门外吵醒的时候已经是将近十二点。楼下的窗帘拉的很严实,她也没多想,上楼收拾洗澡换衣服准备出门,却怎么都找不到自己的手机,于是在楼上四处翻索,恰好从阳台上看到了楼下的盛况。
没错,是盛况。自家大门口附近已经围挤了许多人,个个手中扛着摄影设备,还有个别人举着话筒,正熙熙攘攘地拥在门口互不相让。外围有小区保安在不断地“维持秩序”,也许是在赶他们离开,可是人数相差悬殊,保安们几乎完全没有作用。
她出现在阳台上的时候,正好有人在仰头看着阳台,顿时一群人纷纷举着相机朝着她站的方向猛拍,吓的许微言唰一下就缩了回去,坐在床边发呆——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耿嘉城真的出事了?
她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抓起床头边的电话打给周东廷。电话响了一声又一声,没人接。许微言又打给池长昊,却被对方助理告知他人还在欧洲,没有回来。
求人不如靠自己,许微言又扑到电脑前上网。
信息时代,网络真是起了大作用。许微言马马虎虎地翻看着新闻报道,只看到舆论越来越对耿嘉城不利,心里忍不住开始憎恨起腾越来——竞争手段能用到这样子,邵一墨的母亲也真算是心狠手辣。
她从小被父母保护的很好,后来又被耿嘉城细密的包围着,虽然经历过痛失至亲的难过挣扎,可对人与人之间还是抱着积极良好的态度去交往,并不曾真正见识过人心的阴暗面。此时头次面对这样惨烈的厮杀,她一时间居然也找不到任何办法可以应对,只能在不可置信的讶异中把不满全部归结在腾越头上,气到极致却又无计可施。
她只能躲在屋里给小区的物业打电话,连投诉他们擅自放记者进来的话都顾不得说,只是要求保安尽快把记者们哄离家门。
挂了电话之后,周东廷的电话打了进来,劈头就问:“怎么回事?”
“门口好多人。”许微言说,“估计是以为嘉城在家里,都跑来门口等着。我出不去了。”
“家门口有记者?”周东廷反问了一句,又说,“都已经说了嘉城在警局,他们跑你家门口等什么?”
许微言只能摇头。
周东廷沉吟了一下,说:“别出来,等我电话。家里有吃的东西吗?”
“昨天买了一点儿,一两天的份。”她说。
他匆匆地吩咐她:“那就行,等我电话。我找个机会过去接你。”
说完了,周东廷就要挂电话。许微言连忙喊住他:“东廷!”
“怎么?”
她咬着唇,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问出一句:“嘉城他……是真的吗?”
周东廷沉默了几分钟,说:“别多想了,这事情有些蹊跷,估计不是那么简单。”
“会不会只是腾越故意这样,给中天舆论压力?”许微言赶着又问,“为了那块地。”
周东廷笑了笑:“说不定吧,你乖乖在家里呆着,哪儿都不许去。”
她只能点头。
许微言一个人也不想做东西吃,随便拿了盒牛奶喝了,然后躲在卧室里上网。从游戏到论坛,她都逛的意兴阑珊,最后捧了本《新华字典》慢吞吞地翻着看。
这是很久很久以前,许妈妈交给她打发闲暇时间的方法——许微言没上学之前就能看故事书,有不少字典的功劳。这个习惯她一直保留了很多年,后来改成了睡不着就翻牛津字典,效果竟然出奇的好,十分钟之内必然能进入深度睡眠。
可她现在不想睡觉,所以就只能坐在阳台上,就着暖洋洋的日光翻字典。光线太强,很快就会觉得眼睛疲劳,所以她就略微探探头朝楼下看——
大门口的人还是很多,那么多人忍着火辣辣的日头等着,连位置都不肯挪一挪。
到了傍晚时分,许微言接到了邵一墨的电话。他在电话里漫不经心地问:“你在哪?”
“在家呗。”她觉得有些饿,“门口被人堵了,出不去。”
邵一墨大概是早就知道了,也没有多么吃惊:“哦。饿不饿?”
“还凑合。我喝了三大瓶牛奶。”许微言说,“找我干嘛?”
他轻笑一声:“吃饭。”
“得了吧!我家现在连个苍蝇都飞不出去,我这么一大活人就更甭指望了。”她哼了一声,
“行了行了就这样了,我得睡个觉去,不然这日子没法过了。”
“哎等会儿。”邵一墨叫住了她,“难道非要从正门出去?”
她一哂:“什么意思?不是,关键是我出去干什么?出去了回不来,我这不是给自己找事儿吗我!”
他又“哦”了一声:“那成,你就在家呆着吧,没事儿我挂了啊。”
挂了电话许微言忍不住龇了龇牙,却也并没多想,悠悠地去找了条黄瓜啃,顺便捏了几个小番茄吃。这样的日子该是多悠闲啊,不用考虑赚钱养家,不用考虑工作忙碌,吃了睡睡了吃,真是幸福的要掉渣。
如果,如果耿嘉城也在的话。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让自己不要再去想他。可人好像就是这样,越不想去想的事情越要去想,她看到沙发就会想到耿嘉城曾坐在那里,膝头摊着笔记本,眉头微微蹙着处理事情;看到餐桌就会想到耿嘉城曾穿着围裙,手中捧着菜碟,笑意吟吟地叫自己吃饭;看到他卧室的门就会想到耿嘉城曾在里头的那张宽大的床上,亮着床头晕黄的灯光,闭目养神。
这间房子里的每一个地方好像都有他的身影和气息,让她甘愿就此沉醉。
许微言倚在沙发上慢慢捏紧了拳,关节处都隐隐泛了白,心里犹如翻山倒海般起伏着,思念突入其来的侵蚀着她,像是一条蛰伏许久的鱼终于以势不可挡的速度漂浮起来,尖锐而锋利地划割着水面,割的生疼生疼。
窗帘完全地阻挡了光线,房间里已经开始幽暗。这一份爱波折的好像是乘船出海,摇来摆去辨不清方向,辨清了方向之后却又让人心生惶恐。曾经的勇敢此时失了依靠和支撑,软弱就乘虚而入,挡都挡不住地呼啸而来。
她不敢开灯,就坐在沙发上看着屋中渐渐彻底漆黑下来。
手机再一次突兀地响起来的时候,许微言只觉得自己的腿都要麻掉了。她以为是周东廷的电话,拿过手机一看才发现又是邵一墨,于是接的就有些有气无力:“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