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许先生夫妇和我未婚妻,都成了我对金钱和权力的垫脚石?”耿嘉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可是却清清楚楚,“林小姐,怕是你记错了,当年的车祸是意外。”

“有些时候,黑白颠倒也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林婉怡轻飘飘地说,“我只是替许小姐惋惜——可惜她跟你在同一个屋檐下住了这么多年,却不知道她信任和依赖的人,同时还有着另外一重身份。”

耿嘉城轻轻的笑了:“林小姐,你不是希望完信起死回生吗?容易的很。”

“是么?那……谢谢耿董了。”

然后是高跟鞋的嗒嗒声,像是尖锐的利刃,一刀刀刺在了许微言的心头。

他为什么不反驳!为什么!

许微言关了音响,心里全是这句为什么。剩下的那些是什么,她已经完全没有心情去知道,

只怕再坏的消息,也不会比这个更让她揪心和难过。

心里是那么的不愿意相信,可为什么他却不曾开口反驳一句,却顺了林婉怡的意!

她不愿意想,不愿意再去想。情感和理智交错纠缠,反反复复的汹涌澎湃,却怎么都无法找出一个合适的出口,找不出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那些依稀尚存的感觉分明不是错觉,那些永远不曾改变的但愿分明还在耳边,那些为彼此努力的誓言分明就是昨天,那些兜兜转转千遍万遍,怎么转眼就成了从前。

她曾在那些她最最在乎的事情上面表现的是那样的漠不在乎,奢望这样的耿嘉城便不会觉得她是特别的在乎他,也由此奢望这样他便不会任意而随便的对待她。她也曾每时每刻地期望着,在她开始想念他的时候,他能够没有丝毫困难地出现在自己身边。

也曾期盼,她爱着的他能够多爱她一点。

只不过是因为,很多时候,许微言所谓的幸福,都输于他。

这些单薄而细微的小心思,他明明是懂得的,可是如果是放在这样让人不堪回想的过去之中去懂得,就显得格外的可笑和讥讽。

再多的爱情,也抵挡不了亲情。她不能容忍,只是不能容忍,原来一切都只是错觉,误会了感觉。

也无法去容忍,他会有这样的欺骗。

所以不肯揉丝毫的沙子,哪怕玉石俱焚,也不愿这样的现世安稳。

.

许微言在楼上楼下一个劲儿地乱窜,怎么都定不下神儿来,就连这阵子让她着迷到极点的仙剑四都没法彻底专心。最后她折腾许久,终于偷偷溜进了耿嘉城的卧室。

这间卧室,她极少进来。说起来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也许是开始的时候还觉得别扭,然后一直养成了习惯。卧室里很整洁,木质的地板,不像她自己的房间那样铺了厚实的地毯,反而显得干练;整个卧室是以黑白为主色调,也没什么特别多的陈设,只是简单。

床头摆了张合照,是很久以前的他和她。照片上的许微言还很小,脸上满是稚气和倔强,头发扎成马尾,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来。算起来那个时候的耿嘉城其实也才是二十多岁,可就多了份沉着冷静,嘴角微抿上扬,淡淡的笑意不露痕迹。

那个时候的彼此,看起来都还单纯的像一片白纸。

许微言的眼眶突然闷热起来,一股强烈的酸气顿时冲进了鼻腔,呛红了她的眼睛。她慢慢走过去,伸手拿起那张合照,轻轻婆娑着。

干净,没有一丝灰尘,是耿嘉城一贯都保留着的好习惯。那天秦方宁在办公室里说过的话逐渐在许微言的耳畔回响起来:耿先生是我见过最为正直和洁身自好的男人。

正直。洁身自好。如果从这些年的相处中来看,他真的是,甚至连那一次,两个人险些都要控制不住的那一次,他都会在最后关头克制住自己的,含着歉意向她道歉:“对不起。”

许微言还记得,她抬头去看他的时候,只看到他眼底一片温柔和内疚,仿佛是悔恨自己毁坏了最为珍贵的那些东西。

所以她坦然的理直气壮,理所当然的认为他真的只是因为爱,只是因为珍爱,所以才会这样刻意的保护着她,不让她受到任何的伤害——哪怕这些伤害,是来自他。

她仰面躺在了床上,胡乱踢飞了拖鞋,反手搂了个松软的枕头,渐渐眯起了眼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睡的朦朦胧胧的许微言听到门口“嗒”地一声轻响,她挣扎着睁开了眼朝窗口看,只见窗外的天正是灰蓝色,显然已经是晚了。她顿时清醒了过来,刷地一下爬了起来,推开怀中的抱枕,下了床。

谁知道拖鞋居然不知道被踢到哪里去了,幽暗中居然看不到。许微言记挂着回来的人是耿嘉城,索性连鞋都没穿,拉开门就走了出去。

门口正在换鞋的人,果然是耿嘉城。

他正弯腰要把换好的鞋放到鞋架上去,见许微言从自己的卧室里出来,手一顿,朝她挑了挑眉:“你怎么在家?”

许微言猛然醒悟过来,这个时候的自己,应该是在欧洲风流快活才对。她脸上浮起一丝尴尬,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给他,索性眼一闭:“我没走。”

“那走的是谁?”耿嘉城放好了鞋,大步朝她走了过来。

她立刻敏感的反问:“你怎么知道有人走了?”

这次轮到耿嘉城说不出话来,低头一看,正好看到许微言睡裙下光着的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他眉又是一皱,看着她的目光就带了些责备:“出来怎么也不穿鞋?地上阴凉。”

说着,他伸手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他还没有脱外套,笔挺的西服有些略微的硬。许微言勾着他的脖子,贴在他怀里,到了沙发旁都不肯下去,只是咕咕叨叨的问:“耿嘉城,你爱不爱我?”

耿嘉城一愣,英俊的脸上浮起一丝无可奈何的笑:“怎么突然这么问?”

“我乐意。”许微言不依不饶地问,仿佛不问出个答案就不肯罢休,“你是喜欢我呢,还是爱我?”

他抱着她坐在了沙发上,既减轻了自己需要支撑的力量,又让她坐的更加舒适了些,然后把脸颊贴到了她的额头,声音有些轻:“我也分不清是什么。”

许微言听了,微微扯了扯嘴角:“是么?那你说,如果有一天我生病了要死了,你会不会难过?”

“你胡说什么!”耿嘉城脸色一沉。

她在他怀里蹭:“打个比方而已,你别着急。你是会难过呢,还是会觉得怀念我呢。”

他并没有回答,只是说:“小孩子别说那么不吉利的话。”

“我不是小孩子!”许微言反驳,“我只是想,我这么逼着你,到底对还是不对?耿嘉城,我爱你,不是对叔叔的那种爱,是我爱你的那种爱。你呢?我不想接受你的怜悯,也不想接受你的安慰,如果你不爱我的话,对我最好的体贴就是直接告诉我,你不爱我。”

“我只是没有突然没有信心,想给自己再一次选择的机会。”她抬头看着耿嘉城,笑的有些勉强,“以前是我逼的太紧,我怕你只是因为害怕伤了我的心,所以才违心答应。不然的话……你为什么从来不对我说你爱我呢?耿嘉城,你现在明明白白的告诉我,你到底爱不爱我?”

耿嘉城微微的笑了。他正起了身体,一只手还抱着她,另一只手帮她拂了拂鬓边的发,脸上的弧线柔和又温暖:“当然爱。”

许微言的身体,顿时怔住了。

她急切的抬头去和他对视,望进那一双深不可见底的眼眸的时候,仿佛真的就看到了幸福的翅膀和天长地久的光芒。可是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脸上渐渐笑了开来,又问:“什么样的爱?”

“嗯……让我想一想。”耿嘉城的手指停在她脸颊旁,拂的她有些痒,“不是特别明显,可是缺了的话也会觉得不习惯。也不是那种惊天动地的爱,就是觉得很平淡,不过又很幸福。挺知足的。”

“咦,你倒是会说话。”许微言嗤笑,“我对我妈我爸也是这样的。”

“我不是你叔叔么。”他微微抿起了嘴角,垂下眼帘看她,“差不多吧。”

许微言摇头:“不是,你说的那个是爱,可惜还不是我想要的爱。”

“那你想要什么样的爱?”他问。

她想了想,却好像也想不出个什么更好的来,于是只能承认:“不知道。”

耿嘉城揉了揉她的头发:“整天就知道胡思乱想,起来吧。”

许微言慢慢地坐了起来,然后看着耿嘉城把外套脱了,解了领带,松了衣领。他动作有条不紊,看起来别有一份成熟的味道,英俊,却不流俗,反倒是有种别样的儒雅气质。

她突然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告诉他,这些年来对于自己来说的,他的重要。
49疑问 part2

耿嘉城松了衣服,大概是累极了,脸色很不好看,眼圈下仿佛还有因为睡眠不足而熬出来的淡淡青色。许微言摸了摸他的脸,问:“没睡好?”

“也不是,今天有些累。”他说。

许微言偷偷看他的脸色,心里暗想那可不是,谁要被没完没了的问一天,谁都累。她正想着,耿嘉城突然把她抱起来放到沙发上,然后他站了起来,说:“我去洗个澡。”

她一把拉住他:“哎,快点儿出来。跟你说会儿话。”

耿嘉城洗澡的时候,许微言进厨房搜刮了点儿东西出来,一小碟泡椒凤爪——是她常用来当零食啃的东西,还有一大袋牛肉干儿。两样东西就摆在沙发前的茶几上,然后她又去翻翻捡捡挑了瓶白酒,用家里最大号的杯子倒了两大杯一并放好。

等她折腾完,重新坐回沙发上的时候,耿嘉城也出来了。

客厅里没有开灯,耿嘉城开始只看到一个大碟子和一个大袋子放在茶几上,以为是许微言看电视时候打发时间的东西,轻轻一笑:“别老吃零食,对身体不好。”

许微言招手叫他过来:“来来来,快过来。”

走近了,耿嘉城才看到茶几上还有整整两大杯白酒。透明的杯子,是平常用来喝水的高口玻璃杯,一杯少也有小半两酒。他顿时皱了眉,看着许微言的目光就有了些责备:“两杯酒?”

许微言点头承认,笑嘻嘻地说:“过来过来。这么一杯大概还不到半两,是有点儿多了。不过没关系,喝不了就剩着,有气氛嘛。”

“你这是干什么?”耿嘉城边说,边伸手要把酒杯收起来,“好端端的喝什么酒。”

许微言一把按住了他的手,不让他收:“你过来坐,我给你讲我和白酒那些不得不说的故事。”

“咦,你还有和白酒不得不说的故事?”耿嘉城嗤笑,倒也不着急收起来,反倒是坐了下来,转头看她,“你不是一直在家里说,最恨喝酒这回事儿吗。”

“我说你就信啊?”许微言丝毫没有愧疚,伸手从牛肉干的大袋子里拿出一个小袋来拆,边拆边说,“我们学校外头那些小饭店的老板没一个不认识我的,一个我去的勤,二就是我曾经特外丢人过。”

“嗯?我不在的时候你撒酒疯了?”他张口含了许微言送过来的牛肉干,说话有些不真切。

许微言咳了两声:“我酒品一向很好,就那么一次,真的,就那么一次。”

“那你还真的是一鸣惊人了是不是?”他眯起了眼,目光里带着威胁。

她哈哈大笑,给自己开脱:“没有没有,是被呆咪灌多了。正好是我们上届的同学毕业,哎你知道嘛,临近毕业这么伤感的时候,人总是比较脆弱一些。”

他抿着唇,无声地笑了笑,很快就重新板起了脸:“借口。”

许微言脸一扬,下巴抬高凑到他眼前,单手举高至耳畔,笑得甜蜜蜜:“真的,没骗你。”

说着,她原本举起的手指蜷了两蜷,可爱之极。

耿嘉城这才发现,她举起的不是三根手指,而是两根——像个兔子耳朵一样,发誓发的一点儿都不正经。他突然心底微微一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撩拨过一般,又像是有热流呼啦啦涌出来,直漫过心底。

再看许微言的时候,便仿佛觉得她比平日里更加俏皮了些,映着渐渐幽暗下来的房间颜色,连笑容中好像也都是满满的快乐。

他突然觉得,这也是一种别样的幸福。像是温吞的水从心里慢慢铺过去,一路轻描淡写地扫着全身的细胞,又像是一幅铺摊开来的画卷,熨熨帖帖。

耿嘉城伸手握住了许微言的手,脸上还是带着淡淡的笑,眼神中却多了一丝容宠。这些年啊……从她那么小的时候一直看到如今,看她会撒娇会发脾气,会吃醋闹别扭,会勇敢不退缩。而现在,这个姑娘又成了他的女朋友,虽然比较起来有些小,可是他仿佛也已经并不怎么介意这个事情。

他眯着眼睛看她娇艳如花的脸,忍不住搂住了她,轻轻在她额头吻了吻。

许微言仰着脸看他,分明看到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在他脸上写的清清楚楚。耿嘉城并不是感情格外外露的人,所以这样的目光便显得格外稀少和珍贵。他只是嘴角含了融融的笑,眼睛略微眯了起来,眼中满足和悠然的神色流露让许微言也有些晕眩,顺势就依在了他的怀里。

两个人都没怎么动。窗外的天已经全部暗了下去,路灯的灯光隐隐约约地映照进来,和门口的地灯交相辉映,整个房间都浮动着幽幽的夏日气息。冷气开的不是特别足,正好不冷不热,舒服至极。

许微言双手环抱着耿嘉城的腰,把脸埋在他怀中闷闷地说:“哎,我问你个事儿。”

“嗯?”他的声音低沉。

她咬了咬唇,手上紧了紧:“我爸和我妈,还有周姐姐出事的时候,是警察判定了意外事故吗?”

许微言只觉得,耿嘉城的身体顿时僵硬了起来。他的喉头微不可动的滑动了一下,手也紧了,声音仿佛含着颤抖,却又分明是镇定的:“嗯。当时正好是左转弯,谁知道对面的有一辆大卡车突然失控,闯了红灯,以极高的速度撞了过来。你爸爸应该是紧急打了方向盘,可还是没能躲开。前后都有车,只能打歪了方向朝前开,车尾和卡车头相撞,整个车被卡车都撞的调了个头,然后车头又撞到了卡车尾部。”

他说的很慢,像是在回想着当时惨不忍睹的场面:“这些都是警察后来跟我说的。当时我在宾馆等他们来,结果过了十二点很久还没等到,宾客们都开始骚乱,我打电话又打不通,只好开了车顺着路往回找。后来,那场宴席就那么散了,大家也都没喝上喜酒。”

“喜宴就那么变成了丧宴。”他苦笑着回忆,像是在讲一个故事。可是许微言知道,没有真正体会过那样痛苦的人,是永远都不可能想得到,他们现在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和勇气,去提及那段往事。

血肉模糊的场面,许微言没有来得及见。彼时她直奔了医院,却被告知父母都已经送进了急救室,她等了许久,当那扇决定命运的门重新打开的时候……推出来的,只是三具冰冷的身体。

得知噩耗的那一刻,许微言真真切切的觉得胸口明显有什么东西在翻涌,她张口想咳却又咳不出来,嘴唇抖的连话都说不出一句,面色惨白。

那两个她最亲近的人,几乎连撑到医院的力气都没有,连再看她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这永远永远,都是她的遗憾和执念。

永远。

.

许微言推开了耿嘉城,从沙发上站起来,说:“你等一下。”

她上了楼,把U盘中的录音拷贝到手机中,然后又下了楼。

耿嘉城还在沙发上坐着,手中捏着一个杯子,杯中的酒已经被他喝了小半。见许微言下了楼,他抬头朝她笑了笑:“去干什么了?”

他的脸色真不好,疲倦极了的模样。

许微言看着他,突然有些心酸和心疼,捏着手机的手也渐渐收紧了起来,心里面反反复复地开始斟酌,到底要不要问他,到底要不要把彼此都逼到最无路可退的地步。

如果不是,那则皆大欢喜;如果……是呢?

她要如何自处,如何面对他,如何面对自己这份单薄而冲动的爱?

许微言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犹豫的颤抖。

可她终于还是一步步走到了耿嘉城面前,打开了手机。

手机的音质还算不错,外扩音在空档而幽暗的房间里听起来有些沙沙的响声,还似乎带了点点空荡荡的回音,也不知道那回音是因为本身就存在着,还是因为这个房子实在是太大了些。

林婉怡和耿嘉城的对话,许微言又忍着听了一次。

对话并不长,没多久就放完了。许微言依旧在沙发前站着,脸色却已经是变了。她低头看耿嘉城,目光却并不和他接触:“给我一个解释。”

他诧异地仰头问:“你怎么会有这个?”

“我听的出来,声音是你的。”许微言紧紧咬着唇,又重复了一遍,“我只要你给我一个解释。”

他深深叹了口气,蓦然笑了起来。

“笑什么笑!”许微言都快要哭了,却还不得不板着脸质问他,“耿嘉城,你笑什么笑!”

耿嘉城伸手接过了许微言手中的手机,拉着她坐在了自己身边,胳膊探过去试图环住她。谁知道许微言一挣就挣脱了,牙齿咬着下唇,眼中波光粼粼,却倔强地不肯让他抱。

他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下巴朝着手机一努:“你信了?”

许微言不答话,也不肯看他,只是把脸转到了另外一边。

耿嘉城又一次伸出手抱她,这一次手上使了力气,擘得她躲避不开,只能紧紧贴在他的怀里。他的脸在她柔软的发间厮磨,放软了语气叫她的名字:“小言。”

她不说话。

“这么不相信我?”他语气中含着淡淡的笑意。

她猛然抬起头直视着他:“怎么信?你为什么不反驳?为什么!”

许微言的皮肤很白,在深暗中就着灯光,散着盈盈的亮。她的眼睛漆黑,却已经蒙了一层水汽,眼看就要滴落下来,却因为刻意的隐忍着,只在眼眶中打转。

这样的倔强和不肯服输,倒也真的是他认识的许微言。

耿嘉城伸手把她额角的头发朝两侧拂了拂,叹了口气:“怎么没有反驳?我虽然言语中没说,可如果我真的遂了她的愿,你还能拿到这个东西吗?”

“什么?”许微言的眼睛蓦然亮了起来,紧紧盯着他的双眼,目光中满是欣喜。

他重新把她搂进怀中,慢慢地说:“林婉怡本来是想让我帮完信一把,我的确‘帮’了,只不过是彻底收购了完信,把完信纳进了中天的范畴。至于她这个总经理……中天的高层已经足够多了,也用不着再多添一个。”

许微言顿时就明白了,可心底里却还是不甘心,于是又追问了一句:“你一直都是这样只做不说的吗?你为什么不肯明明白白告诉她,不是你不是你!”

“我为什么要告诉她?有些事情,说了要比不说更难做,我又何必给自己舔麻烦?不过……”他轻笑一声,顿了顿才接着说,“我倒是忽略了你。对不起,真的不是我。我就是再想要钱,再想要权力,也不会那么做。”

他说的明明白白,一字一句皆是郑重,听在许微言耳中反倒让她有些不好意思——为自己这么轻易的相信别人,也为自己对他的不信任。她突然头次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稳不住,也头次觉得原来自己对耿嘉城感情并未像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坚定和相信。反倒是耿嘉城,摸着她的头发表扬她:“小言,你做事越来越让我高兴了。”

“什么?”她抬头问。

耿嘉城亲了亲她的脸颊:“你居然敢来直接质问我,没想到,真的没想到。不过,我真高兴你是来问我,而不是自己在那里怀疑来怀疑去。”

“哎你这话说的,那不然我会怎么做?”她瘪着嘴问。

他歪着头,眉头一蹙,想了想才说:“以前的你只会偷着哭,然后不声不响的离家出走,让我担心。”

他的眼中满是戏谑,许微言听的恼羞成怒,只好手上越发的用力掐他:“你居然编排我,耿嘉城!”

耿嘉城扭着身体躲她,顺便挠她的痒痒,两人仿佛突然都年轻了许多,就在沙发上打打闹闹起来。

好像也并没有持续多久,也不知道是谁先停了手。四目交接的时候,坦澈和真挚清晰无误地传达着信号,居然谁都无法再移开眼。

许微言的双手终于拢上了他的脖颈,他温热的气息也喷在了她的脸侧。

她整个人都斜躺在了沙发上,被他圈在了怀中,幸福而缓慢地闭上了眼睛。

耿嘉城柔软的唇覆了过来,带着薄薄的酒香气,甜蜜而浓郁。许微言紧紧揽着他的脖子,手指碰到他柔软的睡衣衣领,于是反手抓住了他的衣服,把他朝自己拉的更近了一些,似乎只有这样贴的更紧,才能真实地感觉到爱的存在。

这并不是他们第一次接吻,却好像是最贴近彼此的一次。心里最沉重的东西被蓦然腾空之后,轻松和愉悦就像是突如其来的惊喜,让整个人都像踩了棉花似的,轻飘飘的幸福着。

这样甜蜜的吻,丝毫没有涉及任何的,只是让人觉得幸福和沉沦,只是香气袭人。刚才的挣扎间,许微言的上衣已经有些微的皱了起来,耿嘉城温热的掌心贴在她的腰上,半个手掌正好碰在她的皮肤上,触手间全是细腻柔滑,让他忍不住更深的吻了下去。

仿佛也就是这一个瞬间,他突然意识到,自己面对许微言的感情,仿佛已经不仅仅是自己想象的那样,只是时间的堆积。

不只只是这样——否则的话,自己何必那么伤中天元气地去收购完信,仅仅因为——

仅仅因为林婉怡在自己不在公司时候的一句挑拨,惹的许微言委屈离开。

明明收购完信,对中天而言并没有什么多大的好处的,作壁上观也未尝不可。可他还是动手了,在隐约给了林婉怡“帮忙”的暗示之后,迅速地施加压力,林婉怡迫不得已,只能拱手出让。

而当真的得到的时候,他仿佛隐约有过一些念头,却也并不是格外的深刻:如果日后小言掌管了中天,知道当初她是怎么离开中天的时候,会不会很高兴呢。

可彼时的他,关注的更多在于她的心态,似乎想到她满腹委屈无处可诉的样子,他就几乎要抓狂。

被许微言香甜的气息彻底包围的耿嘉城晕晕沉沉地想,这一切是不是都在提醒着自己,一份全新的爱情终于正式而完整的到来了呢?

似乎并不是当年想象中的那样糟糕。
50完美

第二天,耿嘉城还是起得很早。许微言下楼的时候看见他的早餐已经吃了一半,手里正举着份财经报纸看的专注,隔好久才咬一口面包。

她走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亲,说:“早。”边说,她边伸手摸了摸他的牛奶杯子,果然已经冷了。于是她进厨房重新帮他热牛奶,边高声问他:“今天去上班吗?”

耿嘉城隔了好久,才“嗯”了一声。

许微言边站在微波炉跟前等牛奶热好边琢磨,好像昨天晚上忘记告诉他,自己其实已经都知道了。她偷偷从门缝里瞄他,只见他连衣服都已经换好了,依旧是平常习惯的银灰色,只是袖口松了开来,略微朝胳膊上方挽了几圈,露出左手腕上银白色的手表。

他就连安静地坐在那里,都是一道风景。许微言幸福地想打滚——这道风景上居然印着自己的名字,许微言专属,真是想起来就让人觉得快乐。而且昨天……

呃,昨天晚上。记忆仿佛中了邪,自动屏蔽了其他的一切,居然只记得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画面。幽暗的房间,柔和的地灯光芒,他宽厚的掌心,温暖的怀抱,还有淡淡的带着酒香气的吻,像是电影镜头的剪辑,一幕幕在眼前重演。她还记得开始的时候,他真的只是一个简单而亲昵的吻,可当自己的手不自知地揪住他的衣领,手指的温度碰到他颈后的皮肤的时候,原本的温柔就像是遭遇了擘制,迅速地变成了索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