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中午的时候她的手机倒是响了,可上头显示的名字却不是耿嘉城,而是她现在躲都躲不及的:邵一墨。
许微言眼瞅着电话屏幕第八次亮起,忍不住想暴走,暗暗念叨这邵一墨也固执的真够可以,绝对有打不通电话誓不罢休的架势。最后她也就索性把老脸一扯,面不改色地接电话:“哎哎哎,工作期间接私人电话要扣奖金的诶。”
“现在都十二点了,你们公司员工都不吃午饭的么?”他语气淡定,“下楼。”
“什么?”
邵一墨言简意赅:“我在你楼下,你快点下来。”
“你在我楼下干什么!”许微言抚额,“你很闲么?不好意思啊我挺忙的,真的挺忙的。”
他停了停,说:“我房子还没买好,要么我再上去看看户型好了。”
许微言满脸黑线出了公司大门,远远就看见邵一墨穿了个米白色的休闲短袖,正站在马路对面的梧桐树下等自己。夏日正午,日头正是毒辣,热浪像是从地底下翻上来,一波一波地炙烤着人。整个空间也像是巨大无比的蒸汽桶,烘烘地散着热。
两厢一比较,有冷气吹的办公室简直就是个美好的天堂。
她一手捂在脖子处,边急匆匆地朝邵一墨走过去,才走进梧桐的树荫下就没好气地抱怨:“我说,您能不能挑个好点儿的时间,这大正午的太阳都能烤咸鱼了,我跟你没冤没仇的你犯得着这么折腾么?”
抱怨完了她才狐疑地盯他:“找我干什么?买房么,相中哪套了,回头我找个人问问,看能不能给你打折。”
邵一墨眉梢一挑:“在附近接了个小单子,顺便过来找你吃个中午饭。”
他说的一脸凛然,反倒让许微言有些摸不着头脑。她摸了摸耳朵想,难道他不是被呆咪跟大师兄打发过来安慰自己的?
想到昨晚自己的乌龙吐槽,许微言就觉得要抓狂。她用一张平板脸面对着邵一墨,连说话都觉得有气无力:“你想吃什么?我一点半就得回去,走远来不及。”
“附近有家冷面馆。”邵一墨提议,“天这么热,去那里怎么样?”
许微言无声的瞟了他一眼,心里暗暗想回家了一定要给呆咪做做思想教育,重新传授一下端正革命态度和革命意志,不能随随便便就出卖了革命战友。看现在这情况,要不是那个呆姑娘,邵一墨怎么知道她喜欢吃这附近的冷面?
冷面馆的确不远,两人步行都没用了十分钟。许微言一直都吃素,所以要面也只要最便宜的蔬菜冷面,没想到邵一墨也跟她一样要了份蔬菜冷面。
许微言忍不住出声提醒:“哎,听呆咪说什么牛肉啊,海鲜之类的都很好吃的,你不试试?”
邵一墨的视线原本停在桌面玻璃板下的菜谱上,听到她说话,只是眼皮一撩扫了她一眼,旋即就把视线重新转回到菜谱上。他的睫毛很长,皮肤又白,看过去正好黑白分明,下颔的弧线清晰,突然就让许微言想到了某个曾看过的漫画少年。
就连看惯耿嘉城的她都不得不承认,邵一墨长的真是精致。一个男人能精致成这样,偏偏又不显女气,真是难得。
这么一想,她就又忍不住想去逗逗他。
她双肘撑在桌面上,把半边脸贴在胳膊上,斜着眼饶有兴致地去打量他。人都说正面再好看都不算完美,只有连侧脸都挑不出问题得才能称得上完美。邵一墨就正属于这一类。
许微言边看边皱眉,他的侧脸线条怎么可以比耿嘉城的都好看?她以前也没少打量过耿嘉城,总以为耿嘉城就是她这辈子能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了,可这个邵一墨不仅不逊于耿嘉城,反倒是因为那种清冷和漫不经心的气质,和耿嘉城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典型。
她边盯边想,其实还是耿嘉城要好看多一些,耿嘉城脾气又好又温柔,综合得分超过面前这个毒舌文艺男多了去了……
她的思维正欢乐的奔走着,突然一张俊脸紧紧贴了过来,四目相对。邵一墨漆黑的眼睛里掺了些迷惑和疑问,又仿佛只是单纯的戏谑,藏着隐不可见的光芒。他唇角微勾,声音里却带着不怀好意的蛊惑:“看了这么久,我要收钱的。”
许微言嗤地一笑:“怎么算?打不打折?又没有会员优惠?”
邵一墨低低笑了出来,直起身看了她半天才说:“果然是把心口不一这个词给坐到实处了,许微言,你不觉得累么?”
她脸色一变,看着他的眼神也带了冷冽,话语几乎是从口中挤出来:“邵一墨,你管的太多了!”
他挑了挑眉,视线在她身上一扫而过,转头看向端着盘子走过来的服务生,语气轻描淡写地仿佛在谈论天气:“是么。”
23解雇
中午跟邵一墨吃饭吃的意兴阑珊,加之耿嘉城的电话一直没到,许微言整个下午也就格外的无精打采。快下班的时候她帮小林子跑了趟腿,回销售部的时候顺路拐去卫生间一趟。
她正蹲在小隔间儿里翻手机,突然听到外面有人说话。一个有点儿陌生的女声:“哎你说,销售部那个到底是凭了什么关系呀,这个时间段儿还能插进来。进来吧也不见有什么动静,老老实实做销售,真低调。”
“不该说的别说,好好做事儿。”这声音是丁倩。
之前那个女声又说:“哎我跟你讲,我见她上过耿董的车,看样子挺亲密的。可要说她是耿董带进来的,我又听小羽说她还跟完信的林总挺熟的。完信跟咱现在关系可微妙着呢,我听说呀完信是死是活就看耿董帮不帮了。哎丁倩,你说……咱们耿董会不会一掷千金,就为搏完信家美女总经理一笑?”
“太八卦了吧。”丁倩说,“走了走了,你跟我念叨念叨也就成了啊,快下班了回去收拾东西吧。”
许微言听了额头全是黑线,感情这“销售部那个”就是说自己呢吧。这也是小事情,可这耿嘉城到底是帮不帮林婉怡呢……
她边想边朝外溜达,才出卫生间就见小林子慌慌张张朝自己跑过来。
小林子一见她就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经理……经理找你。”
“你别急别急,慢点说。”许微言帮她顺气儿,“怎么回事?莫非要给我转正了?”
小林子摇头:“不知道。你没见刚才经理那脸,黑的都不成样子了,进了办公室之后没多久就把钱佳叫了进去,没多久钱佳出来了,就四处找你。我跟你说啊,估计是没什么好事儿。你进去千万别跟经理顶嘴,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啊。”
许微言狐疑地瞅了眼小林子:“不是吧,我就中午出去吃了顿饭,至于么。成那我先过去了,你要下班就先走吧啊,有什么事明儿再说。”
她站在销售部经理的办公室门口,捏了捏脸部肌肉才敲了敲门。等她进了办公室,就见销售部经理于浩楠正坐在椅子上,背朝着门,一只胳膊撑在椅子扶手上,手指尖夹了根眼,一动不动。
许微言试探地喊了声:“于经理?”
“明天下午你就不用来了。”于浩楠的声音里带着疲惫,“你被提前解雇了。”
许微言脑子里轰一声就炸了。
她挤了个笑出来:“于经理……我……”
“不用解释了。”于浩楠头都没回,“想必你也知道你是怎么进来的,你进来做了些什么你也自己清楚。许小姐,明天上午你就来收拾东西结算工资,下午就不用来了。”
“于经理,是耿董的意思么?”许微言憋了半天,问了一句话。
于浩楠掸了掸手中的烟灰,转过身来看她,目光锐利,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你觉得呢?”
许微言点了点头,强自扯了个笑,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那于经理,没事儿我先出去了。”
她直接就出了公司大门,满脑子里想的全是刚才于浩楠的话,你觉得呢?她觉得呢,好端端的,就因为莫名其妙告了个白就被赶出公司,接下来他还要干什么?
从自己手里拿走百分之三十的股份,然后把自己彻底一脚踢开?
许微言只觉得悲凉,早知如此,他又何必当初呢?
她正漫无目的地朝前走,突然被一片阴影挡住了光线。
又是邵一墨。
许微言没什么心劲儿跟他闹,只是瞟了他一眼就绕过了他,径直朝前走。
倒是邵一墨一反常态地退了两步,弯下腰观察她的脸:“你怎么了?”
“你别来招我。”许微言皱了皱眉,“你闲的没事儿了是吧?”
他点头:“毕业了还没开始实习期,我当然没事儿。哎,心情不好是吧?”
“我说你这人烦不烦!”许微言嫌他碍眼,“我什么时候心情不好了啊,我不就是昨天晚上没事儿装了把文艺么,想当年那我也是一文艺女青年,真的邵帅哥,你千万别把我偶尔的文艺当了真。说白了,我那就是矫情,就跟现在的小青年们没事儿爱泪流满面,要么爱四十五度仰望天空一样,就是一瞎掰扯的东西。你瞧这大夏天多热呀,你可千万别往外头跑,老老实实在空调房里呆着啊。”
说完她又补了一句:“我是没办法,这不为生计发愁么。你就甭来遭这一罪了,我帮你打个车你赶紧回去吧,成不成?”
邵一墨嗤地一笑,眼眸微动,问的一本正经:“我说你心情不好了么?”
许微言无语,白了他一眼,继续抬脚朝前走。
“哎。”他扬声叫她,“能请你喝杯酒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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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邵一墨带路,许微言还真不知道自己呆了二十几年的容埠还有这样的地方。明明是一条看起来安安静静的街,霓虹也安静的亮着,整条街上几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喧嚣。
可事实上,这是容埠的酒吧街——这里几乎汇聚了容埠百分之八十的酒吧,其中不乏一些格外有特色的地方。
比如现在她跟着他进去的这一家:默不作声。
邵一墨轻车熟路地朝里走,许微言跟在他身后摸着鼻子想,明明吵的要死的地方偏要起这么个名字,搞落差很好玩么?
可正当她进去了才发现,这里真的是默不作声啊……
酒吧里迷蒙着一片幽蓝色的光,正中一个圆形的小舞台,台上孤零零放着一架黑色的三角钢琴,一束追光投在琴凳处,落下一丝落寞的阴影。舞台四周全是小型沙发和玻璃圆桌,大概看过去都是一模一样的摆设。靠门一侧算是吧台,台前也不像寻常酒吧中摆着高脚椅,反而什么都没放,有些突兀地挡着。吧台后的酒橱内侧嵌了背光灯,灯光也是融而柔和的淡绿淡蓝色,偶尔也会有一丝红光打出来,倒显得有些隐约的魅惑。
许微言悄悄揪了下邵一墨的衣角:“哎,我怎么觉得这儿有点诡异。”
他微一挑眉:“诡异?”
“没有么。”她抓了抓脑袋,“估计是气氛太小资了,不符合我奔放的气质。哎要么我们换个地方,捋袖子划拳那种的,多带劲儿。”
邵一墨终于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目光里满是鄙夷,突然伸手准确地握住了她的手。他的声音低低地传过来:“这儿有个调酒师调出来的酒就像果汁似的好喝,走。”
她被他拖着朝前走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被他握着的手使劲儿地掐他,边掐边低声嚷嚷:“哎哎,我说我什么时候跟你这么亲近了啊,你快点放了我!”
邵一墨恍若未觉,直把她带到一个空沙发前才松了她的手,脸上带了点点笑容,拍了拍她的肩:“就在这儿坐。我去帮你拿酒。”
许微言盯着他挺拔的背影,突然觉得有些不真实。她认识的邵一墨难道不是一个万年扑克脸的毒舌文艺男么?现在这一只,分明早就脱离了纯真年代,怎么越看越像一妖孽MB呢?
没多久邵一墨一手端一个杯子过来。他把花花绿绿的酒杯放在许微言面前,然后把另一杯透明液体放在他自己面前。
许微言一看自己杯中的这个,最上面还有两柠檬片,果然怎么看怎么像果汁。她大手一挥:“换换换,我不喝果汁儿,果汁留给你。呐把你的给我换过来。”
“这个?”邵一墨指自己的酒杯,“我这个?”
“你怎么这么啰嗦。”许微言探身就把他的杯子端了过来,顺势把自己的杯子端了过去,然后咕嘟喝了一口,才朝他嘻嘻一笑,“我喝过了。哎这是葡萄酒么,真浓郁,还带点儿酸。”
他挑了挑眉:“葡萄汁好喝么?那边还有。”
许微言面无表情地朝左右看了看。
邵一墨眼中的促狭怎么看怎么碍眼,最后她终于忍不住白他一眼:“行了行了,想笑就笑吧,憋着伤身体。”
他正要说话,许微言突然又说:“居然放这个歌。”
于是他也安静地去听。
空灵的女声果然很适合这样的气氛:“ShallIbetheoneforyou,whopinchesyousoftlybutsure,iffrownisshownthen,Iwillknowthatyorarenodreamer……”
一曲终了,许微言隔了许久才哑然一笑,低声念了一句:“shallIbetheoneforyou.”
她抬头看向邵一墨,双眼明亮的仿佛是两汪水银中的黑丸:“你说,要是有人对你告白,你会怎么拒绝?”
“一般是不搭理。”邵一墨想了想,又补充说,“如果没有特别明显,就装不知道。”
许微言却笑了。她摇着头,脸上带着笑说:“真不公平。理直气壮的享受着别人对自己好,却又不想同等的付出的人,怎么就往往都是被爱的那一方呢?爱情里,去爱的那个人总是比被爱的人要卑微很多倍,有时候多到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要低到什么样才是个尽头。付出不一定有回报,这话才是真理。”
“难道……”
“别瞎猜了。”许微言打断他,“我不过就是感慨感慨,跟我没关系。哎你能不能去帮我要杯酒?浓度别太高,我酒品可不怎么样。”
一个小时以后,邵一墨深刻理解了什么叫做“酒品不怎么样”。不过才一杯酒,她就开始迷迷糊糊,一双眼像是要滴出水来似的潋滟,直凑在他跟前问:“你说,他为什么非要把我从公司踢出去呢?他要股份,只要开口我就全给他;他要拒绝我,直接拒绝就好了嘛,犯得着自己跑那么远,打发个人来赶我走么?”
她终于趴在桌子上,肩膀微微耸动起来。
他去搀她起来,一摸,胳膊上冰凉一片。
24再吵
许微言下车的时候就已经清醒了。邵一墨一上出租车就把靠自己这边的窗户开了大半,自己用身体挡了大部分的风,既防了许微言被吹到感冒,又恰到好处的帮她醒了醒酒。
下车的地点还是麦当劳门口。她有些不好意思,边龇牙咧嘴地笑边拍他的肩膀:“谢谢啊,回头阿姨请你吃饭。”
邵一墨嗤地一声轻笑:“你家怎么走?”
她胡乱一挥手,吱唔着应付他:“前面一拐弯就到。那边不好打车,你就这儿打车回去吧,没几步路了。”
邵一墨的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推着她朝前走:“要么不送,要送就送到家。你见过有人送一半儿的么?快走。”
她略微朝外侧蹭了蹭,脱离了他胳膊圈出来的范围,讪讪地笑:“也对,也对。”
点完头了她才想起,当年在学校里的时候只有她和呆咪吓倒过男人,什么时候被男人吓倒过。这上班还没几天呢,自己怎么就这么不经风吹雨打了呢?
两人默默顺着路朝前走。许微言突然想起不久以前,也是这一条路,自己挽着耿嘉城,心里百转千回,究竟是些怎么样的心情,又有着怎么样的期待呢。
想到耿嘉城,她突然想起来,又手忙脚乱地在包里翻手机。
依旧是什么都没有。他没有打来电话,也没有短信,就连自己被解雇这样的事情,他似乎也不准备在合适的时间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许微言轻轻一笑,现在除了耿嘉城,她真的没有办法想出任何自己被解雇的理由。
她突兀的轻笑听到邵一墨耳中,惹得他侧过脸来问:“笑什么?”
“没什么。”许微言摇头,“我先前和你说什么来着,是不是说付出不一定有回报?其实这话也不对,正确的版本应该是,付出不一定能得到想要的回报。嗯,这下对了。”
他眉一皱,垂着眼帘看她:“嗯。”
“你嗯什么?”她白他一眼,“跟你知道似的。哎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你工作找好了么?”
邵一墨点了点头:“我准备自己干。”
“还是计算机相关行业?”她问。
他挑了挑眉:“现在还不好说。”
“那在选择的这个过程中你干嘛?难不成就一直待着?”她好奇,“你家是哪儿的?”
邵一墨一双漆黑的眼突然紧紧盯了她,又带了点戏谑。他嘴角微勾:“你查户口么?打听这么清楚干什么。”
“哎你这人真是……”许微言一副受不了的眼神看他,“满脑子想的都是什么呀你!哎哎哎,你老实承认吧,是不是对我有什么非份之想,又不好意思说,想方设法骗我跟你说。其实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真的。”
邵一墨也转头撇嘴一笑,什么都没说。
没多久两人到了许微言家小区门口,许微言死活不让他进去,只是说:“里边那绝对安全,您放心吧啊!原路回去,到十字路口附近就能看到出租车乘降点,我就不远送了啊。”
邵一墨点点头:“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许微言朝他摆了摆手,回头走了没几步,突然听到他叫她:“许微言。”
“啊?”
邵一墨一袭休闲装,和之前熟悉的无数大学男生一样,带着点点清俊,突然就让她想起了那天在主城里,他白衣飘飘,粉红色的花瓣落在他衣袂上,像极了看聊斋的时候曾经憧憬过的白衣书生,却又像是看古龙的时候想象中的西门吹雪,或者是叶孤城,带着冷冽的眼神和冷冽的剑,直抵到人心最柔软的那一处。
他一双眼睛在小区路灯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清亮,仿佛一潭幽深的泉水,虽然看不到底,可就是让人觉得明净。
“有事?”她又问了一句。
他微微一笑,眉心微动,最后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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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微言正开门,突然门从里面开了。她吓了一跳,再一看才看清楚是张阿姨。张阿姨笑呵呵的说:“耿先生怕你一个人在家害怕,所以让我留下来陪你几天。”
“哎呀阿姨,你吓我一跳,他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许微言在玄关出边换鞋边抱怨,突然又想起来,问,“阿姨,耿嘉城有没有打电话回家?”
张阿姨摇了摇头:“没有。”
许微言把包胡乱扔在沙发上,自己斜躺在沙发上说:“这么久也该到了吧?他不声不响的,怎么回事啊。”
“估计是忙吧。”张阿姨问,“吃饭了吗?”
“您吃没吃啊?”许微言回头问,“您要没吃的话就简单做点儿吧,您要吃过了就帮我煮包面得了,我也不饿。”
张阿姨边朝厨房走边说:“耿先生走的时候特地叮嘱过,不能让你吃泡面,也不能不吃饭。我熬了绿豆薏米粥,又好喝又美容,我去帮你拿。”
许微言起身,看着张阿姨的背景,边看边想,耿嘉城交代的这么事无巨细,他还不至于表里不一成这架势吧?
她起身又拿了包翻手机,给耿嘉城打电话。
电话通了,响了两声她又挂断。犹豫半天,她又给他发了个短信,语气带了点故意的冲:耿嘉城,你要嫌我烦就直接说,我又不是非粘着你不行,你用不着这样躲来躲去的,借别人的手来赶我走。
发完了之后,她握着手机想象耿嘉城收到短信时候的表情,是诧异还是生气呢?
许微言突然觉得解气,仿佛憋了这么久的一拳终于不再是打到一堆棉花,而是实实在在能敲在他的胸口,不偏不倚,正中红心。
她麻利的关了机。
果然,许微言连晚饭都没吃饭,耿嘉城的电话就打到了家里。
他语气带了点急躁和疲惫,仿佛还有些暗哑,可还是一惯的温和:“小言,你怎么了?”
“我能怎么呀。”她的语气里什么都不含,“我还想问你怎么了呢。”
他敏锐地察觉了她的不对劲:“出什么事儿了?你怎么那么说话。”
“没有。”
他耐心真好,许微言这么呛他他都不恼:“小言,乖乖跟我说,我什么时候借别人的手赶你走了?”
“难道不是么?”她反问,“你走之前我跟你说什么,一到了就给我打电话,你怎么不声不响的,你不知道我担心么。哎其实说到底,你不就是觉得我那天晚上跟你说我喜欢你,你觉得我烦,所以才躲出去了么?其实你用不着这样的,真的,我又不是没你就活不了了。”
“小言……”
许微言说到兴头上,根本不想听他说话,只想把自己一顾脑儿倒出来:“我承认我那天说的是真的,我是喜欢上你了。可你不喜欢我就不喜欢呗,你用得着打发于浩楠来跟我说,我被解雇了么?耿嘉城,你跟我说过多少次,感情要和理智分开,分开,你分开了么?我们俩个之间的感情,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可没一丁点儿是跟工作挂钩的吧?难道我就真那么惹你讨厌,让你觉得我在公司里碍你眼了?或者是你害怕我在公司公开我们之间的关系,有损你钻石王老五的名誉,所以你瞅着苗头不对,赶紧先把我给弄出去?”
“许微言!”他声音突然大了起来,打断了她的话,“你说什么呢!”
“我说什么呢,你说我说什么呢!”她也不甘示弱地跟他吵。
“我……”耿嘉城才说了一个字,许微言就听到话筒中传来一声巨大的响声,像是他手中的电话掉到了地上。然后就是一些嘈杂的响声夹杂着咳嗽声,还隐约有急促的女声:“耿先生,耿先生……”
“喂,喂!耿嘉城!耿嘉城!”许微言也急了,“你说话呀耿嘉城!”
“喂……”他的电话里终于传过了一个声音,却是一个女声,“您好,耿先生太累了需要休息,等您稍等,他会再给您拨过去的。”
说完,对方就挂了电话。
“哎……哎!”许微言对着话筒吼了两声,又重新拨了过去。可这一次,电话一直响一直响,都没有人来接。
面对未知的突发事件,人总是有这无穷无尽的想象力。许微言一个晚上都胡思乱想,根本无心去想自己被莫名其妙解雇这件事情,满脑子都是“耿先生身体状况不太好”究竟是怎么个不太好法。开始她只是想到他中了暑,可电话一直不通,她也越来越害怕,想的也就越来越多。
最后她终于受不了,脑子灵光一现,从包里翻出公司的通讯录来,找到特助秦方宁的电话号码。
许微言原本想打一匿名电话,谁知道秦方宁一听她的声音就听出她是谁:“许小姐?”
秦方宁的声音里一丝讶异都没有,仿佛这个时候的许微言打这样的电话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许微言也顾不上跟她客套,开门见山地问:“秦小姐,你是跟耿董在一起么?”
“对。”秦方宁回答,语调还是客套而疏离,“请问许小姐有什么事么?”
“耿嘉城怎么了?”许微言脱口而出,根本没注意到自己说的有什么不妥。
倒是秦方宁不动声色地回答:“哦,许小姐不用担心,耿董只是在飞机上没有休息好,又因为场合的问题穿了正装,有些中暑和轻微的咳嗽。现在医生正在帮他降温,大概用不了多久就会好的。嗯……我会帮您转告耿董您来过电话的,可现在他不太方便听电话,您看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