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一辈子的事,大喜的日子,饶是他们白家人不在意,可外头的人?传出去到底不中听。
“我说好就好,”白宁干脆掐了她一把,佯怒道,“你什么时候也这样絮絮叨叨的。我的嫁妆里还有好几把我爷爷、祖父和爹爹他们杀敌无数的宝刀、神/枪呢,专门叫我带着镇宅!谁敢说什么!”
晏骄听得目瞪口呆。
果然是将门虎女,一家人的行事作风都很与众不同。
两人又说些闲话,吃到正酣时,却见白宁脸色一变,抬手就将手中竹签当做暗器投掷出去,同时麻利的护着晏骄退到阴影处,厉声喝道:“何方鼠辈暗中窥视?有胆子的出来跟你姑奶奶打一场!”
话音刚落,却听一声幽幽长叹,两人循声望去,就见那边墙头上不知什么时候摆了一溜儿脑袋,各个眼冒绿光,眼熟非常。
为首的庞牧两根指头中间夹着白宁射过来的竹签,幽幽道:“三更半夜烤肉吃,这是人干的事么?”
这谁睡得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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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天后,十月十二立冬,任泽终于带着本案的关键证人苏本来到峻宁府衙。
其实若是顺利,还能更快些的,奈何苏本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当真是被张横一伙人吓破了胆,一听任泽说要带他去见官,登时吓得魂飞魄散发起狂来,一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好歹拦着他没冲到街上去。
任泽又好说歹说,苏本这才战战兢兢的跟着来了,不过路上还是三不五时的反悔,若非小五等人盯得严,只怕早跑了几回了。
此时此刻,他正哆哆嗦嗦跪在地上,两条胳膊不住的发抖,脑袋恨不得都埋进裤/裆/里。
“这是庞牧,庞大人,如今的峻宁知府,他是来帮咱们的,你不必害怕。”任泽小声介绍说。
本以为还要多费口舌,谁知苏本竟猛地一僵,然后刷的抬起头,结结巴巴的问:“您,您就是前三军元帅,如今的定国公?”
妓院茶肆这种地方,消息本就比别处更畅通。苏本虽没见过庞牧,却在这两年内频频听到他的事迹,什么不求功名利禄,不顾圣人的挽留,坚持离开京城;什么到了地方屡屡大显神威,连破奇案,铁面无私的惩治了许多坏官……
庞牧点头,“本府就是。”
眼前的中年汉子约莫四十来岁,本该端正的脸上横贯着两道丑陋的疤痕,随着他的表情和讲话的动作不住抖动,着实可怖。
就见苏本整张脸都在剧烈颤抖,最后两行浊泪潸然而下,砰砰砰的用力磕着响头,大声哭诉道:“国公爷,小人冤枉,小人冤枉啊!”
这两年他也实在是憋得狠了。
本是个老实本分的人,虽然也如绝大部分仵作一般不怎么被人接受,可好歹有份正当的营生,可以大大方方养活自己。谁知一朝飞来横祸,他虽捡回一条命,却好似沦落为臭水沟里的老鼠,见不得人……
好歹任泽还能大大方方的去京城,可苏本为了躲避追杀,连天香楼都出不去,心中的委屈、不甘、仇恨和恐惧可想而知。
现在见了庞牧,得知伸冤有望,顿时情绪崩溃。
等怨气发泄的差不多了,庞牧亲自扶他起来,指着晏骄道;“这是本府手下头一个能干的仵作,姓晏,你可将方梨慧的情况细细道来。”
苏本这才意识到失态,忙本能的以袖遮面,垂着头道:“我,小人听过晏姑娘的事迹,着实钦佩,今日得见实在三生有幸。”
晏骄看着辛酸,柔声道:“没事的,我们都没事的。”
奈何苏本只是摇头,言明自己面目丑陋,会吓着人。
晏骄想了一回,去后头取了自己箱中薄口罩来递给他,“你若是在不愿,就用这个吧。”
不然总是低头遮掩,也太累了。
苏本犹豫了下,接过带上,声音沉闷的道谢。
有了口罩后,苏本总算敢坐直了,连带着思维都清晰许多,“……小人去了才知道,其实他们并不是真叫小人去验证意外溺亡的……小人当时什么都不知道,进去一看见方姑娘的尸首就险些吓死,小人想走,可他们,他们就出来了,威胁说如今小人也知道了,若不开了证明文书,就叫小人死无葬身之地!”
说罢,他不禁再次叩头大哭,“小人有罪,可,可小人实在是怕啊。”
庞牧明白他这种小老百姓的想法,也不迁怒,只是叫他起来继续说。
“除了那枚重要的玉坠,你可还有什么发现么?”晏骄问道。
听她说玉坠重要,苏本的神色好了许多,又飞快的点头,“我当时匆匆瞥了一眼,那些皮外伤瞧着惨不忍睹,其实只是折磨人罢了,并不致命。方家姑娘腹部鼓胀,确实像是呛水的样子,可她的面部肿胀发紫,颈间有明显掐扼痕迹,皮都破了,分明就是被掐死的!”
说完,苏本又叹了口气,“可惜现在已经过去了两年,我即便知道她是怎么死的,也无法证明了。”
“怎么没办法?”长久以来压在晏骄心头的大石总算被挪开,她自信一笑,“两年时间可能没了皮肉,但若果然如你所言,死者舌骨必然严重骨折!只这一点,就足够让方梨慧溺水而亡的谎言不攻自破。”
苏本一听,大为惊骇,“这,这是个什么缘故?”
晏骄反问:“你不知道?”
她虽不大清楚大禄朝仵作们的整体业务水平,就下意识拿着身边的郭仵作和张勇李涛三人做了参照物。那三人的知识虽然不像自己这样系统,但却也知道被掐死的人咽喉部位必有异状,怎么瞧着苏本却好似全然不知的模样?
苏本面带愧色,摇头道:“说来惭愧,小人本事不济,又生在小小县城,一年到头怕是命案都没有几起。秦大人又是个谨小慎微的,生怕下头百姓闹事,几乎从不剖开验尸……”
晏骄心下了然,若秦青不是那样的性子,也不至于被人欺负的几年都不敢开口了。而这肯定也是绝大多数基层地方官员的现状。
至于苏本,完全是因为缺少实践,经手的尸体太少,以至于专业能力极其低下。
想到这里,晏骄不禁再次感谢起自己的导师,是他逼着自己大学实习期间就跟着到处出现场,参加工作后更是朝上司打了招呼……那会儿自己偶尔还私下抱怨,说这些人简直拿自己一个女孩子当牲口使唤,可现在看来,若非当时积攒了海量的经验,又哪里来的现在的技术?
截至目前为止,本案所需的人证物证几乎全部到位,到时候只需要取得圣人支持,开棺验尸,便可做成铁案。
庞牧本想安排苏本重操旧业,奈何他已是惊弓之鸟,又自认没有过人本事,决心退隐,事成之后回老家做一农夫。
如此,万事俱备,只待时机。
任泽是悄悄搬来府衙的,外头的人不知道,里头的人见他通身气派,听说又是位举人老爷,转过年来要跟卫举人一起赴京赶考的,还以为是廖无言又收了弟子,并不多想。
两个同样命途多舛的年轻人深知接下来春闱的必要性,便暂时抛开杂念,每日专心读书,又有廖无言从旁指导,课业日益纯熟稳固。
廖无言虽然嘴上不说,可对待任泽态度的转变显而易见,只是私下难免越发五味杂陈。
圣心难测,在最终尘埃落定之前,谁也不敢保证究竟会是个怎样的结果。
任泽也跟庞牧说了自己原本的打算,是要在殿试名次发布之后的琼林宴上,当着满朝文武和全京城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贩夫走卒的面告御状,如此一来,便是圣人也不可能无视。
廖无言一听就皱了眉头,“愚不可及。”
庞牧更是大摇其头,“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你这么一来,岂不是明晃晃的告诉全天下的人,你以一己之力将他们尽数玩弄于鼓掌之中?如此一来,科举、户籍管辖形同虚设,圣人颜面何在,朝廷的颜面何存?便是有理都成了没理,你还想当着全天下的人威胁圣人,哪怕他是个英明君主也该发怒了。”
任泽一听,犹如醍醐灌顶,冷汗瞬间将里衣湿透。
他虽天分过人,到底在妓院长大,对官场世故知之甚少,只想着飞蛾扑火一般来的决绝,却忘了最关键的一点:
身居高位者,绝不会容许自己的威严被挑战,颜面被折辱。
庞牧道:“年底我与先生会进京一趟,且先看看情势,待到春闱前后,我会再次进京……”
春闱的名次必须出来,圣人和几位文人领袖、考官也必须感受到任泽的才华,然后他就要抢在皇榜张贴出去之前,将案件首尾当着这几个人的面细细说来。
如此一来,该知道的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也不知道,圣人和朝廷的颜面得以保全,即便发火,想来也有限。
坐在主位的庞牧垂眸沉思良久,然后抬头冲廖无言灿然一笑,“先生,准备年底进京吧。”
作者有话要说:白大小姐:“谨以此纪念我人生中第一次空气刘海……”
晏骄鼓掌:“如此时尚!”
下一章……尘埃落定,破案吗?
PS,反复修改又删除,好像最终也没多少……捂脸
PPS,战歌起!
第一百零二章
因图磬乃现任地方官员, 无故不得擅离职守,便先正经上了折子,请了婚假,跟几个副手交代好了代班事宜,这才跟白宁提前回京去了。
这对准新人有许多事情要忙, 而庞牧等观礼的则不必如此,自然一方先行, 一拨后走。
所幸峻宁府距离京城很近, 走民道也不过二十日上下;若是快马走官道, 遇上好天气,大约七、八日也就到了, 倒也省了长途奔波之苦。
图磬难得回家一趟, 正好腊月二十八就是宜嫁娶的黄道吉日, 喜事便选在那一天, 连年一块过了。
晏骄听后难掩激动,穿越后的第二年, 她竟也要在一国心脏过年了么?
说起来,古代城市固然没有现代社会那样高耸入云的建筑, 但那些稍显粗糙的土石结构自有一种悲壮粗犷之美,着实触动人心。
当初刚见峻宁府城时,晏骄就被震撼了一回, 也不知这都城望燕台,又会是何等风采?
临行前,庞牧等人反复叮嘱卫蓝和任泽全力备考。
经过这么多天的反复思量, 任泽已经看开许多,知道眼前这几位此行的大半目的怕不就是为自己,不禁心潮起伏,深深拜下,“是!”
若不能取得三鼎甲之名,且不说没有近距离面圣的机会,便是伸冤,分量也轻了许多……
见气氛凝重,卫蓝出言笑道:“话虽如此,不过子澈,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任泽微怔,当即起身回笑,“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到时你若输给我,可别哭鼻子。”
卫蓝是个极温柔细腻的人,哪怕生活曾那样将诸多磋磨施加在他身上,他也愿意用善意来回报。
那日任泽拂袖而去,他紧随其后,又听任泽一吐心中多年委屈,不由感同身受,泪洒当场。
当时气氛自然是沉重而悲痛的,可如今眼见曙光将近,任泽便也有心情拿此事来说笑。
卫蓝又好气又好笑,赌咒发誓要全力以赴。
晏骄在旁边看着,心道真不愧是学霸的世界啊,这话要是在外面说,只怕是个被围殴的下场……
腊月十六,晏骄一行人正式启程进京,不巧偏偏遇上好一场遮天蔽日的大雪,寒风裹挟着冰雪打在握缰绳的手上,眨眼功夫就跟脸一般僵硬。众人只好打消了骑马的念头,都老老实实缩到马车里去。
庞牧高居国公之位,按照礼制可使四马并架,马车自然也是特制的。不仅底部有专门放行李的格子,内部空间也极其宽大,能坐能躺还有马桶和迷你小书房,坐下十个人绰绰有余,宛如房车。
因驾车的全都是高大健硕的青年骏马,乘坐的又是经过廖无言指导改良过的斜面马车,跑起来就更轻快了。
出发之前,晏骄特意从侧面看了一下,发现这俨然就是一座移动堡垒!
听王公公说,此种马车京城已然开始风靡,而且不知谁从哪儿传出来一个雅号“倾车”,豪门望族竞相模仿。
晏骄:“……行吧。”她也算是见证时尚流行的人了。
北方的冬日百草枯黄鸟兽皆绝,举目四望唯觉孤寂凄楚,而大雪纷飞虽有野趣,看久了也实在没什么好看的。
廖无言和董夫人琴瑟和谐,言行举止皆可入画,宛如一对下凡历劫的仙人,爱好之高雅,几乎与动辄围着篝火烤地瓜的车队格格不入。
这对鸳鸯似乎十分享受旅途生活,每天都要携手坐在车窗后吟诗作对品茶赏雪,以至灵感喷发,出发仅仅三天,两人就已经做了一本诗集出来。
最令人发指的是,他们显然也很注重交际,所以不光自娱自乐,还特别见缝插针的邀请其他人参与。
如此高强度且深入的文化交流,不仅晏骄望而生畏,就连廖家兄妹也有种被掏空的绝望,于是第四天,廖小公子非常郑重的带着妹妹去“陪伴孤独寂寞”的岳夫人去了,然后直到旅行结束也没再回去……
此般威胁之下,晏骄果断放弃了找董夫人打听京城女眷们文化娱乐的念头,安安分分待在巨型堡垒内拉着庞牧练习擒拿。无奈后者总是假公济私,非常无耻的借助教学之便行非分之举,动不动就把人抓住磨磨蹭蹭,非要晏骄缴纳“亲一口”的赎金才能放人。
晏骄又好气又好笑,在他身上拍了几把,发现触感跟砸墙似的,庞牧表情还没有变化,她自己的手先就疼了。
所谓坚强独立的现代女性就是不肯轻易认输,熟知人体构造的晏骄手顺着一路往下,吓得本质上相当纯情的庞牧都忘了动手动脚了,“你摸哪儿?!”
话音未落,晏骄的手就在他柔软的腹部停住,庞牧松了口气之余却又难免有点遗憾……
晏骄斜眼盯着他笑,似笑非笑道:“你松不松手?”
庞牧一梗脖子,用实际行动作了回答:抱得更紧了。
两人额头碰着额头,鼻尖摩擦着鼻尖,呼吸清晰可闻,然而气氛却微妙的有些诡异。
“真不松?”晏骄忍笑,“我可要真打了啊。”
庞牧觉得自己非常有必要向未来媳妇儿展现一下男性气魄和实力,好叫她清醒的认识到自己能保护她!不然整天这么没有安全感,啥时候才能成亲啊!
“你打,我要是皱一下眉头就唔!”
然而话音未落,国公爷的身体就瞬间对折,打脸速度空前绝后。
磅礴的力量从他腹部蔓延到四肢百骸,连带着眼前似乎都冒了金星。
突如其来的羞耻、懊悔混杂着疼痛,使国公爷迟迟抬不起头来,甚至很不得就这么死过去算了。
他娘的,他怎么就忘了,这姑娘压根儿不是什么弱柳扶风的娇弱女子,而是能挥舞着双锅以一当十,由此改编的话本至今仍在流传的巾帼!
见他脑袋杵在地毯里迟迟不动,晏骄吓了一跳,忙扑过去问道:“你没事吧?我,我没用全力啊,是不是真的这么疼啊?快给我看看。”
“看”字的余音尚且回荡在空气中,就见刚还宛如尸体的国公爷瞬间翻了过来,重新焕发了生机和活力,眨眼间完成躺平、撩衣服、拍肚皮一系列动作,当真称得上一句行云流水。
他非常慷慨的拍了拍线条分明的小腹,摊开双臂大方道:“来吧,尽管看!”
晏骄憋了半天,终于忍无可忍的使出杀手锏:拧耳朵,“你不要脸!”
庞牧装模作样的喊了几声疼,索性把人往下一拉,结结实实搂在怀里,舒舒服服的吐了口气,再吧唧往脸上亲一口,心满意足道:“有你在,还要什么脸。”
事实证明,人不要脸真的天下无敌:接下来几天,拧耳朵的戏码几乎每天都会上演,而庞牧就会演技拙劣的认输喊疼。等晏骄松了手,他立刻故技重施,如此循环往复,非常的乐此不疲。
以至于到了最后,小六等一众侍卫一听见里头庞牧假惺惺认输,就在外头摸着鸡皮疙瘩齐声叹道:“大人又发/浪了。”
因暴风雪阻碍,一行人足足走了十天才到,是为腊月二十六。
庞牧不是个爱招摇的性子,若非礼制规定官员奉旨回京需乘坐相应等级的坐辇,估计他自己就顶风冒雪的骑马回来了,谁也不惊动。
可饶是这么着,望眼欲穿的圣人也提前好几天就打发人去驿站蹲守,然后直接带他入城。
负责接待的使者一路上都在絮絮叨叨的诉说圣人的期盼之情,还千叮咛万嘱咐,说请定国公直接入宫。
庞牧看了晏骄一眼,觉得握在掌心的小手又热又软,有点舍不得,便从车窗里伸出头去与使者打商量,“这个,长途跋涉,衣衫不整,不敢”
“圣人说无妨,”使者笑道,又意味深长的说,“圣人说了,若是您不舍家眷,不如一同入宫。”
晏骄:“……你自己去!”
庞牧:“……”就不能犹豫下?
晏骄不理他,只是激动万分的看着那越来越近的巍峨城墙,最后甚至忍不住冒着严寒跳下车来,站在冰雪琉璃世界中仰头眺望,一时间竟找不出任何恰当的言语来感慨。
大禄朝一尺约合后世三十一厘米,十尺为一丈,也就是三米一,而眼前这座以巨石垒砌的城墙,少说也在四丈以上!
一大两中两小的五座朱红城门都极高,金灿灿的门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那城墙极宽,上面均匀分布着马面,架着箭台,角落的箭楼上笔直站立着许多手持长矛的士兵,正全神贯注的扫视着往来行人。
想要达到理想的御敌效果,大城的城墙俱都极其厚重,上面甚至可以几十人并排行走!此时城墙上刚好有一队穿着甲胄的士兵巡逻过来,整齐的步伐和凌厉的气势令人望而生畏。
南大门正上方是个石头镶嵌的匾额,上书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望燕台!
晏骄贪婪的望着那斑驳的城墙上留下的岁月痕迹,呼吸都急促了。
这并非后世残存的遗迹,而是真正的,活着的历史!不亲眼看到,永远都无法体会这种强烈的震撼。
跟着下车的庞牧看看她,再看看习以为常的城墙,死活看不出有什么好看的。
你倒是看看我啊。
因为到了年根儿底下,归乡返京的人多不胜数,圣人特地开恩,允许五品及以上官员及其家眷可以走正门,五品以下的官员走中门,尽量实现分流。
可饶是这么着,因官员家眷和随从数量过多,且多有跟车行李,这些都要一一检查,三个门前头的队伍并没短到哪儿去。
见前头还有一家,使者本要上前调换顺序,却被庞牧一把拉住,“无妨,都到了城门口了,还差这一步么?”
天寒地冻的,都着急进城,反正他们车上炭火充足,多等些时候也无妨。何必如此行事,叫外人又多些谈资?
殊不知他体恤旁人,却偏偏有人要趁过年抖威风。
“前头是谁家马车,拉货的也敢往这里来吗?”忽听后面一道嚣张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便是车队随从的呵斥声。
使者闻言大怒,才要使人驱逐,却见庞牧嗤笑出声,竟主动迎着声音来源处走去,“我倒要瞧瞧,是谁这样大的威风。”
他身高腿长,几步就越过马车,迎面对上后头语出不逊的两个年轻人。
那两人穿锦袍着玉冠,腰系玉佩价值不菲,分明也是达官显贵之后,可举止轻浮、神色倨傲,着实令人不快。
庞牧微微蹙眉,顺势往他们身后的马车上扫了一眼,然后在心中冷笑出声: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作者有话要说:很抱歉,赶了个末班车,更新的这么晚……以及……明天的第103章,要中午十二点更新,争取明天破案啦!我今天算了一下,这么一来的话,情节肯定是比想象中的更紧凑,如果早于十二点的话,我也会章节评论提示的,非常不好意思……
以及,京城叫望燕台什么的……是的,作者是个起名废,饶了我吧,我的所有内,不管古言现言,哈哈哈哈几乎所有的首都都叫望燕台!
PS,前段时间我都觉得自己已经好了……今天又吃药了,过几天应该还会去复诊。因为这个药方要煎两遍,又停了将近二十天没煎药,有点手生,以至于这个药量非常失控,今天早上我得到了满满一大汤盆还装不下的中药汁子,就相当海量,所以一整天都非常撑,喝到打嗝哈哈哈哈哈哈哈
PPS,顺便帮基友推一发文,她跟我拍胸脯保证说这次会拼了命的写。
《大佬都来找我报仇了》 维客
沈嫣的职业是人生教导师,她教导过家道中落的落魄富二代;教导过被继父虐待的豪门私生子;还教导过无法无天豪门败家子;更教导过阴狠残疾企图毁灭世界科学家;教导过学渣混混叛逆少年……
沈嫣自诩是个非常尽职尽责的导师,系统派给的任务她都能以超S的评价完成,就在她成功赚够积分兑换重生的时候,竟然告诉她系统抽了,重生失败!
沈嫣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被她教导过的学生们果然不负她的教导,个个成了都成了独霸一方的大佬。
落魄富二代发家再起,豪门私生子强势回归,败家子都成了国家栋梁,就连学渣叛逆上年都成了拥有百万粉丝的电竞红人!
作为大佬的人生导师,大佬有今天的成就她也是出过一份力的,现在终于轮到她享福了。
然后她发现事情有哪里不对,为什么他们都用一种想杀了她的眼神看着她?
本文又叫《我以为终于轮到我享福了,结果却……》
更新时间V前:上午十二点,或者下午六点,或者晚上九点。更一章。
第一百零三章
这是一架装饰华丽的倾车, 前面倾斜的车壁并窗框竟都是以象牙和美玉雕刻而成,又以珍珠、翡翠、猫眼、红蓝宝等诸多名贵的宝石精心镶嵌出花样,在日光下折射出令人迷醉的光,宛如移动的宝库。
不仅如此,待走近之后, 还能嗅到空气中若有似无的沁人幽香,若要细细去寻时, 原来竟是将那窗框掏空, 内中灌以上等好香!
只这一架马车便价值连城, 随便抠下来上面的一颗宝石,就够一户普通百姓人家过大半辈子了。而那马车上打的, 赫然就是闵家家徽。
庞牧打量来人时, 那二人也在打量庞牧。
但凡在京城界面打滚, 或许吃喝玩乐之外旁的本事没有, 可必要先就练成一副好眼力。
穿红袍的才要说话,一旁穿蓝袍的就先一步拦住他, 熟练挂上一副疏离而客套的笑容对庞牧道:“实在对不住,我这堂弟急着回家探望亲人, 失了分寸,叫您见笑了。在下闵源,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见他这般客气, 红袍青年忍不住嘟囔道:“就是他家的马车挡路了,源哥,你何须这样好脾气!”
庞牧嗤笑一声, 眼中满是讥诮,“大路朝天,人人走得,此刻不过先来后到罢了,何谈谁堵谁?”
京城的道路拥堵,有不少旅客不耐烦在车上空等,便下来活动手脚,顺便见缝插针的百般交际、拓展人脉。庞牧音量不低,一下子就吸引了十数道视线。
闵源还勉强沉得住气,那略胖些的红袍青年却已按捺不住,“你这话什么意思?”
庞牧挑了挑眉,没有说话。可偏偏就是这幅气定神闲的模样,越发令人火冒三丈。
胖胖的年轻人面上涨红,眼中带了戾气,“你一个说西北蛮音的乡巴佬,竟敢如此无礼!你可知吏部侍郎闵行勇乃是我”
庞牧打断他,故意引逗,“是你爹?”
胖子一噎,气急败坏的喊道:“乃是我嫡亲伯父,当心我叫你等一辈子也选不上官儿!”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细微的议论声,那闵源厉声喝道:“聪弟慎言!”
闵聪似乎很怕他,一声下去就缩了脖子,只是口服心不服,还一个劲儿的拿眼睛剜人。
他见庞牧年纪不大,衣着简朴,且带着明显的西北边陲口音,估计是边关兵蛮子。如今仗都打完了,西北苦寒,又没有军功可捞,谁能待的下去?肯定是想趁过年来打通关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