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自家师父说的又非常难以反驳,毕竟自己以后注定是要入官场的,多经历点事情,似乎也没有坏处。
晏骄约莫他此刻心情比较复杂,也不知到底该同情还是怎么的,只好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了,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我做给你吃啊?”
卫蓝扭过头来,神色复杂,看样子有点儿想哭,又有些想笑,“姑娘这么说,倒有些像断头饭。”
晏骄失笑,“放轻松,咱们都有人暗中盯着的,之前廖先生不也全须全尾回来了?”
谁知卫蓝一怔,语气急迫道:“先生也?”
晏骄惊讶道:“你不知道?”
对啊,这事儿廖无言肯定是不可能主动往外说的,而其他人估计也没有这么闲,所以卫蓝还真不知道。
见晏骄这个表情,刚还低迷的卫蓝突然就跟原地满血复活似的跳起来,双手握拳,满面红光道:“我一定不会辜负先生的期望!”
他一定会追逐先生的脚步!先生做过的,他也要做一遍!
晏骄:“……”
不是,他绝对是因为自己不想去才推你出去的!
唉,算了,你高兴就好。
因为受害人宋亮报案及时,又配合官府调查,那个扎火囤团伙的踪迹第三天就被人报上来了。
一共四个,三男一女,倒也没跑远,如今就在距离峻宁府城十几里的小镇上租住。
往这条线跑的杨旺捕头禀告道:“看样子,那伙人也着实被宋亮的身份吓了一跳,连夜逃跑,可到底又舍不得,就这么不远不近的等着。”
峻宁府的舞狮大会颇有名气,别说辖下州县,就是外地也有不少跑来看热闹的。再过几天,府城周围一带食宿费用飞涨,许多手头不那么宽裕,或者来晚了的人便都会退而求其次,住到能一日往返的县镇。
这么多人就意味着商机,而这份商机显然也并不局限于正经商人,每到这种时候,抢劫、诈骗、盗窃等形形色色见不得人的营生同样飙升。
出门在外,以和为贵,尤其扎火囤这种,本就心虚,万一闹将起来还不够丢人的,大多选择吃个哑巴亏。可以说舞狮大会就是扎火囤的旺季!试问哪个骗子团伙不动心?
庞牧大喜,忙命人将宋亮带去最终确认,又坏笑着给卫蓝传话,叫他做好准备。
游学途中过来看热闹的傻书生什么的,简直太好骗了!
谁知宋亮傍晚回到飞虎堂之后没多久,又来衙门了。
庞牧饱含期待,“怎么,还有什么意外发现?”
宋亮挠了挠头,表情有些局促,“不是草民……就是不放心,跟过来看看。”
说话间,另一个捕头杜奎满头大汗的带着几个人进来,听了这话便对庞牧道:“大人,是那飞虎堂二当家与婆娘打架斗殴,被人报了官。”
庞牧:“……”
这老裴大人教育的是不是太好了点儿?夫妻打架也来?
照这么下去,多少衙役也不够使的啊。
就见后头衙役们果然带着一对三十岁上下的男女进来,俱都衣衫不整,披头散发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不说,还都带着血道子,显然刚经历的战斗比较惨烈。
庞牧吃了一惊,若不是提前得知内情,他都要怀疑这俩人进行了一场好厮杀!
就在进门的瞬间,那女子还跳着脚朝男人踢了一腿,男人没提防打了个踉跄,才要还手,却听惊堂木一拍,“公堂之上也敢撒野,成何体统!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彭彪一怔,下意识抬头,看清堂上大人面容后脱口而出,“怎么是你?!”
这不那天带人踢馆,踢完就跑的那厮吗?
庞牧笑道:“怎么不能是我?”
宋亮茫然的眨了眨眼,转头看向自家二哥,“二哥,你认识庞大人?”
彭彪一张青紫交加的脸越发红了,“踢馆那人就是他!”
宋亮张大了嘴巴。
事情经过是这样的:
宋亮今日随杨旺认人,回去时遇见彭彪,杨旺顺道嘱咐了几句,叫他也叮嘱堂中兄弟们注意些,谁知不知怎的就被妻子听见。
那婆娘也是个憨的,只隐约听到几个“女人”“骗钱”的,便下意识以为是自家男人在外头寻花问柳,登时火冒三丈,二话不说就冲出来厮打。
彭彪自然是不肯认的,奈何母老虎不听解释,两人便胳膊腿儿乱飞,乒乒乓乓对打起来……这下算是捅了马蜂窝。
庞牧听得无言以对,也不跟他们闲扯,只是看了看同样满身狼藉的彭夫人,本能谴责彭彪道:“好歹是媳妇儿,怎么不知道让着点儿?”
话音刚落,大堂上气氛忽然变得有些诡异。
杜奎干咳一声,悄悄上前附耳道:“好叫大人知晓,那婆娘也是飞虎堂的狠角色,功夫甚至还在彭彪之上,若他真不还手,只怕早给打死多少次了。”
庞牧:“……”
所以,这位膀大腰圆的二当家才是弱势群体?
习武之人素来仰慕强者,若是一般的官儿,彭彪是不服气的,可眼前这人……他就本能的有些怂,当即红着脸哼哼道:“本也不是大事,不过是路过百姓不明真相才报了官,劳烦大人过问,小人与浑家这便回去吧。”
夫妻打闹折腾到衙门里来,实在是面上无光。
“谁准你们走的?”庞牧示意人留下,又问杜奎,“杜捕头,民间夫妻打架的事情多么?”
杜奎想也不想的点头,“怎么不多?两口子嘛,拌个嘴、动个手也是常有的。”
庞牧指了指下面鼻青脸肿两个,“峻宁府的都如此彪悍?”
这哪儿是简单的拌嘴啊,简直是往死里打。
杜奎莫名脸红,犹豫了会儿才谨慎道:“本地好武,便是寻常村妇也多会些拳脚,这个,这个大约是会比别地略重些……”
“这样不行,”庞牧皱眉摇头,果断道,“好武斗勇本也没什么,有能耐外头使去!对一家人招呼甚!”
“长此以往,你也觉得没事,我也觉得正常,都越发不上心了。哪日万一有个不知轻重的,出人命也不稀奇!”
说到这里,庞牧又问杜奎,“你是本地积年的老捕头了,过去几年中,可有因家中琐事拌嘴失手杀死的?”
杜奎一怔,别说,还真有!
他虽没说话,可庞牧见他表情也明白了,当即将惊堂木一拍,“来啊,将堂下二人拉下去,依照聚众斗殴论处!”
别说彭彪夫妻俩,就连在场衙役也都愣了,当即有文书小声道:“大人,这个不大合适吧?”
夫妻打架亘古就有,也不是什么大事,一般能劝和的说几句就完了,哪里好这样郑重其事的?传出去也叫人笑话,说他们知府衙门闲的没事做。
“本官却觉得合适!”庞牧冷笑道,“我且问你,若是你走在街上,突然被人打成这般,当地官员却只胡乱和稀泥,你高兴不高兴?”
、
自然是不高兴的,若抛去夫妻关系看,这样程度的伤痕绝对够狠打一场官司的了,少说也得在大狱里蹲几天尝尝滋味儿。
文书一噎,却还是本能地觉得两者不能一概而论。
庞牧严肃道:“律法无情,却不该被甚么夫妻关系越过去,不然来日若有人以此为由,故意殴打、虐待,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届时律法威严何在?”
“我是你爹,便能随意打杀了;你我是夫妻,打个半死也无人说话;他是儿孙,虐待老人也是自家丑事……什么歪理!”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若果然这些本该是天下至亲的关系反而成了遮羞布,还要律法作甚?便都关起门来自治可好?既然律法在此,那便没有例外!什么夫妻父母的,且先看了律法再说!”
说罢,他不再看众人或是震惊,或是若有所思的表情,直接丢了签子下去,“来啊,拖下去!”
众人被他的气势所摄,浑身巨震,没人能说出一句话。
宋亮本以为只是跟着走一趟,主要还是怕哥哥嫂嫂半路上再打起来,谁知三人去一人回,剩下夫妻两个真成了苦命鸳鸯:要留下吃半月牢饭。
三当家蹲在大柳树底下挠头,久违的有些茫然,苦恼着不知该怎么回去跟兄弟们解释,接下来十几天的舞狮训练……飞虎堂可能得少两条腿儿!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那位庞大人竟意图将此案树成典型,命人写了许多告示遍贴全城。
好么,这下整个府城百姓都知道他们飞虎堂的二当家和媳妇儿关起门来打架,结果双双打到大狱里去吃牢饭了!
大当家周鹤直接懵了,这走向不对啊!
才几天功夫,武馆被踢,三当家被骗,二当家夫妻蹲牢房……是不是得找城西头的徐瞎子算一卦?
此案一出,旁人倒罢了,唯独一个晏骄,看着庞牧的眼睛里柔和的几乎要滴出水来。
哪怕就是现代社会,仍旧有许多政府和个人认为夫妻双方之间的暴力行为是家务事,根本不管,可在这遥远的大禄朝,竟有一个男人突破了这样的桎梏!怎能不令人动容。
庞牧不知她心中所想,反而被她这样脉脉含情看的不自在,一个劲儿的在椅子上扭来动去,“你咋这么看我?”
晏骄突然上前亲了他一口,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你真好!”
庞牧喜得开了花,刚想凑上去亲香,齐远的大嗓门又不合时宜的在门外响起。
“大人!卫秀才那边有消息了!”
两人身体同时一僵,刚才的旖旎瞬间消散。
晏骄捂嘴儿笑,庞牧恨得牙痒痒,到底还是先按着狠狠亲了一口,这才气势汹汹推门走出去,“老子没聋,嚎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私以为,现代社会以“清官难断家务事”为由和稀泥的一切机构和个人都是有害垃圾,事宜就地销毁,没有例外,谢谢。
PS,不确定有没有二更哈,不死心的盆友可以十点左右刷新下,没有的话……就是真没有惹!
第七十二章
小四生就一张无辜娃娃脸, 看上去非常纯良无害,便充作卫蓝的书童,与小五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今儿便是后者回来报信儿。
“大人, 那卫秀才当真是个人才!”小五兴冲冲道。
从前几天开始, 峻宁府城左近几个州县就多了许多外地面孔,天南海北的方言叽叽呱呱响着, 渐渐热闹起来。
这些人有纯来玩的, 也有冲着赏金和名头参赛的, 可不管什么目的,总得考虑衣食住行。不少百姓便将闲置的院子或是紧赶着打扫出来的房间拿来出租,赚点零钱贴补家用。
原来昨儿卫蓝以游学书生的名义租下扎火囤集团隔壁人家的厢房,出门时正好与那四人做了个对面。名唤丽娘的女骗子因他年轻俊秀又一派斯文,是个寻常难得一见的美男子,不免多看几眼,极尽矫揉造作妖媚之能事。
卫蓝一来怕误了差事, 二来担心弄丢临行前庞牧硬塞过来的几个银锭,本就有些紧张, 吃她这一吓顿时涨红了脸, 竟不小心将包袱掉到地上。
谁知歪打正着,只这包袱落地的一声儿, 就叫丽娘和伴当的眼睛亮了起来。
俗话说得好,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几个积年的老骗子一听那声响,便知绝对是银子错不了,少说也能有几十两!
晚间,心痒难耐的四人凑在一处说话,内容始终不离隔壁书生的包袱。
年轻的外地书生,害羞腼腆老实,身边又只跟着一个看上去比他更年轻更没经验的书童……这不正是天上掉的钱袋子?
“小四放开了装傻充愣,卫秀才是真紧张,”说这话的时候,小五笑的跟什么似的,“本来还愁如何不着痕迹的引起对方注意,这下可好,什么都省了。”
“打铁需趁热,”庞牧也没想到会有这样出人意料的效果,笑道,“让卫蓝和小四都抓点儿紧,务必赶在舞狮大会之前将对手拿下,莫要再误伤其他无辜百姓。”
小五领命而去。
处理完正事后,庞牧一回头就不见了晏骄踪影,也不必问,只循着空气中飘过来的浓烈香气摸过去就是。
这几日天气又闷又热,大家胃口都不大好,肉更懒得吃,晏骄便弄了许多肥嫩的鸡腿儿,清理干净后剖开平摊,装入大陶罐内吊在井里,细细腌制了一晚上。等次日半头晌拿出来时,酱料都已渗入鸡肉纹理,整个儿泛着美丽的红棕色。
她取了之前托平安县的张铁匠打造的两块铁丝网夹住,架在火上细火慢烤,一边烤一边往上不断地刷甜辣酱。
肥肉部分的油脂一点点烤出来,落在炭火上迸出带着香味儿的火星儿和烟雾。
庞牧鸡腿儿吃过不知多少,可还是头一次知道鸡肉也能是这么个味儿!
阿苗被撵去跟郭仵作学习去了,一应活计都是晏骄自己做的,虽忙却不乱。
岳夫人想打下手都插不上手,晏骄给烤鸡腿儿扇风,她就给晏骄扇风,心疼的了不得。这会儿见儿子过来,破天荒主动要求道:“也该请个靠谱的厨子,不然这暑天热,寒天冷,偶然间想吃些什么了还得自己动手,实在累得慌。”
她节俭了一辈子,如今却为了晏骄亲自开口,实在难得。
晏骄笑道:“哪儿就那么娇贵了?再说,我不过隔三差五做一做罢了。”
府衙的厨子远比平安县衙的赵婶子靠谱的多,听说早年就是在酒楼做大厨的,后来东家回了老家,他便带着两个徒弟留在峻宁府,几经周折到了衙门干活,除了没有后世那么多花样之外压根儿没毛病。
可人家毕竟是管大厨房的,上下这么些人,若动辄过去要这要那的,麻烦不说,也觉别扭。
庞牧深觉有理,不由分说抢了晏骄手中蒲扇,“你去一旁风口坐着,该怎么着只管使唤我。回头我托人留个心,寻几个伶俐的丫头小厮来,以后你想做什么也不费劲,只动动嘴皮子就好。”
“就是这话,”老太太又嘱咐道,“如今院子大了,活计更多,可得快点儿。”
庞牧哎了声,“索性下午就叫了人牙子来,你们仔细挑挑,若是不得用,便再慢慢寻么……”
几人正说着,廖无言一家四口就过来了,董夫人挺不好意思的拉着小女儿的手说:“这丫头正抽条儿,嘴馋的紧,闻着味儿什么也顾不上了,这不,磨着我过来。”
廖蘅小胖脸儿微红,颠儿颠儿跑到晏骄身边,张开小手,把掌心里一只小玉狗递过去,大眼睛眨啊眨,小声道:“姐姐,我不白吃。”
那小玉狗玲珑小巧,玉质剔透,绝非凡品,别说换鸡腿儿了,只怕将整个峻宁府的鸡换来都绰绰有余,晏骄哪里肯要。
她才要婉言回绝,却见廖蓁也磨磨蹭蹭过来,递上一块方正砚台,虽然没说话,可眼神中明明白白写着“饭资”二字。
晏骄直接给这兄妹俩逗笑了。
这谁教的?
廖无言明白晏骄为人,潇潇洒洒去廊下一撩袍子坐下,随意道:“须得叫他们明白,天下没有白吃的饭。”
谁也不比谁低一等,大热天的,凭什么人家做了你白吃?总得付出点儿代价,省的日后只将一切当做理所应当。
晏骄迟疑间,庞牧也笑道:“收下吧。”
他都这么说了,晏骄也不再推辞,道了谢之后大大方方收下,琢磨着回头也在宫里那一堆赏赐里挑点儿好的作回礼。见两个小朋友眼中微微流露出不舍,她知道必然也是对方的心爱之物,便出言保证必然好生爱护。
兄妹俩都松了口气,乖乖去桌边等着。
哥哥到底沉稳些,见缝插针跟廖无言作诗,内容中心就是炭火上滋滋作响的肥美鸡腿儿……
小姑娘坐了会儿就坐不住,又自己慢吞吞爬下来,小尾巴似的跟着庞牧前后忙活,还有模有样的抽出自己的绣花团扇帮忙扇风,一边扇一边吞口水。
晏骄看的直笑,去井边提了一个坛子上来,将里面的东西倒入几只碗中,又招呼庞牧过来同大家一并歇息。
众人就见那细腻白瓷碗中一汪淡红色的汁水微微晃动,里头还有许多小鱼儿、小虾似的白色团子,扑面而来的微凉湿气重带着丝丝甜意,煞是可爱。
廖蘅双眼发亮,指着里头与母亲兴奋道:“小鱼!”
“这是我老家那边一样吃食,”晏骄笑着分派调羹,“叫凉虾,清热解暑,这会儿正好吃。”
她是用山楂干煮水做的,酸甜可口生津止渴,先以硝石迅速降温,然后吊在井里镇着,这会儿分外沁凉。
“哈,我就猜着你们趁我俩不在偷开小灶!”众人正啧啧称奇,白宁与图磬相携而来,一眼便看见廊下金红油亮的蜜汁鸡腿儿,当下笑道。
“可不是?”晏骄笑道,“可惜给你们逮了个现行!”
说着,又往他们身后瞧了瞧,“老齐怎么没来?”
说曹操曹操到,话音未落,齐远就满头大汗从外头挤进来,一边跑一边扯着脖领子喊热,“了不得了不得,天上下火了!”
众人齐齐大笑出声。
原本天气又闷又热,大家都没什么胃口的,奈何鸡腿儿香喷喷的诱人,肉质鲜美细腻弹牙,边缘烤的微焦,有种独特的美味,有第一口就有第二、第三口。
晏骄又将各色绿叶菜焯过之后用蒜醋汁儿混着细细的粉丝凉拌了,又酸又辣,好吃极了,连最不爱吃菜的廖蓁小少年都一面挣扎着蒜味儿,一面忍不住吃了许多。
再配一碗温温热热的杂粮米粥,也不必额外吃主食,狠狠发一身汗,说不出的痛快。
吃过饭之后,她竟又变戏法儿似的弄出来一大碗乳黄色膏体并粉红蜜桃、紫红桑葚、大红山楂等几样酸甜果酱,说叫什么冰淇淋的,一人略分了一个球,上头浓浓浇些果酱,一口下去,又香又甜,一股凉意顺着喉头游走全身,瞬间将所有的燥热都驱逐殆尽,整个人都飘飘然了。
董夫人爱极了,素来饮食克制的她竟有点儿想吃第二勺,“这也是牛乳做的?真是好物!”
晏骄点头,“好吃却不好多吃,咱们不过饭后舒坦一回罢了,吃多了可要肚子痛的。”
最后这话,她却是朝着正暗搓搓将罪恶的小手伸向哥哥碗中的廖蘅说的。
小姑娘刷的收回手,乖乖仰头看她,讨好一笑。
晏骄笑着捏了捏她肉乎乎的腮帮子,“小机灵鬼儿。回头我弄些脆脆的蛋筒,在里头放上这个更有趣。”
自己做的冰淇淋真材实料,原材料只有牛乳、砂糖和蛋黄,糖分和胆固醇含量超高,很该注意着点儿。
这会儿没有冰箱,市面上硝石纯度不高,想做硬邦邦的冰块有些牵强,但封存冰淇淋绰绰有余。
她找了一大一小两个木头箱子,中间空隙内填满了棉花、木屑、隔热油纸等物,内里铺满硝石,注入水后,便是简易版的低温冰箱了。
白宁和齐远到底是仗着年轻底子好,当然,关键还是脸皮够厚,比旁人多吃了一个球,这才抱着圆滚滚的肚皮,乱没形象的瘫在椅子上。
“嗨,这日子,舒坦!”
谁说京城最好?他们就觉得这里也不错!有吃有喝有的玩,不必谨言慎行守规矩,还有一班志同道合的朋友,真是给个神仙也不换呐。
午后微风拂过,吹得葡萄架子上繁茂的绿叶波浪似的挡了开去,刷拉拉的声音不绝于耳。
美女外表糙汉心的白宁是个实用主义者,并不欣赏院子里翩然飞舞的美丽蝴蝶,只是砸吧着嘴儿看空荡荡的枝头,十分遗憾,“怎么不结葡萄?”
“你当这个好养呐,我的大小姐!”晏骄失笑,“本就是关外产物,中原人知之甚少,听说适应之后还得三两年才肯正经结果哩。还是前几年老裴大人友人所赠,他老人家花了好大心血才没弄死了,如今倒是便宜了我们。”
以前她只负责吃,哪儿管葡萄如何结果?知道这点已经不容易了。
众人又是笑,笑完了才说起街上情景。
图磬皱眉道:“人远比想象中多得多,今儿才开始筹备着搭建架子,已经有五支外来队伍报名了,根据做这个的老人估计,再这么下去,今年参赛的少说要破一百五。”
为增加难度和趣味性,舞狮大会的狮子都是三人中等和四人大型两种规模,一百五十只狮子就意味着至少有大半千人,再加上看热闹的……少说也得凭空多出来三两千人来!
庞大的人口流动量就代表着本地百姓们的额外收入,不过也同样潜藏着各种不确定性危险因素,譬如拥挤踩踏、火灾等等。往年光是被挤伤的,少则几十,多则上百,如何协调也是个考验。
“加强巡视,在人流密集的各个角落多添几口大水缸,添置巡逻水箱车,方便就地灭火。”庞牧想了想,又道,“另外,对入城人员严防死守,仔细盘查,那几日安排守城士兵轮流换岗,一日十个时辰可入城,但出城需谨慎,务必做到无一人漏查。那些有案底的骗子、扒手额外留心,至于人贩子,我已请示过圣人,抓到一个杀一个,抓到一双杀一双,就不信杀不怕。”
每到逢年过节,各地总有人贩子出没,而一旦一个孩童被拐卖,很可能几个家庭便都无法维系了。
听到人贩子,董夫人不由得拉着两个孩子看了又看,又对众人唏嘘道:“早年我有个要好的闺中姐妹,我与她前后脚有的孩儿,还是天子脚下呢,只因下人一时疏忽,竟被人拐了去!一家人心肝都哭碎了,如今逢庙就拜,还存着能找回来的念想呢……”
众人唏嘘一回,又说些闲话,便各自回房歇息。
到了傍晚,衙门关了之后,庞牧亲自上街巡视,见果然比头几日更热闹繁华。
每到这种时候,高兴的只是百姓们,他们这些系统内部的人却越发精神紧绷了。
以前小小平安县就够人操心的了,晏骄都不敢想象这偌大府城下千头万绪的,庞牧要承担多少压力。
“听说附近几个州县的知州、知县也会带家眷来凑热闹?”晏骄问道,“都住在城内还是外头驿站?”
她不说还好,一提到这个,庞牧也是头疼。
他本不爱同文官交际,奈何如今身为知府,环境到底复杂了,他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不少事情还得依仗下头官员,许多场面事推拖不得。更何况他头一年上任,舞狮大会又是峻宁府由来已久的项目,人家官员带家眷出来玩耍,顺便看看上官……他也拦不住。
“又不是老子请来的,”庞牧没好气道,“爱住哪儿住哪儿,谁管他们!”
晏骄憋着笑,跟齐远对视一眼,都无声笑的更欢。
路过飞虎堂时,齐远又想起来一件事,“对了,今儿那堂主周鹤还找到杨捕头旁敲侧击的问哩,大意是能不能将彭彪夫妻俩提前放出来……”
说来也是倒霉,飞虎堂的四人舞狮中,彭彪夫妻就占了一半人数,如今两人意外入狱,只剩下一个狮头周鹤与半截腰宋亮,俩人努力练习也显得有种“身残志坚”的凄凉,到底不成。
“不必理会,”庞牧摆摆手,“天塌下来也在牢里顶着!不然此例一开,以后都拿着花花理由来了,我还管个甚!”
三人边走边说,拐过前面路口,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座初具雏形的巨大木架!
那架子怕不有三四丈高,全都是用结实的木棍搭建而成,没有一处超过手掌宽,不会功夫的人怕是踩都踩不稳当。
走近了仰头看时,脖子都快撅断,可见其雄伟。
晏骄自认没有恐高症,但见了这种镂空类型的木制构件,只在脑海中略想象下自己站上去的情景,便已经觉得两腿发软、口舌发干。
这样的架子舞狮抢红?!你们习武之人玩游戏真的好拼!
得知庞牧亲自过来,图磬很快也前来汇合,又将事先布置结合图纸和实地情况一一指给他看。
庞牧频频点头,还把几处不够尽善尽美的地方进行了改动,认真的侧脸帅的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