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主显然不大想跟这个说话不过脑子的副堂主交流,太心累。
他沉吟片刻,伸手唤来心腹,“你带兄弟们出去偷偷打听打听,这几日城里来了什么厉害角色没有?”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人的身手并不像是野路子,也与寻常江湖路数很不相同。
说完,他又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对了,你们前儿不是就说三当家快回来了?怎么今儿还没见人!”
“就是,”副堂主突然来了精神,忿忿不平道,“若是老三在,指定打的那厮满地找牙。”
堂主:“……”
人生在世,本事不济还能继续练,唯独这天生脑子不好使,真是要了命了……
自家朝夕相处的兄弟几斤几两没个数吗?就才刚那人,打他们一武馆的人都没流一滴汗,明显在猫逗耗子,就算老三回来了也照样趴蛋!
毫不意外的,庞牧被廖无言骂了个狗血淋头,连带着图磬和齐远也没跑,三人齐刷刷在书房里头顶水碗站着。也不算白站,站着照样得处理公文。
廖无言看向图磬的眼神尤其复杂,十分痛心疾首,“你说说你平时多么稳重,我最放心的就是你了,可竟也跟着一起胡闹!”
图磬羞耻的低下头,觉得特别丢人,脖子都烧红了:这无疑让他回忆起儿时不肯好好念书时父亲的手段。
但关键在于,如今他都快成家了……
他后悔,现在就是非常后悔。
庞牧努力为自己辩解,“先生听我说,我是有正当理由的!”
廖无言斜眼看,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响亮的冷哼。
庞牧干笑着解释,“兵法有云,擒贼先擒王,峻宁府习武蔚然成风,读书种地反而在其次。而这之中又以城中九家武馆为首……我都问过裴文高了,老头儿当年初来乍到,足足花了一年多才让那些人心服口服,可先生你也知道,我哪儿做得来那水磨的功夫?”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与文人相轻互看不顺不同,其实真正的习武之人最好打发:只要打得他心服口服,就什么都妥了。往后咱们若再想干点儿什么,岂不事半功倍?”
齐远和图磬赶紧点头,带的两个脑袋上水花四溅,表示他们真的是出去办正事的。
“倒也不是全无道理,”廖无言板着脸点点头,不等三人面露喜色,马上又黑着脸喝道,“来日方长,你什么时候打不好?偏这头一日,千头万绪,衙门里多少事等着你上手!多少人等着见你!你倒好,一觉起来就没了踪影,怎么不昨儿夜里就横在人家门口等着?”
廖无言骂起人来简直无敌于天下,饶是彪悍如庞牧也只有缩着脖子挨训的份儿。
等好不容易熬过一个回合,却听廖无言问道:“你们自报家门了?”
庞牧&图磬&齐远:“……”
坏了,打的太痛快,忘了!
廖先生发火,后果非常严重,直接导致三人齐齐缺席了乔迁宴,稍后晏骄和白宁两个家属提着大食盒过来送饭,然后一进门就被三人的造型唬住了。
……廖先生真是太不容易了!
罚归罚,饭该吃还得吃。
早起晏骄买到了上好五花肉,使唤大河剁成细细的肉泥,好生调了味儿,做了一大锅生煎。
核桃大小的生煎包又圆又胖,半透明的薄皮上撒着黑色的芝麻和翠绿的切碎的小葱,与底部金灿灿的锅巴相映成辉,微微用力一夹,便能感觉到里面晃动的汤汁。
吃的时候先小心的咬一个小口,吹上一吹,待里面汤汁微凉,或是一口连汤带肉一口吞了,或是先美美的喝一口肉汁儿,再蘸一蘸姜醋,一个生煎吃出两种口味,真是美得很。
咸甜口的生煎吃多了,再夹一点清新爽口的凉拌腐竹,里头拌了鲜嫩的芹菜和胡瓜丝,咔嚓嚓满口清香,最是解腻。
齐远一个单身狗非常适应良好的跟两对恋人坐着,而且因为不用眉来眼去的,专心致志吃起来速度飞快,中间甚至很得陇望蜀的问道:“这包子也太好吃了,晏姑娘,咱们晚上也吃这个吗?”
晏骄接过庞牧特意开了口吹凉的生煎,看向他的眼神宛如看智障:这人是不是就不知道愁字咋写?
如果不是记忆还在,她简直要怀疑薛家庄一案时那个狠厉、深沉的齐大人是幻觉了!
可等庞牧和图磬都直勾勾望过来时,晏骄索性就放弃挣扎了:挺好,心宽挺好的。这战场上腥风血雨下来的人真是不一样……
“我炒了芝麻盐,今儿闷热的很,晚上吃凉面吧,撒上很香的。”
几个人吃到七分饱,开始放慢速度,一边喝茶一边闲谈,正惬意间,林平从外头急匆匆跑过来,“大人,有案子!”
众人一见是他,齐刷刷吸了口凉气:这才头一天,就出人命了?
一看他们这个表情,林平就回过味儿来,啼笑皆非道:“没死人!有个汉子报案说被人洗劫了财物。”
稍后庞牧升堂一看就乐了:这不是昨儿冲宵楼那个满身花绣的汉子么?
显然那汉子也认出他来,很有点儿惊讶,“你,啊不,您就是新任知府?”
庞牧笑道:“怎么,不像?”
那人竟真的老实点头,又仔细打量几回,摇头道:“不像,跟裴大人也太不像了。”
瞧这块头,瞧这身板,瞧这气势,比他还像个习武之人,怎么就会是个文官儿?
文官就该是裴老大人那种清瘦风流的样子才对嘛!
庞牧也不在意,只是饶有趣味的问道:“我瞧你也颇通拳脚,如今也好端端的,怎的还叫人洗劫了?”
没想到这个叫宋亮的汉子倒挺容易害羞,脸又红了,略犹豫了下,才把事情原委说了。
庞牧越听越乐,最后拍着大腿道:“敢情你是遇上扎火囤了!”
扎火囤就是仙人跳。
齐远看过来的眼神也多了点儿玩味,心道瞧你长着副老实像,没想到还挺会玩儿啊!
宋亮脸上好像要滴下血来,脸红脖子粗的喊道:“不是,我是真心跟她好,没想到……”
他刚从外头替人押镖回来,路上遇见了一个叫丽娘的女子,两人一见如故,宋亮迅速陷入爱河,短短几天就决定要娶她为妻。昨儿跟庞牧他们在冲宵楼遇见时,也是冒雨替丽娘出来买吃食。
谁成想昨儿半夜,他正在客栈里同丽娘说话,突然闯进来几个膀大腰圆的彪形大汉,直嚷嚷他勾引良家妇女,而连日来一直温柔体贴的丽娘也好像突然换了个人似的哭诉起来。
宋亮当时就懵了,回过神来后才发现自己喝的水里给人下了蒙汗药,浑身功夫也使不出来,眼睁睁看着对方按着自己的手画了押,被迫承认过错,又看着他们将一应财物席卷一空,然后逃之夭夭。
说完之后,他沮丧的垂着脑袋道:“若她开口,我全部家当给了也没话说,可这也太叫人伤心了。”
这么老大个汉子站在公堂之上诉说情伤,如同一头熊哭喊自己的蜂蜜罐子被偷走了,场面很有点儿诡异。
齐远忍不住道:“既然你已有了心上人,昨儿怎么还公然夸别的姑娘笑的好看?”
庞牧斜了他一眼,这是唯恐天下不乱啊。
谁知宋亮却一脸憨厚道;“我说的实话啊。”
齐远一噎。
宋亮不知他突然问这个做什么,只是挠头,“从小爹娘就教我做人要说实话,那人家姑娘长得是好看么!”
庞牧都给他逗乐了,“嗯,是好看。”
宋亮点头,又眼巴巴问:“大人能给草民做主不?”
“做主,”庞牧失笑,又细细问了许多话,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词儿,就转过脸去问齐远,“飞虎堂……这名儿是不是在哪儿听过?”
齐远眨巴着眼想了会儿,突然恍然大悟,小声道:“昨儿咱们去的最后一家武馆好像就叫飞虎堂。”
庞牧摸了摸下巴,又问宋亮,“你既然是飞虎堂的人,怎么有家不归,还与那丽娘住在客栈里?”
“她说还没准备好见我家人,”宋亮垂头丧气道,“我便依她所言,暂时住在客栈内,准备过两天一并带她回去。”
如今想来,这哪儿是没准备好啊,根本就是同伙还没跟上来吧?
再说了,飞虎堂那是什么地方?峻宁府赫赫有名的武馆,若果然住进去,还怎么作案?岂不是自投罗网!说不定那丽娘刚得知时都快吓死了。
“你没想叫兄弟们帮忙?”齐远难掩好奇。
江湖人最重脸面和义气,尤其是遇到这种难以启齿的事儿,大部分人要么自认倒霉,要么就找熟人帮忙暗地里解决了,很少有像宋亮这样第一时间大大方方过来报案的。
“遇事儿了不就该找官府么?”谁知宋亮反而满脸诧异的看着他,仿佛在说你这个公门中人咋不知道按规矩办事。
这是齐远今儿第二次被个看似没头脑的二愣子噎得没话说。
作者有话要说:齐远:“……你这浑身草莽气息的汉子咋来了?”
宋亮:“裴大人说了,有事儿找官府!”
论政治教育的重要性。

第七十章

宋亮在衙门里仔细说了细节, 又依言去跟画师做了嫌疑人画像, 这才闷闷不乐的回到飞虎堂。
一路上, 还有好些熟悉的商家、百姓笑着同他打招呼:“呦, 三当家回来啦?”
“瞧着人越发精神了。”
“这条猪腿拿回去吃啊!”
“我家小子这个月去找你拜师啊, 哎呀,也不是外人, 这只鸡拿着, 拿着!你不要就是瞧不起我了!”
宋亮一边走一边推辞,顺便还帮一个老妇人把货车推到阴凉底下摆好了,转身就被塞了个粉扑扑的桃儿, 这才挂着满身的“盛情难却”回家。结果一进门, 就见不少兄弟一瘸一拐哼哼唧唧的。
这是……他不在,被人踢馆了?
他还没来得及问,已经有眼尖的瞧见他,十分欣喜的朝里头大声喊道:“三当家的回来了!”
以堂主周鹤为首的飞虎堂众人俱都高兴的迎出来,拉着他左看右看。
“好小子, 出去一趟瘦了好些!”
“兄弟们盼你盼的,那叫什么来着?啊, 望眼欲穿啊!”
“怎么才回来?”
汹涌的热情将宋亮淹没,他被簇拥着来到里间大堂,坐在属于他的第三把交椅上,先把一直捏在手里的毛桃小心翼翼放在桌上,这才十分忧伤的摸了摸光滑的把手,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这趟挣的银子给人抢去了。”
周鹤笑容一僵, 众人闻言纷纷拍案而起,怒道:“什么,竟然还有人胆敢抢劫我们飞虎堂的人?!”
“点子扎手?竟连三当家你都敌不过?”
“实在太可恶了,绝对不能放过他!”
有心思细腻的喽啰急忙问道:“三堂主,报官了吗?”、
宋亮老实点头,“我就是先去报官才回来的。”
以周鹤为首的飞虎堂众人纷纷点头,明显放下心来,“对对对,出了事要第一时间找官府。”
“报官就好,报官就好,想必不日就有消息了。”
“是,一定要让那些个厮受到律法的严惩!”
见大家都十分愤怒而克制的谴责着身份不明的歹徒,堂主对他们的觉悟和积极主动性非常满意,见缝插针的教育说:“裴大人告诉我们要相信朝廷,如今他虽然不在了,但他老人家的金玉良言还是要遵循的。咱们虽然是江湖中人,但也要守规矩走流程,千万不能叫外面的人看轻了,说咱们是无脑莽夫!”
不知道的人听了,指不定要以为那位令人尊敬的裴大人已经仙逝了……
一群膀大腰圆的彪形大汉纷纷点头,显然都非常认同。
稍后,众人散去,周鹤与副堂主彭彪才细细问了经过,听明白原委之后也是半晌无语。
彭彪又急又气直挠头,把桌子拍的啪啪响,“之前我就说我婆娘的妹子不错,你几次三番的推了,这可倒好,偏去外头给人骗了。”
宋亮一听就小声嘀咕,“二嫂那个样儿,她妹子……我不要!”
彭彪把眼一瞪,还要再劝,头大如斗的周鹤忙伸开胳膊往两边一推,熟练的打圆场和稀泥,“大热天的,都少说两句吧,听的人头晕上火的。”
这俩小子,啥时候能叫人省点心?他也才不过四十岁的人,可每每早起都能在枕头上收集到好多头发。发妻也时常抱怨,说再这么下去,他的发簪都快簪不住了……
“如今衙门接了案子,我们也可以暗中帮忙打听着,这里是咱们的地界,难不成还能叫他们跑了?”周鹤到底是大哥,说话就是靠谱,三言两语就把本也没怎么太放在心上的宋亮给安抚住了。
宋亮嗯了声,忽然又问自家堂主,“大哥,你知道咱们这的知府换人了吗?”
“你一走四个月都知道换人了,”彭彪就大咧咧道,“我同大哥整日守在这里,怎么可能不知?”
周鹤点头道:“知道是知道,只是还没寻个合适的由头前去拜会。对了三弟,你才从那里回来,他长什么样?是不是老裴大人那样和气的人?好不好相处?”
听说朝廷的官儿都挺瞧不起他们武人的,裴老大人是个例外,可千万别一换人就把如今的大好局面弄僵了。
什么样?宋亮眨巴着眼,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出一张满是威严的脸,想了半天才非常谨慎的说:“跟老裴大人不大一样,但好像也不难相处。”
听他说前半句的时候,周鹤一颗心都悬在嗓子眼,等听了后半句,便又松了一口气,搓着手道:“不难相处就好啊,咱们还指望更进一步哩!”
他回头看了外头演武场一众干劲满满的兄弟,脸上洋溢着名为希望的光辉,“这一批里多有好苗子,等咱们练出来,我就去探探路子,看能不能借借以前老裴大人的光,再试试往衙门甚至是禁军里输送些个人才。”
中央禁军他们是不敢指望了,可地方上也有驻扎,或者直接是地方军,那门槛就低得多了,若能进去,混个小官儿当当,当真是光宗耀祖。
如今世道变了,吃江湖饭风险高,而且还很难混个温饱,哪里比得上进朝廷和衙门口里端着铁饭碗?体面光鲜还稳定,姑娘们最愿意嫁这样的汉子了!
做堂主,他很有必要替兄弟们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包括终生大事。
不过自家三弟……确实是失算了!
“大哥,我不在期间,有什么事吗?”宋亮关切的问道。
“你别说,还真有!”经他一提醒,周鹤总算想起来前儿被人踢馆的事儿,忙三言两语说完了,又拍着大腿唏嘘道,“可惜当时你不在,不然指定也能学到不少东西。”
打过是不可能打过的了,但习武之人不就应该在不断与人交手中学习进步吗?自家三弟是他们几个兄弟之中天分最高的,若果然能与那人交交手,说不定也能长进不少呢。
宋亮一听,果然也遗憾非常,可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幻觉?他总觉得大哥口中形容的那个人莫名有点耳熟。
是不是在哪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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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庞牧转文职以来第一次遇见的扎火囤案件,他表示十分重视,打发走了宋亮就叫人开了例会。
因晏骄一次次的出色表现,如今大家已经将她定位为半个刑侦人员,每次例会都有一个固定座位,如今还是像以前一样坐在庞牧右手边。
听庞牧说了宋亮的报案过程后,饶是晏骄见多识广,也不禁有片刻错愕。
那话怎么说来着?
我抽烟我喝酒我泡吧,但我是个好女孩儿;
我纹身我练武我吓人,但我是个守法公民……
她突然就有点体会到日本黑/道分子企业化合法经营,卖糖块、卖表情包创收的感受了呢。
庞牧插着腰分析说:“那个骗子团伙已经知道宋亮的底细和身份,想必也胆战心惊,必然不肯在城中多呆,只怕这会已经出城了。我已吩咐下头的人将宋亮描述的画像分发下去,又做了几样伪装图例一并画了,想必过两天就能有消息了。”
图磬点头道:“属下已分派人手四处查探,如今是夏天,他们能做的伪装有限,应该不会太难。”
天气这么热,大家都能穿多少穿多少,身上大凡略多点东西都会让人觉得奇怪。而且又容易出汗,伪装很容易被冲刷掉,故而对于擅长伪装的人士来说,无疑非常影响发挥。
但是冬天就不同了,大家都能穿多少穿多少,裹成熊也不会叫人多看一眼,天时地利,显然是个极其有利于想象力和创造力发挥的季节。但对于衙门追逐人员来说,无疑是噩梦……
如今受害人又积极主动的配合,己方堪称占尽优势,如果还不能尽快找出那一伙人的行踪,实在对不起身上的官袍。
不过话说回来,捉奸捉双、捉贼捉脏,就算回头他们抓到了人,钱这玩意一花出去就找不着了,万一他们不承认也是个问题。办案讲究人证物证俱在,单纯有宋亮的口供,不足以为凭啊!
最要命的是,更何况他还被人按着画了押,说那些东西是他主动赠予的,人家完全可以说他是当时财迷心窍双手奉上,结果提上裤子之后翻脸不认人……这就很麻烦了。
廖无言都不知是不是该佩服那骗子团伙办事缜密了,“如此看来,还是拿个现行最合适。”
哪怕定不了以前的旧案,可好歹能用新案惩治一二。
话音刚落,众人脑海中好像突然就有个小人儿极其轻微的拨动了一下弦!
众人飞快的交换下眼神:
啊,何等熟悉的场景,何等熟悉的走向!
不光他们,廖无言说完后自己都后悔了,直接干脆利落道:“想都别想!”
以前自己已经被这群崽子坑的去勾引了一回妓/女,难不成如今还要去勾引骗子?
庞牧笑得十分憨厚,搓着手道:“瞧先生您说的,好像我们逼您什么了似的。”
廖无言冷笑着白他一眼,你们是没说,可心里想的明白儿的!
如今他夫人孩子都在呢,怎能再做这种有辱斯文的事情!
反正死道友不死贫道,齐远忍不住怂恿说:“可先生啊,这事儿确实得拿个现行才好啊!如今他们一朝得手,谁知道要熬到什么时候才会干下一单买卖?被动等待不是咱们庞家军的做派!可咱们初来乍到的,人生地不熟,办这事儿又必须得叫个信得过的人去……你瞧瞧大人,再瞧瞧我,再瞧瞧老图,他都不是这块料啊!哥几个又蠢又不懂得见机行事,关键是浑身匪气,傻子也知道不会上钩了。”
齐远虽然平时二傻子似的,可关键时候还是很靠谱的,三言两语就把所有的备用选项堵死了。
正如他所言,庞牧常年纵横沙场,久居人上,一身气势什么都遮掩不住,瞎子也不会主动上前送死。
齐远一身猴儿气,两只眼睛里恨不得蹦出精光来,指望他装傻?
至于图磬,到底是从小大家子里长起来的,恨不得骨头缝里都透出富贵来。能打能杀但也有小脾气,如今外出办案还有点娇气呢,偏年纪又最小,大家都爱多照顾一把……
而且说白了,图磬跟宋亮完全是两个极端,但凡将宋亮定位目标的惯犯团伙,就绝不可能招惹这样的公子哥儿。
还有齐远说的另一点,就是这事儿目前的主动权并不完全掌握在他们手中。
若是那伙骗子动作慢,尚且在附近徘徊倒也罢了,可万一对方突然逃窜后决定金盆洗手了?又或者是要潜伏上个三年两载的再干,难道他们也等那么久?
他们毕竟初来乍到,虽然裴老大人是个好官,但水至清则无鱼,谁能保证下面的人都如他一般干净耿直信得过?
廖先生的手指有节奏的在桌面上敲击,心中一刻不停飞快的将手头的的人都挨个儿,然后……
“让卫蓝去吧!”
众人:“……您说啥?”
那不是您老人家破例收的心爱徒弟吗?这就眼睛不眨一下的推出去了?
廖无言微笑着扇扇子,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漫不经心道:“一味闭门读书不可取,他还年轻,是该多些历练,提前体会下生活的艰辛和官场的残酷。”
众人:“……”
那什么,人家卫秀才年幼失秙,丧父丧母还被亲戚赶出来,后来又经历如此种种,人生已经足够多舛好吗?
不过……
庞大人当即非常严肃的表示,天地君亲师,他们这些人也不过是外人罢了,既然师父都决定了,他们也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晏骄:“……”大人你真的不是在暗自庆幸吗?
于是事情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然后大家就热烈的讨论起即将到来的舞狮大会。
峻宁府的好武体现在方方面面,其中之一就是立秋时连续三天的舞狮大会。
城中有名有姓的武馆自然要参加,其余商铺、家庭等等任何组织,甚至是府学,只要乐意,都可以报名,最终获胜者非但有丰厚的奖金和勇士称号,而且还能保留一年金狮头,可以说面子和实惠全有了。
听说好多在舞狮大会上表现出色的未婚男女,往往大会结束后就能迎来好姻缘……所以是男女老少都最为关注的节日。
晏骄不禁感慨其功能之全面。
原本大家还觉得奇怪,舞狮就舞狮吧,别的地方也不是没有,怎么就跟勇士挂上勾了?
可等弄明白规则之后,顿时肃然起敬:
峻宁府的舞狮是要在遍地梅花桩上进行,全程不能落地,而且当日还要搭建一座四层楼那么高的高台,舞狮队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施展各种功夫抢红,并阻止其他队伍抢红!
晏骄瞬间联想起现代看过的黄飞鸿系列,并深刻怀疑这些习武之人的脑回路都是一样的。
依旧负责治安的图磬图同知皱眉道:“每年在这个舞狮大会上受伤的人不计其数,早年还有死了的,也就是裴老大人来了之后加以约束,他们才算是收敛了。今年是头一年,又近在眼前,只有二十来天,许多事情千头万绪,咱们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上手。”
庞牧抱着胳膊仔细看着峻宁府城地图,快准狠的点了点几个位置,“那几日出入车马人流必然翻番,这几处要加倍防范,马虎不得。尤其是扒手、盗贼,甚至是拐子,更要格外留心。对了,稍后老图留下,同我一起见见衙门里的两位捕头和其他几个人,先把脾气和路子摸一摸。”
图磬抱拳领命。
庞牧想了下,又对廖无言道:“有劳先生等会儿跟卫秀才说一说,大河暂且留下,另拨小四小五暗中保护、往来传递消息……”
大河忠心有余,机变不足,贸然跟去反而容易拖后腿。
如今小六小八除了听他差遣外,基本上专供晏骄驱使,倒不好再拨往别处了。
作者有话要说:廖无言:“让卫蓝去吧。”事情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卫蓝:“……excuse me?”

第七十一章

昨儿晏骄上街买菜, 意外遇到一位商人从南边带了不少笋干, 她欣喜的买了许多,今天就做了浓油赤酱的笋干烧肉。
经过水分和油脂的滋润,原本皱巴巴的笋干已经有了几分丰盈, 咬起来厚实劲道, 与亮闪闪颤巍巍的五花肉块挤在一起,说不出的和谐诱人。
大夏天的, 总要多点清淡, 她便又用花椒爆香后干烧茄子豆角, 又香又嫩。
额外还有辣油、蒜汁儿、香醋拌的凉皮,多多加上胡瓜丝,无疑是众人最爱的夏日美食没有之一。
【老夫人打从多少天前就盼着这一口,只是知道做起来麻烦, 不好意思说罢了, 今儿终于得了, 便狠狠扒了一大碗。】
只是这么几样简单的小菜,再配着几碟自制小咸菜,就是很好的一顿饭了。
饭后, 她亲自去卫蓝那里收盘子, 就见对方捧着一壶浓茶, 怔怔坐在廊下发呆。
见晏骄过来, 卫蓝忙将已经洗刷干净的餐具端出来,道谢后又开始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