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王九郎要走,他终于将心理的疑问脱口问了出来:“王太傅,可否告诉小人,你如何认得那是罂粟花种?如何会知道罂粟膏会吃死人?”
王九郎脑海中浮现出小娇妻拿着那罂粟花种时打吃一惊的样子:“这是从哪里来的,九郎,千万要销毁,不能流出去,这东西会害死人的。”
他勾了勾唇,笑着走了出去,他的小丫头还在家里等着他呢。
第228章 。(~ ̄▽ ̄)~@110
五月的京城,杨柳飞絮,晴日暖风。
一行骑马之人来到了京城的门口,最前面那个人黄黑的皮肤,三绺髭须,瘦得没了人形。
他骑在马上,揉着眼睛,见那熟悉的城门,有点不敢置信:“是京城!是京城!我回来了,我终于回来了。”
他突然从马上跃下,哈哈大笑地朝城门口跑去:“我回到京城了,回来了。”
人瘦了,衣裳就显得宽大,他举着胳膊笑着跑着。
身后的随行之人都皱了眉头:“顾钦差该不会是疯了吧?”
另外一个方脸随行道:“这些文官,尸禄素餐。肩不能担担,手不能提篮。这个顾钦差又是文官,又是望族出身,靠着祖上的荫蔽,在京城走鸡斗狗,眠花卧柳。这一趟陕西之行,才让他认识到什么是行军,什么是吃苦。”
“那有什么用,听说他是王九郎的岳父呢,这一次回来,恐怕就高升了。”
方脸汉子嗤笑:“你看他那个样子,会是王九郎的岳父吗?那也是个满嘴跑车的货,你不会真信了他的话了吧?”
是啊,王九郎的岳父又怎么会去做慰军钦差这样出力不讨好的差事?
“你们看什么?”前面传来顾钦差暴怒的声音:“还不快扶本钦差起来,等本钦差回了京城,定然将你们好好查办!”
众人抬头去看,原来是顾钦差跑得太快,摔跤了。
有两个随行撇了撇嘴,像哄疯子一样去抬了他起来。
顾占茗再次上马,忍着大腿的疼痛,进了京城。
他回来了,他的资历攒够了,他以后就可以平步青云了,高官厚禄,金章紫绶,就在眼前,就在眼前。
顾占茗满心的激动,从马上跳下来就朝庆阳侯大门里闯。
“去去去!”门房的小厮狠狠推了他一把,嫌弃地甩了甩手:“哪里来的破落户,也朝门里闯,看清楚这是哪儿了吗?这是你能去的地方吗?”
顾占茗被推的踉踉跄跄后退了几步,站稳之后便暴跳如雷,一个大耳瓜子就打到了那小厮脸上:“不长眼的狗奴才,看看你推的是谁?”
“哎,你怎么打人!”另外几个小厮立马一拥而上,将四老爷扭住。
“反了、反了、反了!”顾占茗瞋目切齿地怒吼道:“我是四老爷,你们敢殴打主人,你们都不要命了?”
“呸!”一个小厮朝脸给了他一巴掌:“谁不知道我们四老爷做了陕西的慰军钦差,如今走马上任还没回来呢,你竟然敢冒充四老爷?你知不知道,我们四老爷来信了,这几天就要回来了…”
那小厮说着,突然声音软了下去,不敢置信地瞪着顾占茗:“四老爷,你…你真是四老爷!”
一句话说完,门口的小厮一哄而散,转眼间就跑得一个都不剩了。
顾占茗这一路可受了不少气,没想到到了家门口,还被奴才给打了,他这一怒可想而知。
他怒气冲冲地闯进长房,要找崔老夫人要说法。
顾葳蕤虽然是侯爷,可也不过是个闲散侯爷而已,没有任何作为,以后这庆阳侯府还是要他来支撑的,这个时候,奴才竟然打了他,这口窝囊气,他不能不出。
四老爷高声叫着“大伯母”闯进了禧荣院。
禧荣院里热热闹闹的,不仅上上下下的主子都在,就连顾重阳、顾重珠这样已经嫁出去的女儿都回来了,所有的人都欢欢喜喜的。
厅堂正中间,顾重珍梳了妇人头穿了大红绣鹧鸪的金边比较,与一个儒雅秀气的少年站在一起给崔老夫人敬茶。
四老爷突然闯进屋,屋子里的人都吓了一大跳,所有人都盯着他看。这顾家内宅,怎么会有一个疯疯癫癫的人跑了进来。
“丁嬷嬷!”崔老夫人动了怒:“今天是姑奶奶三朝回门的日子,怎么会有人闯了进来?还不快将人轰出去!”
“老夫人,老夫人。”几个仆妇气喘吁吁地跪了下来:“四老爷跑得太快了,我们想拉都拉不住。”
四老爷!
眼前这个人衣衫褴褛、皮肤黝黑、枯瘦如柴、白发丛生,竟然会是四老爷!
英大夫人大吃一惊,站起来盯着那人看了一会,方道:“哎呀,四弟,你不是做了慰军钦差,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
“大嫂!”
四老爷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他本来是打算高头大马、朱轮华毂地回来的,他设想的是身穿钦差服,前呼后拥地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可现在,他穿得昂藏破烂,人穷困潦倒地回来了。
满堂济济,穿红带绿,富丽堂皇,他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哪里还有昔日半分的风采?
丢人!丢人!丢人!
他的脸被丢光了。
四老爷看着众人吃惊的目光,只觉得那是嘲讽、那是鄙夷、那是看好戏。
顾重阳一脸的冷漠、顾重珍眉头紧锁一副他给她丢了脸的模样…
不、不、不…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这一定是他在做梦。
四老爷大叫一声,像来时那样突然,又跑了出去。
顾重珍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地,她眼泪都涌出来了。
四老爷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在她三天回门的好日子来搞破坏,这让她以后还怎么在丈夫、婆婆面前立足?
崔老夫人丢了个眼色给丁嬷嬷,让她派人去看着四老爷到哪里去了,又赶紧拉了顾重珍的手安慰她:“好孩子,我知道你今天受委屈了,你父亲就是这样不着调的性子,你千万别放在心上。我相信茂祖是个好的,一定能理解你,绝不会因为你父亲,看轻了你。”
那儒雅俊秀的少年不是旁人,正是柴茂祖,他忙道:“伯祖母说的是。”
好好的回门宴,被四老爷这一搅合,闹了个不欢而散。
回去的路上,顾重珍羞愧不已:“我原是外室女,你不嫌弃我,我已经很感激了,偏我又有这样一个父亲…”
“人又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那些事情都不是你的错。”柴茂祖拿了帕子,想给她擦眼泪又把手收了回来,最终只是将帕子递到她的手里:“我既然选择了你,看重的就是你这个人。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四老爷没有给你一个体面的出身,我给你。等我庶吉士散馆,就谋个外放的差事,咱们离开京城,去别的地方过咱们的小日子,到了地方,你是主官太太,那些乡绅太太只有巴结你的份,你好歹再忍忍。”
他轻声细语地安慰着她,顾重珍渐渐就止住了哭泣。
谁能想到,兜兜转转,竟然是嫁给了他呢。
“你、你为什么要娶我?”顾重珍想着他春闱中了,殿试又是二甲进士出身,不说仕途是否顺畅,谋个官职至少是没问题的,他完全可以娶官僚家的嫡出小姐,可还是到顾家提了亲。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柴茂祖见她眼圈红红的,眼睛水汪汪的,一时情动,就握了她的手:“从你落进水里的那一刻,从我跳下去救了你上来的那一刻,我就决定要对你负责。”
“你不过是怕我寻死而已,不过是当时哄我而已。”顾重珍道:“当时你许诺的时候,并无别人知晓,你为何不反悔?”
“我为何要反悔?”柴茂祖正色道:“我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我柴茂祖自问没有别的本事,但也绝非言而无信之人。既然上天让我跳下水中救了你上来,便注定了,这是你我的缘分。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文国公夫人已经嫁人,从前的一切,不过是我一个人的单相思,文国公夫人连看都不会看我一眼,我既娶了你,便会好好待你。”
他没说一句甜言蜜语,可顾重珍却觉得心安。她由他握着手,心里开始憧憬起他说的未来。
这边四老爷回了荣冬院,沐浴更衣之后,神清气爽地去看葛碧莲。
他掀了帘子跑进去:“儿子!爹爹回来了!”
葛碧莲又惊又喜:“老爷回来了?”
她看着眼前的四老爷,眼泪一下子就落了出来:“老爷,你…你受苦了?”
她的担心是真的。好不容易生了儿子,总要四老爷回来了,做了大官了,才能给她撑腰。
她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
“阿莲,这便是我们的儿子?”四老爷看着床上躺在床上吃手指的男娃,胖嘟嘟黑黝黝的,甚是可爱,他立马掀了盖在他肚子上的小被,待见了那小雀雀,高兴的见眉不见眼。
“哎呀,儿子!”四老爷高兴极了,将那孩子抱在怀中:“我的儿子!”
他稀罕地亲了一口,心道,儿子就是不一样,悄悄这壮实的小胳膊小腿,真有劲呀。悄悄这黑黝黝的皮肤,多雄壮呀,比重阳重珍那两个丫头片子阳刚多了。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就将孩子放下。
葛碧莲心中有鬼,一颗心不由提到嗓子眼:“四老爷,你怎么了?”
葛碧莲与四老爷都是皮肤白皙之人,这男娃还小,吃的又胖,暂时看不出来像谁,可那皮肤黑黝黝的,不像葛家人,更不像顾家人。
“没事,没事。”四老爷又恢复了平常:“我就是突然想起来还没去吏部交差呢,要赶紧去。”
葛碧莲的心稍稍放了一些,她挤出一个笑容道:“那四老爷快去,我让人晚饭准备丰盛一些,我亲自下厨烧几个您爱吃的菜。”
四老爷高兴道:“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他笑着出了门,就立马落了脸色:“叫碧波来书房见我。”
第229章 。第 229 章
阴仄逼人的小巷子里,出现了一个身穿粗布麻衣、弯腰驼背的男子。
他头发灰白相间,皮肤黝黑,看上去像是历经风霜的市井瘦弱汉子。
他站一家小小的医馆门口,停住了脚步。
有人发出暧昧的嗤笑声:“这小老儿年纪都这么大了,还来这种地方啊。你看那边来的那位年轻公子,他才像是会得这种病的嘛。”
弯腰驼背的小老儿不是别人,正是乔装打扮过的四老爷。
他站在队伍最后一位,前面排队的人可不少。
那锦衣华服的少年公子也走上来,站在了他的身后。
“这种鬼地方!”四老爷问身后乔装打扮的碧波:“真有可以治疗那种病的大夫吗?”虽然压低了声音,但依然遮不住他的怀疑与愤怒。
他低了低头,怕自己的乔装暴露。他得了这种脏病,一定要捂紧了,不能让人知道了,否则他的仕途也就完了。
碧波一手握拳,放到唇边咳嗽了一声,然后道:“老爷,你放心吧,我打听过了,这个大夫这里行医二十多年了,专治…疑难杂症,手到病除,这附近的窑姐儿、花柳客,身上得了那种病都来找他。他技术好,嘴又紧,要不是的确有几分真本事,这附近的泼皮无赖又岂会容他在这里呆了二十多年。”
“你看来这里看病的人,哪个都不是经过乔装打扮的,你看前面第三位,虽然外面穿了粗布衣裳,可里面锦稠都露出来了,一看就知道也是富贵之家的子弟。既然来了,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谁也不会嘲笑谁。”
四老爷还真的就伸了头去看,见果然有很多人脸黑黑的,露出来的脖子却白白净净的。也有人虽然穿了粗布衣裳,鞋却是粉底皂靴,看上去不伦不类的。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比那些人强多了。再一看出来的那些病人,都手里拎着药,虽然跟来时一样步履匆匆却脚步轻盈,但面色轻松,他心里顿时大定。
他的病一定能治好的!
都怪他一时心软,路上见那小娘子可怜就收留了她。行军路上,都是男人,就那一个小娘子,他救人救到底,打算给她几两银子让她回家,没想到她临走前一晚突然跑到他屋里,要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女人他见得多了,自荐枕席的也有,可再没有那个像那个小娘子那样娇滴滴、软绵绵又清纯又放。荡,他一时没把持住,就留了她一夜。
没想到那小娘子却不走了,非要留在他身边照顾他,他告诉她他有了妻房,她却说不求名分只要能陪在他身边就好。
行军路苦,有个知冷知热的女子陪在自己身边慰藉辛苦也挺好的,他就顺水推舟留下了她。
等到了陕西,他被那帮子莽夫欺辱,受尽磨难,那小娘子吃不了那个苦,不仅趁他夜里熟睡跑了,还卷走了他所有的盘缠与细软,害得他只能当了衣裳才有回程的钱。
这就算了,他自认倒霉就是。没想到等那小娘子走后没多久,他就发现自己不对劲。下。身奇痒无比,一开始只是痒,他就躲起来抓,到后来是长疮流脓,现在隐隐有溃烂的迹象。
他知道自己这是碰了不该碰的人了,怪不得那小娘子床上功夫那般缠人,原来竟是千人骑万人睡的婊。子。
他救了她一命,她不思报答,竟然将脏病传给他,简直坏透顶了。
四老爷越想越气,气得胸膛高低起伏,胡须都跟着发颤。
“下一位。”
门口的药童喊了一声,四老爷这才反应过来,已经轮到自己了。
他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见外面虽然不像样,但屋子里面布置的简简单单、干干净净,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坐在诊桌前。
“把裤子褪掉,躺到床上去。”
四老爷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那老者却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到床边等着他了。
好吧,来都来了,这老头年岁也这么大了,大家都是男人,病不避医。
四老爷褪了裤子,躺了下去,那老者低头去看,四老爷咬紧牙关,闭上了眼睛。
“好了。”
这么快?只看看不做别的?
四老爷睁眼,那老头儿已经颤颤巍巍地朝诊桌前走去了。
“我摸摸脉。”
四老爷松了一口气,把手放到脉诊上。
老头儿一边捋着胡须,一边道:“这位先生,你的病,小老儿治不了。”
“不会吧!”四老爷慌了神:“大夫,你是不是诊错了,我这病是今年才得的,怎么就治不了了呢?你一定要救救我,神医!”
“不是,不是。”老头儿怜悯地看着四老爷:“不是小老儿不愿意救,是先生你身上有两个病,小老儿只能治其中之一,不能治另外一个。”
四老爷愣了一下,心更慌了:“老神医,我…我除了花柳,还有什么病?”
老头儿看着四老爷的目光就更怜悯了:“这位先生,家中可有儿女?”
四老爷心更凉了,难道真的无救了,要儿女来安排后事了吗?
“老神医,我家中有一儿一女,女儿刚刚出嫁,儿子才…”
“既然有儿子,那就好办了。”老头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身患两病,头一个病就是长期服用某种药物,伤了肾精,无法孕育子嗣,第二个病就是你这花柳。花柳之病,小老儿可以治疗,这肾精亏超过两年,时间太长,亏损太过严重,我也回天乏术。不过你既然有儿子,那…”
亏损超过两年…超过两年…
四老爷感觉突然一个焦雷炸在了他的耳边,接下来大夫说的什么话他都听不到了,他只能听到那句肾精亏损超过两年,无法孕育子嗣这两句话,他脑中轰隆隆作响,不停地回荡着这两句话。
他的肾精亏损了两年,无法孕育子嗣,那葛碧莲的孩子是哪里来的?
四老爷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朝头上涌去,他已经不能思考了,噗通一声,他昏死过去。
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回到荣冬院了。
“老爷,你怎么样了?”碧波很是担心。
顾占茗得了脏病,再三叮嘱不许他告诉别人,更不许他请太医。
碧波从那老头儿那里拿了药,就带着四老爷回来了。幸好那老头儿诊的对,说四老爷不过是一时怒极攻心,没有什么大碍,休息之后就会清醒,现在看来,果然不错。
“葛氏呢?”顾占茗靠在床上,脸色阴沉,声音低哑,好像是从喉咙深处发出来的怒吼一般。
碧波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葛氏是谁:“夫人本来一直看着老爷,后来乳母说小少爷吐奶了,夫人就去照看小少爷了。”
小少爷!
那个虐种,算哪门子的小少爷!
“你去查,看看葛氏怀孕前去过什么地方,跟什么人来往过。”四老爷面目狰狞道:“先把葛氏贴身服侍的丫鬟翠儿抓起来,一定要查出那个奸。夫是谁!”
听着四老爷咬牙切齿的声音,碧波心里掀起惊涛骇浪,种种猜测走马观花一般掠过,他应了一声“是”,就转身出去了。
葛碧莲得知翠儿走失了,不由松了一口气。
她被那无赖弄脏了身子,怀了孩子,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去年年底那无赖竟然摸上了门,还扬言要把事情闹大,她不得不给了他一大笔银子安抚他。
由此,翠儿也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她当时就该弄死翠儿,可想着那无赖恐怕还会再来,就留了翠儿跟他周旋。
那无赖尝到了甜头,果然三番五次地登门找她,昨天四老爷回来了,她葛碧莲怕事情败露,终于定了一计。
昨天傍晚,她让翠儿给那无赖送了五十两银子与一封信。信里不外乎是一番威逼利诱,如今四老爷回来了,他若是再上门,身家性命恐怕不保,不如拿了银子去别处生活。她信里还说,翠儿模样俊俏,不管他是留下她做婆娘还是将她卖了,都十分划算。
现在看来,翠儿定然是被那无赖给弄走了。
这下好了,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决了这一桩大麻烦。如果那无赖再找上门,嚷嚷出去她也不怕,到时候她只要一口咬定与那无赖有首尾的是翠儿,翠儿被那无赖给掳走了就行了。
葛碧莲一箭双雕除了心头大患,就抱起儿子亲了亲。以后她依然是四夫人,等四老爷升官了,她还会是诰命夫人,等儿子以后有出息了,她就是老夫人、太夫人。
她只当危险解除,哪里知道翠儿与那无赖都被碧波捉住了呢。
“夫人。”门外传来碧波的声音:“老爷让您去书房。”
葛碧莲不疑有诈,将孩子交给乳母,就去了书房。
她这厢才走,碧波就晦涩不明道:“把小少爷给我,老爷想看看小少爷。”
乳母见碧波脸色吓人,尚在犹豫,就被碧波夺了过去。
葛碧莲到了书房,却发现书房里根本没有人。
只有书案上放着裁好的纸与写的大字。
不知道四老爷会给儿子取什么名字,她上前两步,去看那纸上的大字,她倏然瞪大了眼睛,像是被人击中了心脏一般呼吸急促起来。
七八张纸上都写着字,全是一模一样的字:死!
儿子!葛碧莲脸色发白,心头骤然紧缩,转身就往外跑,在院子中间见到了四老爷。
“四…老爷…”
四老爷云淡风轻,面带笑容道:“我取的名字,你都看到了,可还满意?”
他的笑容十分的诡异,他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骇人,葛碧莲强撑起精神,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四老爷,你把孩子弄到哪里去了?”
“自然是去他该去的地方。”四老爷突然间变得狰狞狠厉:“那个虐种,本来就不该来到世上,你这个贱人,竟然敢做出这样的事,他该死,你也该死…”
“不!”葛碧莲大吼一声,扑到了四老爷身上:“你杀了我的儿子,你这个畜生,你还我儿子,还我儿子!”
她狠狠地朝四老爷撞去,一头将四老爷撞倒,然后又骑在四老爷身上,一把掐住四老爷的脖子,两眼猩红:“你还我儿子,还我儿子…”
葛碧莲近乎癫狂,力气大的惊人,四老爷感觉自己就快要窒息了,他眼珠凸出,脑中轰轰作响,眼前一片空白。
他拼命推打葛碧莲,却发现葛碧莲掐着他的脖子的手力气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他后悔了,后悔一个人过来,他应该叫碧波一起过来,弄死这个女人的。
这个贱人偷人给他戴了绿帽子不说,竟然还敢弑夫,她该死、该死!
就在此时,葛碧莲发髻上的金钗掉了下来,四老爷抓过金钗,毫不犹豫地朝葛碧莲刺去…
第230章 。(~ ̄▽ ̄)~@110
顾家出了一桩大事,四夫人葛氏得了产后疯癫症,突然就发起狂来,失了心性见人就杀、见人就砍。
她不仅杀死了院中的几个丫鬟,还摔死尚在襁褓中的小少爷,若不是下人来的及时,就连四老爷都险些被她掐死。
顾家上上下下口径一致,都说四夫人是疯了。
葛氏娘家大嫂、二嫂一起登门看望她,一个被她咬伤,一个被她扯掉了一把头发,她六亲不认,理智全失,俨然就是一条疯狗。
而四老爷被她掐得太狠,脖颈上都是淤青,看上去格外吓人。虽然保住了性命,但骤然失了嫡子,妻子又得了这种病,整个人元气大伤,一夜之间老了十几岁。
葛家两位夫人见姑奶奶的确是疯了,找不出什么破绽来,也只好劝慰了几句,便回了葛家。
倒是南宁伯老夫人不相信自己女儿会疯癫,哭着闹着要亲自到顾家看女儿,却被南宁伯以伤心过度为由,送到庄子上静养去了。
顾重阳得知消息不胜唏嘘,葛碧莲竟然疯了,还摔死了自己的儿子。
许是腹中有孕的缘故,她特别听不得这样的事情,她将手放到肚子上,轻轻抚摸着腹中的孩子。
怀孕将近四个月,她的小腹已经微微隆起了。
“夫人。”阿敏撩了帘子进来禀报:“老夫人来了。”
自打她有了身孕,抱真夫人怕她寂寞,就每天在王九郎出门之后来清漪院陪她,然后在王九郎回家之前离开清漪院。
顾重阳没有跟王九郎讲过这件事情,王九郎也没有问,但顾重阳心里猜,王九郎八成是知道这件事情的。
但两人都十分有默契地不提此事。
顾重阳站起来,走到门口迎接抱真夫人:“母亲,您来了。”
虽然王九郎从不喊抱真夫人“母亲”,但人心都是肉长的,怀孕这几个月以来,抱真夫人风雨无阻每天都来照顾她,她心里体谅抱真夫人一片慈母之心,叫开口叫她母亲。
第一次叫的时候,抱真夫人抱着她哭了一大场。
“嗯。”抱真夫人点点头,并未像从前那样嗔怪她为何要出来,也没有赶紧过来拉她的手,只平静地点点头,眸中透露出几分果毅。
她这反常的表现,让顾重阳不由纳闷,她对阿敏与阿吉道:“我与老夫人说话,你们在门口守着,不许任何人接近。”
阿敏与阿吉应声出去,一左一右站在了门口。
抱真夫人见顾重阳如此,就赞赏地点了点头,这个弟子年纪小小,资质也不是特别好,但却是上天赐给他们王家的。
她之前一直很害怕,怕九郎真的一生不娶,孜然一身了。若真是如此,她就是一头碰死了,到了地下也无颜面对父亲母亲与王家的列祖列宗。
幸运的是,九郎遇到了重阳,她嫁给九郎,那便是他们王家的恩人,她王抱真的恩人。
九郎放下执念,娶了妻房,再过几个月就要有自己的孩子,她的任务完成了,也可以安安心心地赎罪了。
“重阳,你嫁进来这几个月,上下庶务打理的很好,比我强太多了。这个家,交给你,我很放心。”抱真夫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我准备到永寿寺小住,等一个月后再挑选一个吉日正式剃度。”
因永寿公主出家为尼,太宗皇帝就为她建造了一座永寿寺,是京城唯一一个女僧人的寺庙。
“母亲!”顾重阳听了这话,难掩吃惊,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是家里住着不舒服了吗?你要是心里不高兴,想到外面去散散心,我们可以去徽园小住,正好这两天天气也热了。至于剃度出家这样的话,以后都不要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