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觉得主意不太好:“真要坏江令宛的名声吗?那岂不是连你也被连累了?”
“不会。”江令瑶道,“您只管收拾她,一旦事发,咱们就分家。就说她名声坏,我们不能跟这种人同流合污。”
老夫人暂时是不想分家的,因为江伯臣当了侯爷,二老爷要仰仗他。
江令瑶就劝祖母:“大伯父没当侯爷之前,就跟父亲针锋相对。如今当了侯爷,他对付父亲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会让我们沾光?”
“与其等大伯父谋划好一切撵我们走,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打大伯父一个措手不及。说不定大伯父为了让您改口,会在分家的时候给我们足够多的好处。”
江令瑶来之前,去见了宁轩,宁轩说了,只要事情能成,就提拔宁澈去五成兵马司做他的副手。
那可是五城兵马司的副都指挥,多少人汲汲营营想要的位置。
只要她把事情办成了,她夫婿宁澈就能少奋斗五年。只要坐上了副指挥使的位置,哪怕他们从永平侯府分出去,也没什么好担忧的了。
在江令瑶的极力劝说下,老夫人决定听她的,对付江令宛。
上午江令宛回门来看老夫人,老夫人就故意让吴嬷嬷拦着,说一些阴阳怪气、含沙射影的话,落江令宛的面子,给她难看。
江令宛没说什么就离开了,但老夫人知道江令宛必定很生气。
因为江令宛嫁了高门如意夫婿,想回娘家风光,不想吃了一个闭门羹,以江令宛的性格,一定气极了。
她就是要激怒江令宛。
然后再故意派吴嬷嬷来喊她,故意让吴嬷嬷态度倨傲,让江令宛更生气。
她一生气,一定不会来。自己就可以抓着这个把柄,说她不敬长辈,忤逆不孝。
吴嬷嬷没有辜负老夫人的期望,她一副眼高于顶、颐指气使模样:“三姑奶奶这是什么意思?奴婢奉老夫人之命前来通传,您不去,反而有这么多话,莫非三姑奶奶以为嫁了高门夫婿就能不敬长辈了?”
江令宛果然生气了,她冷冷道:“不是我不敬长辈,而是我不太明白嬷嬷你的意思。上午我去看望祖母,是你拦在门口不让进去,说祖母要礼佛一整天。这才短短半天,你就让我去。我觉得这不是祖母的意思,八成是吴嬷嬷你假传祖母之令。”
“三姑奶奶慎言!”吴嬷嬷板着脸怒道,“奴婢的的确确是奉老夫人之命来请三姑奶奶的,不想三姑奶奶推三阻四,不愿意去,还信口雌黄,污蔑奴婢。”
“奴婢虽然是下人,但也是老夫人身边的人,三姑奶奶一个孙小姐竟然在奴婢面前放肆,还有何规矩可言。请三姑奶奶跟我到老夫人面前道歉认罚,老夫人会好好教您什么是规矩礼仪!”
江令宛当然不会去,她笑了笑:“你一个下人,有什么资格让我道歉,真是笑话!”
吴嬷嬷一声冷哼:“奴婢话已经带到,三姑奶奶既然不愿意去,那奴婢也不勉强了。”
吴嬷嬷愤愤不平地走了。
“宛姐儿,你真不去你看你祖母了吗?”江伯臣不由有几分担忧,“这老妇一定会在你祖母面前挑拨离间,若是你祖母生气,恐怕会有不好听的话传出来。”
“父亲是担心祖母说我忤逆吧。”江令宛神色平静,气定神闲道,“我既然回来了,肯定是要去看祖母的。父亲不必担心,我略等一会就过去。”
至于为什么要略等一会,当然是要给祖母、吴嬷嬷发挥的时间啊。
她虽然不在家,但家里发生的事,却没能逃过她的眼睛,昨天江令瑶回来了。
祖母今天唱的这出戏,八成是江令瑶给写的戏本子。
既然她们要唱,她当然要奉陪。
吴嬷嬷回到老夫人身边,一脸喜色地表功:“都办好了,三姑奶奶的反应果然跟您预料的一模一样,她很生气,不愿意来。只要今天一过,奴婢就把今天的事情宣扬出去,三姑奶奶刚出嫁就忤逆长辈,看她还怎么抬得起头。”
老夫人道:“明天一早你就去请大夫来给我看病。”
老大认为有江令宛这个女儿就万事无忧了,那她就让老大知道,她还没死呢,敢算计她跟她对着干,就得承担后果。
他不是仗着江令宛名气大吗?
那就让江令宛名气更大,若她背上了不敬长辈、忤逆祖母,将祖母气病的坏名声,看老大还怎么攀附她。
吴嬷嬷脸上立刻露出畅快的笑容:“还是老夫人有办法,奴婢明天就去请大夫,就说三姑奶奶把您气病了。让她声名狼藉,名誉扫地!”
她说得痛快、激动,声音难免就高了几分,然后就听到身后慢悠悠一声质问:“我倒不知我做了什么事,让吴嬷嬷对我这么怨憎,非要我声名狼藉才满意?”
这个声音…
吴嬷嬷大惊失色,转过头去,只见江令宛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门口,她身后还站着江伯臣跟四夫人何娉芳,几人神色各异,显然把刚才她说的话都听进去了。
老夫人也没想到会有这样一番变故,当即变了脸色:“谁让你们来的?怎么进门也不让人通传?堂堂侯府,竟然连这点子规矩都没有了吗?你是怎么做的当家人?”
她非常生气,但更多的是心虚,所以想先发制人,把刚才的事情揭过去。
但江令宛又怎么可能让她如愿?
江令宛很懂规矩,先给老夫人行了个礼,然后道:“祖母是该生气,您是我们家的老夫人,您的院子里竟然连一个下人都没有,以至于我们进门了都无人通传。这都是吴嬷嬷这个管事嬷嬷办事不利之故。祖母一定要狠狠罚她才行!”
“至于我们过来,不是祖母让吴嬷嬷喊我过来的吗?这才短短片刻功夫祖母就忘了?还是说,并非祖母年老忘事,而是吴嬷嬷假传祖母之令?”
她话锋一转,目光落在吴嬷嬷脸上,冷冷一笑:“若真是这样,那这个吴嬷嬷便留不得了!又懒又坏,如何能伺候祖母?祖母心软,一再纵容她,我却不能留这样的人祸害祖母。”
“来人!把吴嬷嬷带下去,打二十大板,卖给人牙子!”
这屋子里站的人不少,就数她年纪最小,江伯臣、老夫人、四夫人都是见过世面的人,但此时竟然都被她迫人的气势镇住了。
前世她是摄政王身边的江娘子,是能自由出入宫廷的宁国夫人,那种上位者的气度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只是大部分时候,她并未表现出来,此时气场全开,那种高高在上,镇压全场的气势就显露无遗。
在她凌厉视线的注视下,吴嬷嬷心头发寒,本能地感觉到危险。
她害怕,她后悔!
没错,她的确是老夫人院中的人,江令宛一个出嫁的小姐没资格管她。但这个时候,她却能感觉到,江令宛若是真想收拾她,她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江令宛厉害的名声她听说过,下人们之间流传着一句话,说在江家,有一位主子不能得罪,那个人就是江令宛。
她面厚心黑,狠辣无情,却又异常聪明,三言两语就能抓住对方的漏洞,让敌人溃不成军。若是跟她对上了,最好的方式就是投降,否则就等着脸被打肿吧。
以前她从未放在心上,可此刻她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
千不该,万不该,她不该去招惹她,更不该在招惹了她以后还为了告状把下人就撵开了。
难道她真的要被卖出去吗?
不,不!
吴嬷嬷汗毛倒竖,噗通一声当场跪下:“老夫人,求您救救奴婢,奴婢没有,奴婢是冤枉的,奴婢怎么敢偷懒,怎么敢假传您的命令啊。老夫人,求您替奴婢说句话,奴婢冤枉!”
吴嬷嬷的哭诉声让老夫人从震惊从清醒了过来。
这个江令宛,可真是厉害!
这一番逼问将她都问住了。
老夫人压着心头的怒火,替吴嬷嬷解释:“这院中的下人,是我让她们下去的,与吴嬷嬷无关。去叫你来,也是我的命令。吴嬷嬷伺候我一贯尽心,不存在偷懒欺瞒之事。吴嬷嬷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有数,宛姐儿你就不用操心了。”
她轻描淡写地几句话,就想保下吴嬷嬷,好像刚才商量要败坏江令宛名声的事不存在似的。
可惜江令宛不答应!
她眯了眯眼睛,声音冷淡:“我原本以为祖母是受了吴嬷嬷哄骗蒙蔽,所以才想坏我名声。原来我想错了,祖母知道吴嬷嬷是什么人,默许甚至是支持她败坏我的声誉。从前人家都说祖母偏心,偏疼江令瑶,我还不信,今日算是大开眼界了。”
老夫人霍然变色,知道江令宛要不依不饶了。若不给她一个交代,这事怕明天就要传出去。
到时候不是江令宛这个孙女不敬长辈,而是她这个做祖母的居心不良,败坏孙女名声,没安好心。甚至连她偏疼二房、偏疼江令瑶的事都要被捅出来。
届时她与二房一定会受尽奚落,连带着江令瑶也会受到牵连。
一面是吴嬷嬷,一面是自己与二房,孰重孰轻老夫人很快就有了决断。
“这件事的确是吴嬷嬷的错。从前她老实本份,伺候我十分尽心,没想到她今天竟然犯了糊涂,在我面前诋毁败坏你的名声。莫说是你,便是我也十分生气震惊。”
吴嬷嬷跪在老夫人脚边,不敢置信地抬起头,从头到脚透心凉。
老夫人丢车保帅,分明是要她出来顶缸。
她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
挨板子?被卖出去?
老夫人一声厉喝:“吴嬷嬷,你还不向三姑奶奶赔礼道歉吗?”
吴嬷嬷身子一抖,转过来身来给江令宛磕头:“奴婢给三姑奶奶赔罪,奴婢有错,奴婢被猪油蒙了心,欺上瞒下,冒犯了三姑奶奶。奴婢知错了,求三姑奶奶大人大量,饶了奴婢这一回。”
吴嬷嬷一边磕头一边左右开弓扇自己耳光,好不可怜。
老夫人看着只觉得那耳光跟扇在她自己脸上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她忍气吞声道:“宛姐儿,吴嬷嬷道歉了,你总该满意了吧?”
“原来在祖母心中,吴嬷嬷这个奴婢比我这个孙女还重要啊,她诋毁败坏我名声,竟然说几句道歉的话就想揭过去。”
江令宛道:“难怪旁人都说祖母不疼我,添妆的时候竟然一文钱都没有,我以为祖母是手里没钱。如今我算是相信了,不是祖母没钱,是祖母的确瞧不上我。”
老夫人一惊,怎么她没给江令宛添妆的事,已经传到人尽皆知了吗?
江令宛是她孙女,嫁入高门给江家长脸,她这个做祖母的,一文钱嫁妆都没出,旁人一定会说她这个祖母对晚辈没有慈爱之心。
若今天算计江令宛的事再传出去…
到时候她的脊梁骨恐怕都会被人戳断。
老夫人出了一身冷汗,挤出一个笑容:“宛姐儿这是说哪里话,祖母怎么可能看重下人不看重你,添妆的事是祖母那几天病了,浑浑噩噩的没顾上。其实祖母叫你过来,就是要把添妆礼给你补上的。”
“添妆礼不多,也就一千两,是祖母的一番心意,你别嫌弃。”
老夫人顺手摸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
其实这钱是给江令瑶准备的,江令瑶说了,等江令宛走了,她再来。
老夫人心疼江令瑶,早早准备了两千两银票,打算补贴江令瑶。
此时江令宛逼上门来,只能拿出来打发江令宛了,固然心疼,但形势比人强,不得不低头。
看着一贯强硬的老母亲,此时露出心虚、息事宁人的笑容,江伯臣觉得很解气。
老夫人一向喜欢问他要钱,转脸就把钱补贴二房了,没想到他有生之年还能看到老母亲把钱拿出来的这一天。
江伯臣暗暗冲女儿比了个大拇指:好,干得好!
“祖母说哪里话,这是您的心意,我怎么会嫌弃?”江令宛笑着把一千两银票接过来,说,“不过一千两的确不多,比大姐姐的五千两少太多了。”
老夫人:…
五千两!这是狮子开口啊!
给吧?舍不得!
不给?今天这事无法善了!
老夫人没辙,将袖笼里另外一张银票也摸了出来:“祖母疼瑶儿,当然也一样疼你,我的确想给你准备五千两的,但是祖母身上一时没那么多钱,先给你两千两,剩下的三千两,等祖母以后有钱了,再给你。”
江伯臣冷哼,什么以后有钱了,今天这事过了,她八成就想不起来了,以后再也不会给了。
不过两千两也少了,拿着吧,不拿白不拿!
江令宛果然拿了,她道:“原来祖母是想给我准备五千两但是钱不够,既然如此,剩下的三千两您打个欠条吧。”
众人惊呆,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
江伯臣心里大写的服,宛姐儿啊宛姐儿,你真不愧是宛姐儿!
众人惊诧的目光江令宛恍若未觉,她微微一笑,吩咐柳絮:“去大老爷书房里拿笔墨纸砚印泥来。”
柳絮应声而去,很快回来,给江令宛铺纸研磨。
江令宛提笔,唰唰把欠条写了,吹了吹,捧到老夫人面前,一脸盈盈的笑:“弄好了,祖母您按个手印吧。”
看着她笑盈盈恭敬无比、孝顺无比的脸,老夫人气得直翻白眼。
她活了大几十岁,头一回被一个晚辈挤兑成这个样子。
但这个手印,不按不行。她浑身发抖,颤抖着胳膊把手印按了。
“宛姐儿。”老夫人咬着腮帮子道,“既然你拿了钱,该放过吴嬷嬷了吧?”
江令宛表示不解:“这钱不是祖母您给我添妆的吗?跟吴嬷嬷有什么关系?”
老夫人:…
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跟大家预告一下,回门写完,应该明后两天就让宛姐儿跟主子相认~


第122章
吴嬷嬷目瞪口呆,吓尿了。
不是夸张,是真的尿了。
老夫人晕了,没人给她撑腰做主了,完了,完了,三姑奶奶这个罗刹一定要打她一顿给她卖出去了。
完了,完了,要死了!
江令宛瞟了吴嬷嬷一眼:“罢了,等祖母醒来看她怎么处理吧。”
真正的幕后指使是江令瑶,是宁轩,吴嬷嬷不过是下人,责罚她无济于事。
反正今天她钱到手了,就高抬贵手,放她一马吧。
屋中一片骚臭,众人皱眉,离开了房间。
江伯臣让人去请大夫,又让人去叫二夫人,让她来照顾老夫人。
至于他,当然是要陪着他的乖女呀。
“宛姐儿,你心肠太软了,应该打死吴嬷嬷才对。”
吴嬷嬷是二老爷的奶娘,偏着二房,江伯臣没少吃亏,他早对吴嬷嬷恨之入骨了,只是没有那个手段收拾她。
本来以为江令宛会好好收拾吴嬷嬷的,没想到她竟然轻飘飘放过了。江伯臣有点不甘心。
江令宛扯了扯嘴角:“我们现在还没走远,不如现在回去,让父亲来处置?”
他?
他哪有他乖女这般八面威风啊?
江伯臣有自知之明,认怂地摆手:“不敢,不敢,乖女处置得挺好的。”
一想到老夫人这回大出血,他的心情就格外好,果然女儿是贴心的小棉袄,当然,女婿更好。
江伯臣含笑将女儿女婿送上了马车。
萧湛握着小妻子的手,眸中闪烁着冷意:“我不该等半个月后,我应该在之前就对宁轩动手!”
这件事摆明就是宁轩在背后捣鬼,最近这段时间,宁轩的手段层出不穷,越来越下作。
江令宛一声冷哼:“没想到宁轩竟然这么丧心病狂!不过他想对付我,那是做梦。”
“且让他得意一段时间,这一次,我们夫妻联手,再过十几天,就是宁轩的死期。”
江令宛从大皇子那边入手,萧湛从刺杀这边入手,给宁轩挖了两个坑。
届时数罪并罚,宁轩绝逃不掉。
两人脸色都很冷,车内的气氛也很凝滞,突然马车颠簸了一下,江令宛吓了一跳。
她因为在想事情,比较投入,马车一颠,整个人都晃了一下,萧湛伸手把她抱住,一点没磕着她。
男人手臂结实有力,胸膛宽阔而温暖,让江令宛充满了安全感。
她抱着萧湛的腰抬头:“谢谢五舅舅。”
小姑娘娇娇软软地撒娇,眼睛水汪汪的,声音娇滴滴,这一声五舅舅把他的心都喊化了。
刚才凝滞的气氛消失殆尽,马车内又开始甜蜜起来,萧湛的声音也变得心猿意马:“那你说,你该怎么谢我?”
不等江令宛回答,他就低头,主动去索取那甜蜜的回报。

马车驶进萧湛的别院。
这处别院江令宛不知来过多少回,今天却是以全新的身份来的。
以前过来,她虽然在萧湛面前很放肆,却一直记着自己是客人,该遵循的礼节不能少。也从未东张西望过。
这一次她是女主人,可是随意打量这座别院。
别院挺大,一路走来见到的都是男性仆从,除了灶上有几个婆子之外,这别院再无其他女子。
江令宛真的很想笑,枉她自诩聪明,竟然没发现萧湛的异常。他身边除了她,再无其他女子,对她百般纵容疼爱,她却一直认为是长辈疼晚辈。
进了卧房,她笑问萧湛:“之前几年,你是不是忍得很辛苦?”
她笑望着他,眉眼弯弯,萧湛却能听出她话语中的心疼,别院里都是他的人,她又心疼他,这么好的机会若是错过岂不是可惜?
“何止那几年,便是现在我依然忍得很辛苦。”萧湛低低说了这一句,就把小妻子搂怀里了。
她果然乖乖由着他抱,还反手拥住了他,脸靠着他的胸膛。
萧湛心头一荡,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宛姐儿~”
这一声低呼炽热又暧昧,江令宛的脸颊染上一抹红晕,娇艳无匹。
萧湛再也按捺不住,低头含住她耳垂,息息品味,放在她腰间的大手探进衣摆慢慢上移。
房间内的空气越来越炽热,烧得江令宛浑身发烫,脑袋发晕。
除了凌乱粗重的呼吸声之外,再无其他声音。
然而就在此时,青峰的声音从屋外传来:“主子,凌大夫来了。”
这不合时宜的声音打断了屋内甜蜜恩爱的两人,江令宛脸颊酡红,浑身无力,气喘吁吁。
当然萧湛也没好到哪里去,他剑拔弩张,身体紧绷,呼吸粗重。
两人停了下来,对视一眼,俱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笑意。
萧湛把江令宛抱起来,让她坐下来歇着,给她倒了一盏温水。
他自己则凝神调息,让自己冷静。
门外,凌霄扬声道:“五爷,误了时辰就不好了。”
萧湛如若未闻,只去看江令宛,小妻子眼角眉梢的娇态都退了下去,已经恢复如常,他方冲着门口说:“进来吧。”
打门外走进来一个年轻男子,二十左右年纪,五官端正,皮肤微黑,沉默寡言,正是凌霄。
说起来,江令宛跟凌霄算是“仇人”。
凌霄是凌夫子的儿子,虽然不是亲生,但确是凌夫子从小将他养大,两人胜似亲生。
江令宛不仅把凌霄的母亲从京华女学撵走了,还让他的未婚妻——辛楚楚声名狼藉。
凌霄完全有理由恨江令宛。
但他是个心怀广大的男儿,自有自己的准则。
江令宛跟他母亲的事,他调查得很清楚,是他母亲有错,并不怪江令宛。
至于未婚妻辛楚楚,她一直看不上他,不过是迫于他母亲才勉强答应。
凌霄从小就立志要习医救人,悬壶济世,儿女情长他从未放在心上。他本来打算从滇南回来就退亲,不想辛楚楚出丑,与凌夫子决裂,凌夫子便退了这门亲事。
他一直当辛楚楚是陌生人,陌生人出了什么事,与他无关。
所以,面对江令宛他丝毫不介怀。
他帮萧湛解蛊,是因为这个蛊十分霸道,他想挑战。也因为萧湛答应会资助他大笔的钱财药草。
只要半年后他替萧五爷解了蛊,就有足够的钱财药草在街头义诊,届时便能帮助更多的穷苦百姓摆脱病痛的折磨。
凌霄把解蛊所需的东西准备好,在开始前,对江令宛说:“解蛊过于血腥,女子不宜观看,请夫人暂避。”
萧湛也舍不得江令宛坐在这受惊吓,示意她去隔壁房间:“你等我一会,一个时辰后就可结束。”
江令宛摇头:“我想留下来陪你。我们是夫妻,我不想你饱受的痛苦的时候我不在你身边。你别担心我,我不害怕。”
在来别院之前,她就拿定了主意要陪着他。
江令宛就是这样的人,旁人对她好,她就会对那个人好,投桃报李,真心待之。
对顾金亭如此,对萧湛亦是如此。
她既然嫁给他,就要与他风雨同舟,砥砺前行。
萧湛听懂了她的意思,牢牢握紧了她的手:“好,不管遇到什么,我们夫妻共同面对。”
两人深情凝视,眼中只有彼此。
凌霄:…
他以为萧五爷是冷厉之人,不想他竟然也有如此温情的一面。
两人旁若无人地秀恩爱,让他觉得自己很多余。
“咳!”凌霄一声轻咳,“可以开始了。”
再不开始,真的要误了时间了。
萧湛褪去上衣,俯卧床上,露出布满针孔的后背。
解蛊需要全神贯注,为了不让凌霄与萧湛分神,此次解蛊的效果,江令宛一语不发,在一旁观看。
她敛声屏息,面容平静,眼底的担忧却泄露了她真实的想法。
萧湛的后背伤痕累累,凌霄仿若未见,他点燃酒火,给银针消毒,继续在萧湛背上扎针。
新伤加旧伤,他背上密密麻麻全是针眼。
到凌霄拿刀在萧湛脊背上划的时候,江令宛终于忍不住,闭上了双眼,不过片刻,她又把眼睛睁开。
她第一次觉得一个时辰竟然这么漫长,这么难熬。
不管多难熬,总算熬过去了。
凌霄收拾好东西,退了出去,回头看了两人一眼,他体贴地把门带上。
江令宛第一时间握住了萧湛的手:“疼吗?”
她心潮起伏,一张嘴就哽咽了。
萧湛听她这样问,十分自责,早知她这么担心,说什么也不该让她留下来。
“不疼。”
他顾不得穿衣,先把她抱在怀里,去亲她脸颊上的泪水。
怎么可能不疼,她都看到他出汗了。
江令宛眼泪落得更凶:“你又骗我!”
她并不是真的小孩子了,可面对萧湛,她总是很容易把孩子气、脆弱的那一面表现出来。
她不想哭,但眼泪止不住。
“是我错了,我不该骗你。”萧湛一边亲一边哄她:“本来只是有一点点疼,并不怎么难受。可是你一哭,我心里疼,比身上的疼更疼百倍千倍,乖,别哭了。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
他哄得很有耐心,江令宛就不好意思了。
中蛊的是他,解蛊受折磨的也是他,她没帮上什么忙,还要他哄她。
他也很会哄,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说甜言蜜语。
江令宛被他逗得破涕为笑:“你知道自己不好就行,以后不能再让我担心了。”
萧湛亲了亲她的笑颜,将她拥入怀中:“再等等,等大老爷继承了国公府的爵位,我们就搬出来。”
他应该再等几年,等他离开了国公府再娶她的,现在娶她,其实是让她受委屈了。
不过他不后悔。
听到他语气中的自责,江令宛回拥他:“好,别忘了把所有的钱都给我,不管是私产还是俸禄,我通通都要。”
这个小财迷啊,时时刻刻不忘钱钱钱,可是他喜欢。
萧湛只是笑,故意没说话。
江令宛果然急了:“你怎么不说话,莫非反悔了?你之前答应过钱都给我的。别以为你娶了我,就万无一失了,我们可还没圆房呢,我也可以反悔。”
萧湛这才哈哈一笑:“好,给你,给你,都给你,莫说是私产俸禄,便是我也是属于你的。”
江令宛这才笑了:“这还差不多!”
两人说笑了一阵,气氛轻松了许多,江令宛想起他背上一片狼藉,就道:“趴下,我给你擦擦背上的血。”
萧湛看她没有害怕的样子了,就放了心,说:“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