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人手实在不够么。您干的时间可比我还长呢。”向城一边匀速跑着,一边小声反驳。
赵连长恼火地提高了声音:“到了目的地你给我听指挥,不准再逞强!“
“是!……”
风雨声太大,他们的交谈和对话被风吹散,变得飘零破碎。
不远处,韩立和几名来帮忙的学员正在一起憋气用力,好不容易把车子终于推出了泥坑,刚刚松了口气,忽然就是一怔,侧耳转向了远处。
没有什么了……只有接连不断的雨点落在地上的声音和士兵们纷乱前行的脚步声。
“谢谢,谢谢你们!”他回过神,向几位帮忙的学员道了谢,重新坐上了车。
瓢泼的大雨中,韩立开着车子继续前行,他身后,那群士兵队伍向着相反的方向继续开拔,渐渐消失在远方。
奔驰越野车终于开到了乡镇府,那位乡干部跳下车,感激地冲着他挥挥手:“大兄弟,你来,到我们这儿歇歇。做志愿者也不急着这一晚上啊,明儿一早我带你去管后勤物资的地方去找人!”
韩立犹豫一下,还是摇了摇头:“不了,我沿着这条路再往前开,很快就能到后勤物资站是吧?”
乡干部连连点头:“对对,那儿距离江岸就很近了,你的车再开过去两三里路,就能看到路边有很大的临时帐篷群,就那儿!”
“好,我还是去那儿找地方休息吧。”韩立冲他挥挥手,“万一那边需要人,我也能立刻帮上手。”
果然,前方的路越来越难行,好在这段路是集中往江边运物资的,没再出现过大水坑,韩立小心地开着车,终于沿着这条唯一通向江边的路开到了目的地。
整齐的临时军用帐篷一片片地伫立着,门口还有人在进出,韩立停好车,披着雨衣快步奔向了最前面的一个敞开门的帐篷。
沿着江,他已经走走停停地开过了十几个乡镇,每一个乡镇的江边都曾停下来,一边询问一边顺便帮着做事,这辆车也一路驮过无数物资,带过不少人,可是一直到今天,他依旧没有找到向城的踪影。
“您好,我想问一下,驻扎在这里的部队,有没有来自汉江武警军校的学员们?他们是做后勤的。”
那名军人手里正抱着一大包东西,闻言大声道:“是啊,我们就是!这一片住的都是我们军校的学员,有事吗?”
韩立心头猛震,忽然有点喉咙发堵,他一把抓住那人,哑着嗓子一连串地问:“我找我朋友!他叫向城,请问他在这里吗?哪个帐篷?能不能带我去?!”
那名军人被他抓得胳膊生疼,连忙苦笑:“哎呀你这位同志,放手放手!向城啊当然认识,他是我们隔壁连的临时指导员,不过现在他不在。”
韩立猛然一怔:“什么?那他在哪里?”
“就在刚才,我们收到命令,隔壁乡的江堤危急,有决堤的可能。大部队都赶过去支援了,他们刚刚走!”
……
雨势越来越大,隔壁乡的沿岸大堤上,无数人在急速跑动。
已经临近深夜,可是还有更多的人在加速赶来,汇集在河岸附近。
“快快,二连和三连的人上河堤,增加人手,保证河堤今夜不能失守!”
“是!”
“每个人注意观察自己负责地段的水位,防护堤绝不准出现垮塌,发现险情立刻上报!”……
河岸下,汹涌的波浪已经逼近,正发出阴沉的咆哮声。
岸边旧的浆砌块石堤已经被多日的波涛冲击的岌岌可危,用手电强光一照,就能看见近在脚下的水位!
“报告,江汉武警学院增援部队一百二十人抵达!”赵连长急速正步跑到前线指挥的首长面前,“请首长下达任务!”
“来的好。”坐镇的总指挥抹了抹满脸的雨水,“大家辛苦了!”
一个通讯兵匆匆跑过来:“报告!雷诺护垫已经告急了,前方急需砂砾石袋!”
负责这一带总指挥的首长狠狠心,虽然知道这群学生兵是连夜急行军赶来的,应该已经极为疲惫,可是河岸上的情况不等人,只得沉声道:“上河岸,都参加运土方吧,加固的任务缺人!”
……
一群学生兵们急奔到物资点,训练有素的轮流肩膀扛起砂砾石袋,开始向不远处的河岸运送,赵连长一边指挥一边用目光找寻着,果然一眼在队伍中找到了向城。
他一把揪住肩膀扛着沙袋的向城,伸手摸上了他的额头,冰冷的雨水中依旧能感到手下一片滚烫,终于怒了:“你给我停下,前线再吃紧,也不缺你这一个人!你再这么在雨水里泡下去,迟早摔死在路边!”
向城脚步本就有点漂浮,被他拉得一个趔趄,砂石袋从肩膀上掉了下来,他抿着嘴倔强地着站在那里:“连长,我是他们的指导员!我带的兵在一线,你叫我去休息?”
赵连长怒吼一声:“少废话,你才是我的兵!敢不听命令,反了天了你?我现在正式命令你,给我回宿营点休息,听见没!”
向城僵硬在那里,终于默默行李:“是。”
把脚边的砂石袋放在一交给身边的一个学员兵,他蔫巴巴地转过身,向来处走去。
河堤边,无数人影在雨中奔跑,一袋袋砂砾石袋从年轻的肩膀上卸下,被站在堤坝上的人接过去,水位在上涨,可是无数人齐心协力下,土方和砂石袋堆砌的堤岸也在增高!
忽然地,远处就有一处传来隐约的惊呼:“快快,水漫出来了!来沙袋!!”
“这里,这里也有被冲垮的!快!”
……深夜中,无数人在远方安睡,可在这里,却无人入眠,都在深夜的暴雨中酣战,和大自然,和无边的风雨!
一个学员吃力地扛着砂石袋冲上了一处堤坝,奋力将沙袋举过头顶:“接着!”
一道闪电忽然亮起,正照亮了伸手接他沙袋的那张年强俊秀的脸,虽然只是短短一秒,可是那学员依旧看见了他脸上不正常的潮红。
“指导员!”他惊呼,“连长不是下令叫你去……”
“嘘——”向城喘着气,脸上汗水和雨水混在一起,低声严厉道,“多干活少说话!”
那名学员委屈地闭上了嘴,担忧地看了看他:要不要向连长汇报呢,向指导员虽然是他们的指导员,可是也只不过比他们这些大四的学生兵大一岁而已,这样带着病上阵,真的没问题吗?
第173章 悄悄捐献
向城像是看出了他的犹豫,不由得放软了语气:“快去干活, 你看这里到处都缺人手……”
正说着, 他身边不远处就传来一声惊呼:“这里有塌陷,快点来人!”
那名学员吓了一跳, 本想递给向城的沙袋赶紧缩了回去,向城赶紧道:“快去那边送沙袋去!”
那学员慌忙答应了一声, 转身就往那边跑, 可是就在这时,一股水流忽然从向城身后汹涌而来,冲得他一个趔趄, 向城转头一看,脸色骤变。
夜色漆黑, 一道闪电闪过, 照亮了那浑浊的汹涌江水和黑黢黢的、刚堆好的增高沙袋。就在他们身后, 一股江水冲塌了一小块堤坝,正从那里疯狂灌出来, 旁边的沙袋也似乎在摇摇晃晃。
向城弯腰扛起身边最后一个沙袋, 飞身扑了过去, 一把将那砂石袋塞进了垮塌的地方, 可是不行, 又有好几袋瞬间被江水冲了下来!
到处都在奋战, 到处都有接连不断的请求支援的喊声, 向城也试着叫了几声, 可是没人理会, 也没人能分过身来,可他身后的水流,已经明显变得汹涌起来!
向城猛一咬牙,飞身扑了过去,顶着巨大的水流冲击,竭尽全力用自己的身体死死堵住了那一块缺口,同时高声喊:“这里也有缺口,送沙袋来!……”
风雨中,他嘶哑的声音根本传不出去多远,就被雨声阻断。
冰冷的江水找到了出口,向城背后那小小的一片缺口处陡然压力剧增,他死死抓住身边两侧的麻袋,用尽力气抵抗着身后那张牙舞爪的水流。
垮塌的地方接近他的肩背上部身体挡住了大部分,可是头肩处却已经无法兼顾,浑浊的江水嘶吼咆哮,漫过他肩膀从他耳侧灌过来。
耳朵里,头部,全被浑浊的泥水不停冲刷,向城憋着气,片刻后终于憋不住张口呼吸,这一下,猛然就一大口脏水灌进了肚子,鼻子间也呛了许多进去。
他激烈地咳嗽起来,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
脑子有点昏沉沉的,远处似乎有声音在不断传来,不停有人在各处惊呼:“这里这里!这里来人支援!……”
没人顾得上他这里,到处都是险情。他死死地抓着身边的麻袋,指甲已经掐进了纤维中。
他身后的水流更加湍急,像是在嘲笑这自不量力的渺小人类,每一刻好像都想要把这个挡住它出路的阻碍冲走,可是却一直没有成功。
它面前的那个清瘦身影,就像一块固执的顽石,死死地堵在前方。……
天色,终于渐渐露出了一丝光亮。
雨势小了,从瓢泼变成了淅淅沥沥,一夜的奋战后,虽然到处千疮百孔,可是大堤却再一次保住了。
水位比昨天涨得更高,可是堤坝也同样在军民一心下再度被加高了,危若悬卵的河堤下边,不少人就地坐了下来,累得动弹不了分毫。
整整一夜无眠无休,所有的人就算是披着雨衣穿着雨鞋,可是在这种极端的环境和天气下奔波一夜,没有人身上有一块地方是干的,全都不仅湿透,而且全都泡成了泥水。
到处是席地而坐的士兵,还有不少当地的青年农民也混在一处,有人在呼哧呼哧剧烈地喘息,有人甚至已经歪在了沙袋边,瞬间打起了呼噜。
……
一处堤岸边,向城眯着眼睛,有点恍惚地看着身边渐渐安静下来的人群。耳朵里好像听不见声音了,嗡嗡地响着,背后没有了知觉,紧紧抠住沙袋的手指也像不是自己的,一开始还感到刺骨的疼,现在反倒感觉不到了。
没人注意到他这边的异常安静,也没人发现他背后堵着的缺口,远远看去,只以为是一个累极了、靠着堤坝休息的普通士兵。
可是……还是撑不住了。
他身子歪了歪,无声无息地向旁边倒了下去,砸出了一汪浑浊的水花。背后被他堵了大半夜的缺口骤然放大,顷刻之间,就流量暴增,将他整个人冲到了数米之外!
这一切发生得极快,等到终于有人发现了汹涌的水流时,那个缺口已经被冲到了几米宽。
“快快,快上沙袋!”有人高声惊呼,声音惶急。
“没有了,用完了啊!”有人焦急地回应,整整一夜的奋战,运到的沙袋和土方都用得差不多了,那还有多余的?
附近的一名排长把心一横,带头就跳了下去,他身边的几名士兵也一起纵身跳下。
可是,江堤外的洪水忽然找到了缺口,令得这里的瞬时水压骤然增大,那几名跳下来的军人被冲得东倒西歪,没几秒钟,也和向城一样,被涛涛江水冲向了大堤内。
不行!……
那决堤的口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放大,转眼,已经溃大到四五米宽,附近刚刚勉强稳固住的江堤,已经再度岌岌可危。
就在这一刻,忽然地,一串响亮的汽车喇叭声忽然贯穿了所有人的耳膜,几十米外的另一边江堤下,一辆黑色的家用越野车嘶吼着,猛然发动引擎,疯了一般爬上坡地,再上江堤,向着那处决堤的缺口义无反顾冲去!
微明的天光中,车前的奔驰车标被江水冲得显露无疑,旁边的众人呆呆地看着,竟都有点反应不过来。
隔壁的乡有几处决堤口太大,人力无法抵抗,当时也动用了大卡车直接冲下决堤口。可这用豪华名车堵决堤口,是什么操作?……
黑色越野车犹如嘶吼的狂狮,在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弧线,一头扎进了几米宽的缺口处。
就在越野车落水前的那一瞬,车门忽然打开,里面滚出了一个人,在最后一刻跳了出来,一头栽进了江堤的内侧!
而他身后的越野车则准确地落下,堪堪卡死在缺口,瞬间就将汹涌的江流减弱了许多。
附近的人终于反应过来,开始到处找零散的沙袋,拼命扛着往那边狂跑:“快快,这样能堵住了!”……
不远处的污水中,向城的神志已经不太清醒,可在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他恍惚地觉得自己好像眼花了一下。
朦胧的天色中,几米之外,那个狼狈地翻滚着、从车上跳下来的年轻男子……怎么那么像一个熟人呢?
两个人都摔在泥泞中,浑身上下全是一片脏污,甚至脸上都看不出来本来的面貌。可是隔着一片浑浊的泥水,互相目光相接触的刹那,仿佛天地间再没了别人。
韩立嘶吼一声,但是嗓子早已同样在一夜的喊叫中哑了。他踉跄着站起身,连滚带爬地惊起无数水花,向着找了半个多月的爱人狂奔而去!
……
坐在早餐桌上,邱明泉吃着张姐煮的皮蛋瘦肉粥,手边是一碟切成几瓣的高邮咸鸭蛋,沙沙的蛋黄留着金黄的油,另一碟是调了芝麻香油的苔菜,青翠欲滴,可是他听着耳边收音机里传来的广播,却有点食不下咽。
“现在播报最新的抗洪前线的新闻消息,继江苏出现小面积堤坝垮塌后,湖北省昨晚也出现多处险情。……”播音员的声音带着庄重,叫邱明泉听着一个激灵。
“最新消息,总书记于昨晚给国务院副总理、国家防汛抗旱总指挥部总指挥温总理,要求沿长江各省市作好迎战洪峰的准备,特别是湖北省,更要抓紧加固堤防,排除内涝,严防死守,做到三个确保:确保长江大堤安全,确保武汉等重要城市安全,确保人民生命财产安全。”
邱明泉食不下咽地喝了几口粥,就再也没有心思动碗筷了——湖北,武汉……向城肯定就在那里,韩立呢?韩立已经出发了半个月,现在他又在哪里?
前些日子,韩立的电话尚且能偶然打通,到后来他所到的地方也越来越偏远,移动基站越发稀少,已经好些天都连不上他的手机信号,最后一次通话中,他依旧说没有找到向城所在的连队。
现在,韩立和向城有汇合了吗?
“昨夜,国家防总、水利部紧急抽掉全国人手,再次派出3个专家组赴湖北、湖南、江西、安徽四省,协助指导地方防汛抗洪工作。我们有信心,在国家和中央的关心和领导下,打赢这场百年不遇的天灾!……”
邱草草吃完了早餐,飞快地来到书房,小心地关上了门。
“可以行动了,决堤已经开始出现,一旦抵抗不住,被淹肯定就在眼前。”封睿沉声道,“有些地方的分洪、泄洪方案这时候肯定已经出来了。”
邱明泉应了一声:“明白,我们开始。”
从一开始,他们的筹划和方案,都不是用手中的钱去无差别地捐献,他们只是相对富庶,在这种巨大的天灾面前,个人再多的财产也是杯水车薪,所以经过慎重的商量,封睿和他都决定,将这次捐助的物资主要用于分洪泄洪区的受灾群众。
分洪和泄洪,说法上略有不同,可是最重要的一点都是:主动打开河堤,主动引导本没有决堤的洪水从某些地方分流出来,主动淹没一些地区,以保证更加富庶的大城市、工业区不最终失守。
换句话说,假如不这样刻意引导,那么洪水无情、天灾无眼,长江中游省份穷尽大家的人力物力,保住了自己家乡的堤坝不失守,可是最终的洪峰压力就全部积攒到了下游,最终下游省份是绝对承压不住的!
到那个时候,被淹没的就可能是一些最重要、最富庶的工业区和大城市!
所以,站在全国一盘棋的角度上看,只能选择农村被淹,而不能选择工业城市被淹;只能选择乡村和农田受灾,而不是大城市数千万密集人口出事!
可是这样一来,原本能够守住的一些沿江农村就会成为被牺牲的对象,原先能保住自己家乡的村民们,就会在这场悲壮的分洪中,彻底失去自己辛苦建造的家园,失去自己辛辛苦苦耕种的农田和收成。……
田地被毁了,可以再耕耘;收成被淹了,明年可以再播种;可是家没了呢?小楼、农舍、家具、电器,这些根本都无法被带走,汹涌洪水到来时,能疏散的只可能是人群,又不可能把整个家带走!……
在大局面前,在更大更多的生命和财产面前,总有人的利益要被牺牲,而且不是一两个人。
实际上,在万般无奈下,主动承担了泄洪任务的地区,有湖北省、有江苏、有安徽……
中下游五省一共主动或被动地打开溃口,分洪的围垸达到了一千七百多个,正是这些沿江乡镇打开了无数堤坝主动分洪,把滔天洪水引进了自己的家园和农田,沿江的一些重要城市才最终得以保全。
其中,处于长江最下游、入海口的东申市,也正是因此受益的最重要的城市。
金融重镇、数千万人口,怎容有失!
封睿清楚记得,前世他们封家最终也曾捐献了一大笔善款,他父亲封云海就叹息地说过:“我们这些大城市的安全,其实就是那些中游沿岸的农村乡镇牺牲换来的。我们这些被保全的财富,也是他们舍弃了自己的家园和住宅,我们有什么权利袖手旁观呢?……”
前世的记忆里,封睿也只记得有不少分洪区承担了巨大的损失,但是也记不清具体是哪些。
他也只记得,虽然提前疏散了当地的人口,也提前做了安置,可是毕竟人力物力有限,后来给予的补偿也有限,当泄洪开始时,还是有不少乡民陷入了困境。……
邱明泉身边的手机忽然急促响起,他抓起手机:“林哥?怎么样,有消息了?”
林哥的声音急促:“是的邱老弟,你叫我发动公司里的退伍兵们注意家乡的最新消息,我这边刚刚收到好几个人的汇报,说他们的老家亲戚刚刚接到了动员,说是要紧急疏散,要求乡民尽快收拾财物、准备立刻撤离住宅、等待统一安置!”
邱明泉一把抓过手边的纸笔:“你说具体地点!安徽阜南县、安庆望江、淮河王家坝、湖北嘉鱼、监利……我知道了,谢谢林哥!有什么消息您再及时联系!”
放下电话,他和封睿急切地商量着,心里一片沉重:和封睿的记忆完全吻合,果然,承担了最繁重、最悲情的泄洪任务的省份,首当其冲是安徽省。
为保上游湖南、下游江苏,入海口东申市等富裕省份的安全,农业贫困大省安徽从建国以来的1954年开始,每次遇到大小洪灾,已经承担了总计高达十几次的分洪、泄洪任务,其中,著名的淮河王家坝地区,就是更加悲情的存在,泄洪任务高达十三次之多!
洪水来了,这些淳朴的父老乡亲默默地离开家乡,放弃辛苦耕作一年的良田,等人为引导的洪水肆虐过后,再默默回到家乡,拿着政府给予的定量补助开始重建家园。
有不甘吗?有痛苦吗?一定都是有的,而且浓厚而深沉。但是再悲痛再不舍,这些生活在最底层、收入最微薄的淳朴乡民们,也依旧默默承受着这一切,用最强大的忍耐和韧性,一次次地负担着最大的苦痛和奉献。
没有办法,这是最痛苦的选择,也是没有办法的唯一选择。
一句“大局为重”的背后,是多少人的颠沛流离,是多少人失去家园的深沉苦痛啊!
而1998年这一次的巨大的天灾面前,除了安徽省以外,湖北、江西两省也同样承担起了不少泄洪的任务。
洪水无情,民众有义,是无奈,也是大义所在。
邱明泉拿起电话,紧接着找到张峰松的号码拨打过去。
一大早,张峰松还在赶去邱氏连锁超市的例行巡查路上,就接到了邱明泉的紧急电话。
“张大哥,前几天和你对过一次的物资采购清单,可以立刻要求厂家发货了。接收地址就写安徽和湖北的几个乡镇县的民政局!”邱明泉冷静地吩咐着,,一个个报出林哥刚刚给出的地点,“叫厂家不要具名,直接写是捐赠抗洪救灾即可。”
张峰松开着车,精神猛然绷紧了。几个月前就开始做的这件事,到了这些天就算邱老板不说,他也猜到了真相——电视上那些巨大洪灾的新闻,牵动的是全国人民的心啊!
“好的,明白明白!我今天不去超市上班了,全力做这件事!”张峰松开着车,飞快地找了个十字路口掉头往办公室开,“您放心,我前天还专门和第一批物资供应厂家联系确认了,没有问题!”
“好,你上午一个个打电话催,叫第一批帐篷、食品、干净的饮用水的厂家即刻发货,运输不用他们操心,会有人会上门主动承担,叫他们负责好对接就行了。”
邱明泉和张峰松通完电话,又迅速拨通了另一个,那边接听也同样快,王威的声音一如既往得沉稳:“邱老弟?”
“王大哥,上次传给您的十几个厂家的具体名单和地址,你们可以赶紧上门了。”邱明泉沉静地道,“发货地点我已经交给厂家了,主要是送往安徽和湖北,还有江苏。您这边能尽快安排送到吗?”
王威迅速回答:“自从你要求之后,我就把最强的运力集中在这几个省份了。放心,假如运力吃紧,我也能立抽调了不少邻省的员工赶过去。”
“好的,那就拜托王大哥您了。”邱明泉道,“假如可能,还请您尽可能再多准备运力。”
王威一怔:“还可能不够吗?”
邱明泉微不可察地轻轻叹口气:“是的,再多都不够。”
接下来,他的第三个电话打给了姐姐。一大早,向明丽因为还在头三个月的身孕期,所以还没起床,接起床头的电话时,声音还有点迷迷糊糊的:“小弟?”
刘东风昨天值夜班,早上刚刚赶回来,正小心翼翼地推开卧室的门,生怕惊扰了妻子,一进屋子就看见妻子秀丽的眉头蹙着,正在对着电话说话:“好的,你放心,我会尽一切力量的。”
刘东风在床边坐下,心疼地握着向明丽的手:“谁啊,这么一大早的吵醒你这个孕妇,可真讨厌。”
向明丽微笑着白了他一眼:“是明泉。”
刘东风立刻改口:“哦哦,一定是有要紧事。”
向明丽点点头,微显圆润的脸上因为调养得当,不仅没有孕妇常见的斑点,反而更加莹莹发光:“小弟前一阵就委托我联系几个著名的大药厂,因为个人想要采购药物会有一些限制,他的公司也没有大宗采购资格,所以拜托我们公司出面。”
刘东风一怔,也迅速明白了邱明泉的意思:“你们生物基因研究公司有采购药品的资格?他要送这些去灾区?”
向明丽轻轻点头,面有忧色:“是啊,大灾之后必有大疫,现在看来这次洪灾史无前例得凶猛,小弟说得对,疫情所需的药品再多都不多的。”
刘东风紧皱眉头:“明泉考虑得周到。”
向明丽点点头:“他还提醒我,尽可能拜托李老的关系,去提醒一些大厂家满负荷生产,加班加点生产常见疫情的防治药物。”
“李老亲自出面?”
“李老联系他历届的弟子们出面就行了,毕竟我的师兄师姐们在药企中做到高管的有不少。”
刘东风心疼地轻轻拍了拍妻子的后背:“你操心可以,注意别太劳神。”
向明丽蹙着眉,依偎在涨幅宽厚的胸膛前,眼眶红了:“东风,别的倒还好,我真的担心小城……他在灾区这么久,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向元涛最近忍耐不住,想办法托了老战友帮忙,终于打听到了向城所在的抗洪前线所在地,得知向城所在连队担任的任务主要是后勤运输,总算是稍微放了点心。
可是打听来的消息也同样叫人揪心:前线的灾情在恶化,越来越多的全军部队和武警战士开赴灾区,甚至一些地方已经出现了牺牲的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