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幼弟的性子,她可是再了解不过了,便是她,想要拉拉幼弟的小手,幼弟都不乐意,却这般愿意亲近季望舒,小孩子的喜好,向来最是简单,他觉得是好的,那便是好的。
王韵婷拉着季望舒给众女介绍,众女看得分明,自是不会落了王韵婷的脸面,自然都笑脸相迎。
王九却是不喜欢这样的场面,只拉着王韵婷的袖子嚷道,“大姐姐,小九要去那边。”
王韵婷便和众女道了声,牵着王九的手准备离开,王九却用另一只手拉住季望舒,仰着小脑袋道,“仙女姐姐也去。”
这却正合了王韵婷的心思,忙看着季望舒道,“郡主若是愿意,不妨同去。”
季望舒自是点头,一左一右牵着王九的小手沿着青石幽径缓缓前行。
因着一连放睛了几日,所以便不觉得冷,路边的树木上还堆着一层薄薄的积雪,倒也好看。
渐渐行至湖畔,命丫鬟们守在湖畔,她则带着季望舒和王九沿着湖边修建的九曲长廊行至湖中心修建的亭子里,王韵婷道,“郡主请坐。”
季望舒从善如流的坐下,王九也挨着她坐下看着湖面游来游去的鸭和鹅。
“你可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坐下后,看着王韵婷明显瘦了一圈的小脸,季望舒很是中肯的道。
王韵婷没摇头否认,只闷闷地点头。
见她只点了头,却没说为什么不开心,季望舒便也不再追问,只淡淡道,“古人曾云,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说着又看了一眼王韵婷道,“你当珍惜这为时不多的闺阁之日。”
再过半年,王韵婷就得嫁给太子,成为太子妃后,可不像现在这般自由了。
王韵婷听了,却是摇头,“你这性子,便是劝人也劝得不中听。”
她和季望舒并没很深的交情,只不过她很是欣赏季望舒,也相信季望舒的人品,和季望舒说话,她没有约束,也不用端着未来太子妃的端庄,所以在季望舒面前,她从来都是很轻松的。
而这种轻松,是她在别人面前从未有过的。
“我甚少劝人。”回答她的,是季望舒再简短不过的话。
能得她眼的,屈指可数,能得她劝的,更是少之又少,不过是看王韵婷顺眼,这才顺口劝上一劝。
王韵婷自是听出季望舒话中之意,回之,“王三能得长安一劝,甚感荣幸。”
季望舒也听得出这是王韵婷的肺腑之言,以王韵婷的性子和尊贵,她没必要言不由心的对着她说好话。
“三姐姐不想当太子妃。”看着湖中鸭鹅的小王九,却突然转过了小脑袋,突兀地来了这么一句。
王韵婷不禁一愣,她不想嫁给太子的事,她以为只有兄长知道,完全没有料到,自家幼弟竟然也会知晓。
难道是兄长告知幼弟的?
王韵婷若有所思的看向王九,却见王九眨了眨眼,“三姐姐不必怀疑是大哥哥告诉小九的,是小九自己看出来的,自打赐婚圣旨下来后,三姐姐便没笑过。”
王九的话让王韵婷心中难免一阵酸楚。
偌大的镇国公府,除去兄长,竟只得幼弟小九看出她的心思!
可不想嫁给太子又能如何?
圣旨已下,她若不愿便是抗旨,祖父和父亲,是绝不可能允许她抗旨的,而她——也没有勇气让王府满门为她承担抗旨的后果。
若是能早一日想通,她或许还能求了皇后姑妈,皇上许是不会下旨,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事在人为。”将王韵婷挣扎不甘后悔尔后认命一般的神情看得仔细的季望舒,状似不经心地道。
倒不是她有多想帮王韵婷,只是,重生异国,难得有一个她看得顺眼的女子,更重要的是,她还有王九这么一个聪慧的弟弟,就当是回报小王九主动帮她落她那五妹妹脸面吧。
季望舒心里无可奈何的想着。
王韵婷的双眼亮了一亮又熄了下来,“王三承担不起抗旨的后果。”
这也是坦承相告了,她是真不想嫁太子为妃,是想悔婚,可她不能拿王府的荣华富贵去博,她不能以一已之私,无私整个王府几百条人命。
“谁让你抗旨了?”
季望舒白了她一眼,嘴唇一动,说出一能噎死人的话,“抗旨,那是愚蠢无知的人才能想到的办法。”
王三姑娘一张如花似玉的小脸,顿时红得像那晚霞一般。
她可不就是顾大姑娘眼中的愚蠢无知的人!
“王三愚昧,还请郡主不吝赐教。”红透了脸的王三姑娘双眼灼灼地看着季望舒。
另一边,小王九也同样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仙女姐姐。
姐弟二人的眼神,竟如出一辙的清亮。
被姐弟二人清亮的小眼神盯着的季大姑娘,只淡淡问了一句,“王三姑娘,可喜欢看戏?”
看戏?
王三姑娘莫名其妙的摇头,看戏和她嫁不嫁太子为妃有关吗?
“长安听说,上京城的小四喜班子,有一出名为《玉堂春》的戏很是出名,王三姑娘若是得了空,不妨看看。”
让她去看戏?
王韵婷有些不明白,但心里却清楚,季望舒不会无原无故让她去看戏,还特意将这戏名都告知于她,想必,是和她不想嫁太子为妃有关!
“多谢郡主指教,若王三能得偿心愿,定——”
“王三姑娘无需多言,长安只不过是觉得那戏可以入眼,才让王三姑娘得了空看看,如此而已。”季望舒一脸淡淡地打断她。
王韵婷是聪明人,心中便明白季望舒这是在撇清关系,毕竟,她要行的事,关系重大。
“郡主说的是,不过是一出戏,倒是王三多语了。”王韵婷从善如流的改了口,想了想又道,“我听说郡主和长乐郡主相熟?”
季望舒轻轻点头,只道,“长乐心地仁善,长安和她很是有缘。”
若不是有缘,当初靖州一行,也不会阴差阳错就救了沈云雀了。
“既是如此,我便也有一事告知郡主,王三曾无意之间,撞见一位小公子,只那小公子的容颜,竟和长乐郡主之妹清霞郡主有九成相似。”王韵婷正了脸色相告。
正所谓,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季望舒既然帮了她,她如今没什么可回报的,看在长乐和其交好的份上,将这个人情卖给季望舒再好不过。
王韵婷的话虽然看似简单,这世上相似的人多了去,可她早不说晚不说,在这个时机说给她听,说不得她要好好的细细寻思了。
“那位小公子府邸何处?你可是知晓?”季望舒皱了眉问。
纵她有再多的人手,可这偌大的上京城,想寻一个小公子也是有如海底捞针。
“我只知道应是在临水街的巷子里,可哪一条巷子,我却是不知。”王韵婷据实相告。
季望舒点头,“王三姑娘此情,长安代长乐记下了。”
这一趟行,没算白跑一趟,竟得了这么个有趣的消息。
王韵婷却是摇头,想了想道,“郡主,其实长乐郡主今日也来了,回头我便带你去找她。”
季望舒便道了一声好,王韵婷看天色已然不早,宴席怕也差不多开了,正欲说话,就见一丫鬟匆忙而至,急声禀报,“三姑娘,皇后娘娘凤驾来临,夫人命奴婢来请姑娘和郡主。”
皇后姑妈竟也来了!
王韵婷心头一震,忙起了身,道了声,“郡主请。”
待三人原路返回后,就见众多贵妇都端端正正的坐着一溜排开的席位上,而正中最前方端坐着的一袭凤袍的皇后娘娘,正拉着镇国公夫人孙氏的手说着什么。
“韵婷(小九、长安)见过皇后娘娘。”三人徐徐上前给皇后娘娘行礼。
皇后摆摆手,对这个向来端庄的侄女儿皇后再喜欢不过,想着再过半年侄女就要变儿媳妇,皇后看着王韵婷的眼神就透着满意。
一转眼又看到站在王韵婷身边的季望舒,想着这小姑娘是皇上亲封的郡主,婷姐儿亲自带着她过来,想来两人还是相熟的,罢了,看在婷姐儿的面子上,少不得她也要给这小姑娘长长脸。
“都过来让本宫仔细瞧瞧。”皇后一脸端庄又稍显柔和地示意王韵婷季望舒还有王九上前。
三人便上了前,皇后娘娘仔细瞅了瞅,回头与孙氏道,“嫂嫂,婷姐儿和小九儿本宫就不说了,难得这靖安侯府的小姑娘,也极合本宫的眼。”
孙氏听出皇后话中之意,便顺水推舟,“既合了娘娘的眼,那娘娘可是有赏?”
皇后轻轻颌首,便有三名宫女各自捧着一个锦盒由皇后身后走过来。
皇后拿起最前面宫女手中的锦盒打开,亲手将盒中的玉钗插在王韵婷的发间,王韵婷忙福身谢了皇后赏赐后退了开去。
“季姑娘,本宫将这玉如意赐于你,拿着吧。”皇后一摆手,第二个宫女将锦盒递给季望舒。
季望舒虽并不稀罕这玉如意,也福了身道,“长安谢皇后娘娘赏赐。”
然后双手接过宫女手中的锦盒也退了出去。
“小九儿,姑妈将这长命锁赐给你,你可不能丢了。”皇后向来喜欢雪玉可爱的小王九,给小王九准备的,虽是最普通的黄金铸成的长命锁,可那锁心却镶着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祖母绿玉石,却是三件赏赐中最为贵重的。
小王九有模有样的学着大人的样子揖礼,直把皇后看得抿唇浅笑。
而席中诸多贵妇贵女们,看着这一幕,心中却极为复杂。
王三姑娘能得皇后娘娘亲自为她绾钗不足为奇,王三姑娘既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又是赐了婚的没过门的太子妃,亲上加亲,皇后娘娘要为王三姑娘长脸人之常情。
小王九公子得皇后娘娘看重也很正常,小王九公子可是王三姑娘最疼爱的幼弟。
可是靖安侯府的嫡长姑娘季望舒,怎么就能入了皇后的眼也得了赏?
这么多勋贵大臣的嫡女,可就季大姑娘一个人得了赏,这也怨不得诸贵妇贵女们各种羡慕妒忌了。
只不过,场中最不甘心和气愤的,自然是叶氏,她没想到这一趟,自家次女因着王九公子那番话,没给诸位贵夫人们留下好印象也就算了,可季望舒,生生得了皇后娘娘的赏赐,把她的蓉姐儿完全给踩下去了。
皇后不能久留,这次前来也不过是为了给自个未来的儿媳妇长脸,这脸也长了,赏也赐了,自是要回宫了。
于是贵妇贵女们纷纷恭送皇后娘娘回宫,一众太监宫女以及宫中侍卫如众星拱用一般,簇拥着皇后娘娘起驾回宫。
皇后娘娘在时,大家都很拘谨,皇后娘娘这一启驾回宫,倒让众人觉得浑身自在得多了,一时间欢声笑语不断。
镇国公夫人又转了身安排丫鬟们上菜,那各式菜肴便如流水一般一盘盘端到了席面。
王韵婷拉了个管事妈妈问清楚惠安公主的席位,便带着季望舒走了过去。
惠安公主见了季望舒却是喜欢的,她如今能寻回丢了的女儿,还多亏了季望舒。
雀儿已经将当初她和方老爷子赴京途中路经淮安,险被淮安知府独子曲少川给强抢了去,幸得季望舒出手相救的事告诉了她,她虽不明白季望舒怎么去了淮安城,但这和她没关系,她只需记着是季望舒救了她这个命苦的女儿就行。
长乐瞧着季望舒走过来,自然更欢喜,拉着季望舒在她身边坐下,细细地问季望舒过得好不好。
坐在惠安公主身侧另一边的苏妙儿,则拉着个脸瞪着夺了她宠爱的沈云雀。
自打这个所谓的姐姐回了府,她就觉得娘亲所有的爱都给了这个姐姐,而她,只能看着让着沈云雀,起初她也是不服的,闹腾了几次,可每次闹腾的结果,就是换来娘亲无情的呵斥,有时甚至还罚她,被呵斥得多了,也被罚怕了,她便不敢再闹腾了,只能忍着一肚子气。
就像现在,娘眼里也只看得到沈云雀,带着沈云雀去见皇后娘娘,却把她撇到一边不管,她也是娘亲生的女儿,为什么娘就不能顾着她一点呢?
苏妙儿的眼神太过阴暗,季望舒便不由皱了皱眉。
长乐最是单纯,这苏妙儿看样子是恨极了长乐,长乐虽有惠安公主的宠爱,可如今公主府上的驸马,可不是长乐的亲爹,而是苏妙儿的亲爹,苏妙儿若想对长乐用什么手段,以长乐的性子怕是防不甚防。
这般一想,季望舒心中便有了快点将王韵婷告知的那事查上一查的念头。
待宴席结束,季望舒便拉着长乐起了身走动消食,一边压低了声音道,“雀儿,我看你那妹妹看你的眼神不善,你平日里可要多加小心。”
沈云雀便点头,同样小声回她,“姐姐放心,雀儿如今不再像从前那般软弱了,我会防着她的。”
这也是她在苏妙儿手上吃过好几次苦头,她方才醒悟过来,她有着亲近这个妹妹的心思,可这妹妹,却没有亲近她这个姐姐的念想,不但没有亲近她这个姐姐的念想,更甚至压根看不起她这个姐姐,她吃过几次苦头以后,便也不愿再去亲近这个妹妹了,只是不忍母亲伤心为难,这才面子上不显出来而已。
季望舒又叮嘱了几句,那边叶氏便谴了丫鬟过来叫她,该当回府了。
沈云雀依依不舍地道,“姐姐有空,可否到公主府来看雀儿?”
季望舒点头,道了别之后,跟着丫鬟离开。
回到靖安侯府后,老夫人早使了紫娟来请人,季望舒便也只好跟着一起去了福安堂。
进了福安堂,老夫人便迫不及待地问叶氏,“老大家的,今儿国公府上,可有什么特别的事?”
叶氏虽有些不甘愿,却也知道瞒不住,回道,“母亲,今天皇后娘娘也去了,大姑娘得了皇后娘娘赏的玉如意。”
老夫人听了倒有几分开心,虽然嫡长孙女她拿捏不住,那玉如意也落不到她的手,可再拿捏不住,嫡长孙女也姓季,是她季府的姑娘,她得了皇后娘娘的赏,也算是为季府长了脸。
“那蓉姐儿和莲姐儿可得了什么赏?”老夫人只以为皇后是几个姑娘一起赏的,继续追问。
叶氏的嘴就抽了抽,“母亲,皇后娘娘统共也就赏了王三姑娘、王九公子加大姑娘,再没别的姑娘得到赏赐了。”
单说自个女儿和莲姐儿没得到赏赐有些没脸,好在皇后娘娘也没赏别的姑娘了,所以叶氏索性就把话给说明了。
老夫人虽有些遗憾她最心疼的蓉姐儿没得到皇后娘娘的赏赐,不过皇后也没赏别府姑娘,她季府好在还有个姑娘得了赏赐,总比别府姑娘没赏赐要强得多。
叶氏自然不敢把王九公子落了季五姑娘面子的事说出来,只捡着一番好听的话说给老夫人,老夫人就觉得各府夫人都很看重她的蓉姐儿,这心里头也就更舒畅了。
等叶氏说完,老夫人就看着季望舒道,“舒姐儿,皇后娘娘赏给你的玉如意,你可千万要好生保管,万不可失手,知道了吗?”
“长安知道轻重,老夫人只管放心。”季望舒面无表情地应下。
老夫人看着她这面无表情的脸色又是不喜,就挥了挥手道,“你且回去吧,娘娘赏的玉如意,好生锁在库房里去。”
这库房自然是指行云阁的小库房。
叶氏也跟着告退,等出了福安堂,季五姑娘就忍不住问,“母亲,怎的外祖府上竟是没去?”
外祖父可是帝师,大舅舅又是当朝左相,没理由镇国公府不会递贴子去叶府,可叶府却没去镇国公府,这就有些奇怪了!
叶氏听了就叹了口气,淡淡道,“你忘了,你莹玉表姐上次下棋输给了那小蹄子,那小蹄子订下的彩头可是有她在,你莹玉表姐便不能在,你莹玉表姐明明知道那小蹄子要去,她又怎会去镇国公府落个没脸。”
她这一说,季五姑娘的脑海里便有了印象,说起来,叶莹玉落得这般下场,还是她这个身子的本尊怂勇的,季五姑娘心里有些心虚,扯了嘴角道,“蓉儿倒是忘了,可是母亲,以外祖家这样的权势,难不成就看着莹玉表姐受委屈?”
她还想倚靠外祖家对付季望舒呢,可这莹玉表姐都在季望舒手上吃了苦头,外祖家都忍了,她想靠外祖家对付季望舒,只怕是没那么可行了!
032 去炸皇陵
“酒,给我酒,给我酒!”
慎言轩里一片狼藉,叶品言嘶吼的声音让小厮们恨不能捂了耳朵。
大老爷断了酒,他们又能有什么办法?即便是有办法悄悄出府去给大少爷买酒,只怕就算买到了酒,也回不来这慎言轩。
“大少爷,您不能再喝了,再喝下去您这身子就保不住了。”小厮柱子苦着脸劝解。
回应他的是一方端砚迎面砸来,好在柱子已经练出了闪躲的好身手,端砚便落了个空,落在地上发出‘哐’的一声巨响,墨汁四溢,将青石板地面染出了一朵朵墨梅。
已经一天没有喝酒了,叶品言只觉得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难受得厉害,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看着柱子,“你再不给本少爷拿酒来,信不信我打死你?”
柱子只苦着脸,“大少爷,奴才这也是没办法啊,大老爷他说了,不许再给你酒喝,这满院子的人见了咱们慎言轩的人都躲着走,您让奴才上哪给您寻酒去?”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酒,你去给我弄酒来。”什么话都听不进的叶品言随手拿起桌面的一件物什,看也没看再次砸过去。
柱子身子一闪,那物什就向着前方继续,恰这里门吱呀一声打开,叶左相迈了进来,那物什就不偏不倚地砸到了身着暗紫朝服的叶左相身上。
柱子的小心肝就抖了一抖,早知道大老爷进来,他说什么都不会闪啊。
砸在他这个小厮身上可要比砸在大老爷身上要好得多!
“滚出去。”叶左相看了看落在地上的物什,竟是老太爷赏给言哥儿的狼毫,再顺着往前看,还有他给言哥儿的端砚,叶左相的脸就沉了下来。
见大老爷只是让他滚出声,柱子的小心肝就抖得没那么厉害了,赶紧垂着个脑袋弓着个身子退了出去,临出门还细心的将门给掩上了。
叶品言没再叫嚷着要酒,却也不看叶左相,只一脸颓败地起了身,“孩儿见过父亲。”
“你这般一味消沉下去可是做给你祖父做给你老子我看?”叶左相看着他,一脸的失望和痛心疾首。
叶品言却是苦笑一声,“孩儿即便不消沉,又还能做什么?”
他永远都忘不掉,那些宫女太监看着他时的愕然、不屑、不耻、嘲笑以及怜悯。
想他堂堂帝师府的嫡长孙,叶左相的嫡长子,竟然被个男人给压在了身下!
虽然那男人是堂堂皇室中人,可他这份耻辱却因着那人愈发洗不清了!
若那男人不是齐亲王,若不是在宫中出了这样的事,换个人换个地点,他相信以祖父和父亲的权势,都能杀人灭口摆平,可偏偏就是齐亲王,偏偏就是在宫中!
看着他这般颓废,叶左相心里自然也很难受。
这本是他寄予了无上期望的长子,打他一出生就没让他失望过,现在变成这般模样,他怎能不心疼不愤然!
“你随为父来,为父去带你看一个人,若是在看过他之后,你还执迷不悟的消沉下去,为父不会再管你。”深深看了一眼颓废的儿子,叶左相忍着各种复杂的情绪说完,尔后转身大步向往行去。
看人?
叶品言舔舔有些干涸的嘴唇,没有多问,只木然的跟在后面。
反正,只要看过了人,父亲就不会再管他了,他就有酒喝了,只要有酒喝,只要能喝醉,那些嘲讽他的眼神就全都会消失殆尽!
叶左相大步前行,很快出了叶府,大门口,停放着两辆车驾,他回头看了一跟在身后的叶品言,却什么都没说,就上了车驾,叶品言垂着头上了后面的车驾。
马车向前行驶,约一个多时辰左右方才停下。
叶品言抬头望过去,却是一处僻静的庄园,他却是从不曾来过的。
“跟我进来。”叶左相抛下四字,便抬脚大步迈了进去。
守在门口的护院甚是恭敬的垂了头,目送着父子二人进了庄园。
“这里是你祖父的产业,这处地方只得你祖父和为父知道,便是你祖母和你母亲,皆都不知,你几个叔叔也是不知的。”叶左相一边徐行一边说着。
虽然他说的很是一脸的风轻云淡,叶品言却觉得一颗心怦怦直跳。
这么隐秘的庄园,父亲为何要告知他?
这庄园里头,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父亲带他来这里,到底要让他看什么人?
那人的身份究竟有多重要?竟然要劳动父亲把他藏在这隐秘之极的庄园里头?
行至一处厢房前,叶左相停了脚迈了进去,叶品言也跟着迈了进去。
由厢房的摆设来看,明显是一间书房,叶左相行至南面的书架前,伸手握住书架上镶着的一个小龙嘴轻轻一扳,就听得‘咯吱’一声,书架缓缓向两边散开,一条通道呈现在眼前。
叶品言愕然地看着这一幕,就听叶左相道,“进来。”
等叶品言迈了进去,那书架又缓缓合上。
这通道似乎很长,两边墙壁上,燃着微弱的桐油灯的灯光,叶左相提脚前行,边行边道,“这个密室,是你祖父修建的,你祖父便是在这里,谋划了很多事情,包括拥护今上登基为帝,为今上铲除晋忠王以及陆府,皆是在这里谋划的。”
叶品言越听,这心就跳得越快。
父亲竟将这样重大的事都说与他听,为什么?
“品言,你睁大眼睛,好好看清楚,那里面是何人!”到了一处由铁栅栏围成的小牢房前,叶左相取下墙壁上的桐油灯,递给叶品言。
接过桐油灯,叶品言将桐油灯往小牢房里照过去,却见一个四肢俱被粗铁链锁着的男子垂着头缩在角落里。
他依稀可见那男人身上布满了狰狞的伤口,只是那男人似乎并没有察觉有人,所以头还是垂着,他也只能瞧出是个男人,可看不到脸自然也不知道是谁。
“进去,他被锁得很牢,伤不到你。”叶左相打开铁门道。
叶品言便拎着桐油灯走了进去,行至那男人身前用灯光一照,这才发现,这男人身上的伤何止狰狞,简直就是体无完肤,一股浓郁的血腥味由他身上散发出,令人欲呕。
他壮着胆子伸出右手欲将那人的头抬起来,却不想那男人突然猛一下就昂起了头看向他,他被这冷不丁的一下给吓得连后退了几步,差点没摔倒。
“叶朝阳你个狗娘养的,你就不怕皇上知道了将你千刀万刮!”男人愤怒的嚷骂着,更为这阴暗的密室添了一份诡异。
听着这略微显熟的叫骂声,叶品言就不由自主的朝男人望过去,在看清男人的脸面之后,叶品言手中的桐油灯就‘咣’一声掉在了地上,而他却毫无所觉,只睁大了眼看着那男人。
竟然是他——竟然是他!
一时间,叶品言心中各种情绪如汹涌的海水一般挤进他的胸腔,让他无法呼吸也无法言语,只能死死盯着那个男人。
就是这个男人,害他身败名裂,就是这个男人,害他颓废消沉以酒度日!
猛地,回过神的叶品言扑了过去,提起脚就朝四肢被锁得牢牢的齐亲王身上踢了过去。
一脚、十脚,夹杂着齐亲王先是粗鲁的叫骂后面哀哀的求饶,最后是微弱的喘息声。
叶左相没有阻拦,只静静看着状似疯狂的儿子一脚一脚踢着齐亲王。
发泄出来总好过让他一直憋着好!
也不知道踢了多少下,直到叶品言觉得腿软得没办法再提起来,他方才停了脚,悲憾而又解气的看着已经瘫倒在地只剩微弱气息的齐亲王,他这才觉得这些时日以来,憋在他心上的那股子恶气和羞辱,总算吐了出来!
“父亲,我要他的命。”出了牢房,他看着叶左相毫不犹豫而又很是坚定的道。
叶左相重重点头,“好。”
叶左相一挥手,也不知道从哪里就跳出来一个面无表情的一袭黑衣的男子,那男人进了牢房,看也不看手中长剑一挥,剑光闪过之后,齐亲王的头颅就掉在地上滚了几个圈,而那脖颈上的血,喷得老高,墙上都染了个血红,可那砍了齐亲王头颅的男人身上,却滴血未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