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太过熟悉,雷二管事便是化成灰也能听出,这是大姑娘的声音,他稍稍一怔,这声音听起来,可不像受尽折磨之后所能发出来的声音,且这声音传来的方向,分明是后面的马车,大姑娘竟是坐在马车里?
都说进了提刑司的人,别想着能囫囵个出来,怎的这大姑娘听起来不但完完整整毫发无伤,还坐着马车回来?
不是应该来兴师问罪的吗?怎么瞧着倒像是夜指挥使带着十来锦衣卫亲自护送大姑娘回府?
他心中惴惴不安又纠结不已,想着锦衣卫的声名,倒也不敢让这些人在这外面恭候,当下强撑着笑脸道,“小的怎敢让诸位大人在这寒风之中等候,诸位大人,请。”
孙千户冷哼一声,行至马车前道,“大人,请。”
石青色的车帘被掀开,面色阴冷的夜郡影迈下马车,吩咐道,“将人押过来。”
孙千户朝后走去,雷二管事心中一喜,看来自己究竟是想太多了,堂堂锦衣卫指挥使,怎么可能亲自护送大姑娘回府!大姑娘拘在马车中,想必不过是夜指挥使看在自家侯爷的脸面上罢了。
心中喜滋滋地伸长了脖子朝孙千户离开的方向望过去,不过须臾功夫,就见孙千户押着两个显然已被酷刑折磨得面色惨白的人走了过来,前面那个,他却是知道的,可不就是府上的车夫,至于后面那个则面生得紧。
见不是大姑娘被押过来,他心中再次失望,只是那两人的模样看着实在让他心里瘆得慌,故不敢多问,只默默地收回视线。
004 是谁授意
雷二管事将人迎进了大厅,命人奉上茶后便退至一边,不时拿眼角瞄一下夜郡影和季望舒,到了此时,他仍是有些不死心的认为,夜郡影此时不发作季望舒,不过是看在季青城的脸面上,只是——看着季望舒一脸淡定从容优雅自如的姿态,他这心里头,到底还是生了一丝不确定出来。
上好的宫窑鹧鸪斑点茶盏,宫里御赐的银针贡茶,恰到好处的彰显出靖安侯府盛眷正隆的地位,可是捧着茶盏嗅着茶香的夜郡影,却只淡淡呷了一口后,便皱了眉略带嫌弃的将茶盏置于桌面。
这一幕正好被得了消息匆忙而至迈进大厅的靖安侯季青城收入眼帘,若连皇上赏赐的贡茶都这般嫌弃,那只能说明一点,夜郡影喝的,乃是比他这贡茶口感更好的贡茶,而他自己心中,也素来清楚明白,比起他这家族底蕴深厚的靖安侯兼兵部尚书,无疑孤家寡人的锦衣卫夜指挥使更得皇上信任,虽然同样位极人臣,可在皇上心中,夜郡影才是那个对他忠心不二的忠臣。
因为清楚这一点,是以他带着微笑迎了过去,“夜大人前来,本侯招待不周,还望海涵。”
夜郡影起身回了一礼,面无表情地道,“侯爷无需多礼,夜某此次前来,实则为公事而来。”说完他将手一挥,孙千户将车夫和刺客推至季青城面前,在看到季青城略带不解的目光后,夜郡影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继续道,“侯爷可识得此二人?”
季青城细细打量,见二人身上遍体鳞伤,显然是用过刑了,车夫他是眼熟的,可那刺客他却是面生得紧,当下指着车夫道,“夜大人,这奴才是本侯府上的车夫,本侯也已知晓前些时日本侯府上的马车冲撞宣亲王府马车一事,本侯定当重重惩治此等刁奴,至于这一个,本侯却是不识的。”
说完他向着一边低眉顺眼的季望舒看了过去,瞧着这个女儿完完整整丝毫未损的模样,委实不像受过什么委屈,他这心里头,便也摸不透夜郡影前来的目的为何,收回打量季望舒的目光,他朝夜郡影看了过去。
夜郡影仍是一脸叫人看了打心眼里发怵的阴暗表情,淡淡地道,“这二人已供认不讳,乃受贵府侯夫人叶氏收买行凶,欲置贵府大小姐于死地,夜某前来是为通知侯爷一声,贵夫人犯下这等买凶杀人的重罪,夜某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只能依律行事,明天,还请贵夫人前往提刑司对质。”
说完他将手一拱,尔后转身离开,十余锦衣卫押着车夫和刺客紧随其后离开,随着一众锦衣卫的离开,那一股子叫人打心底不寒而栗的阴冷气息,也消失得干干净净。
可季青城却没有半丝的轻松,对于夜郡影的话,他并非全然相信,但心里却是委实有些怀疑是叶氏所为,毕竟从他接这个女儿由庵里回府,叶氏的表现就已能看出个中端侃。
对于叶氏买凶杀自个女儿的事,他没有对这个女儿的担忧,有的只是对叶氏愚昧行为的不满以及因为叶氏这样的行为,将给他和整个季府带来的麻烦而感到愤怒,也正是因为这种愤怒,让他在一众锦衣卫离开之后,他看也没看坐在一边的季望舒一眼,提脚便朝着归燕轩的方向大步而去。
看着季青城大步离开的身影,季望舒唇角勾出一抹讥诮,不用想她也知道,此时季青城定是去找叶氏问个清楚明白,而叶氏也定然不会承认,只是——锦衣卫给出的答案,叶氏承不承认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需要锦衣卫给出这样一个答案于宣亲王府!
皇上认可了,此事就算没有证据也已成定局,而叶氏——不过是皇权的一个牺牲品而已!
这桩事,本就是皇上授意所为,皇上原不过打着让她的马车和宣亲王府的马车相撞,以宣亲王世子娇纵跋扈的个性,一冲动之下,说不定就会将她活活死死,而她若死了,长孙逊定不会放过宣亲王府,皇上的算盘打的不可谓不精明,只是,这些年以来,贺兰离墨扮演的纨绔不学无术的宣亲王世子太过深入人心,以至于连皇上都信了,可偏偏,那不过是贺兰离墨演给世人看的外现而已,所以皇上的一番苦心算计,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
算计落空,刺客既然是皇上的暗卫,自是不可能将皇上供出来,而她和夜郡影,便借着这一点,逼得刺客和车夫‘供认’幕后主使者乃靖安侯夫人,对于这样的口供,她相信,皇上绝对是喜闻乐见的,因为——这样一来,他这个皇上可就洗清了嫌疑!
“大姑娘,老夫人让奴婢来请姑娘。”绣桔迈了进来,瞧着大姑娘毫发未伤,先是一怔尔后便垂了头。
这大姑娘当真是吉人自有天佑,这样都能逢凶化吉,怪不得老夫人如今护着大姑娘呢!
“侯爷,妾身听——”随着丫鬟的禀报声,叶氏抬眼看见季青城大步迈了进来,忙放下手中的账册迎了过去,只是这问侯的话不曾说完,就被季青城抬手利索的一记耳光给打断。
她捂着脸,有些不敢置信地怔怔的看过去,打自她嫁进季府,虽季青城不守当年信诺,左一房右一房的妾室收进房,可他到底还是给她这个正妻应有的尊严和体面,从没有过特别宠爱哪个妾室的行径,她又念着那些个妾室不过是些玩物而已,威胁不到她这个正妻的地位,所以这些年以来,她和季青城,倒也称得上是琴瑟和鸣,像今天这般不问青红皂白就是一记巴掌打过来的事,前所未有过!
不但她被打懵了,厢房中一众丫鬟婆子,也是吓得一个个噤若寒蝉的垂着头。
怔了一怔后,叶氏回过神来,看了看满屋子不敢吭气的丫鬟婆子,她这心里头就有一股子怒气和怨气,她即便再做错了什么,当着这满屋奴才的面打她,也太难堪了!
“退出去。”放下捂着脸的手,她冷声道。
满屋子的婆子丫鬟垂着头鱼贯而出,她这才抬头,满脸委屈地看着季青城道,“侯爷,妾身做错了什么?您要当着这满屋子奴才的面给妾身没脸?”
早在一时冲动挥出一巴掌时,季青城心里便多少有些后悔,到底是自个的正妻,又给他生育了几个儿女,当着奴才落她的脸面,的确有失妥当,如今见她满脸的委屈,他便忍了忍道,“本侯和你说过多少次了?舒丫头不过是个女儿,你又何必一定要置她于死地?”
叶氏听了便有些糊涂,又有些明白,她是当家夫人,自也知道锦衣卫指挥使夜郡影登门之事,只是,她原本以为锦衣卫登门,是因为宣亲王府要借锦衣卫的手惩治季望舒,可如今听了季青城这一番斥责,她才明白过来,敢情锦衣卫是把责任推在了她身上!
可是这次的事,根本不是她做的啊!
怀着一肚子委屈,她看着季青城道,“侯爷这说的是什么话?妾身何曾要置大姑娘于死地了?”
见她满脸神情不似有假,季青城心里不由又生了一丝狐疑,可是又想到夜郡影说的车夫和刺客都已供认不讳,他便皱了眉道,“若不是你所为,那二人为何要供认是你指使?”
听他这般一说,叶氏心里就不由慌了起来,车夫是她的人,一家老小的身契都捏在她手中,却还敢污蔑她,这说明,那个指使车夫污蔑她的人,地位手段极高,不然车夫也不会置一家老小的性命于不顾,也要来污蔑她!
车夫是宣亲王世子亲自送到提刑司的,尔后锦衣卫便来侯府,那么只有两种可能性,要么是宣亲王府授意,要么是夜郡影授意所为,不管是宣亲王府亦或是锦衣卫,这二者都能迫使车夫污蔑她,只是——是宣亲王府还是锦衣卫指使车夫来污蔑她的?
她不过一介内宅妇人,又从不曾得罪过宣亲王府和锦衣卫,他们为何要来刁难她?
难不成是叶府做了什么事,惹了宣亲王府或是锦衣卫?
“侯爷,此事并非妾身所为,妾身发誓,若是妾身所为,定让五雷轰顶。”定了定心神,她双眸看向季青城道。
见她连这样的毒誓都发了,季青城心头那一丝狐疑便也消散,想着夜郡影的话,他脸上的神情也不由郑重起来,他和锦衣卫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他不信夜郡影不知道皇上对他的信任,他和夜郡影,相当于是皇上的左膀右臂,互相牵制才能让皇上放心,所以夜郡影不会蠢到用这样的事来构陷他,更何况,若真要构陷他,那大可以让车夫和刺客供认买凶杀人的是他靖安侯,而非叶氏,既然锦衣卫没理由迫使车夫和刺客来污蔑叶氏,那剩下的可能,便只有宣亲王府了!
可是他和宣亲王府也素无瓜葛,宣亲王府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005 老夫人晕
西墙角的多宝格上燃得正旺的熏香让整个福安堂笼罩在一片淡淡的清香之中,屋中地龙燃得正旺,老夫人半闭着眼歪在炕上休寐,紫娟和文杏半蹲在床架子上替老夫人揉捏着小腿。
绣桔打起帘子迈了进来,虽脚步轻微,却还是惊醒了老夫人,她睁开惺忪的双眼望过去,绣桔忙弯腰回禀,“老夫人,大姑娘来给您请安了。”
老夫人原本惺忪的双眼陡然一亮,紫娟和文杏会意上前服侍着老夫人直了身,那边厢绣桔已然打起帘子,季望舒迈进来冲着老夫人盈盈福了一礼,老夫人细细打量,眉眼弯弯似月,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和她亲娘陆氏如出一辙,老夫人的眸光略有些不自在的一闪,她如今才发现,眼前这个嫡长孙女的容颜,竟是愈发像她亲娘陆氏,便是这淡漠的神情,也和那陆氏十足相似,想到陆氏以及陆氏临死前那望着她的讥诮眼神,老夫人便有些厌憎地皱眉。
陆氏从来都是个自持清高的主,即便是嫁进季府为媳了,在她这个婆婆面前却也端着一股子太傅府的文人清高,自然让她对这个儿媳欢喜不起来,后来陆府被抄家灭族,她就更不喜欢陆氏这个儿媳了,在陆府不曾出事陆太傅健在之时,她不敢端着婆婆的架子搓磨陆氏,陆府出事之后,她自然就将心底那些积压的怒气一并发泄在陆氏身上,想着方法搓磨陆氏,原本以为没了凭恃的陆氏会垂下她那高贵的头颅,向她这个婆婆服软,可没想到的是,不管她如何搓磨陆氏,陆氏的神情,一如既往的淡漠。
那样的淡漠,是一种打骨子里对她或是对整个季府的一种轻视,这让老夫人心里愤恨不已的同时又有一种不甘,你陆锦绣陆家既然这般瞧不上季府,又为何要嫁到季府为媳?
这个问题自打陆锦绣嫁进季府便一直折磨着老夫人,直到陆氏临终那一天,老夫人在陆氏塌前鬼使神差的问出这个折磨她时日长久的问题,而陆氏回给她的,依然是淡漠讥诮的眸光。
便是陆氏死了,老夫人心里头也没有答案,陆氏死后,叶氏匆忙嫁进季府,叶家是今上一手提拨的新贵之家,叶府的底气自是不及百年世家的季府,所以叶氏身上,自然便也没有陆氏身上那股子让老夫人厌憎不已的清高,在老夫人面前,叶氏虽说不上有几分真心的敬重她这个婆婆,可明面子上,却还是做到了对她以及对整个季府的敬重。
老夫人想得有些入神,那神情便有些怔忡,她没开声,丫鬟婆子自也不敢给大姑娘看座,蓝嬷嬷瞧了瞧淡然自若未有任何异色的大姑娘一眼,忙斟了一杯热茶递给老夫人,“老夫人您喝口茶提提神。”
被惊醒的老夫人接过茶盏,啜了口热茶趋走心底那一丝忆起陆氏就会有的寒凉,尔后抬眸看向季望舒,因着心中因为想及陆氏所生出的厌憎,连带的让她对眼前这个和陆氏愈长愈像的嫡长孙女也生了一丝不喜,淡淡地问,“这几天,在王府过得可好?”
季望舒垂眸,敛眉道,“回老夫人,老王妃仁厚,孙女在王府很好。”
老夫人略带探询的眸光就是一闪,宣老王妃可不是个好亲近的主,宣亲王府的小世子那更是一个混世魔头,可这小丫头,居然说宣老王妃仁厚,她在王府很好,宣老王妃,那可是跟着宣老王爷上过战场杀过敌的,宣老王妃若是仁厚,这陵京城只怕就找不到一个不仁厚的女人了!
虽则心底满满的怀疑和不信,可是季望舒如今毫发未损的坐在她眼前亦是不争的事实,是故老夫人心底思量一番后,方才做欣然之姿的点头,“宣老王妃是长辈,自是不会和你一个晚辈计较,祖母听说,是宣亲王世子亲自将你送至提刑司的?这却是为何?”
季望舒坦然点头,“老王妃说兹事体大,若单单只是关系到季府车夫弃主而逃倒也不用将人送去提刑司,可这还有刺客想要于光天化日之下行凶自是不能懈怠,所以老王妃便命世子将车夫和刺客一并送至提刑司交于锦衣卫夜大人审问,至于孙女,则是做为人证才一并去的提刑司,老夫人无需担心。”
这番说辞倒也合乎情理,老夫人将信将疑地打量着她,她不相信宣老王妃会突发善心的为她这个嫡长孙女打抱不平,宣老王妃之所以要将车夫和刺客送去提刑司,不外是因为季府的马车冲撞了宣亲王府的马车,以宣老王妃强势的个性,被人冲撞了自是不会轻易放过,所以便有了提刑司一行,这些倒也说得过去,只是——她说她自个是做为人证一并去的提刑司,那么这问题就来了,她是做为什么人证呢?
在老夫人的心底深处,还是怀疑着马车出事乃叶氏的手笔,毕竟这阖府里头,最希望季望舒有什么不测的人,唯有叶华梅了。
而提刑司审问刑逼的手段,那可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车夫和刺客既然被宣亲王府送去的了提刑司,以提刑司的手段,车夫和刺客只怕早已招了,眼下锦衣卫夜指挥使亲自送人上门,怕也不过是看在靖安侯深得皇上信任与器重的份上,通个声气罢了!
老夫人的担心并没有太久便得到了证实,就在老夫人打量着季望舒细细揣摩这个嫡长孙女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之际,随着‘咚咚’的脚步声,厚重的棉帘被人‘唰’一下拉开,紧接着,一个衣着华丽的身影便闯了进来。
“季望舒,你敢污蔑我娘亲,我打死你。”闯进来的男童一边叫嚷着,一边一头就冲着站在老夫人面前还不曾坐下的季望舒扑了过去。
早在脚步声响起之际,季望舒的眼角便已扫向房门的方向,眼见得这男童这般大力的撞过来,她身子便轻轻一晃避了过去,而男童显然没有想到她闪避得这般之快,一个收势不及,便一头扑进了尚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老夫人怀中,直将老夫人撞得身子直直往后一仰,只听得‘咚’一声巨响,老夫人栽在塌上闭过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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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在医院复诊,所以没能更,对不起大家了
006 并无大碍
老夫人一晕过去,屋中丫鬟婆子们顿时慌成一团,季望舒淡淡瞥了小脸上略带些许惊慌和害怕的男童一眼,小家伙约莫也是知道他这祸闯的不轻,纵然平日里再得老夫人宠爱,这会子也是吓得一张小脸惨白,怔怔地看着倒在床塌上的老夫人,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眼光。
蓝嬷嬷一边掐着老夫人的人中,一边斥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请府医?文杏,你去将侯爷和夫人一并请过来。”
文杏和绣桔慌得应了一声就提着裙裾匆忙离开,闯了祸的男童听得要请自个爹爹过来,小脸愈发的慌张,四顾一眼,正想提脚开溜,就听得清脆淡然的声音响起,“松哥儿,做错了事就要勇于承担,这样悄悄开溜可不是君子之行。”
这声音实在清脆响亮,满屋子的丫鬟婆子们,不约而同的望了过去,提着脚正想在自个爹爹来之前开溜的季长松不得不放下脚,双眼一瞪道,“我做错了什么?我要撞的人是你,你闪开我才撞上了祖母,都是你害的。”
适才的情形,倒也的确如大公子所言一般,可是——你这么没头没脑的冲进来就朝大姑娘身上撞,大姑娘又不是个傻子,岂会站在那里任你撞,大姑娘这一闪让,老夫人就倒了霉,这责任,怎么也不能推在大姑娘身上啊!
蓝嬷嬷心中暗自嘀咕,虽心中有些埋怨季长松将老夫人撞成这般,可季长松虽小那也是小主子,她一个为人奴才的,即便心中对小主子再不满,这脸上却也是不显露分毫,只垂了眸紧张地看着老夫人有没有苏醒的迹象。
虽然人是大公子给撞成这般的,可若老夫人真出了个什么不测,这福安堂的奴才们,谁又能逃得过责罚!
面对季长松的狡辩,季望舒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本就心里发虚的季长松不由自主的垂下头,小嘴却扁了起来,心中有那么一丝后悔,不该不听身边小厮的劝就这么冲了过来,如今可好,把祖母给撞了,回头爹爹不知要怎么罚他!
见他垂了头,季望舒便收了笑,冷眼看着蓝嬷嬷道,“嬷嬷,松哥儿还小不懂事,可身边服侍的人也跟着不懂事吗?竟纵着松哥儿这般目无尊长的行事!”
她态度肃穆,小脸上带着一丝庄严,蓝嬷嬷服侍老夫人大半辈子,饶是见多识广,这一刻被她深遂黝黑的眸子盯着,心里也忍不住有些发怵,怔了一怔后才捺下心头的恐慌道,“大姑娘说的是,等老夫人醒来,老奴一定如实禀报老夫人。”
她心知大姑娘此时说这样的话,便是刻意提醒她要整治青松院的一众奴才,可是青松院的奴才,都是大夫人亲自安排的,她纵然深得老夫人器重,却也不宜得罪大夫人,毕竟这偌大的侯府,将来是侯爷的,而大夫人也是当仁不让的当家主母。
蓝嬷嬷心中那点心思如何瞒得过季望舒,面对蓝嬷嬷的推诿,她也不生气,只继续道,“这样的事自然要等老夫人醒来再行处置,只是在老夫人醒来之前,还请嬷嬷先将服侍松哥儿的人给拘了起来,审问清楚,到底是谁生了那胆子,竟敢撺掇着松哥儿来福安堂大闹!”
发生这样的事情,青松院的一众奴才自然是脱不出干系的,自然也得先把人给拘起来再说,蓝嬷嬷心中掂量一番后点头,押手让紫娟带着几个粗使婆子前往青松院。
不过多时,得了消息的季青城和叶华梅双双而至,因为来时的路上已听清了事情的原委,进来之后看老夫人仍未醒转,季青城的脸色就沉了下来,一转头瞪着垂着头缩在一边的季长松,这心里头的火气就冒了出来,斥道,“孽障,还不跪下。”
季长松向来有些敬畏自个父亲,被他这么一瞪一斥,慌得两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叶华梅皱了皱眉,虽心中心疼自个儿子,却也不敢在这个时候为季长松求情,只能柔声道,“侯爷,您要不递贴子进宫请御医来?”
她话刚说完,绣桔带着府医也迈了进来,季青城挥手免了府医行礼,命府医先给老夫人诊脉,府医听命,蓝嬷嬷搭了块帕子于老夫人的手腕上,府医这才将手指搭在老夫人的脉搏上。
不过须臾功夫,府医便松开手,季青城忙问,“老夫人如何?”
“侯爷请放心,老夫人只是一时闭了气,并无大碍,待小的开贴安神汤给老夫人服下。”府医细细回禀,想了想又道,“侯爷,老夫人毕竟上了年岁,往后可再经不得这般冲撞了。”
听得老夫人并无大碍,季青城就舒了一口气,挥手示意府医退下开药方,待府医开好药方,蓝嬷嬷拿着药方亲自去药房抓药,蓝嬷嬷才一离开,躺在床塌上的老夫人悠悠醒转,因着事发突然,老夫人醒转之后一时间没能回神,一睁眼看见儿子儿媳双双立在床边,老夫人就皱起了眉,只觉得胸口又闷又痛,喘了口粗气,觉得胸口不那么闷了,一抬眼又发现她最宠爱的嫡孙跪在地上,老夫人就鼓起了眼睛,“松哥儿起来,到祖母这边来。”
见得祖母醒转,季长松心里就没那么害怕了,可到底还是怕季青城,所以不敢立时起身,只拿眼小心冀冀的看着季青城,季青城回瞪他一眼才转了头看着老夫人道,“娘,他这般莽撞,就得受罚。”
老夫人这会子已经想起事情的经过,虽然是孙子将她撞得闭了气,可是将事情的经过细细回想,孙子可是冲着嫡长孙女撞过去的,是嫡长孙女闪开,孙子这才撞到了她,想到这里,老夫人的脸就拉了下来,转头瞪了季望舒一眼后才道,“松哥儿又不是故意的,他还小,这么跪着要是伤了腿可怎生是好?”
早知道老夫人会护着自个儿子,季青城也很无奈,瞧着老夫人面色不好,便只能顺了老夫人的心意,转头道,“还不起来给你祖母认错。”
007 不愿出府
季青城松了口,又有老夫人护着,季长松自是不再害怕,起了身冲着老夫人道,“祖母,孙儿错了。”
他乖巧的态度让季青松脸色稍转,老夫人一脸疼爱地看着季长松挥手,“松哥儿,祖母知道你不是有心,别怕,到祖母这边来。”
老夫人素来疼他,季长松便被老夫人纵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听得老夫人这般维护,季长松双眼滴溜溜一转,撅起小嘴挪到老夫人的跟前,小手指着季望舒道,“祖母,都怨她,若不是她闪开,孙儿也不会撞伤祖母您。”
老夫人将他揽进怀中,和颜悦色地道,“松哥儿,你告诉祖母,是谁在你跟前说了你长姐?你为何要撞你长姐?”
在内宅斗了一辈子的老夫人可不傻,松哥儿虽然性子有些娇纵,可是像今天这般莽撞的事情却是从未做过的,在老夫人看来,定是有那起子不怀好心的奴才在松哥儿面前嚼舌,松哥儿护母心切,一时冲动才会闯到福安堂来,她不舍得罚自个的孙子,可那些撺掇着松哥儿的奴才,老夫人可不会心慈手软。
季长松撅起小嘴,闷闷不乐地道,“祖母,没人在孙儿跟前说什么,是孙儿在后花园玩耍时听到的。”
后花园?
老夫人眸中精光一闪,看着季长松继续问,“松哥儿,那你可有看清是谁在那里说的?”
季长松摇头,“祖母,孙儿是经过假山时听到的,等到孙儿转过去的时候,已经不见人了。”
老夫人眸光微沉,喜欢嚼舌搬弄是非的奴才她不是不知道,今日之事,不管是巧合或是人为,这府上的风气都该整顿了!
“送松哥儿回去好生歇下。”老夫人松开手,沉声吩咐。
便有一管事嬷嬷和两个丫鬟上前,护着松哥儿离开,待人离开之后,老夫人就沉了脸看着蓝嬷嬷道,“服侍松哥儿的丫鬟婆子小厮呢?竟没一个拦着松哥儿的?”
蓝嬷嬷忙回禀,“老夫人,大少爷是一个人过来的,老奴已经让紫娟去青松院拘人了,您再等等,这会子应该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