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丫鬟婆子们的禀报,又看着众人脸上身上的鞭伤,云老夫人只觉得脑门突突跳得厉害,胡嬷嬷眼看着老夫人的面色不对,慌得忙端了杯热茶递过去,“老夫人,您先喝口热茶缓缓气,孙姑娘纵然进了宫,宫里还有太后娘娘在呢,她未必就能见到皇上。”
许是听进了胡嬷嬷的劝抚之词,云老夫人心中那口子闷气这才渐渐消散,接过茶盏啜了一口后方道,“去告诉兰姐儿,让她速速进宫面见太后娘娘。”
胡嬷嬷点头应下,想着事关重大,倒也不敢谴了别人去,便匆忙退了出去直奔汀兰院。
进了汀兰院,听完胡嬷嬷说完事情的经过,云若兰心中却是冷笑,纵然老夫人和老国公如何偏宠长房,纵然四哥哥无比优秀,年纪轻轻便取代长房长子成了云国公府世子,可架不住有这样糊涂的亲娘一直拖后腿。
不过,苗氏糊涂对她三房而言,她却是喜闻乐见的。
“嬷嬷别慌,我这就进宫面见太后娘娘,嬷嬷回去好好安抚祖母,可别让祖母气坏了身体。”将心中的思绪掩下,云若兰看着胡嬷嬷温婉地道。
胡嬷嬷点头,陪着云若兰一同出了汀兰院,又听得马车已然备好,她这才放了心,折回福寿堂。
听到风声的云老国公父子,也匆忙奔去了福寿堂,听得云老夫人将事情的经过一一转述后,父子二人皆是瞠目结舌。
虽说苗氏的确糊涂,可是父子二人心中皆有一个同样的想法,原以为孙府的姑娘只是娇纵了些,毕竟偌大的将军府,就这么一个嫡女,孙夫人又死得早,孙将军又不曾续弦,孙姑娘养得娇纵倒也说得过去,可如今二人方才觉得,这孙姑娘,哪里只是娇纵了一些,分明是个不懂规矩礼仪的,怕是连小门小户的姑娘家,都要比这孙姑娘知事!
这样一个女子若是娶进门,整个国公府让闹得鸡犬不宁是小事,可这样一个目无长辈又不知礼仪规矩的女子,谁知道日后会给国公府招惹什么祸端?
一时间,父子二人心中皆有了决断,即便太后娘娘生气,这桩亲事,决不能答应!
“娘,我倒觉得,孙家那姑娘这么闹上一闹,兴许是好事。”云正阳心中的思量转了几转,看着自个气得面色发黑的老娘劝抚。
云老夫人不由拧了眉,略带不解地看着他,“正阳,这怎么能是好事?”
“娘,您想想,这孙家姑娘如此秉性,若真依了太后娘娘的意思娶进来,那咱们府上往后可不得安宁,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孙姑娘进宫闹上一闹,虽则太后娘娘和皇上会生气,可这桩亲事,说不得就会解除,皇上纵然生气,可太后娘娘终归是要帮着咱们的不是吗?”云正阳含笑解释。
云老夫人细细思索,的确,这桩亲事她原本就不乐意,从前只是听闻那孙家姑娘粗俗不堪的言行举止,如此亲眼目睹,云老夫人心里头,是愈发不满意这桩亲事了,那孙家姑娘进宫在皇上面前闹腾,说不定这桩亲事还真能就此解除,太后娘娘再生气,她也得帮着云家。
这样一想,云老夫人心里头那点子燥气便消失殆尽,心中细细盘算过后转头吩咐,“去把兰姐儿追回来,让她不用进宫了,然后去打听打听,那孙家姑娘缘何会闹上门来。”
胡嬷嬷应声退了出去,云正阳心中一动,略带探询地问,“娘,您是说,孙家姑娘今儿来闹可是有人授意所为?”
云老夫人点头,有些不肯定地回他,“娘也只是有些怀疑,正阳,你想想,那孙家姑娘今儿来时,可是带着先帝赐给孙府的凤尾鞭,若是正常拜访,何必要带着御赐之物登门?分明就是有备而来,以孙家姑娘那脑子,想必是不会考虑这么周全的。”
云正阳亦是若有所思,想了想道,“娘,您说,会不会是长孙逊所为?”
这桩亲事本来就是长孙逊向皇上提出来的,若有什么人使指那孙梨语来闹,除了长孙逊,他实在想不到还能有什么人。
云老夫人思量了一会,却是摇头,“应该不会是他,这桩亲事本来就是他提的,孙将军就这么一个女儿,素来宠得跟眼珠子似的,长孙逊乘他不在,让皇上赐婚,孙将军心里指不定怎么恨着,他既然撺掇着皇上下旨赐婚,又何必授意孙梨语这么闹腾。”
她的话也有道理,云正阳想了想道,“娘,这燕京城里,敢和咱们云府做对的,也没几个,早晚都能查出来,您就别担心了。”
云老夫人点头,折腾了这么几下,终是上了年纪的人,这身体便有些乏了,原本强撑着精神,是因为担忧孙梨语进宫闹腾,如今不担忧这事了,自然也就撑不住了,老国公父子二人也看得出来,吩咐丫鬟婆子们好生侍候着,然后便退了出去。
翠柳侍候着云老夫人歇下,不过睡了一支香的功夫,便有丫鬟禀报,说是九小姐要见老夫人。
云老夫人本就睡得迷迷糊糊不甚踏实,听得声响便睁开了眼,吩咐翠柳让云若兰进来。
“祖母,若兰行至半途,听闻一个不好的消息,只好先行回来禀报您。”云若兰匆忙进来,面色沉重地看着老夫人道。
云老夫人心中一惊,由着翠柳扶着她起了身,直直地看着云若兰问,“发生了什么事?”
“祖母,那孙家姑娘,在进宫的途中遇上刺客,被刺客所伤,听闻伤得很重。”云若兰皱着眉,略带探究地看了云老夫人一眼。
孙梨语才要进宫向皇上讨公道就被刺客所伤,她心中,不得不怀疑这事是云府所为,毕竟,孙梨语进宫是要向皇上状告云府的,老夫人和老太爷为了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派了刺客去阻拦也是情理之中。
听得有刺客伤了孙梨语,云老夫人的一颗心就揪了起来,倒没注意到云若兰探究的眼神,只转了头吩咐,“快把老太爷和国公请过来。”
老国公和云正阳很快就到了,因着来时的路上已经听人说了这事,是故二人一进福寿堂的门,老国公就看着云若兰迫不及待地问,“兰姐儿,你所说可是当真?那孙家姑娘当真伤得不轻?”
云若兰点头,迟疑了一下又道,“若兰不曾亲眼见到,只是瞧着天安街上那滩血,若兰问过街边商贩,那商贩说那滩血是孙家姑娘身上流出来的,怕是伤得不轻。”
由国公府出去进宫,天安街是必经之路,既然街边商贩说是孙梨语身上流出来的,就自然不会有假。
云老国公的脸色,因为云若兰的话而沉了下来,转头看向云正阳,父子二人心中皆有一个不好的预感。
孙梨语愤怒跑出云国公府,临走时还大声叫嚷着国公府羞辱了她,她要进宫向皇上讨个公道,这转头就在进宫的路上遇袭受伤不轻,这前后一联想,只怕所有人都会怀疑是云国公府派的刺客刺杀孙梨语,阻拦她进宫,而更为严重的是,原本云府就对皇上赐婚不满,种种所有加起来,孙梨语遇袭,国公府的嫌疑最大!
父子二人想到的,云老夫人自然也想到了,才刚安定下来的心,又不由得提了起来。
虽说都曾抱着在成亲之前,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让孙家姑娘从这燕京城销声匿迹,可如今,三人心里头,都在祈祷着这孙梨语可一定得活下来,若孙梨语就这么死了,云府,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这是其次,更重要的是,今日发生的事情,早晚都会传到孙将军的耳中,若那孙直一门脑子的认定是云府害了他女儿,那这往后,岂不是又多了个劲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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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 太后辩白
皇宫,昭和帝面色阴沉地坐着,垂眸不语,虽让人无法揣测他心中所思,可满宫殿压沉沉的气氛,已然彰显出皇上此刻的心情很不愉悦,皇上心情不好了,为人奴才的,自然一个个噤若寒蝉的缩着头,尽量减少自个的存在感。
“太后娘娘驾到。”随着内侍尖锐的唱诺声,外面传来一片跪安声。
昭和帝垂着的头终于抬起,眼睛直直的盯着殿门的方向,几个宫女内侍簇拥着太后迈了进来,昭和帝上前草草行了一礼,“儿臣见过母后。”
太后虚扶一把,瞧着皇上阴沉的脸色,心中便隐约明白,她这个皇儿,心中怕是怀疑云府对这桩亲事不满,所以谴了刺客去刺杀孙家姑娘,虽说皇上是她生出来的,可到底也是一国之主,他若对云府生了猜忌之心,可不是件好事情,身为母后,自然得解开皇上心中对云府的不满。
“皇上,哀家听说那孙家姑娘遇袭,可有传了御医诊治?”换了一副关切的面色,太后慈眉善目地问。
昭和帝点头,“母后不用担心,孙家姑娘如今正在里面,顾院正在里面诊治。”
孙梨语遇袭之时,恰好遇上皇上身边的一等带刀侍卫奉皇命前往国师府,这半路遇上光天化日之下竟有刺客行凶,侍卫自然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在皇城的天子脚下,是故出手相救,因着孙梨语伤势太重,侍卫便将人给带进了宫。
孙梨语被带刀侍卫救进宫的消息,太后娘娘自也是有所耳闻的,是故听得昭和帝这般一说,太后心里虽早有准备却亦有些讶然,这里可是乾清殿,是皇上的寝宫,皇上竟是这般看重孙家姑娘,直接将人接进乾清宫不说,还传了御医院的院正大人来诊治!
“皇上,母后觉得,这孙姑娘才刚由云府出来,便于进宫的途中遇袭,这是否太巧和了些?”太后毕竟是在宫中斗倒了先帝众多妃嫔,一跃成为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即便心中有些讶然,面上却是不显露分毫,只略带探询地看着昭和帝道。
昭和帝的抬起头,直视太后探询的眼神,面无表情地道,“母后也觉得这太过巧和了是吗?朕亦如是想,朕听闻,这孙姑娘是哭着奔出云府的,且说云府欺人太甚,要进宫求见朕讨个公道,可这人还没进宫,就遇上了刺客,她一介闺阁弱质女流,怎么惹上如此凶徒,光天化日之下谋她性命?朕思量着,左不过是孙姑娘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欲拨之而快罢了,天子脚下且敢如此嚣张行事,朕这皇宫,只怕也不安全得很!”
他一番意有所指的话让太后的脸色变了几变,最后勉强挤了一个笑脸道,“皇上无需顾虑太多,皇宫侍卫众多,凶徒焉能轻易闯了进来?皇上心里,可是疑心孙姑娘遇袭是云府所为?”
太后问得直白,昭和帝的脸依然木着一张脸道,“母后这般问,想是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在母后看来,这事,不是云府的手笔?”
皇上虽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可这番反问,却是代表了他的态度,在皇上心里,云府的确是幕后主使,而且皇上现在这样的态度,是听不进她为云府的辩白的。
自个儿子的性子,太后还是了若指掌的,虽明白皇上此刻听不进任何的辩白,可是站在她的立场,都得为云府说话,当下便点头,“皇上说的没错,哀家的确不认为此事是云府所为,皇上,众所周知孙姑娘从云府出来之际对云府很是不满,又放了话要进宫求见皇上讨还公道,云府会蠢到在孙姑娘进宫路上谴刺客去追杀孙姑娘吗?”
太后的话让昭和帝的面色愈发阴暗,略显浮肿的双眼闪过一丝不耐,他道,“那依母后看来,究竟是何人不惜冒着这般风险,光天化日之下刺杀一个闺阁弱质女流?”
太后一窒,说来说去,皇上心里就是认定了是云府所为,他倒不想想,云府到底也是他这个皇上的外祖家,他就这么急着想要定云府的罪?
这念头一起,太后心里头陡然一凉,颇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昭和帝,若是皇上心中,真生了铲除云府的心思,可如何是好?
不会的,皇上本性懦弱,若不是她这个母后和云府的扶持,今日坐在这乾清殿的便不是他了,皇上心中只是对云府驳了他的脸面不满,毕竟是一国之主,不喜被臣子驳了脸面亦是正常的!
这般安慰着自己,太后又道,“皇上,母后怎么看,都觉得这孙姑娘遇袭一事太过巧合,就像是有人在刻意构陷云府一般,孙姑娘一个未成亲的姑娘家,竟然跑去云国公府,尔后又哭着出来放话云府羞辱了她,她要进宫找皇上讨公道,紧接着就在进宫的途中遇袭,这样一来,世人都会误以为是云府为了阻拦孙姑娘进宫,所以谴了刺客去阻拦,哀家觉得,一定是有那幕后之人,想要借由此事来构陷云府,皇上可千万莫要冷静分析,想想哀家的话,是不是有理。”
昭和帝唇角勾起一抹讥诮,面色阴沉地盯着太后道,“母后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告诉朕,所有的事都是孙姑娘所为?是孙姑娘自个找的刺客假意追杀她,好栽赃构陷云府?”
太后不是没看出皇上眼里的讥诮,可此时却也是顾不上了,点头道,“哀家心中的确有此想法,皇上难道不觉得这一切——”
“皇上——”由寝宫迈出来的顾院正打断了太后的话,太后心中虽是不喜,却并未斥责,而顾院正这才发现太后也在,且好像在和皇上商量着什么,而他似乎打断了太后的话,心中一慌,顾院正忙弯腰行礼,“微臣参见太后娘娘。”
“免了,顾大人,那孙姑娘如今可好?”太后淡淡问。
顾院正苦着脸回禀,“回太后娘娘,回皇上,孙姑娘所受的伤太过严重,微臣用了最好的疗伤药,可那一剑,刺在孙姑娘的心口边,孙姑娘失血过多,微臣现下也不知道孙姑娘能不能安然醒转,还望皇上和太后娘娘恕罪。”
一听顾院正说那孙梨语到如今还没脱离凶险,且能不能安然活下来都是未知数,太后娘娘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森凉的眸光紧紧盯着顾院正问,“顾大人,你可仔细诊治了?孙姑娘当真伤得这般重?”
顾院正心中一抖,惶然地跪在地上嗑头,“回太后娘娘,微臣不敢欺君,孙姑娘的伤势的确太过严重,娘娘若是不信微臣,可以召李大人再行诊治。”
李大人即御医院的副院正,顾院正将他抬了出来,太后便收了心中那点心思,转头看着昭和帝道,“皇上,孙姑娘伤得如此之重,哀家进去看看可好?”
昭和帝唇角一勾,“母后只管进去。”
太后进了寝宫,急步走向塌畔,看着塌上面无血色尤自昏迷不醒的孙梨语,太后心中那幸存的一丝侥幸也告消失。
在宫中多年,太后早就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真伤假伤一眼便知,孙梨语的确如顾院正所言一般,伤势惨重,既然不是孙梨语自个演的这出戏,难不成真是云府为了阻拦孙梨语进宫,不惜谴了刺客追杀?
这念头不过一闪而逝,很快太后就摇头否定,以她对云府的了解,云府还不至于蠢到如斯地步。
跟在太后身后一同迈了进来的昭和帝,先是看了一眼面无血色躺在塌上人事不知的孙梨语一眼,尔后凉凉地道,“母后如今可还觉得,今日发生的这一切,是孙姑娘自己所为?若真是孙姑娘自己所谋,这代价也未免太大了!”
谁会蠢到用自个的命去栽赃构陷别人,即便真成功了,可自个命都没了,成功又有何意义?
昭和帝的言外之意,太后自然听懂了,也因为听懂了,太后娘娘的脸色就有那么一讪讪,“倒是哀家想岔了,只不过这孙姑娘素来娇纵任性,只怕树敌亦是不少,否则也不会光天化日之下亦有人追杀她。”
见太后到了此时还在为云府辩白,昭和帝心中冷哼一声,却也不反驳太后,只道,“天子脚下敢如此行事,朕定不能轻饶,母后只管放心,朕一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太后一窒,扯了扯嘴角道,“皇上说得对,的确应该查个水落石出,只是皇上,这里毕竟是皇上的寝宫,留孙姑娘在这里,倒是于礼不合。”
孙梨语可不是宫中女子,留在皇上寝宫的,当然只能是皇上的女人,所以太后的顾忌却也是有理的。
皇上垂眸道,“母后放心,朕已宣了容贵妃前来乾清殿照顾孙姑娘,朕今晚,会留宿栖凤宫。”
栖凤宫是皇后的寝宫,皇上这里既然给了容贵妃和孙梨语,他自个去皇后娘娘的寝宫,却也是合适的,当下太后不再多说,只点了头尔后带着宫女内侍离开。
148 有心无心
宫里发生的事情,太后娘娘自然谴了人传去了云国公府。
云老国公和云老夫人听完,二老的脸色不约而同地沉了下来,云老夫人看着太后娘娘谴来的宫中嬷嬷苦笑道,“嬷嬷,劳您回去禀告太后娘娘,孙姑娘遇袭一事确非云府所为,还望娘娘多多照看一二。”
早在孙梨语进宫途中遇袭一事传到云府后,二老便知云府会成为世人怀疑的对象,可是连太后娘娘都怀疑起云府,这让二老心中真是有如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宫中嬷嬷表情不变的点头,自是告退回宫向太后娘娘复命。
“老夫人,二夫人来了。”嬷嬷走后,翠桉进来禀报。
云老夫人疲惫的点头,翠桉打起帘子,柳氏迈了进来,看着老夫人和老国公面色不好,心里头隐有不安,先前看着翠柳送宫中的嬷嬷出府,她便知道自个来得不巧,可这来都来了,该说的的总得说的,是故明知道老夫人这会子心情可能不佳,柳氏也没得选择。
“父亲母亲,明日便是瑶姐儿出阁的日子,您看——”柳氏一颗心惊胆战的说着,一边拿眼小心冀冀地瞄着老夫人和老国公。
云老夫人有些不喜地皱眉,不过是二嫁罢了,且是下嫁商户,又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光彩事情,如今府里头发生的事情多着,这点子事也要来烦她!
“不用大办了,就按寻常的办。”云老夫人想了想又道,“那几个陪房,可有记在单子上?”
柳氏垂着头,让人看不到她此时的表情,只听她道,“母亲放心,都记在单子上了。”
一想到老夫人挑的那几个如花似玉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女子的陪房丫鬟,柳氏心里就有些咬牙切齿,可不管心里有多膈应,她也不能违背老夫人的意思。
云老夫人不是不知道柳氏心中的不满,可却并未放在眼里,打发走柳氏,她转头看着老国公道,“老太爷,家里的事,只怕是不能再瞒着博儿了。”
老国公捻着胡须点头,“回头我会传信于博儿,让他心里也有个准备。”
既然连太后娘娘都说那孙姑娘伤重,能不能活下来都是未知数,孙府就这么一个嫡女,出了这样的大事,孙将军只怕不日就会回燕京,若那刺客抓到了还好说,若是没抓到,那孙将军只怕要将这笔账记在云府的头上,到时肯定得闹腾一番,虽说云府并不惧孙府,可到底孙府也握着兵权,这样的事,自然还是早早告诉博儿的好。
云老国公忙着写信通知云博之,嬷嬷回宫之后,将云老夫的话一字不漏地转述给太后娘娘,太后听了心下稍安,虽说她心中是有那么一丝怀疑,可到底也还是相信自个娘家人的,既然娘家人说了不是,那便不是。
不管是何人伤了孙梨语,有她这个太后在,总不能让这黑锅叫云府给背了。
国师府,长孙逊坐在黄花梨的椅子上,单手撑着下巴,眸光微凝的盯着铜盆中燃得正旺的拨丝银霜,摇晃不停的烛光在他眼睑下划出丝丝阴影,让他整个人显露出一股慵懒的气息。
这天,似乎又冷了一些,也不知道那小丫头,此刻心里有没有挂念着他?
想到那个在他脑海里萦绕不去的身影,长孙逊不由吁了口气,颇有些无奈的揉了揉眉心,那丫头重活一世,可性子却并不曾改变多少,全不像寻常闺阁女子一般,前世她的心思一门脑子的全用到了朝堂之上,如今虽说重生换了个身子,那身子却又偏偏又有着那样一个外家,丫头怕是要为外家洗清冤屈,少不得又要将西楚闹个天翻地覆了!
“公子,宫中传来消息,梨语姑娘伤势极重。”顺伯敲门而入,低声禀报。
长孙逊凤眸轻轻眯起,一抹怒意一闪即逝,顺伯心中一惊,掂量了一番终是忍不住道,“公子,梨语姑娘虽说擅做主张,可到底也是为了帮公子,公子您——”
被长孙逊满是冷意的眸光一瞥,剩下的话,顺伯就咽回了肚子里,只心中却是叹了口气。
公子向来最不喜底下人擅做主张,梨语姑娘此番,虽是为了帮公子可却也犯了公子的大忌,公子若不出手,梨语姑娘此番只怕凶多吉少!
“公子,孙将军怕是明晚便能抵京。”将心中一番惋惜压下,他又低声禀报。
长孙逊凝眸,淡淡道,“去拿颗护心丸送进宫,告诉她,再有下次,重惩不怠。”
顺伯心中一松,明白公子这是念着孙将军,这才出手相救,点头应下后转身退出。
出了门,就见文曲一脸紧张地望过来,他忙将手指放在唇边,示意他噤声,尔后指了指前方,文曲会意,蹑手蹑脚的跟着顺伯走了过去,待顺伯停下之后他便迫不及待地问,“顺伯,公子他可肯出手相救?”
顺伯点头,“你放心,公子让我送护心丸进宫,梨语姑娘的命,算是保住了,只是公子说了,再有下次,重惩不怠,文曲,这次事成以后,你不如向公子求个恩典,否则以梨语姑娘的性子,你能护她到几时?”
文曲涩然不语,梨语姑娘是堂堂二品武将府的千金,而他——却不过是公子身边的一介影卫,如何能配得上梨语姑娘!
见文曲沉默不言,顺伯不由摇头,想了想道,“公子命人送护心丸进宫,你去吧。”
这小子心中担忧着孙梨语,偏偏这性子却又是个闷嘴葫芦,便是他这个外人瞧着,也替他着急!
文曲自然知道顺伯让他进宫送药,是在帮他,当下感激地点头,“我这就去,多谢顺伯。”
皇宫警戒森严,可又怎么难得到一身轻功已然出神入化的文曲。
因着跟在长孙逊身边,所以对皇宫的地形很是熟悉的文曲很快就悄无声息地到了乾清宫,指尖轻弹,宫中一众守夜的宫女内侍们便慢慢合了眼昏昏入睡,他足尖轻点,跃入寝宫,行至塌畔,怜惜而又隐忍地看着塌上面无血色的柔弱女子。
此刻的她,再没有往日的神彩飞扬,静静地躺在那里,叫人心中好生怜惜。
鬼使神差的,他伸出手,轻轻握住她柔弱无力的小手,这才发现,她的手,冰凉入骨,就像她整个人一般,毫无生气。
心中一痛,他忙由袖中拿出锦瓶倒出丹丸,喂进她嘴里,尔后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将她抱进怀中,将茶水送于她嘴里,看着她喉咙轻轻一咽,他这才放了心,还能把药咽下去,说明她还是有意识的!
这护心丸虽不能活死人肉白骨,却也是救命良药,她既然咽下了护心丸,好歹这条命是保住了!
许是因为失血过多,虽宫中烧着地龙,用的也是极好的被褥,她身上的温度却是低得吓人,他想了想,将手轻轻按在她腹部,一股子温热的内力,就这么弹弹输了过去。
良久,她惨白的小脸终于有了一丝红润,而她身上的温度也渐渐回暖,他这才松了手,略带不舍地望了一眼怀中娇弱的女子,尔后轻轻放下,又替她盖好被褥,尔后才起身,悄无声息地离开。
他不知道的是,等他离开之后,塌上原本闭着眼的孙梨语,却缓缓睁开了双眼,略带苦涩地看着窗口,他并不是细心之人,可由窗口跳出这后,他却细心地将窗关上了,一直以来,不管她如何放低姿态,他对她的态度一直若近若远,原以为这人的一颗心是那千年寒铁铸就的,可如今才知道,原来这人的心,也和她的心一般那般热烈的跳动着。
既然有心,那又为何要表现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
浓眉轻拧,心隐隐作痛,她百思不得其解,直至东窗微微发亮,她这才沉沉睡去。
翌日,伏在床脚架的宫女懒腰伸至一半,整个人就突然清醒过来。
昨儿容贵妃娘娘可是吩咐了她守夜,好生照顾孙姑娘的,可是她却不知怎的睡了过去,若是孙姑娘有个什么好歹,那——
心中一惊,宫女也顾不得伸懒腰了,直了身子探着脑袋心惊胆战地朝床塌上望过去,见塌上女子虽然面色依旧惨白,可鼻孔微微翕动着,隐约的吸着气,宫女一颗紧紧揪着的心才算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