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炽有些不痛快了,走过去戳着冰面道:“照你这么说,这封印被我打裂了,应该很快就会再度解开,那为啥你的生平都说完了,它还是没动静?”
“因为你用尽全力,也只是让它有了微小的裂纹。所以解封的时间变长也不奇怪。我一掌就能劈下它一块‘肉’,你跟我不能比。”聂巧人直言不讳。
“我去!你意思是我的实力不如你?”敖炽气坏了,举起拳头就要往冰面上砸,但是在挨到冰面的瞬间停住了,突然问,“等等,这里封着‘暗’的一半,另一半呢?”
“多此一问。”我白他一眼,看着地上的小音,“另一半,就是他吧。小音……连名字都是一半。”
聂巧人冷睨着小音已经僵硬的尸体,说:“离开弥弥村后。我在西坊流浪了一些时日。后来官府招考,我去了。时间一晃便是二十载,我从衙役做到了官府首领,弥弥村的往事便跟弥弥村本身一样,变成了荒芜的废墟。这些年,我每年都会外出远游,目的就是寻找暗的另一半。自打进了官府,接触到的各种奇闻异事与典籍记录都比从前多出许多,我费了不少心思,终于查到跟‘暗’有关的信息。这种妖怪生于上古之时,可说是世上最早的一批妖怪,它天生双头,男头专食人之影,女头则窥影中之秘密,两头皆在时,刀枪皆不能取其命,唯有斩断其头方有破解。”他顿了顿,继续道,“两头落地虽能令暗的妖力大损,但并不代表终结,此物但凡还有一口气,便有附身活人之能力。男头逃走后,我断定他会附身于人类,伺机而动,不过男头一旦附身人类,便跟寻常人无异,如若不小心生活,任何会让人类死亡的方法都对它有效,但一日不见其尸体,我心便难以安定,毕竟它以影为食的能力还在,多少还会祸害世间,故而多年来我仍四处寻查,但此妖狡猾,隐藏太好,我始终未得其踪迹。反倒是女头我不太担心,虽然还没有查到彻底消灭女头的法子,但除非有人破坏冰柱,否则她永远都只能是半只无用的妖怪,再不能用他人的秘密作为要挟了。”
“二十年……”我想了想,“‘小音’躲了你二十年,为何今日要大费苦心先引得我们插手此事,来到寒明洞,而你居然也埋伏在此。他明知这么做自己是死路一条,莫非他是活腻味了?”
“昨日夜里,我收到一封信,上头只得一句‘暗之一半,明日将往寒明洞’。”他深吸了口气,“以我对这个妖怪的深仇大恨,无论这封信是真是假,我都会去。可我没想到,你们居然也来了。我本改变计划不打算出手,但我眼见你们在那‘小音’的诱骗之下,动手攻击冰柱,我心想这妖物骗你们来,必是要救它的同党,若成功解除封印,女头被放出,两头重聚,妖力互增,恐有重生之望。虽然只剩了一个头,这妖物依然狡诈,它算准我在你们面前不敢轻易出手,怕被牵扯出旧事。”
敖炽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对:“等等,如果这小混蛋是骗我们来替他打开封印,他又何必通知你来现场?万一你还是出手了并且阻止了我们,他岂不是竹篮打水还赔上性命?你说过,男头附身于人后,随随便便就能弄死他。”
“小音并不确定我们是不是真有力量打开封印,如果有,固然大喜。同时,既然我们有开封印的本事,自然就够资格对付聂巧人。退一步说,即便我们没有能力打开封印,只要聂巧人在这个过程中出手阻止,只要我们把他当成那个故事里的‘恶人’,自然会全力攻击,如果他露出本来面目就更好了,没准我们一怒之下杀了这怪物。更重要的是,即便我们不动杀心,聂巧人也未必会放过知道他真面目的我们,毕竟,他曾经为了守住自己的秘密,间接害死整个弥弥村的人。如今他身居高位,更应该要守住秘密。只要他动了杀心,我们必会全力抗击。既然这小音能引我们插手此事,可见其花了不少时间去打探以及确认我们夫妇的背景与实力,两强相斗的后果,怎么都是渔人得利。聂巧人视他为死敌,他又何尝不盼着聂巧人早日消失,毕竟聂巧人是能砍掉他脑袋的人。”我冷笑,“不过他什么都算计好了,甚至利用我们的善意与同情心,骗得我们相信了他的悲惨故事,却算漏了一点。”
聂巧人发出沉闷的笑声:“算漏的,是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对你们起杀心。我已经不介意将自己的秘密暴露在你们面前。”
“或许小音已经觉察出这一点,所以他才拼命刺伤你,要你露出原形,逼我们动手。”我不禁又想起当时将他绑在这里的场面,“所以你是只要受伤流血就会突破原本人类的模样,变成这样的怪物?”
“不完全是。”他摇摇头,“只有我自己,或者知道我本来面目的人让我受伤,我才会变成这样。原本我以为只有我自己能做到,因为在这里生活以来,也被别人无意伤过,但身体没有任何变化,所以我才猜测,知道我原形的人也有这样的本事。”
“上次路镇之祸时,你故意割伤自己,再让我把你绑到这里……”
“唯有使用我‘本来的’力量,才能尽快制服对手。人类的身体,是有极限的。”他如是道。
“你这样相当冒险啊,如果你没来得及赶到寒明洞,半路上就露了原形,岂不是整个鱼门国都知道你的秘密了?”我觉得此人的脑子可能真的构造奇异。
“调慢呼吸,平息气血,便能延缓变化的时间,这些年我对自己的身体,也算控制得很好了。让你把我绑到冰柱上,一是只有极寒才能快速愈合我的伤口,让我恢复正常,二是这个过程极其痛苦,几乎会丧失理智,我一个人在那儿还好,你在那儿,我怕中途神志丧失,做出什么伤害你的事。”他双息,“不管怎样,都谢谢你。”
敖炽听得频频点头,但旋即又觉出不对,大声问我:“你跟他单独来过这个破山洞?”
“来过又怎样啊?”我踢了他一脚,“没听到我是为了不吓着无辜群众才拼命跟他赶来吗!”
敖炽揉着屁股:“说说都不行啊!以后不许这么干了!孤男寡女的!”
“我觉得,现在的重点是封印就快开了。”聂巧人打断了我们,看向冰柱的眼神突然犀利起来。
“怕啥!有我在,还能让一个头跑了?”敖炽愤愤道。
“跑是跑不了了。”聂巧人道,“妖身残缺,元气外泄,又被封印侵蚀封闭二十年,我想这个头大概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还是留神些好。”我看着已经渐渐露出白光的冰柱,心头总觉有哪里不对,“等会儿鲈儿出来,敖织立刻擒住她,封印恢复之后聂巧人你立刻击破,再马上把鲈儿放回去。此后,我们想法子封闭寒明洞,在没有得到能彻底清除女头的方法前,就让它安安生生留在这里吧。”
另两人表示没有异议。
很快,冰柱破裂的声音响彻整个山洞,随着耀眼四射的白光,一个身着水蓝色衣裙的年轻姑娘落到了地上,双目微闭,宛若沉睡。我看到聂巧人脸上复杂的神情,时隔二十年再见到曾经要共度一生一世的人,换谁都无法心如止水。
破裂之后的冰柱很快又像镜头倒带一样恢复成完整的模样,敖炽紧紧摁着鲈儿冰冷的身体,朝发愣的聂巧人吼道:“还看!干活去!”
聂巧人猛一下回过神来,忙朝冰柱举起了拳头。
然而就在此时,敖炽手下一空,鲈儿的尸身居然凭空消失了,害得他差点跌个嘴啃泥。
我心头咯噔一下,一个残缺不全,附身他人,还被封印了二十年的半死不活的妖怪,不可能还有隐身脱逃的本事啊!而且还拖着一具尸体!
聂巧人也脸色大变。
“嘻嘻嘻。”山洞之外的黑暗里突然传进来两个声音,一男一女异口同声,“你们以为我隐藏筹谋二十年,挑选过无数有能之人,煞费苦心布下今日之局,是为了让两个头重聚?聂巧人,你看了那么多书,查了那么多线索,都没看到那句‘两头若分,女头附人身七日后,男头亡,则可再生于新体’?这才是我们重生的关键。不过也是,这么关键的东西,我们怎可能随便让人知道。哈哈哈。从的斩断我们的头开始,我们的计划就开始了。我们的失误在于当时我还没来得及自杀,你就把鲈儿放进了封印,害得我是能苟活于世,想方设法让封印再次破除,才敢放弃这条烂命。谢谢啦,以后我们会更加小心,不再低估任何人的实力,不然又被砍了头就太麻烦了。”
三人俱惊。
我说我怎么觉得整件事有一个点始终不对——“小音”明知自己会死,却那么容易就把自己送到聂巧人的拳头下,原来是吃准封印已破,女头早晚脱身,只要自己一死,便能再生于鲈儿体内。妖身完整,一旦封印解除,我们又无防备,自可溜之大吉……”
“老板娘,还有聂大人,好心提醒你们一句。”不敢露面的混蛋洋洋得意道,“只要人们心里还藏着不可告人的阴暗秘密,‘暗’就会永远存在。来日方长,我们当有再会之日。”
之后,四周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突然觉得,来鱼门国这么久,我终于遇到了最难缠的敌人。一个连我跟敖炽都不熟悉的,生于上古之时的老妖怪。
来日方长……行,下次再见时,让我这老妖怪好好跟你谈人生吧。


第八章 青童


楔子
危险的不是“暗”,是那些不愿被人知道的秘密。
1
“站住。”
我听话的站住,回头:“有事?”
聂巧人站在冰柱前,不太能理解的看着我:“你们就这样走了?”
我左右瞅瞅:“难不成你还指望我们替你清理现场?那具尸体是就地销毁还是你回官府替他寻到来处,你决定,我不管的。”
“带回官府?”聂巧人微愕,“你知晓了关于我的一切,我本相如此,我吃过人,我没有过去,不知未来,你还……”
“等我确定你不再是我的朋友之后,我才会做你以为我要对你做的事。”我打断他,“在那之前,还是让这里的百姓继续有一个被他们所信任的聂大人吧。不过……”
我顿了顿,盯着那具曾经被“暗”所利用的尸体,然后继续道:“所有的内疚与罪恶感,都不及尽量去弥补来得有用,我留下你的性命与身份,你别浪费才是。”
聂巧人紧锁眉头:“我是你朋友?”
我撇撇嘴:“普通朋友而已,别指望高攀。”
“我明白了。”他背靠着冰柱坐了下来,“你们走吧。”
“不用把他绑起来?”敖炽不放心地问,“不是说他靠冰柱恢复人样时会失去理智么。这种危险的生物还是控制一下比较好吧?”
“比起他,你才是真正危险的生物。”
我白了他一眼,顺手捉了一只寒明虫在手中,又对聂巧人道,“不绑你了,留给你一次磨炼理智的机会,连自己身体都不能掌控的人,拿什么去掌控自己的人生。”
聂巧人嘴角一扬:“恢复人形所要承受的痛苦,换做你们,只怕没有机会跟我谈人生了。”
“后会有期。”我冷哼一声,拽着敖炽往外走。
“不能放过那个妖怪。”他突然又在我们身后说,“太危险。”
我停下,头也不回道:“危险的不是‘暗’,而是那些不愿被人知道的秘密。你我能做的很有限,尽人事吧。”
“老板娘。”他很少如此正经的称呼我,“你的影子里,有没有那样的秘密?”
敖炽不高兴了,回头骂道:“关你屁事?就算有秘密也只能告诉我,我才是她的夫君!”
“没有人要抢你的位置”,聂巧人闭上眼睛,“我只是不希望以后连你们都要成为被威胁的对象罢了。如果有,不妨在暗找来之前,自己处理一下,不要弄成我这样。”
敖炽冷笑道:“你敖大爷我一生光明磊落,唯一的黑历史,无非是当年在断湖洗澡间接害了人命,这个所有人都知道?当然,私房钱藏在哪里也是秘密,如果那只老妖怪敢给我爆出来,我一定弄死它,我保证。”
“终于承认有私房钱了哈?”我狠狠拧了拧他的胳膊,“还有那东海三公主呢?”
敖炽叹气:“你到现在还那么记挂她,不如你去娶了她吧!说不定你们才是真爱……”
“行啊,到时候你别抱着我的腿哭!”
“你试试看!”
聂巧人听了这乱七八糟的一堆,摇头道:“你们快走吧,不然我更痛苦了。”
“行,你自己悠着点,一会儿要是痛死了没人埋你的。还有啊,以后不许单独跟我老婆去任何地方!”敖炽翻了个白眼,拖着我走了出去。
寒明虫从我手中飞了出去,我们跟随着这团黑暗里的微光快步前进。
“恐怕还是得去找找天衣侯。”我说。
“打听‘暗’的事儿?”敖炽皱眉道,“这老妖怪跟咱们以前遇到的那些不是一个段位的,说不定连他都不知道。”
“不只是‘暗’,还有寒明洞。”
我认真道:“上一次是什么人封印了‘暗’?能对付这样难缠的妖怪,能力怕是不会在你我之下。要是能获知此人的信息,我们对付‘暗’也许会更容易些。”
“不过封印一只妖怪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敖炽不以为然,“最厉害的难道不是那个曾经封印了十二天神的人么?虽然我们东海龙族有媲美于神的尊贵身份,并不太把天界那群老家伙放在眼里,但真要我们出手封印他们,可能是还是有点难度……”他顿了顿,又道,“你知道我从不高看谁,但唯独有这个人能让我放在眼里。”
说的倒也没错,寻找那十二块石头的事虽已过去许久,但那个从未露面的、以一己之力封印天神的人,再加上同样为露面的“将军”,我有所应于深处的最大不安归根结底就在这里。
前者能制服高高在上的天神,后者将万千妖物玩弄于股掌,他们从未实实在在出现在我面前,但也从未离开过我的生活。
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他们离我很近,在我看不见的地方窥视我的一举一动。
“也许那个人已经不在世了。”我说,“一个人有多少能力去拯救,就有多少能力去毁灭,如果他还在,对这世界未必是好事。”
“可我始终很好奇。”敖炽道,“什么人能做到这一步……”
“你有这心思好奇倒不如担心担心你爷爷。”我叹气,“你说跑就跑了,现在咱们跟外头也算断了联系,万一……”
“在我这儿没有万一。”敖炽打断我,“老家伙不会有事。”
“敖炽,”我突然问了一个在他看来一定特别蠢的问题,“我再慎重问你一次,为什么你一定要来鱼门国?就不能好好在你家等我一年吗?”
黑暗模糊了他的脸,却让他的声音分外清晰:“你离开东海之后,我天天都梦到你。”
“就为这个?”我哭笑不得,“梦见我找到你的私房钱了?”
“你说你要走了。”他缓缓道,“我问你去哪儿,你不回答,我生气去拉你,却始终碰不到你,而你只是站在那儿看着我笑。”
我愣了愣,旋即哼了一声:“别人都说梦是反的。你坦白吧,现实里是有多巴不得我走!”
“我很少会记得自己的梦。”敖炽居然不跟我抬杠。“但天天做同一个梦,我想忘记都很难。”
“你天天都梦到我跟你说我要走?”奇怪的感觉从我心里跑过去。
“是。”敖炽坦白道,“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来,我不在乎梦里是怎样,我只要现实里你整整齐齐站在我面前,我想拉你的手就能拉到,我想跟你吵架就能跟你吵架,我想同你去哪儿就能去哪儿,我要我自己踏实下来。你要我的答案,这就是答案。”
我沉默片刻,说:“明白了。”
也许,真的没有任何力量能把我们两人从彼此身边带离——我得让自己相信这一点。
但那样的梦,听起来真是让人不舒服呢。
眼前的光线渐渐多起来,洞口就在不远处了。
胃里空的难受,一直被我刻意忽略的饥饿感潮水一般压过来。光线越来越强,刺痛了我的眼睛,体力的消耗与精神上的起伏所带来的虚弱拉慢了我的脚步。
我看见了洞口,然而那片白色的光线开始摇晃,破裂,我背上冒出了冷汗,本能的抓住了敖炽:“走慢些,我有点……”
“晕”字还没说出口,我的意识已经断了。
耳边留下的最后的声音,是敖炽在喊我的名字……
2
据说,我昏迷了整整三天。
在据说,敖炽把他能找到的所有大夫都抓来抢救我,然而每个大夫诊脉之后都说我没病,不过是饥饿引发的体虚晕厥。
敖炽不信,说我平时体壮如牛连个感冒都没有,区区肚子饿哪儿能昏迷三天,然后边骂人庸医边把人打出去。
其实他也是病急乱投医,我是妖怪啊,人类医生真的适合我吗?!
其间,胖三斤把各种食物打磨成浆混到米汤里喂我,但我基本没有吞咽的意识,浆糊未知守在我身边一边叫我一边哭,信龙兄弟俩听说我最不喜欢人骂我,于是坐在我头顶骂了我一个通宵,希望我突然跳起来打他们一顿,连阿灯都趁人不注意从水塘里吸了水然后全喷我脸上……
不停里所有成员做了他们能做的一切,但我依旧没能醒过来,直到第四天早晨,我才毫无预兆地睁开了眼睛。
三天而已,敖炽的下巴好像都尖了,用几乎勒死我的力气把我抱在怀里干号了五分钟,两个小鬼的眼睛肿成了桃子,信龙小心翼翼的问我有没有听到他们怎么骂我的,阿灯高兴地又喷了我一脸的口水。
最挺的住的还是胖三斤,一句废话没有,直接把厨房里能吃的全堆到我面前。
我其实想笑的,不过是睡了三天罢了,至于搞得跟死而复生一样么,我要是再睡几天他们是不是连追悼会都开起来了……
但是我又不敢笑,我怕敖炽会掐死我,所以只能埋头大吃,把胖三斤拿来的所有食物都给消灭得一干二净。
一连打了三个饱嗝之后,敖炽才盯着我的脸:“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哪里都舒服。”我忍不住又打个饱嗝,“吃饱了还能不舒服么?”
“妈,你吓死我们了!”浆糊瘪着嘴,“怎么叫你你都不睁眼,还以为你……”
“以为我死啦?”我戳了戳他的脑袋,“哪儿有那么好的事!我死了,好吃的就都被你们霸占了,想得美!”
未知一把抱住我,把小脑袋紧靠在我心口,泪汪汪地,一句话都不说。
看到她这个模样,铁打的心都软了,我亲了亲她的额头,轻声对她说:“这样吧,以后我不睡这么久了。”
未知不撒手:“你保证!”
“我保证以后每天睡眠时间不超过八小时!”我认真地举起左手发誓,“做不到的每天胖十斤!”
小丫头这才罢休,依然赖在我怀里不肯离开。
“你确定没事?”敖炽还是不太相信地看着我。
我伸出手指,摸了摸他眼下新鲜的黑眼圈:“你都没睡觉么?”
敖炽拉下我的手:“你必须说实话,究竟身体还有什么不妥?”
“没有没有啊!”我一把抱起未知跳下床,神经病一样在地上跳来跳去,“要力气有力气要精神有精神!你让我马上打你一顿都没问题啊!”
敖炽赶紧拽住我,上上下下打量半响,皱眉道:“莫非那些庸医说的是真的?你这个蠢货只是饿晕过去了?”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我白他一眼,又凑到他耳边小声道,“不过咱们得有默契,我饿晕了这件事你以后不许跟任何人提起!好丢人……”
敖炽长长吐出一口气,冷冷一笑:“那你为什么把我缺氧的事到处跟人说?”
“因为你奇葩呀哈哈哈!”只要想到这件往事我就没法忍住不笑。
“你更奇葩!没见过把自己饿晕三天的奇葩!你家一户口本都奇葩!”
“说得就像你不在我们家户口本上似的……等等,咱们家什么时候有户口本啦?连身份证都是假的好吗!”
“我不管!反正你也是有把柄的人了哈哈哈!”
一旁的胖三斤也是松了口气的样子,边收拾碗筷边笑:“你们不吵架我都不习惯了。”
“我们是在双边会谈,谁说我们在吵架!洗你的碗去!”敖炽白他一眼,又把我摁回床上,“继续躺着!别乱动!”
这次我听了他的话,刚刚蹦了几下好像是有点气紧,该不是吃太多了吧……
“嗯嗯,洗碗洗碗。”胖三斤永远好脾气的样子,又看着我道:“老板娘,不管怎样都不能亏了自己的身子,您不在了,我只是少个要伺候的人,但对他们来说,是整个世界都崩塌了。”他顿了顿,又笑笑,“这滋味不好受。”
世界变了呀,连胖三斤都这么感性了……
“所以你以后更应该潜心研究菜谱,多弄些好吃的来伺候我,别再想着当音乐家当诗人了,你就不是那块料。”
其实我心里有点小感动,跟胖三斤相处的这些日子,这个男人毫无怨言地照顾我的起居,虽然偶尔有点娘娘腔,但从不给我找任何麻烦,他一直用最亲切简单的方式跟我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不听我任何私事,尽管他也从来不解释为何他这么瘦却叫胖三斤,以及为何他从来不用进食,更不提起他伺候过的历任国主。
“不冲突,我可以一边做饭一让想想怎么谱曲子:”胖三斤哈哈一笑,端着碗筷走了出去。他刚一出去,我便听到外头传来他的声音:“呀?聂大人来啦?”
闻声,我跟敖炽对视一眼。
弥漫在房间里的暑气因为聂巧人的出现突然消散了不少,这些我跟敖炽共同的感觉,从寒明洞出来之后,聂巧人就变成了自带冰镇模式的男人……
胖三斤很殷勤地给他搬了个凳子过来,但他不坐。站在我床边打量我:“几时变这么弱了?我都没事,你倒躺下了。”
我让胖三斤把两个小家伙带出去,把信龙也撵了出去,这才抬头打量他。
此刻的他红光满面,中气十足,浑身上下看不到一处伤口,如此一来我还就真找不到词来反击他了,仿佛之前那个巨大而丑陋的怪物只是我们的一场梦,眼前的聂巧人依然还是那个姿容飒爽众生赞赏的官府首领。
于是我只能故作虚弱地叹了口气:“所以你好意思吗,来探病连个水果都不带!”
“少站着说话不腰疼了,你一个老爷们儿,跟女人比身子骨,你是找骂呢还是找骂呢?”敖炽嫌弃地瞪着他,一点不跟他客气。
“你别只顾着跟我耍嘴皮子。”聂巧人认真地回应着他的视线,“我来时,有两个大夫和一个药店老板拉住我,跟我哭诉说你不但绑架他们,还无故殴打他们。如果情况属实,按照官府规矩,
你得捱五十到一百大板,并且需要向受害者赔偿其因伤而起的各种损失。”
敖炽一听脸就绿了,火冒三丈地指着他的鼻子:“你打我的板子?你敢打我?是哪几个王八蛋说我殴打他们的?证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