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重拾起来,还怪有意思的。
“他他他他…”这是要逼宫夺位的节奏?柳贞吉舌头都要打结了,“他敢?”
“他不敢?”周容浚摸摸她的嘴唇,两指掰开她的嘴唇,捏了捏她可怜的舌尖,他笑了起来,“一个快要死了,一个瞎了,他还有什么不敢的?就差一步,他就要一步登天了,他要是成事了,往后,我们还得管他叫皇上呢。”
柳贞吉觉得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宗室多奇葩就算了,这故事情节,更是一点也不惹人爱…
她当初,还真是没怎么抬好胎,以至于男人是嫁对了头,但环境可一点也没有变好。
果然是古今都是富贵人家吃饱了没事干,专出变态情节消谴时间吗?
再正常的人,处在这样的环境下,都要变态喽…
“他真敢啊?”柳贞吉苦哈哈地问。
想想也是,周文帝是杀兄杀弟上来的,她万般热爱的男人,不也是手上沾了亲兄长的血?临到小十一那个与生俱来就生带阴森鬼异气质的,有什么是他干不出的?
一细思,杀爹这种事,他还真干得出来。
柳贞吉想想心口都有点窒息,之前废太子的事,因其中有周文帝的逼迫,她丈夫的激愤,她还想得通,但杀父…
“你别跟小十一一样。”她道。
“嗯?”周容浚拍了拍她的脸,逼着她垂下的眼皮重新抬起,看着他,他才道,“我跟他也没什么区别,我也是在逼他,就如当天父皇逼我一样…”
小十一如果觉得去西域没活路,他肯定要博条活路出来。
说是他逼,也不为过。
事到这步,周容浚是觉得他走了周文帝罔顾血缘死活的老路了,从他对废太子下手的那天起,他手上沾的弑亲的血腥是洗也洗不干净了…
都道他冷血无情,他其实无所谓,是冷血无情还是仁慈宽厚,等全由他主宰了,他有得是办法让人改口。
但他不想让她误会。
免得她以后失望。
就如她当年告诉他,她可以为他递刀子杀人,也可以为他死,但她不会为他彻底泯灭自己一样,他也得对她坦陈。
免得她觉得他不一样了,到时候他们夫妻再来离心,他怕是受不了。
她努力与他同心同力,他亦亦然。
在周容浚定定看着她的视线里,柳贞吉眼睛一闭,头往他怀里,撞到他怀里痛苦地呻*吟了一声,还重重地打了他的胸膛。
然后,她抬起头,朝他耸了耸肩,“好吧,我知道了。”
既然不可能变化,那就好好接受。
“心里不舒服?”
柳贞吉摇头,“没有,只是觉得以后我们肯定会有报应的,但,不管报应是什么,我都会跟你在一起,还有,以后你一定要好好对待裕渝辰安,你当慈父,对他们百依百顺,我来当严母,当个那管教训斥他们的。”
想也不想,他们肯定是有报应的。
这世事因果轮回,谁也逃不过。
就如帝后。
他们现在承受的,就是他们施加在他们的儿女身上的。
但她绝不可能允许,他的报应,是她为他生的儿女付诸的。
这不是她嫁给他,为他生儿育女的意义。
她嫁给他,把心给他,是让他幸福的,而不是给他带来不幸的。
周容浚听了半晌无话,过后,也只一直抱着她,一声声响也没有。
而比她家王爷更不解风情的柳贞吉窝在他怀里,已经盘算着以后他们夫妻两人的因果去了…
这时候其实完全不在乎什么报应不报应,只在乎她反应的周容浚不知道,他王妃所盘算的结果就是她代他承了所有的因,留他晚年独力承受儿孝女顺,而他的身边,从此再无她。
**
大年二十六这天,宫里万皇后又大病发作,一整天,宫里的压抑弥漫到了宫外,甚至到了狮王府里。
柳贞吉原本是要去看孔氏的,但这时候,她宫里都没去,就更不好去娘家了。
宫里也是不太平,听说太子又给皇后找神医进宫了,会不会出事,还不一定…
她只能留在府里,静观其变。
柳贞雯这时悄悄地来了王府。
这是柳贞吉回来后,第一次见到亲姐,她倒还没怎么样,柳贞雯握着她的手,反倒哭了起来。
这弄得柳贞吉郁闷不已,给她姐姐擦着眼泪还要问,“我这是哪儿又不对招你哭了?你怎地现在比我还不懂事,快要过年了还哭,都两个孩子的娘了,生的也没比我少,怎地不如我?”
柳贞雯听了眼睛都忘了掉,迅速瞪了她一眼,“我这是喜的,喜泪!”
“还有这说法?”柳贞吉偏着头,疑惑得很,又道,“姐姐你别蒙我,我可没以前那般傻的。”
“谁有你聪明!”她这般说,柳贞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她额头点啊点,连点了四五下手指头才松手劲,“出去这么多年,把你都惯成什么样了?”
说罢,也不等柳贞吉反应,抱着柳贞吉就痛哭了起来。
姐妹见面,不过一眼,她就知道妹妹还是妹妹,哪怕她已经是权倾一野的狮王妃,但妹妹看着她那欣喜的喜悦眼神,让她知道,她柳贞雯的妹妹,还是当年那个会跟在她屁股后面,依赖她,敬爱她的小妹妹。
她妹妹还是那般万般喜爱她。
就是因为如此,她看着尽管气色尚好,但比当年当少女时还要消瘦一两分的妹妹,这才悲从中来,想着她这些年不知从鬼门关逃了多少回才回到京里,才让她再见到她,心中岂能不难受?又如何不心伤。
“我就这样了,浚哥哥他这个人,就跟娘和你似的,什么都爱惯着我,我哪有什么变好…”果然是风水轮流,每逢几年就必转,以前是姐姐抱着爱哭的她,现在是柳贞吉抱着爱哭的姐姐安慰了,心里别提有多满足,嘴边甚至还有笑,“当初我哭你还笑话我,我人可好了,你现在哭,我可不笑话你,做人要知好报好,要是以后我又爱哭,你可不能再笑话我了…”
说着拍着柳贞雯的背,忍了好一会,还是没忍住,眼睛都红了,“姐姐你别哭了,你再哭,我都要哭了。”
柳贞走听了又哭了好几声,随即,哭声止了。
她坐直身,低下头,拿帕子在眼睛那揉了几道,再抬起头来,脸上已无哭音,已恢复了她往日的冷艳高贵,下巴也还是有些高傲地微微翘起,冷艳得就像冬日盛开的水仙花,“三王妃哄得我那婆母没了神智,让我请你入贾府,她逼我请你去贾府做客,我不打算答应,还得给她点厉害瞧瞧,往后这两天,要是贾府有人过来说我什么,你什么也不要信,不要进那贾府,如今不同往日了,那老虔婆奈何不了我。”
第196章
柳贞吉听了神色奇怪,三皇妃哄得贾家老夫人神智能全无?
贾家这是要作甚?
她姐夫贾文彪这个人,在朝廷里,可没少受她丈夫的栽培…
都到这关头了,不至于这么拎不清吧?
“怎么回事?”柳贞吉看着柳贞雯,问了一句。
妹妹的脸上没了笑,柳贞雯冰冷地扯了下嘴角,“还能怎样,见钱眼开罢了。”
“为何?”
“三皇妃想见你,我那婆母收了三套头面,一套翠玉,一套红宝石,还有我都不曾见过的蓝松玉,一小块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能刺瞎人的眼。”柳贞雯越说,脸越冷冰冰。
“蓝松玉?”柳贞吉顿了一下。
这是屈奴王矿里的特矿,挖十尺的地,也遇上不一块,雕琢更是要花工夫,没个十个月一年的,出不了一块耀眼夺目的成品。
就是她,也不过得了一块。
“嗯。”柳贞雯把要说的,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
贾家就在狮王的这条船上,眼看船就要靠岸的时候,贾母见钱眼看,没个轻重,这事本来禀了贾太师就行了,但柳贞雯却不想让这事轻轻巧巧地过去。
她想当家了。
她早明白,任何时刻,强者为尊,也只有强者,才不给强者拖后腿。
这种弹指间皆灰飞烟灭的时刻,让个头脑不清醒的女人当家,就是留个祸害。
女人屋里头的事,女人来解决。
靠男人,能靠一辈子?
还是自己来的强。
地位自己拼出来的,比人给的好…
“我知道了。”柳贞吉见柳贞雯淡定的样儿,嘴角一翘,微微一笑。
她姐从来都不是什么善鸟,能有这么笃定,应该出不了什么事。
**
回头一送走柳贞雯,柳贞吉跟周容浚说了蓝松玉的事。
“屈奴王都的东西,怎么到了三王妃手里?”她问。
周容浚听了也是一怔,随即笑了起来。
“我会让飞舟去查,不过,这蓝松玉就是屈奴产的,也不是这两年,这两年也就挖出了两块,只一块有雕成…”还给了她了,周容浚嘴角微微一勾,道,“这个时候,她能给贾夫人一块,倒有意思了。”
“钱保丰给的?”柳贞吉猜。
“嗯。”周容浚不置可否。
这是哪哪都有钱家那公子的痕迹啊…
柳贞吉叹了口气,“那位钱公子,到底藏在哪?”
“狡兔三窟,我看他不止三窟,一天都要换三个地方…”周容浚淡道,“不用担心,他再狡猾,也有力竭的一天。”
“呵。”柳贞吉轻笑了一声,这倒是,王府护卫轮流追杀,有得是休息的时间,钱公子就未必了。
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就是。
“还是小心着点,他应该很恨我们。”柳贞吉朝他走。
周容浚拉了她到身边坐下,“嗯。”
“浚哥哥…”柳贞吉无奈。
“你是说他恨不恨?”他杀了他的家人,灭了他大半族人,不恨才怪。
但这没什么。
哪个居上位的,没几个恨他恨得要死的仇人?
“浚哥哥。”柳贞吉更无奈了。
她知道他的意思。
就是朝廷中再好不过的老好人官员,一生清廉,背后想让他死的人都多不胜数。
就是个普通家世的人,但凡优秀点,背后嫉妒的也一大堆。
人性就是这么回事,经不起推敲,谁有本事,解决危机能力强,抗压能力强,就能活到最后…
柳贞吉又转念一想,想想,钱保丰也算得上是这么一个人物。
被他们王府的人清查追杀到如今,居然还没手慌脚乱。
要是哪天他们失手,钱保丰还真是报仇雪恨,人生赢家了…
他们要是输了,钱公子就是王,他们就是宼,到时候,他们死得比钱家绝好不了一丁半点。
而皇帝,一直在给钱公子活命,甚至壮大的机会。
柳贞吉突然明白为何他这次要跟小十一玩心眼了——看来不把刀真的能进皇帝的脖子里,皇帝就不知道疼。
见她一脸若有所思,周容浚瞥了她一眼,也没问,接着处理他的公务。
柳贞吉在一旁想了半天,“浚哥哥,你是不是…”
“嗯?”
“呃…”
“说。”
“是不是很不耐烦了?”这句话,柳贞吉进趴在他肩头,在他耳朵里说的。
她声音很轻,轻得引起周容浚耳内一阵骚*痒,他转过头,吻了下她的额头,“不是。”
“那是?”
“是别人不耐烦了,我只是跟着走。”周容浚淡道。
**
狮王确实只是在跟着别人走。
一开始,他母后失足落湖和他父皇失明,都是别有用心的人的所做之事。
在他看来,是有人在他把西北军权牢牢掌握到手,八月的新粮也贮存了将近两年的份量后,有些沉不住气了。
他们王府下面,他王妃所备的农庄和养殖场,接边几个月,也发生了不少火灾之事…
尽管去彻查的人没传来消息,但周容浚也从蛛丝马迹中看得出来,针对他的阴谋,又不知道进行到哪儿了。
但这次,他不打算呆在西北束手就缚,所以没两天,他就把妻儿也从西北带了回来。
要斗,就在京城底下斗。
哪天斗完了,他脚一抬,往金銮殿上走就是,免得还要从西北赶回来。
底下层出不穷的琐碎事,她已经够烦心,周遭的事,周容浚也只跟她提个醒,多的也就不说了。
柳贞雯回去后的第二天,果然贾府那边就来人报了,说贾五夫人不小心推了来做客的三王妃一把,三王妃小产了。
柳贞吉一听这事这么大,哪怕昨天听了柳贞雯的叮嘱,也是好一会没回过神来。
还好,贾府来报信的人仅告知了王府的管事,管事的告知了长殳,临到长殳报到柳贞吉耳朵里,就已经是第三道了,没见到人,柳贞吉就让下人去回,下人没找到她,不知夫人去哪了,回头等她回了,就告诉她。
因此,柳贞吉拖了一天。
这时,已经是腊月二十九了。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也不知这事会闹成什么样…
当天晚上,和王周都和,上狮王府求见周容浚。
周容浚已经从柳贞吉这里把事听说了,也没见人,打发了人回去。
连见都没见。
这确实挺不尊重人的,柳贞吉猜想,要是容敏有心,在其中煽点风点几把火,和王不恨他这皇弟都难。
本来先天就没得比,后天还要被轻忽,是个有点血性的男人,都容易被鼓动。
柳贞吉没见过周都和几次,但她听周容浚所说的,那是个一识时务的人——基于她还没泯灭干净的人性,她是真希望和王就算娶了容敏,那识时务的功夫也别丢干净了。
跟着他的,不止是容敏,还有他一家老少。
他要是走错路,把一家老少逼到绝路,到时候再怪他们狮王府冷酷无情,没有骨肉亲情,那就成笑话了。
每个人都得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所选择的负责,任谁都一样,帝后如此,她丈夫与她也如此,在有选择的余地下,要是做错了事,谁也怪不了谁,只能承受代价。
不得不说,柳贞吉其实是愤怒的。
她厌恶容敏算计她姐姐。
事情没直接犯到她头上来,她还能作壁上观,冷眼旁观,但她一生里,能对她挖心掏肺,她也愿意倾全力待之的人就那么几个人,别说有能力,就是没能力,她都会尽全力反击。
碍于柳贞雯的叮嘱,柳贞吉先没动。
大年三十这天,宫里来人,让狮王夫妇进宫与帝后共用团圆膳。
狮阁里的人,没人觉得这夜能平静。
长殳这几天,一直带着小世子和小郡主,这夜,周容浚也打算留他陪着世子郡主,他们不打算带孩子进宫。
“那让小苏跟着去?”长殳得知宫里来人说的话就进了北阁,进来后,王妃一进在准备他们的礼袍,也没跟他说上什么话,他听了王爷的话后,问了一句。
“由苏公公跟着。”
苏公公正在一边给王妃打下手,捧着她挑好的王袍抱了过来,听到这话,便朝长殳道,“老总管,您放心。”
长殳摇摇头,摸了摸发白的头发,没说什么。
过了一会,他道,“不知道怎么的,我老觉得心惊肉跳的,王爷,您别嫌我多事,我想跟户苗先递个话进去,您看行不行?”
有户苗在,还有那几个受过他恩惠的公公们在宫里帮着充当耳目,想来就是出事,他们王府也能反应得及。
周容浚正进挑那些王妃挑给他的要带进宫的贺岁礼,闻言抬起头,看向从来不危言耸听的老长殳,“怎么个心惊肉跳法?”
“老总管刚才还给小郡主喂果肉吃,得了信,放下果子和勺子,就过来了…”侍候长殳的小厮小声恭敬地回道。
小郡主就是老总管的心头肉,让他照顾的时候,轻易不可能放心给别的下人。
能丢下就来寝宫,由他看来,老总管确实是心慌了。
长殳瞥了眼那擅自说话的小厮一眼,回头朝周容浚温和地道,“也没太怎么,就是觉得胸口的肉老跳,眼皮老眨,上一次,还是老奴把您从湖里抱出来有这种感觉。”
那时候,他的小狮王就只剩一口气了,如果不是救治得当,也许就没了现在站在他眼前的这个丰神俊朗的大狮王了。
第197章
柳贞吉正带了搬了衣物的丫环过来,听到这话,看了长殳一眼,又看了周容浚一眼。
周容浚朝长殳一颔首,“宫里的事,我已安排妥当了。”
长殳松了口气,“这是自然。”
他现在只操心着小世子小郡主的事,外边的事,能知大概,详细的却是早不知情了,不解之前也就难免多操心了些。
长殳跟柳贞吉问过安,就又退了下去。
柳贞吉想了想,摒退了下人,给他换衣。
“长殳提醒得对不对?”她问。
“有什么不对的?”周容浚淡淡道,“宫里什么时候太平过?”
柳贞吉一想也是,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人都这样,事情没发生在自己头上,高高挂起,发生到自个儿身上了,这就乱了起来。
天生能纹风不动,成竹在胸的,那只能是无情无欲的圣人了,要不,有几个能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呢。
“贞吉儿…”周容浚在穿好袖子后,伸手捏了她的下巴,把头的抬了起来。
柳贞吉抬起头,朝他眨了眨眼。
“你有没有想过,等我事成那日,你会如何?”
他们之间,还真从未说过这个问题。
这还是他第一次明说。
听他主动挑起,柳贞吉有些错愣,随即诚实地摇摇头,“还没想过呢。”
她是真没想过,在她的认为里,她还以为皇帝至少也能活个十年八年的,哪可能这么快…
就是过了这个大年三十,她也不过虚岁二十三,他也不过虚岁二十六。
“那你可以开始想了。”周容浚在她嘴上亲了亲,淡道。
柳贞吉愣了好一会,才重新开始帮他穿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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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说是家宴,但晚宴摆在了长乐宫,不止狮王夫妇进了宫,太子夫妇也在,和王也在,十二皇子和后来入了宗室族谱的十三皇子也在…
太子带了太子妃来,十二皇子和十三皇子也带了他们的小王妃过来。
最末两个小的,也在狮王夫妇在西北的时候出宫立了府,娶了妻。
柳贞吉这还是头一次见他们,在帝后没来之前,她又与她们见过礼。
因要留下两个人照顾儿女,所以柳贞吉就带了镜花水月来,镜花水月又带了她们下面两个懂事伶俐的过来,所以狮王妃这带的奴仆算是少的,比不上太子妃那*个,也有些比不上十二王妃她们的六七个。
好在,柳贞吉是个爱打扮的,也舍得给身边的人打扮,她身边的奴婢都无需用来替王爷暖床,个个都是家事内务一把好手,柳贞吉心头舒爽,打赏起来也痛快,她手头得的珠宝又不是寻常人得的,即便是打赏下去的小颗小粒,放外面也珍贵至极,丫环们一戴身上,再加皎好的容貌,也还有几分大家小姐的雅气。
女婢对女婢,孰高孰低,一眼分明。
王妃对王妃,谁尊谁卑,也不用几下,也能看得分明——狮王夫妇的位置被安排在宝座的左下首,也就是周文帝坐的那边下面的首位。
按兄弟排名,有三皇子和王在他之前。
按身份尊卑,太子在他之上。
柳贞吉跟妯娌寒暄过后,随他坐下,心里打起了小嘀咕。
她男人本就招人恨了,皇帝这老头儿,更是不遗余力替他拉仇恨,这关系能好得了才怪。
周容浚一进来,太子就跟他先打了招呼,笑得还挺温和,十二皇子跟十三皇子跟狮王拢共也没见过几次面,跟在和王之后,也是虚虚地见了礼,并不说话。
周都和还愿意与周容浚说两句,但周容浚朝他点完头,就往位置走,他就止了话,脸色也并不怎么好看。
太子过来与他说话,他都有些心不在焉,眼睛不由自主地往狮王那边扫去。
周容浚坐下后,就招来了站值的太监。
“王爷…”大内副总管,刚升上来不久的叶苏颠儿颠儿地跑了过来。
“什么时候过来?”
“就快过来了,奴婢得信,您进门的时候,陛下跟皇后娘娘就从德宏宫过来了。”
“嗯。”
“王爷还有事?”
“没。”
“那奴婢退下了。”叶苏又一路小跑,跑回了门边。
十二皇子跟十三皇子的眼睛,不断偷偷看太子。
这长乐宫里,有人比他太子还太子…
但见太子脸色不变,负手站在殿中央,嘴边带笑,不断往外瞧,他们也是步下一慢,没往位置上去坐,而上站在了太子的身后一点,等着迎驾。
柳贞吉是坐下后,才知道只有他们这对夫妻坐下了。
她默默给他们点了个“一对奇葩夫妇”的赞。
还好,自古以来,权力不靠贤德良善取胜,要不然,柳贞吉觉得按他们这对夫妻的品性,再过一百年,怕也修不到人上人的位置。
眼见他还要拿金壶倒酒喝,觉得已经有点过份了的狮王妃忙上前拦了狮王的手,眼睛不断地朝他眨啊眨,示意他还是收敛着点好。
狮王没怎么,就收回了手。
这时,殿内那几个皇子,连着太子的眼睛都在他们这对夫妻身上打了个转。
周容浚也没看他们一眼,收了手,有些懒散地斜坐着,拉过她的手在手中把玩,没个正形。
站在偏向门边的殿中的几个皇子,也都装作若无其事,跟没看到一样。
这时帝后驾到,狮王简直就是被狮王妃拉起来的,饶是没胆的狮王妃在第一时间就把人拉了起来,但还是落在了最后…
现在这情况,不止是皇帝要跟他的四皇子撕破脸,看起来,他的四皇子也是打算跟他撕破脸了。
觉得自己再中庸不过的狮王妃觉得,有已经连表面功夫都不打算做了的丈夫,今晚还真是一场恶战。
但尽管他没跟她透顶,她也能察觉出,他另有用意。
他哪是真正意气用事的人,什么事情都会权衡轻重,哪怕是一时兴趣的意气之举,不过也是用少数代价得到最大利益罢了。
“罢。”周文帝在他们行过礼后,简言了一字,扶了万皇后进殿。
等两人坐下,他又道,“你们也坐。”
御膳已摆好,就等皇帝开席。
在开席之前,周文帝扫了底下五个儿子一眼,把眼睛第一个落到了周容浚身上,“你儿女呢?”
太子生的儿女,还有和王和儿女,还有十二皇子的第一个儿子,都来了。
十三皇子现在无子息。
算来,就狮王府来的没来。
“在府里,渝儿有点小羞恙,儿臣就没让他来了。”
“辰安呢?”
“一样。”
周文帝看了他一眼,没再多说什么,也没问别的儿子,直接道,“开席。”
这宴席,因周文帝的冷脸,压抑得很。
大年三十的长乐宫,一点乐气也无。
狮王在周文帝执筷之后也拿了筷子,尝了尝面前的菜,他先夹了块狮子头,咬了一半吃下,觉得还成,就把那剩下的一半送到了柳贞吉的碗里。
“你吃这个。”
柳贞吉垂着头,压根不敢抬。
这种场合也不好说他什么,暂时也明了他在打什么主意,就一味埋着头,随他去了。
吃到一半,常公公突然小跑了进来,一路跑到帝后身边,在万皇后耳朵轻语了几句。
万皇后脸色本白,听了这话后,脸色更白了,她朝常恒轻颔了下首,就转头对皇帝不轻不重地道,“皇上,孝王中毒了…”
周文帝当下眉头紧皱,不耐烦地把筷子一搁,也不说什么,站起了身。
他踏出席面,又转身对万皇后道,“你也随我来。”
万皇后抿紧了嘴,朝她的儿子儿媳看去。
见她那儿子还在喝酒,她也皱了眉。
“你们也来。”看翩虹带着人扶了她,周文帝下了殿中,跟太子说了一句,大步朝门走去。
“三皇兄,四皇兄…”太子朝和王,狮王拱手,紧随周文帝其后。
“四皇弟…”周都和已经站了起来,他很是紧张地看着周容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