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妃不是没想到过,本来凤印皇后回来得交还给皇后,但还是傻眼,回去后,哭得更是撕心裂肺,把她良淑宫的器物砸了大半。
而李相,当天下午,还是被周文帝召进了宫里。
那一天,李家李莲秀因不堪,在宫中自尽,被救了下来。
张,李两家窝里反,前来报信的狮王府中师爷笑吟吟跟周容浚道,“王爷,这世上的事,合久必分呐,您瞧瞧,用不着咱们动手,他们就先自个儿乱了…”
“是么?”周容浚挑了挑嘴角,道。
他疑心病重,还真没怎么觉得,张,李两家反目成仇了,倘若是计中计,也不一定。
第170章
“王爷不信?”
“我信,我信他们专挑我回来时反目?”周容浚扫了幕僚一眼,“你信?”
幕僚觉得他要是说句他信会被当白痴,赶紧摇头。
王爷已经成精了,不像之前,还要问问他们这些人的意思。
现在,他万事心中有谱。
老幕僚不知道这是好,还是不好。
不管好不好,他们这些老幕僚的路,得惦量惦量着才能走。
跟着个看得太明白的主,私下做点什么不好对付的,怕是不容易。
**
万皇后回宫后还是病了,第一个晚上还挺危险,周文帝因此还想到了柳贞吉。
她都算是皇后的福星了。
这让周容浚冷笑出声。
有用的时候,她就是好儿媳,没用的时候,一个两个都觉得她死不足惜。
万皇后还是度过了危机。
柳贞吉在接到废太子的死讯两天后,又接到了万皇后危急转安的消息。
看过信后,她没忍住,朝身边的长殳皱眉轻道,“怎么这么多事?”
长殳轻叹了口气,没吭声。
“王爷说,可能要推迟一段时日,要等大皇子的事定论才能回来。”底下的人道。
“嗯。”
柳贞吉又看了信一遍,把信给了长殳,问底下的人,“那皇后娘娘的身子如今是好得差不多了?”
“是,一日三食跟在府里无误了。”
“那就好。”
等底下人退下,梨云她们带了人出去,屋里只剩她跟老长殳的时候,柳贞吉道,“他一个人呆着,我闹心得很。”
说着,眉头都有了愁绪。
“王爷已经有近两年没回去过了,能不有事吗?”就都等着他回去了。
“唉。”千愁百绪,柳贞吉看了看外头寒风大吹的不景,心头如被压着块巨石,怎么呼吸都不痛快。
“您是想王爷了?”长殳忍不住问。
柳贞吉苦笑,想也没想道,“能不想?就是他去打仗,我都没这么想,至少他打仗的时候身边有一群能保护他的人,可不像京里的那些,近身的人,没几个是存着好心的。”
从古至今,没死在敌人手里,死在自己人手里的人少了?
长殳懂她的意思,默了一下,道,“这仗是必定要打的,打完这场,王爷与您就可在西北安心地处置下面的事了。”
柳贞吉也知道京里的事,必须他亲自去查个底,只是,哪可能不担心。
“王妃,”见她面色不好,长殳也是叹了口气,道,“等等,王爷就回来了。”
柳贞吉点头,没再说话。
她知道,除了等,没什么更好的法子。
她需要为他定在西北,不可能回京陪他。
**
这夜寒风袭来,打在窗棱上卟卟作响,万皇后半夜醒来,起身仅走了两步,睡要小榻上的翩虹就惊醒了过来。
“娘娘。”
万皇后朝她的小榻看过去。
翩虹跟了她一辈子,一生大半晚上,就歇在这小榻上。
万皇后漠然地转过头来——她爱的,爱她的,似乎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她娘家死了,大儿过去了,就她这么一个老东西,却是怎么死也死不干净。
她是真有些烦了。
真的烦了。
“我倦了,翩虹。”万皇后走到宫门前,听着风声,她发现她都有些不惧冷了,她倦得太厉害了,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翩虹那本有些清亮的眼,这时又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
她不忍说她的主子。
可是,她还是难忍心酸,走到她身边,跪下抱着她的腿,就像她还是小姑娘时,依附她活着时那些谦卑又忠诚,可她的眼泪还是流了下来,“娘娘,您倦了,可有人还那么努力地活着啊,就像当年的奴婢,腿烂得都快没了,您还逗着我活下来一般,就像四王妃,她也难啊,她中了毒醒来刚下地,她还是得拖着身子到您面前尽孝?娘娘,这世上谁人不苦,您就再忍忍吧,您也早明白,这世事不可能如您以为的那样顺您的心,都这么些年了,您怎么还认不清,您难道就不能再逼着自己一些么…”
“我已经逼了。”万皇后漠然地道。
翩虹痛哭失声。
“娘娘,您别光想着自己啊。”翩虹虚脱的手从她腿上脱离,趴伏到了地上,压抑着声音低泣道,“您想想四皇子,想想皇上,再不济,想想奴婢罢。”
万皇后漠然地看着门,她想走了,她太累了。
“娘娘,您不疼他们,让他们怎么疼您?”翩虹见她要去拉门,朝她嘶哑大吼,她看着心存死念的万皇后,眼睛模糊不堪,“没有谁对不住您,最对不住您的,是您自个儿啊,娘娘!”
翩虹不断地磕着头,鲜血伴着眼泪模糊了她的泪,也染红了冰冷的地砖。
“娘娘…”
“翩虹。”在地上的人再也叫不出声时候,万皇后愣了,她低下头,把翩虹的头拔到她这边的时候,看着翩虹没有生气的脸,万皇后的手颤抖了起来。
最后,她发现她求救的声音都是嘶哑的,“来人,来人…”
来人啊,谁来救救她,救救她的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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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院的人半夜去了凤宫,仅片刻,周容浚就被叫醒了过来。
听完禀报,他没动。
“王爷,您过去看看吧。”苏公公拿来他的王袍,“是翩虹姑姑出事了,她对王妃,世子小郡子,一向都很好,王妃若是在,也是要去看的。”
“她谁不去看?”周容浚不无嘲讽。
“王爷,去看看吧。”苏公公劝道。
王妃要去看的,可她不在,只好王爷去看了。
周容浚没说话,但已经下了床,让苏公公为他穿衣。
他赶去凤宫后,发现他父皇已经早于他先到了。
而且,他母后就躺在他的怀里,紧紧抓着他的衣裳,泪湿满襟。
看到他来,她抬起泪眼仅看了他一眼,眼睛就又到了翩虹姑姑身上去了。
苏公公跟帝后见过礼后,又上前走了两步,立马有太医在他身边小声说了翩虹姑姑的病情,说到翩虹姑姑是过度悲切昏厥了过去,脑袋重不能好重药,必须用针扎通血后,苏公公眉头皱了起来,退回到了周容浚身边,忧虑地看了主子一眼,在他身边把话小声复述了一遍。
周文帝也没说话,一直低头看着怀里的人,不断地安抚着她的背。
就是周容浚来,与他们见礼时,他也只用眼睛扫了他一眼。
“皇上,药来了。”这时,恒常头上冒着大汗,手上端着热腾腾的药过来。
周文帝二话不说,端过药,先放到了自己嘴边。
看皇上亲自试药,恒常失声叫道,“皇上,使不得…”
周文帝都懒得看他,先吞了口药,又吹了吹药碗上的热气,一口一口喂着已经失了魂掀,六神无主的万皇后喝。
“皇上…”恒常额头上的汗更多了,在寒冬里,他背后都可看得见热气了。
大总管今晚这话多得…
周容浚扫了他一眼。
恒常接触到他的眼神,先是愣,然后苦笑。
这主子们啊,一个比一个还难应付。
他们想如何就如何,最后最为难受罪的,还不是他们这些当奴婢的。
恒常看了看床上这一会还没醒过来的翩虹姑姑,鼻孔一酸,头迅速地低了下来,没让谁看到他眼睛里突然泛起的泪光。
他们折腾,他们这些底下人,谁又好过过?
“再喝一口,”这时周文帝见万皇后喝了两口不喝了,温和地道,“朕刚跟你说的忘了?乖乖喝了,喝完了,翩虹就能醒过来了。”
万皇后摇摇头,眼睛里眼泪不断。
“喝吧,别她醒来了,你昏过去了。”周文帝已经很知道怎么抓皇后的软肋了。
万皇后闭了闭眼,她抬起了脸,看着周容浚,开了口,声音虚弱,“贞吉儿呢?”
她这声问出来,周容浚也是一怔,对上了周文帝看过来的眼。
他母后,这是魔怔了?
“好好跟她说。”周文帝发了话,声音却很轻。
周容浚看着他那总是能把所有人都能折腾出一层皮的母后,不自觉地抿了下嘴,才淡然答道,“在府里带世子小郡主,没来。”
“哦。”万皇后忍不住的一脸失望。
“来,喝吧。”
这一次,万皇后没再抗拒,张开了嘴,眼睛却转向翩虹与给她施针的太医们,一动不动。
“皇上…”宫门外,有人不顾里头人的传呼,冲了进来。
他声音是压着的,但脸上的凝重让周容浚皱了眉,盯着人也是压着声音喝道,“怎么了?”
“仅一个错眼,有人吊死在了凤宫前的柳树上…”
“什么?”
周容浚皱起了眉,转头看向周文帝,“儿臣去看看。”
周文帝这时已经捂了万皇后的耳朵,这时万皇后只顾着盯着太医给翩虹施针,他们在说什么,她像是根本没听进去,眼睛还是不离床上。
周文帝什么也没说,仅朝周容浚点了下头。
只一下,周容浚就头也不回,大步地往外走了。
第171章
凤宫不远处,有条河,叫蝶河,因每逢春天,有万千蝴碟围绕河畔而得名。
河畔种有柳树。
这夜吊在上头的那人,是李家的姑娘,李莲秀,且仅身着薄衫,在寒风狂吹的冬夜显得格外的突兀。
“王爷。”
周容浚抬眼看了几眼,别过了头。
苏公公拿帕给了他,他看也没看,从内襟抽出他内人给他的帕子堵了嘴,抽了两下鼻子,抬起脸,淡道,“查清楚了再来禀我。”
说着,侧头看向今日值守的监,眉头一挑,嘴角一勾,“裘禁头可得好好查。”
裘杰乃周文帝的人。
狮王进京三万兵,有五百,分在他旗下,被他管得死死的。
哪怕只是与狮王通一封信,那人都能被他削一层皮。
狮王军忠诚,他们被狮王以心血与钱财养,岂会辜负主子,裘杰受皇帝之令管豁狮王军五百人,岂可与忠主的狮王军没矛盾?
他忠于皇帝,就代表得罪了不少狮王军的人,得罪了他们,就跟得罪了狮王一样。
狮王现在这句话不咸不淡,裘杰却觉头皮一麻,躬声道,“未将得令。”
周容浚嘴角扯了一睛,冷然的脸,看在所有禁卫军的眼里,都要比寒冷冬夜,挂在蝶河柳树上的女尸还来得可怕。
“李相之女,前夜闯武才宫之人。”周容浚回来后,低首,在周文帝边低语了一句,淡言后,又站直了身。
“嗯。”
周文帝抱着皇后,皇后挨在他胸膛,现周文帝亲密无间得无一丝缝隙,但她还是对他们的话置若罔闻,眼睛一直看着翩虹那边。
翩虹醒来,已是清晨。
她醒来后,侧着头,寻了好一会,才寻到万皇后的眼。
然后,她闭上眼,眼睛里流出了泪。
万皇后转头,把头埋到了周文帝的怀里。
周容浚看不到她的脸,但看到了他父皇胸前衣裳染上了深色,就知道她还在哭。
还是哭…
她哭,他父皇还是心疼的,如他所说,他现在有权力心疼了。
但他父皇也应该知道,他有权力心疼他的女人,他这当儿子的,也有权力心疼他的女人。
各人的女人各人护。
周容浚也没想着让别的人来心疼他的女人,不过,如果到了绝境,他绝地反击的时候,他父皇也应该知道,他们谁也没欠谁。
他就算有朝一日要皇位,那也不是他这个皇帝赐的。
他周容浚得的一切,每一丝一毫,都是他拼杀出来的。
他没欠他们。
**
“娘娘。”
万皇后要过去,周文帝抱了她到了床边。
翩虹虚弱地叫了她一声。
万皇后的眉心拢得紧紧,她着实不是一个一般的女人,即便是这种憔悴凄苦的时候,她依旧背挺得直直的,嘴里的话还是很是淡然,“给你段时日养好病,再回来轮值。”
她一直都是个很骄傲的女人。
尊贵又冷漠。
这也是周文帝最爱她的样子。
翩虹很明白,她家娘娘是怎样走到这步,还有持无恐的。
就是这种时候,她都独特得天下独一无二,只有她身边的皇帝还活着,其实谁也夺不去她的真正的傲然。
她一辈子靠的,其实就是皇帝。
可娘娘总不承认,也从不愿意去想。
真是可惜,等到她家娘娘真的明白,真不知要何年何月去了。
“娘娘。”翩虹伸出去手,去够她。
万皇后紧了紧手,握成了拳手,然后,以比翩虹还快还准确的速度,紧紧抓住了翩虹的手。
她什么都没说,但翩虹看着她眼角流下的泪水,就够了。
她再不懂这世间那些卑微的感情伏潜,但,就是她是个贱奴,她也还是心疼她这个老丫头的。
万皇后被一言不发,冷着脸的周文帝抱走后,翩虹看着他们的背影,痴痴地笑了起来。
走在帝后身后的恒常,回头看着她流着泪的笑泪,竟也是泪脸满面。
周容浚没有走,他漠然地看着这些人,看着他们走,看着他们笑,看着他们哭,站在原地没动。
“四皇子。”最后,翩虹看着站在那没走,连退到门边的太医也不敢靠近看她的周容浚。
“姑姑。”周容浚朝她颔首。
翩虹看着他,又笑了。
只是,这次的笑容,很是欣慰,不如之前那般感慨。
在她心里,四皇子一直都是个有礼得体的皇子。
只是他离开皇宫离开得太快了,那时候他才不过十岁。
后来,他们刻意地守着礼仪,陌生得就像之前从未亲近过,翩虹身为一个奴婢又能如何?只能看着她曾经抱在手心的孩子,从此再不明他心中所思所想。
但她知道,他一直都是尊敬她的。
她对他和他妻儿的真心,他一直都知道,所以从未让她为难过,哪怕在万花宫中,他们身边有内奸,他还是选择了相信她。
翩虹感恩。
她感激地看向周容浚,“谢谢您来看我。”
周容浚沉默了好一会,看她一眼,最终什么也没说就转身离开了。
他没什么好说的。
贞吉儿要在,她是肯定是要看她的。
翩虹姑姑?
她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周容浚这才是头一次好好地想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以前,她仅是作为他母后身边的人被他估量。
现在想想,尤其从她看向他的眼睛里,周容浚看到了无数的善意。
这是他第一次发现,她母后身边的这个老女人,其实一直都他很好。
她好得并不明显,但细究起来,居然不比户苗,恒常他们差。
她很好。
可她就是很好,她还是活得像点蒙了灰,快要入土的残花一样。
不被人珍爱的人就是如此?
周容浚心悸了起来。
他的贞吉儿,如若没有他的保护和爱怜,她最终,是不是也会变成这个样子?
一想,周容浚竟觉得心就像被硬生生从胸口扯出一般疼痛。
随后,他的神情又冷峻了起来。
像他母后那样的人,都能活得如此这般恣意妄为,还全天下都欠她的样子,为何他放在心口的王妃,还要活得不如她?
他的王妃,活得还不如他那母后?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怎么可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
“王爷。”站于武才宫的暗卫睁着青了的眼朝回了的周容浚叫了一声。
周容浚大步往里。
暗卫紧跟在其后。
周容浚没回寝宫,去了书房。
他进去后,暗卫朝周容浚低头,示意有话要禀。
周容浚没说话,坐下后,他带进来的几个武将皆退了下去,苏公公走到门,与暗卫对视一眼,见他点头,他带上门,退了下去。
暗卫站了一会,等门边传来了一声轻敲声,他方才从袖中拿出一个密封的竹筒,朝周容竣道,“王妃的信。”
周容浚拿过竹筒,看过封印,确实是她亲手封的后,才宰断头,从里面拿出了信。
柳贞吉在信中,还是照样的报喜不报忧。
不到非常时刻,她轻易不会说事,她能解决的,都会自己解决。
周容浚看过信末,看到她说希望再过几日就能听到他能回西北的好消息,他不由把信搁到手边,眼睛看着手不放,手指却在书桌上不断地敲打了起来。
他知道她与孩儿都想要他回去。
但现在,可能一时半会,他还真回去不了。
暗卫是从西北来的,周容浚抬头,问他,“王妃如何?”
“很忙,来西北的大人内眷更多了,还有您交给她的一些事,她忙到半夜,才能得已暂歇一会。”
“她瘦了?”
暗卫迟疑。
“说。”
“属下没看。”
周容浚沉默了一会,随后,嘴角翘了翘,似有笑意。
也好,不敢多看她,看来,还是把他这个王爷放在眼里。
“去歇会。”来往接送信的暗卫,有一日的休整,周容浚没太耽搁他的时间,让他退了下去。
“多谢王爷。”
暗卫下去,苏公公进来。
“王爷。”
“说。”
“李相,李大人要见您。”
“哦?”
“是,他跟章阁老透的信。”
周容浚笑了,“还真是想见了。”
这是,在两天内,第二次这么急不可耐地见他了吧?
“您见还是…?”
“章阁老的人递进来的信?”
“是。”
“我等会要去灵堂,辰时中罢?让章阁老到路中候我一会,我有几句话要与他说。”
“奴婢知道了。”苏公公抬头,见王爷没有更多话要说,急急退下,安排章阁老进宫说话的事宜去了。
那厢章阁老一收到宫里递过来的消息,当下早膳也没用了,回屋就换常服。
废太子大丧,休沐十日,他们无需上朝,他被狮王宣进宫的话,也不好着官服,常服最稳妥。
这几日,章老夫人也是因朝中局势繁杂,日日候在章阁老身边伺候着。
她生了个拙儿,原本以为此生无望,但勤能补拙,嫡子后来居上,居然大器晚成,这些年一年比一年得丈夫器重,她也就回到了他身边侍候他,比以往还要殷勤一些,但愿能帮到大儿和孙儿们一点。
章阁老一进内屋换衣,她连忙也跟着进,帮着他的老奴替他一道换衣。
她一声不吭,章阁老见着老态毕露的老妻,好一会没说话,但在出门的时候步调一缓,回过头与她低声道,“你去跟居润说,叫他再警惕些,家里的人壮丁都看管好了,没事就不要出去了。”
“知道了。”章老夫人点了头。
仅一点头间,章阁老就丝毫步履匆忙大步消失在了门边。
章老夫人回过头,神情不复先前谦卑,朝身边老婆子道,“大爷在哪?”
第172章
章阁老匆匆进宫,狮王势大,加之皇上那现在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的人要是放一个人进来,易如反掌。
反之,有心存异心的人进来,难于登天。
章阁老一路进来得畅通无阻,发现守卫皇宫主城门的人并不全是皇上的人,狮王的人居然居大半,越发的心惊。
他与狮王之前交情并不太好,他之前是个置身事外的,那是说得好听,说得不好听点的,那就是风吹哪边,他就哪边倒的墙头派,而那些年间,并无什么大风吹到狮王那头,他也就没有什么机会站到狮王那边,与之相熟。
等到这几年,他准确抓住风向,倒在了狮王这派,但老实说,他并不是太了解狮王这个人。
他了解的,都是朝廷上大家都了解的那个狮王,狮王具体是个什么样的,他还真是不怎么了解。
较多的了解,还是这大半年间的来往。
他们章家出力,狮王府那边也与他们接洽,这才发现,狮王军的严密,是他前所未见的。
而他所见的人,都是出自狮王亲自带出来的那些人。
听说都他们出来的那些师傅,现在都在西北,是狮王身边的幕僚,家中两代以内,都被接在狮王府里居住。
而且,住在里面,并不算控制他们,他们有时候,还可以跟狮王妃叫板。
当然,狮王狮王妃所住的西北王府,尊卑分明,赏罚也分明,并不是谁有话都敢说——但狮王军的齐心力之前是章阁老诧异的,如今他也还是惊讶。
当然,他并不明白,狮王治军赏罚分明是怎么个分明法,狮王周容浚这些年所得的大半钱财,都花了在统军上。
为之,狮王妃都会恰当地避其锋芒,在这些人与她有争执些,适当地退一步,这样的狮王军如若都没点用处,狮王也就不会养他内务了。
“章阁老。”苏公公在皇宫中殿门口迎了章阁老。
“苏公公。”
“请随我来。”时间不早,苏公公没客套,朝章阁老一点头,带着他去了他们王爷要去灵堂必经的路中。
章阁老候了一会,候到了慢步过来的狮王。
狮王步伐居然不急切。
章阁老每见他一次,都有些料不准他这个人。
现在还是一样。
他以为狮王召他来这么候着,肯定着急,可他神色却并不如此。
“王爷。”
“阁老。”
章阁老举手,周容浚也回了一揖。
“不敢。”
周容浚没说话,嘴角微挑。
“阁老家中可好?”周容浚闲话了一句。
“一切都好。”
“你孙女明年八月出嫁,也没多远了吧?”
本来王府是定于今年八月的婚期的,但章家推迟了,他王妃居然也答应了。
今年八月是太赶,但明年八月却太迟。
这中间,章家要是再有个反悔,他们也来得及。
章家这头老狐狸!但好在老狐狸虽然心里想得多,但于王府做的事也多,若不然,就算一旁有个王妃劝着,周容浚也未必如章家的意。
不过如今看来,跟贞吉儿当初跟他所说的忍一时风平浪静一样,忍忍章家的心思,现在章家回馈他的,不比当初他预估的少。
诚意是双方的。
这是他的王妃知道章家催迟婚期与他所说的。
主子跟臣下谈诚意是双方的?周容浚当初觉得有些荒谬,但现在想想,这套还是行得通。
章家也没有让他失望。
“是,没多久了,过完年,再准备准备,就差不多了,老臣想五月开始就断断续续宴客,等到七月差不多了,就往西北送嫁。”章阁老把好话都挑出来说了。
他对狮王尽忠,但他确实也有保留。
但好在,一路太平到现在。
他也希望一直太平下去。
“章阁老也要来?”听他那慎重的口气,周容浚扬了眉。
“是,老臣唯独疼这么个孙女,想亲自送嫁。”也是去看看西北。
“有心了…”周容浚这时侧首,看他一眼,嘴边有笑,“那本王到时恭候章老大驾。”
“不敢。”
“李相要见我?”
“正是。”
周容浚一转话,章阁老也毫无误差地跟上。
两人神色谁都没有变。
章阁老年渐七旬,跟过先皇,见过朝廷百态,自有他一翻为人处世的功底,但见狮王这般年纪,也老沉得猜不透,他不由多看了周容浚几眼。
周容浚脚步缓缓,脸色还是没变,甚至转回过去的头,也没回头再看章阁老一眼的意思,“你知道他为何要见我?”
章阁老斟酌了几步,道,“李相这人,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