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无一用是书生。”
柳贞吉差点有失雅态翻白眼,“您朝廷大半官员都是书生,您还靠着他们帮您治天下呢。”
居然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小心他们造反。
“嗯…”皇上也不否认,又喂了她喝了口水,把杯子搁回小桌上,淡道,“用是用,但不是用来当驸马的。”
怎么说就是他看章小郎不中意,柳贞吉皱了下鼻子,朝辰安道,“我看那小儿郎还糊涂着呢,你差人去跟他知会一声,就说皇上嫌他能文不能武,不想招他当女婿呢。”
坐如钟的长公主淡笑不语。
看她淡定的样子,看来是早知道,但根本没打算知会,等着他自己悟呢。
柳贞吉点了点她的鼻子,“跟你父皇一样的狠心。”
辰安一勾嘴角,“母后,强求不来的。”
再喜欢也没用,如果不合适,那么就是不合适,百般挣扎也改变不了结果。
“唉,你就不能像你皇兄一样偶尔胡作非为那么一两次么?”柳贞吉嘀咕着,怎么他们家的人老是大的像小的,小的像大的。
皇帝在,她也不好跟女儿说就是有些东西就是没结果,但重要的过程还是有的。
她要是敢这么说,皇帝绝对饶不了她。
其实她打心眼里觉得章小郎挺难得的,他虽说不是章家的主族中人,但确实也是名门望族之后,小小年纪就天赋异禀,身上没有骄躁之风,也未有浮夸之气,十来岁就这么沉得住气虽说有点显得过于老沉,但也就是这样的人,不管谁嫁了他,他都能与人安稳过一生。
更难得的是辰安看得上他,而他对辰安也不是无心。
这样的两情相悦,小儿女们偏偏不花前月下,你侬我侬,反倒这么拖拖沓沓,你藏我匿的,真是大好的姻缘都要给他们折腾没了。
这里还有个年纪一大把的皇帝挡着…
柳贞吉想着没好看地瞥了皇帝一眼,嘴里又嘀咕了起来,“想让人变得更强,配得上女儿,为何不把话说清楚?你再找一个,就是比他身手好,但能及得上辰安对他的心意?到底是女儿觉得好重要,还是你觉得好重要?”
周容浚见她话这么多,捏了捏她的脸。
“皇上。”
周容浚摇头,“叫狮王哥哥也没用。”
大的不成,柳贞吉去叫小的,“辰安…”
辰安轻叹了口气,淡淡道,“母后,我还小,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罢,时间还长得很。”
柳贞吉顿时哑然。
可不是还小,才九岁。
她老是很轻易忘记女儿的年龄。
就是她要走,至少还得六年呢,中间还有这么长的一段时日,她确实操之过及了。
“唉,但你父皇也不能老挡着。”柳贞吉还是决定为小儿女们争取一点空间,不管成败,都是需要不断接触才能知道以后的路。
说着她转头看皇帝,“你快跟当年拦着我们的父皇母后一样了。”
周容浚一听眉头皱得很深,眼睛也犀利了起来。
柳贞吉知道他不喜欢跟他父母比,但事实是就是不是一样,但也相差无几嘛…
很多当父母的人很容易把前半辈子自己父母加诸在自己身上不好的东西,往往都会加诸在自己的下一辈身上,知觉与不知觉都如此。
要是换个别人,哪怕是对她惟命是从的下臣家眷,柳贞吉也不会说出这种说出来有点道理,但绝对不会让人痛快的话来,她现在是知道哪怕她说得不好听,眼前这人也不会真跟她计较,她有持无恐,这才说了出来。
“我这只是历练他,他无心就罢,若是有心,身为长公主驸马以后的麻烦只会更多。”皇帝根本不承认。
如果这点麻烦他都不能面对,以后成为驸马与辰安也不过是怨偶一对,还不如尽早给辰安找个对她无怨无悔的。
“怎么说都是你们有理。”柳贞吉说不过他们了。
“母后,”辰安见她操心不已的样子,忍不住往前抓住了她的衣袖,安慰她,“你别担心,孩儿心里有数。”
柳贞吉笑着点头,把她的小手抓到心口放着,感叹道,“你就是太乖,母后有时宁肯你任性点。”
“学你?”周容浚嘲讽地挑起眉,“算了,皇后,宫里有个你已然妥了,你还是朕安宁点吧。”
柳贞吉听了眼珠子都要瞪出来,还怕惊醒睡梦中的小皇子小公主,只能喃喃:“我怎么了?我怎么了!我…”
她到底是没“我”下去了,周容浚拦了她的嘴,把人一抱到怀里,拍了下她的背,不耐烦地道,“睡你的觉,再哼哼两声就把你扔后面车辇上自己过去。”
皇后娘娘没敢哼哼两声,只哼哼了一声哼就打止了,还是没骨气地屈服于恶势力之下,脑袋一扭,没一会就没心没肺地睡了过去。
辰安见到她死了之后,她父皇的眼睛也似欲要闭上,她有意出去,就朝他看了一眼,得了他的颔首,辰安掀开了门,把弟弟妹妹抱到站于车辇边的女官手中,这便就跟了下去,把父母的地方归还给了他们,她带着弟弟妹妹和一干女官等去了后面她的车辇。
**
章延息这次两子都带了过来,夫人也带在了身边。
东央围场是个老猎场,里面有很多珍奇异兽,也有很多地容地貌,里面更是有当药疗之用的药泉。
因里面还有皇帝的行宫,东央围场不许任何人进入,即使是王公贵族没皇帝的圣旨私入也会按律法处置。
章延息对这个许多书本记载过地方好奇许久了,以前没功劳跟着皇帝来,这次有机会,还可住进行宫,就欢喜地连夫人也带来了,想让她也见识一番。
因皇后娘娘的身子,怕娘娘受累,马车一行走得很慢,一天只有上午和下午的时候走动,早中晚都有驿站接应,休歇的时候甚多,一连走了几天,章夫人就是年纪大了也没有感到疲累。
就是走得慢,精神也好,章夫人这才有精力觉出小儿的不对来。
小儿子经常往公主的辇车看去,偶尔看到公主在圣驾与她的马车来回走动的时候还会眯眼睛…
席氏是章经述的亲娘,就是不了解小儿所读的那些书,但还是了解儿子的小动作所代表的意思——他往往只有在盘算什么重大事情的时候,才会眯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
晚安。
第266章
这天傍晚,车队在一处山庄停下,帝后去了山顶看夕阳,辰安听完女官打点完的报后也出去走一趟。
不一会,有人朝她靠近。
远远的,他朝她一揖到底。
尤如数年前他们第一次见面。
辰安朝侍卫颔了首,示意放他过来。
她明白她母后话里行间跟她说的意思。
经历过人世浮沉的人,自然知道这世间没有什么海枯石烂,永垂不朽,更没有忘不掉的情,淡不去的伤。
沧海一粟,人的那点子情爱算得了什么?还不如每日安心的一食一饮,冬天的暖衣夏日的轻衫。
人知道的太多心境也易老,被垂垂暮气缠绕得太久,也就忘了朝气是个什么样子。
不是什么人都能像她母后活到那个份上,身上还有着那份鲜活之气,即便有斟破世情之能,也还有赤子之心。
辰安从不是像她母后那般的人,她沉郁了太长时间,没有她母后那份能戏谑人间的轻松心态,在漫长的飘流时光里她已经习惯看到人的不断失去,最后的尘归尘,土归土,一无所有…
她眼里只有失去很久了,也就不觉得得到有什么迫切,即便是未曾得到过又如何?结果还不是没有。
只是她母后不断地说,你不去珍惜,你能知道珍惜是什么样子?而得到过的一无所有,和一开始就一无所有到最后的一无所有是有区别的。
努力过的人生总是要充沛一些的。
结局不过那么一刻,过程却很漫长。
章经述走到她身边后,朝她颔首,又掉头去看向他们看过来的侍卫。
辰安看得淡笑了一声。
“那两位大人好生样貌。”章经述回过头来,朝她淡道了一句,又抬头看向了快要沉落的夕阳,“这样瑰丽的景象,京中难得一见。”
辰安轻“嗯”了一声。
两人相处时,她比他的话相对来说还要少些。
以前其实是一样的寡言,只是后来他渐渐说会了多说几句。
他慢慢有在改变。
只可惜她没变过什么。
她曾也以为她无需去改变什么…
只是,不喜欢的人也就罢了,只是喜欢的人在努力,她要当视而不见,倒是对不起她对他的那份欣赏了。
“那两位小将军是父皇老部下的儿子。”辰安侧头,朝高她不少的少年淡道,还浅笑了一下。
章经述低头看她,颔了下首,也浅笑了一下,“我已打听出来了。”
所以他的再等等是行不通的。
皇帝并不是那么中意他。
不过这也没什么,谁家有这么一个女儿都会舍不得,换他以后有,也必然如此。
“打听出来什么?”
“打听出来皇上并不是那么喜爱我。”
他很坦然,而她喜欢他现在的这份直接,辰安转回头,笑意在脸上一闪即逝。
她确实是喜欢他的。
他们的认知从相遇那天开始,就一直在同一根线上的。
与武将过一生确实也未尝不可,这世上太多人同床异梦,貌和神离凑活着过了一生,她同样也能跟人凑合着跟人过一辈子。
只是跟能理解她的人能过一辈子,那日子还是不同的。
同样的一件事,在他这里不过一个眼神就能得到理解,而在跟他不同的另一个人那里,也许说破了嘴皮也还是彼此固执己见。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他在她的那个类里,她也在他那一边。
她看到了他的努力。
想来她确实也该有一点了。
“父皇说你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怕是连一个小兵也不如。”辰安说道,心想等一会还是得去跟她父皇请个罪。
章经述听了一愣,脑子打了个转,就明了这段时日皇上对他的“高看”是怎么回事了,他不由失笑了起来,淡道,“我知道了。”
说着,看她又回头看了他一眼,章经述温和地道,“我会回去练练身手的。”
辰安点点头。
“多谢你。”他又道。
辰安又点了点头。
章经述这次又笑了起来。
“公主知道我谢你何事?”
“谢我答应你?”长公主不答反问,引来了职方司又一次无声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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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方司在隔日早晨又送来了一本地志,一本给了长公主,一本给了皇后。
长公主的那份日高山湖泊,皇后的那份是全*线图。
皇后拿到后,看了两眼头都大了,赶紧甩到皇帝手摆手,“千万别再给我看了,我一个女人家家的,伺候丈夫养育儿女才是我的正职。”
说罢又垂涎大女儿那一份地志,凑到女儿身边滴口水,“长公主你行行好,借我看一会吧?”
辰安摇摇头,把地志给了她。
皇后看着这本从第一页开始就介绍风土人情还有当地美食的地志咽口水,看了几页就酸酸地道,“你父皇一辈子都没亲手给我写过一封情诗呢,就刻个几个木头人,现在嫌我老了都不刻了。”
皇帝本来正在拉着那幅不知道多长的图册在仔细看军线图,听到这话,施恩地抬了抬眼皮,瞧了一眼一身酸溜溜的皇后一眼。
嫌她老了不刻了?她生完裕佑跟辰曦当天不是还给了她两个?
“他有什么好的都给你送来呢,你父皇只有饿了累了困了的时候才想得起我…”皇后没个正形,已经不惦记章家小郎的好了,只愿意记着被他衬得一点不行的皇帝的那点子不是了,她全身冒着掩饰不住的酸气,这时两个正乱转眼睛的小皇子小公主都忘了到处打量这个好奇的世界,黑溜溜的眼睛也不转了,定定地看着他们那浑身散发着异味的母亲。
皇后演个没完,还酸楚地抽了下鼻子,皇帝眼皮也懒得抬,朝她后脑勺抽了一记,嘴里不耐烦斥道,“老实点。”
皇后瞪他一眼,见他敛眉在看地志,知道他在干正事,只好撇撇嘴不说了。
“喽。”皇后把厚厚的一本足有好几斤的书合上,还给女儿。
“母后不看了?”
“不看了…”皇后摸着胸口,不忘嘀咕一句,“越看越难受,母后心眼小,你还是收回去的好。”
辰安好笑地收回了书,仔细地拿刚随书过来的布帛包裹好,再抬头时,已见母后趴到弟弟妹妹的身边专心逗他们去了,已然忘了刚才的事,再看她父皇,拿着地册在一边看着也不动,偶尔撩撩眼皮看看他们,她便抱着书安静地退了下去。
行军图她刚才也瞄了一眼,当年皇祖父在世时描绘的全国地册,其中也有现在职方司的手笔,想来三年了,职方司大人更是有所长进了。
他确实是他聪明人,知道怎么讨好人,更知道让她父皇怎么满意。
看来在没等到她答案的这小半年里,他做的事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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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娘娘直到当天晚上又收到个两手抱着两个娃娃的木头美人这才收回了全身的酸气,都不计较皇帝一连几天不回龙辇,召着他那几个军政大臣窝到后面的车辇上商量国家大事忘了她跟小胖儿子小胖闺女的事了。
辰安那头该说的她都说了,见她的碎嘴还是有点用处,让女儿换位思考了一下有点成效,她也就不多噜嗦了。
她不知道女儿以前活了多久,是个什么样的活法,以至于身上的暮气多于生气,本来这事摊到别人身上,她也管不着,只是辰安是她的女儿,是她生的,她也知道辰安有多珍惜他们,因在意才在意,便也忍不住要多管一些。
哪怕她内心再沧桑,柳贞吉也希望她人生的欢愉能多些,她也有过看到火的明亮耀眼却怕烫伤不敢靠近的时候,可她靠近后,那火光却一直在温暖着她到如今。
也许有些人没有她的运气,靠近后只会被烫伤,但如果不去靠近的话,那也许会被温暖的可能性也不会有。
不试试,怎么知道过程有多奇妙,结局会不会如自己所想。
皇帝一连几天跟几个军政大臣呆在一块,甚至还有两天是停在驿站一群人挑灯夜谈,还把章小郎叫了过去,柳贞吉这才知道那章小郎可能给皇帝交了份了不得的东西。
这天早上把困了回来找她睡了一晚的皇上送走,皇后娘娘抱着刚尿完的胖女儿正在跟她唠叨,“你怎么把不尿撒到你父皇身上罚罚他呢?你说你母后出来一趟容易吗,他这样就把我的春游折在半路厚待吗?”
胖公主挥舞着拳头“啊啊啊”,经一生自学成才了不少东西的皇后翻译过来就是,“不厚道!”
柳贞吉眉开眼笑,抓着小胖拳头,在小胖手的窝窝里亲了又亲。
辰安过来时,就见她母后笑靥如花,乐得眼睛都是弯的,亲了她小妹妹一手的口水。
“母后…”
“辰安来了?”柳贞吉一听声音就抬头,脸上的笑意没减,“你快去抱抱你弟弟,臭小子刚洗完澡,香得很。”
辰安忙去暖被那抱了过来。
柳贞吉闻着香香的儿子,又凑过头去啃了他的小胖脸一口,总算有点明白之前她胖得不成形的时候,皇帝老子为何老爱在她的胖脸上磨嘴牙了。
这香香软软的还冒着奶味,咬几口,口感着实不错。
“母后…”见小弟弟被咬得委屈地皱了下鼻子,辰安为小弟弟代言,“裕佑不太喜欢被咬。”
柳贞吉心虚地“哦”了一声,但见胖儿子红彤彤的小胖脸着实可爱,还是忍不住唆使女儿,“辰安,口感很好的,你也咬一口,等你弟弟大了就咬不到了。”
辰安无语,抱着弟弟的手缩了缩,脑袋往门边看去。
柳贞吉下意识一惊,以为会教训她的皇帝半路回来了,抱着小女儿赶紧坐直身体,头往门边一看,见没人,胆小如鼠的皇后娘这才松了口气,“吓死我了。”
第267章
章经述有点小才,经他手里出来的全*线图被他列出了一条押送线,大大缩短了粮草的运送时间。
不仅如此,以后这些线路的作用大了去了,以后各州县运往京中的税银贡物等物都会大大缩短到达京中的时间,省时省力的线路图能为朝廷每年省下一大笔银子…
皇帝花了好几天把这事确实了下来之后龙心大悦,对章经述稍微看得顺眼了那么一点,又听闻这小子找了个身手好的堂亲教他武艺后一问,听到是辰安透的意,皇帝又不高兴了。
他吃女婿的醋,娘娘当没看见,这时候她是不能关心多问的,省得皇帝以为她帮章家小郎说话,又要多吃醋。
这天起程后,长公主还跟职方司去跑了一趟马。
长公主骑术不弱,当然职方司在马背上也很具英姿。
但皇帝还是觉得刺眼,在皇后趴着窗口看着小儿女们扬长而去的背影流口水的时候,他果断地把帘布给掀了下来,把皇后拉了回来。
皇后拉了回来也不在意,因为马跑得太快,再一会她也看不到人影了,这时候她只顾痴痴地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能骑上这么一回,对,还有拉弓射箭打猎!”
娘娘这么说着的同时,连那天自己该穿什么衣裳都想好了。
一定要穿利落的劲装,当个潇洒的女人!
“皇上。”皇后眼睛大亮,充满希翼地看着皇帝,眼睛还眨啊眨。
皇帝摸摸她的眼,语重心长,“皇后当朕傻?”
还拉弓射箭打猎,能让她在行宫五百米内走动都是他开恩。
“皇上…”皇后双手抱着他的手臂,语气更软了。
皇帝喜欢她撒娇,但是也不是每次都心软的,当下想都不想就道,“别想了。”
他斩钉截铁,皇后见没戏,也不撒娇了,改哀声叹气,“我多可怜,别人都有马骑,就我骑不得。”
“有开王妃她们陪着你。”既然她觉得可怜,那让那些内眷陪着她一块在行宫里呆着就是。
“皇上。”
“别老叫,叫得朕头疼。”
“那你带我一块儿骑上几回呗?”娘娘见此路不通,又另寻了一路,能屈能伸得很。
这次皇帝犹豫了一会,还是答应了,摸着她的脸温和道,“总是要带你骑上几回的,到了行宫你先泡几天温泉,把身子调理好了再说。”
东央围场行宫内有温水药泉,再经太医泡制进去的药,能调补她的身子,这也是他带她来的主要原因。
“我知道还是你最要紧我。”娘娘见好就收,也不抱怨了,笑得很甜。
皇帝摸着她翘起的笑弧,也是笑道,“心里没骂我?”
娘娘把头埋他怀里哈哈笑着不说话。
老夫老妻了,谁不知道谁。
大老远地跑去猎场,他们打猎她泡药泉,他这么霸道,她心里当然不痛快,不过现在不是叨叨的时候,他们俩好几天没好好处一会了,他好不容易忙完事情,她再叨叨个没完,不过是破坏他们彼此之间的好心情。
如此良辰美景,她再会煞风景,也还是闭上嘴,两人静静相拥一会,也比让他耳根子不清静来得好。
**
一行人到了行宫,行宫已由先到的宫人打点好了,不过行宫不是很大,不能入住队伍里所有的人数,于是就分出了一半的人去了围墙外的驻守官衙处。
原本的驻军,撤到了县里。
行宫也分内外两宫,外部宫殿住王公贵族,里面住帝后跟皇子公主们,中间隔了一道御林军的屏道,皇帝已下令,里面不许任何人进入。
就是皇后要传召贵妇,也得经由两位掌事姑姑之手,才能随之进入内殿。
章家这次来的人多,分了一处内外两处住处的小宫殿出来,章延息一家人分了两间房,章延息夫妇一间,章经严兄弟一间。
兄弟俩不需跟族兄弟挤一间,这在住处拥挤的外殿算得上好情况了。
本来官衙那儿还准备了不少空屋,为了帝后跟京中大员的到来,当地县令跟驻守围场的千户,跟后来到的指挥佥事一等人等,在短短时日内就建了百所木屋之多,有的是地方住,但为了跟帝后挨得近,能留下来的人宁肯挤着点,也不愿意去围墙外的官衙处住准备齐全的木屋。
这倒是便宜了禁卫军,有了多余的空屋他们就不需露宿野外,轮值休息的时候还有个去处去睡。
这几天章经述与长公主又亲近了起来,席氏被章阁老的大儿媳章大夫人叫去了问过一次话,席氏也是不解,说了老实话,又答应了定会好好问一下小儿子。
儿女之事不是小事,更何况是关乎长公主的,尤其在小儿又为国为君立功,功劳不少的情况下,小儿对长公主的接近近乎不智,章家族老等担心,席氏也是挂着心。
她之前猜他有所决策,现在看来,决策如若是当驸马,想起那位公主的张扬冷酷,席氏心里就哆嗦。
皇家的公主,他们家娶不起啊。
别说族里的夫人担心,她更是担心不已。
一等分好住处,席夫人让丫环们先去归置他们的屋子,她带了人亲手来打理儿子们的。
章经严兄弟放好他们自己随身携带的东西,正要出去,席氏赶紧拉住了这几天不太在跟前的小儿子,柔柔细细地道,“小郎,娘有点事想问你。”
章经述点头,牵了她的手去了院子里的古树下,“娘,说。”
小儿对她向来柔和,话少,但做事贴心。
他现在还跟以前一样没有变过,席氏也安心,小小声地道,“你跟公主是怎么回事?”
章经述见她神情里有担心,知道她上次被公主吓得不轻,现在怕还心有余悸,甚是心疼她,“上次公主吓着您了?”
“没,没,没。”听他这么一说,席氏才是吓了老大的一跳,连忙不断摇头。
他们现在挨帝后这么近,话要是传到他们耳里,宰头都是轻的。
“没事,娘亲不用担心。”章经述轻声安慰她。
他说得很是温柔,席氏接下来的话也是问不出口了,顿了一会叹了口气,有些黯然地道,“娘只望你好,你好娘就好。”
只要他好就行。
“娘放心。”
席氏点点头,她生性不是个爱追根究底为难别人的,话到这也是说不下去了,只是想着这等事还是得由老爷拿主意。
就是全家不当官,去乡下种田,席氏也是不想委屈了小儿的。
回头章经述把这事告知了长公主。
长公主听后点头,示意她知道了,这天一大早等她父皇带人出去狩猎去后,她去侍候了她母后药浴完,等她母后说要带她去采花挖野菜的时候,她对她母后道,“母后,能不能把章夫人带上?”
“章夫人?”柳贞吉听了有点讶异,“哪个章夫人?”
“职方司的母亲。”
“那个上次被你吓得不轻的可怜夫人?”柳贞吉确定之后,取笑女儿。
“嗯。”辰安点头,依旧淡然得很。
见她不动如山,柳贞吉捏捏她的鼻子,朝她道,“好,你说什么都好,带着就带着。”
“让她跟着就好,母后就当是多了个陪您出去春游的,无须为谁多费心神。”辰安也没想着刻意让她母后为她操心。
“知道了。”柳贞吉说到这也是笑,调侃道,“你母后这辈子也就为你父皇低过头屈过腰,至于你就甭想了,我才不愿意。”
话是玩笑话,但柳贞吉也知道这接下来的事主要是辰安自己的事,她作为皇后,能管的已经管过了,再插手就是持身份压人了。
她权力再大,过份了也不妥。
柳同吉出去之后,开王妃跟蓁公主兰公主她们都到了,柳贞吉邀她们去采方挖野菜,个个还真提了篮子小锄头来,还不让侍女拿,都自个儿拎着。
柳贞吉瞧得有趣,抢了梨云手中提着的过来,害得梨云胆颤心惊地看着她手中的小锄头,生怕她失手掉了砸在脚上。
席氏被传跟皇后娘娘去春游,也被叮嘱要带篮子花锄,章家没带,来通报的公公细心地给她准备了一份,席心感激又惶恐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