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错过的,是不是不止一二?
一想,苏苑娘突然对前世的那个自己升起了一阵前所未有过的失望,她扶着这位嫂子的手臂浅浅施了一记礼:“我等着您,您一定要来。”
第 36 章
这夜苏苑娘在内堂坐到子夜, 直到客人散尽, 又把明日的饮食起居所需之事皆一一安排妥当,方才起身。
这当中有两个帮着管家的管事没有来, 苏苑娘吩咐的时候把安排他们的事务让柯管家的代传,临走前, 又与柯管家道:“明日他们手上的事要是办不好,就由你接管,不要特意来禀我。”
至于错了, 该怎么罚, 就怎么罚。
那两个管事, 推托忙,一天都没来见过当家夫人, 柯管家心知是怎么回事, 那两人是大爷的人,新夫人上马,他们获大爷授意,借故想生些端倪出来扫新夫人的威风。
这家不是好当的,柯管家本欲帮扶着夫人一些, 但一听夫人有意把这两个人的失责怪罪到他身上,柯管家心里不怎么痛快,对苏苑娘临走前的这一特意叮嘱更是心生反感, 拱手回道:“老奴回去就亲自找他们当面传话,至于…老奴手上的事情也多啊。”
“你是管家,管家的事若是做不好, 不行,那就换个人能做好的。”苏苑娘知道柯管家持仗的是什么,但他持仗的再大,能大过她去?
这常府上下的人就是皆换了,常府乱成一团麻,对她亦有益无害。
“夫…”
“夫人”两字尚来不及出口,柯管家就看着新当家夫人领着丫鬟们出门去了。
柯管家当场脸色青黑,没来得及退下去的各大管事皆低眉垂眼,不敢看他。
常府的天,变了。
**
苏苑娘回去后刚上床,满身酒意的常伯樊就被扶了回来,他醉了,服侍他的小厮和帮忙的婆子在外屋一通忙,把他擦干净送了进来。
但他身上还是有着一股酒意,苏苑娘躺了躺,还是嫌人臭,叫了守夜的通秋在榻椅上铺床。
通秋听令,就是在铺床的时候小声地问了句娘子:“娘子,姑爷明日醒来要是找不到你怎么办?”
“怎么找不到了?”
“您不是…”
“没一丈远,睁开眼就望到了。”
她知晓通秋的意思,在世人看来,丈夫无论如何当娘子的都不能嫌弃,喝醉了更是要站他身边服侍,哪有避之不及的道理。
但苏苑娘现在却不如此认为。
他难过了,那就难过他的去,她帮不上什么忙,还会因睡不好跟着一道难过,这已是他给她添了麻烦,明日还有堂嫂要找她谈事,要是因她没睡好耽误了事,更是他的罪过。
为了他们俩都好,还是他难过他的,她好过她的才是恰当。
“娘子,若是姑爷半夜渴了…”通秋道。
“等会儿你让叶婆婆守在门口。”这不有下人么。
“奴婢也在的,奴婢倒。”通秋忙道。
“你是我的丫鬟。”苏苑娘看着她的丫鬟。
“是喔。”倒是这个道理,若是她没睡足,明早侍候娘子洗漱怕得糊涂,知春姐姐也会说她。
“叫叶婆婆。”看丫鬟懂了,苏苑娘甚是满意。
“奴婢知道了,您现在歇下?”床已铺好,通秋扶她,弯腰帮娘子抬脚上榻,替躺下的的娘子盖被子。
“你只管管我。”通秋要走时,苏苑娘睁着明目,跟简单忠厚、心里只装得一二人、两三事的丫鬟道。
“奴婢知道的。”通秋是个实心眼,自知自己的短处,心想着自己还是只管服侍娘子就好,姑爷有姑爷家的人操持着呢。
这夜凌晨,酒意一过,常伯樊稍稍清醒,摸到身边没人,惊坐了起来,大叫了一声“苑娘”。
声音震醒了坐在内外屋中间圆门处的守夜婆子。
叶婆子慌忙进来,“老爷有何吩咐?”
“夫人呢?”
“夫人在榻上。”叶婆子赶紧点燃灯。
榻上的夫人也已被惊醒,偏过头,与惊坐起来的男人对视了一眼,朝他额首示意她在着,便又回过头,闭眼歇息。
她处变不惊,看样子还打算睡,一身冷汗的常伯樊连喘了几口气,看着她安安静静躺着的样子,不由地苦笑了起来。
“老爷,喝水。”叶婆子倒了杯水过来,小心翼翼地请示:“是夫人让我进来侍候您的,您还有何吩咐?”
“南…”南和呢?一说,常伯樊想起长随要早间才来,他摇摇头,接过水一口饮尽,眼睛一直看着榻椅那边。
把杯子给了婆子,他放轻了声音,问:“夫人怎么睡到那里去了?”
婆子心里早啧啧称奇过了,新夫人真真是怪,身上连贤惠影子都找不到一丝,但新夫人再如何,也轮不到她说,她小声如实回道:“夫人觉着您身上有丝丝酒味。”
“是吗?”常伯樊嗅自己的衣裳。
是有些。
“叫人准备热水抬到浴房。”
“啊?”
常伯樊看了没领过意的婆子一眼,看得婆子心口一滞,连忙道:“老婆子这就去,这就去。”
说着也不敢停留,小跑着去了。
“姑爷?”这时,外屋的通秋也起来了,穿戴好站在了门边,“您有要吩咐奴婢的吗?”
“不用…对了,叫外面守夜的去把南和叫过来见我。”
“是。”
通秋去了,常伯樊又听到门在深夜当中轻轻吱呀的声音。
他坐在床上看着榻椅上安静的人儿,半晌,他下了地,去了榻椅处。
“苑娘?”他小声地叫了她一声。
她没醒。
常伯樊没有靠得太近,伸出手替她掖了掖被子,抬脚轻步迈到了桌子处,吹熄了刚点亮的灯火,方朝圆门轻步走去。
黑暗中,苏苑娘睁开眼,就着外面依稀浅淡的灯水看着他朦胧的影子,直到他消失在门口门帘处。
他身上的酒味好像淡了一些,没那么讨厌了,就着这个想法,她睡了过去。
**
苏苑娘清晨醒来不见常伯樊,早膳用到一半,南和过来请,说京都的昌大爷临时有事提前要走,老爷让他过来请她过去一叙,一家人一道用个早膳。
“要走?”苏苑娘确认了一下。
“是的,说是汾州那边昨日来信有要事请昌大爷过去,小的听说是,”南和靠近了些,放低了声音,跟夫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昌大爷以前有个同窗好友是汾州城的人,据说犯了那种大事…”
南和做了个砍头的手势,接道:“一听说我们昌大爷回临苏了,他们家里人就找上门来了,求办事呢。”
这个事,苏苑娘前世不清楚,她不知道发生过这种事情,南和也没与她说过,而她也没有送过京城分家的堂大伯。
此生发生了许多上世未曾发生过来的事。
“您去见吗?爷说了,您想去就去,不想去也无妨。”
“去。”要去,前世没听说过的事听说了,前世没送行过的人,送上一送又何妨。
苏苑娘没有久耗,漱漱口,擦擦嘴,就与南和去了。
常孝昌一见到她,连忙站起身,与她告罪道:“弟媳妇,为兄有愧,你们的婚事我没及时赶上,这没呆上几天就又要走,实在有失欠妥,还望你海涵,我这临时要走,也是有那人命关天的事等着为兄去帮忙,还请你莫要生为兄的气,来日等你们夫妻二人回京都分家,我跟你嫂子再好生做东与你们赔罪。”
“您客气,不碍事,我不生气。”苏苑娘朝他福了一记。
她这是直直接接说她不生气,且一点生气的样子也没有,懵懂呆钝,但也天真娇俏,颇有些大智若愚的感觉,常孝昌觉着有这不谙世事的小娘子陪着心思深沉的堂弟也好,男人嘛,浮世中博杀已够辛苦,枕边人还是单纯简单点好。
“来,坐,”这厢,常伯樊扶她坐下,与她解释:“是昌堂兄旧日的同窗好友出了大事,此人本籍汾州城的人,离我们临苏近,近来打听到昌堂兄回本家来替我们贺喜,昨日就找上门来了,恳请他过去帮忙主持大局,此人与兄长以往感情甚好,他出了事,兄长是必要走这一遭的。”
“对。”是要走去帮忙的,苏苑娘也赞同。
看她毫不犹豫点头说对,常伯樊不禁微笑起来,与她说话的声音更显柔和,“兄长临走前想亲自与你辞别,就让我请你过来了。”
好客气,苏苑娘抬头朝那位客气的堂兄看去,与他道:“您是前去帮忙吗?”
“是。”常孝昌一怔,作答。
“那回礼不好随身带在身边。”苏苑娘略略一沉思,回头与身边的常伯樊商量:“杨家镖局三月走一次京都的镖,三月底就有一次,我们把回礼让杨叔叔一家给大伯送回家去罢,大伯的行李与不需带在身边的随身之物也一并托杨叔叔他们送去。”
她昨日看过大伯送到管家手里的采买,他要采办许多物什带回京都,那一个单子就要装上两三车了,且现在也没备妥他单子上之物,还需得三五七日方才备齐。
这位堂兄对她客气,又有好名声,苏苑娘当下就想好了主意,把他要的想了法子给他送回去。
“杨家镖局?”常孝昌看向堂弟,他知道新起势的杨家镖局,他常年关注临苏的事,自是知道这一两年临苏在京都的进奏院大有名声的杨家镖局,这一家镖局据说是一隐姓埋名的杨姓氏族一支出世来讨生活的主支所建,其家族来源可追溯到前朝一位举世闻名、战功累累的杨姓大将军,他知道他们常家与杨家是没什么交情的,但听弟妹口气,好像与杨氏一家交情不错。
常伯樊与他道:“杨家镖局的大镖头与我岳父是莫逆之交,这家的镖局这两年每三月来返京都临苏一次,押送各大家托付他们来往两地的货物,也帮一道来往两地的走商护护性命安危,按规矩找他们办事是要提前一两月商量的,但苑娘托付,有她开口,想来他们家会答应的。”
“杨叔叔会答应的。”苏苑娘在旁帮着肯定。
杨叔叔杨婶婶很疼爱她,对她的父母亲更是情义深重,当年兄长无法亲自前来接她去京都,就是他们冒着整个临苏常氏一族的眼线,偷偷把她送回到了兄嫂身边。
第 37 章
常孝昌这是有急事而去, 回礼要不要无甚重要, 但他托堂弟采办之物, 皆是家里所需。
这其中有些是亲友托办, 有些是要拿去送礼的, 这是早定好的单子, 是他母亲与妻子商量了月余才定下的清单, 他故友的事固然万分要紧,但家里要办的事不能耽搁, 之前他还想留下家仆押送物什回京,自己只带一个贴身小厮上路, 这下堂弟妹一举,倒是免了他的后顾之忧。
“那就有劳弟妹了。”常孝昌朝苏苑娘拱手, 道谢。
苏苑娘微微颔首, 领了这份谢。
这位小娘子,真真是一句客气客套话都不言。
性子是直,是真,只是这份真性情, 在这人心复杂的常府里…
常孝昌朝堂弟看去。
常伯樊迎上, 但笑不语。
等膳毕,下人整装好, 夫妻俩送常孝昌出门, 常伯樊送常孝昌上马车,常孝昌借机跟常伯樊点拨了一句,“弟妹赤子之心, 净白无垢,一看就是被父母亲捧在手心护大的明珠,但常府到底不是苏府,你莫掉以轻心,莫让人伤了她,也莫让她如此下去了。”
说罢,常孝昌不禁叹息了一声。
谁不喜心思单纯之子?可惜一府的主母、一族的族母,哪容得了她单纯无垢,即便是慷慨大方,也是不能的。
“兄长莫要担心,伯樊心里有数。”
“你要上心。”常孝昌拍拍他的手,心中各种担忧最终化为了一句话。
那一位,到底是单纯了。
如若她真是个愚钝的,常孝昌也不可惜,只是看她聪慧有加,如璞玉浑金,这等德厚流光之女,才堪当一族大妇之任,是为良玉。但只有单纯,没有心思,也成不了大器。
她往后如何,尚不可知。常孝昌作为过来人,能劝堂弟的就是让他多加小心,多加上心,莫要认为内堂是妇人之事,就不管她死活。
“是。”看出京都的大堂兄是真为苑娘担忧,常伯樊拱手,诚挚地回以一礼。
“你们夫妻二人多加保重,告辞。”常孝昌急着赶路,不好再推迟下去,抱拳作揖,在堂弟的拱手相送下上了马车。
常伯樊与苏苑娘目送了他与一众仆从离去。
进了门府,常伯樊欲要送苏苑娘回内院,苏苑娘摇了两次头,见他非要相送,便没有说话。
走到飞琰院门口,常伯樊没有进去,与苑娘笑道:“昌堂兄临行之前,甚是担忧你往后在府里的处境。”
担忧?
“多谢他。”原来常府也有人会担忧她。
“他道你乃赤子明珠。”
这般夸她?苏苑娘试探地道:“多谢他?”
常伯樊失笑,“堂兄认为你乃贤妇。”
她不是,苏苑娘摇头。
“他认同你,”这才是他所想告知她的,常伯樊见她听不懂,也不再兜圈子,伸手摸着她的头发,看着她的眼轻声道:“苑娘,堂兄乃京都分家以后的家主,京都乃各家兵戈相争之地,堂兄身份不比我低,你可知他认同你乃常家贤妇,这是什么意思吗?”
觉得她好?苏苑娘突然不想看他,垂下眼。
“苑娘,常府有人不想看到你,亦有人想看你长长久久地呆在这个地方,把这里当作是你的家,陪在我身边。”常伯樊在她脸庞轻声地说着,声音近乎呢喃。
他的话让苏苑娘想也不想地别过了头。
她不愿意。
她不想长长久久地呆在这里。
她这一别头,让常伯樊瞬间愣了下来。
“老爷,各位爷…”各位爷还在偏堂等着他。看老爷和夫人气氛不对,南和大着胆子,局促不安地小声催促了一句。
常伯樊回过神,急促地笑了一声,把心口突然而起的剧疼掩盖住,转身要走,只是走的那一刻,无论如何也死不了的心让他的手停了下来,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发,微笑着朝她道:“我去忙了,今日上午我在府里,中午要陪客,不能与你一道用午膳了,你有事就令人来找我。”
说罢,不等苏苑娘说话,他转头,匆匆去了。
不知为何,他走得急又快,苏苑娘看着他不断快走,很快远去的背影,心中莫名有些酸楚。
他好似在那一刹那就懂了她扭头间的不答应,他在伤心。
“等以后就好了。”看着他怆惶而去的背影,苏苑娘喃喃。
等以后她走了,就好了。
**
巳时中,昨晚说要来见苏苑娘的那位分家的兰芬嫂子来了。
她来的时候,苏苑娘正在内堂看刚刚离去的昌大伯要带回京都的采办,人一来,她搁下了手中的事,出了内堂的门,在大堂门口等着人。
吕兰芬随下人来了大堂,刚迈过内院的门就看到大堂门口有人,忙加快步伐走了过来,等人还下了石阶下来迎她,她连忙笑道:“弟媳妇客气,劳你等我了。”
“没有的事,兰芬嫂子,请。”苏苑娘陪她上了石阶。
“有劳。”
她落落大方,吕兰芬这下对等会儿要说的事又多了些底。
等落坐,茶一上,吕兰芬沉吟了片刻,看了静静等她说话的苏苑娘一眼,到底是下了决心,探身到她身边,轻声道:“弟媳妇可能与我单独说话?”
苏苑娘一派波澜不惊,转头,朝身边的知春微微颔首。
“你们跟我出去。”知春领意,挥手叫着堂内的人都随她退出,她走在最后,等堂内的人都出去了,她带着门最后一个退出了内堂。
“嫂子?”等人都走了,苏苑娘朝这位族嫂看去。
“这事,说来话重,本来是让我家那当家的来跟你家当家的说的,但他那个孤僻性子,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来,这不,就由我来找你说了。”吕兰芬说着苦笑了起来。
如若不是家里的当家的实在不像个当家的,哪用得着她这个妇道人家出头?平时小事也就罢了,可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吕兰芬着实不想因家里当家的不出头就错失了。
“您说。”
“是这样的,你可能不知道,我乃汾州青西那边的人,我娘家以前祖上是帮着烧瓷器的,到了我父兄手里,开起了窑坊,也…”吕兰芬要说之事,就是她娘家的二兄烧出了一窑的火器出来。
所谓火器,就是瓷面红艳似火,色彩之鲜艳明丽无双。
吕家开的是再普通不过的小民窑,是以他们一家烧出这等惊世的上等瓷器出来是一点也不敢声张,就怕上面一知道消息,官府一插手,民窑变官窑,他们吕家莫说不能把民窑开下去,可能还会被纳入匠户,从此失去自由身。
但如果朝中有人,他们吕家还是可以把民窑开下去的,且也可能把火器上贡成为贡品,那从此,吕家也不会再是一般人家。
吕家自从烧出那窑火器出来,私底下就开始四处奔走,就想着凭此一飞冲天,而不是被并入官窑世间无吕家,他们走了不少关系,结果发现他们的手伸不到能做主的上面去,因此他们的主意就打到了嫁给了常家人的女儿身上,想从常家这边走关系。
吕兰芬的夫君乃常家一家分家的长子,他家中只有他一子,只是他母亲早逝,父亲又是沉默寡言之人,就是他辈份高,跟常家本家还是未出三服的近亲,但在族中也是极其不显眼的人,其子也随了其父性子,性子沉闷寡语,如若族中老人做主给他娶了性格爽利的吕兰芬当媳妇,他家都不会出来与亲戚走动。
青西位于汾州最西,吕兰芬能嫁到位于临苏的常家,是因一个族里老一辈的夫人娘家就是青西的,他们走亲戚的时候认识了吕家一家,也认识了从小帮着父兄打理窑库,精明能干的吕兰芬,才得以成了这门亲事。
吕兰芬能得常家族老的眼,自有她的长处,自她嫁给了那位分家叫常孝宽的分家大爷,这家已能维持住平常的人情走动,重拾起了与本家和族内亲戚的来往。
她是能干的,自然不可能错过这能分到银钱的事,丈夫不来,她便来。
“家里托我们来找家主商量个主意,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是当家夫人,我自抬身份让你叫我一声嫂子,但我也知道我们身份有别,不敢在你面前说那虚的,以上皆是我娘家那边的意思,这事只要一办妥,我娘家那边承诺可让出这个数…”吕兰芬在桌侧她能看到的地方比了五指,“此话绝无虚假,我父亲可当面与家主立下字据。”
五成,看起来多,但也不多。
五成说是拿到手了,可如若是经他的手打点的话,这五成说不定要去之二三。
苏苑娘多经一世,前世不明白的事皆已明白,她心里想着,嘴上也道:“我会帮你说,但我想问嫂嫂一句,此事可还有余地?”
“啊?”
“四成,多也不多,家主要是出手的话,这四成要去之三成。”他帮吕家出手搞定此事,好事是他成全的,吕家得大头,他却拿最小的那一份,这事换前世的苏苑娘,指不定会因为帮族人就会跟他去说了,但今世的她早已不会如此行事了。
“啊?”吕兰芬又是傻眼,须臾,她咬了下牙,压低声音朝苏苑娘道:“我爹那边给我最后的底就是五成,五成全给你们。”
还没到底呢,苏苑娘摇头。
她是知道底在哪的,还没到呢。
“弟媳妇!”看她摇头,吕兰芬急了。
“您说。”
说个鬼啊,吕兰芬被她的客客气气气笑了,她还以为这位是位泥菩萨,哪想到是位铁石心肠的金刚佛。
“五成五,五成五,没有底了,就这个数了。”吕兰芬苦笑不已,如若不是看这小当家夫人的话意有可以谈的余地,她是真不想把最后的底透出来,她父亲说了,她要是厉害,能扣下半成,那半成就是她的。
她没想到,她还不如这位小娘子厉害,还是看走眼了。
是没有底了,苏苑娘知道差不多到底顶了。
一共十成的话,吕家做为事主分四成,吕兰芬作为传话人分成半成,常家作为中间人,占五成五,好的话只要让出三成出去就能做好此事,要是不好谈的话,四成往上都有可能。
“我跟他说,不过我不能做主。”看这位兰芬嫂子穿的单薄还冒出了一身汗,苏苑娘点头,拿出手绢送给她,“你莫要着急,这事我不能应承,家主也不一定会答应,你也知道,这些年家里不好过,樊家也不在京都了。”
“你能帮我说,就再好不过了。”面前不是还有一位苏家的女儿吗?吕兰芬看着她,想着她的身份,心里还是舒坦了不少。
半成就半成罢,比没有强。
等到回去,看着回来的媳妇,常孝宽跟前跟后,吕兰芬坐着他就坐着,站着他就站着,就是不说话,吕兰芬等了半天没等到他半句话,火也没处发,白了他一眼。
“兰芬,”见媳妇生气,常孝宽讷讷地喊了她一声,道:“怎么样了?”
“等到你张口,我们这一家上上下下,老老小小都要饿死了。”吕兰芬都要被他气死了,气轰轰地说罢,这火气也下来了不少,见她夫君还那副不善言辞任由她打打骂的笨样,她又心疼了起来,再开口口气好了不少,拉着他过来坐下,自己坐到他腿上,与他叹道:“谁说那小媳妇是个傻的?瞎了眼罢?”
她把她与那小当家夫人的讨价还价与丈夫说了一遍,说罢,道:“你听听,像个傻的吗?”
“不像。”常孝宽摇头。
“到底不是寻常人家出来的,从小经的事就跟我们不一样。”
“嗯。”
“嗯什么嗯?就知道嗯嗯嗯,你倒是自己找当家的说去啊,你去说,指不定他看在你是个傻哥哥的份还会让着你一点。”吕兰芬见他只会“嗯”,心中顿时又生起一阵邪火。
“他不会。”常孝宽摇头。
摇完头,他就又不说了。
吕兰芬等半天没等到想听的,掐着他的耳朵咬牙切齿道:“不会什么啊?你倒是说啊!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你是不是想气死我再讨个新的!”
“他不会让我。”
吕兰芬又是一阵等,就等来一句话,气得双手握拳在他身上一阵乱捶,河东狮吼:“多说两句你是不是会死啊?”
常孝宽被媳妇打得一阵头昏眼花,但也老老实实地坐着不动让媳妇捶了一阵,看她消气不少了,方搂着她道:“孝鲲看着面善,但心里狠,你不知道,之前前家主拿常家和孝道逼他把东福井和汀门井交给庶子,还…”
“还什么?你倒是说啊。”听到重要处没有听的了,吕兰芬急了。
“还说他要是不答应,就把他母亲的坟迁出祖坟主坟。”常孝宽在她耳边以极低的声音道。
吕兰芬好一阵目瞪口呆方才回过神来,一回过神来就急问:“后来呢?”
“不知道了,但现在常家皆在他手里,爹说过,现在这大家小家里,他是最不能招惹的,得罪谁都不能得罪他。”
“那当然了,也不看看现在谁是家主。”这就不用说了,吕兰芬躺在他怀里,拉着丈夫的手搂着自己的腰,叹道:“那位前任家主,可了不得啊,这心偏得也太没边了罢?”
“嗯,乌烟瘴气。”常家现在一些人家里的家风,就是由他带的头。
第 38 章
“是孝宽哥家的嫂子?”当晚, 常伯樊回府, 听苏苑娘说罢吕兰芬来之事,看着妻子, 不禁问了这一句。
看他颇有些哑然失惊,苏苑娘颔首, 直视于他。
是那位家里的嫂子。
“这…”
“这不对吗?”
“不, 不是。”
“是我跟你说这事, 让你觉得不对?”
“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