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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巢魔(上)
深渊之壁是一堵长度逾十三公里的围墙,依靠人力作为其主要守备力量无疑是不稳妥的,因此,在设计之初,工程师们就已决定将壁内外95%以上的警备工作交由智能探头和自动化武器来完成。
在深渊之壁的西、南两侧,各有一个出入口,入口的哨站内只有少量的警卫驻留,且他们的任务只是对电脑发来的警报做出处理和反馈、顺带看看大门而已。
而东、北两侧,由于被普里皮亚季河所环绕,且“九狱”本身就有一部分建在河床之下,所以干脆就采取了“全自动防卫打击阵”的设计;从那两侧侵入墙内的活物,直接以“侵入者”论处,不需要经过人工识别,武器系统就会来个“先斩后奏”,警卫们只需在目标被击毙后过来收尸就行…至于能收到百分之几的“尸”,这个得看运气——有些目标被击杀后还能看出形儿来,还有些直接成渣的,也说不清到底是人还是什么…
1月15日,凌晨,三点十分。
一艘老旧的渔船从河面上缓缓驶来,驶入了深渊之壁北侧外围的防卫网。
虽然船本身以及船上的人都没有在探头的可视范围内做出任何异常的举动,但围墙顶端的那些“电子哨兵”们还是非常敬业地盯住了他们。
在二十三世纪,即使是民用摄像设备的“智能识别”机能也已非常强大,军用的就更不用提了;此刻,只要眼前这艘船的船体或者船上的乘客对着围墙亮出疑似远程武器的东西…哪怕是弓箭或者飞刀,墙体内的防卫炮也会立即触发、锁定目标、并播放“立即解除武装并投降”的警告广播。广播播放之后,假如目标在十秒内未照做、或者干脆发起了攻击,那系统就会开始运行歼灭程序。
毫无疑问,在这样的防卫力量面前…正面突破,是很不智的。
当然了,船上的众人,也并没有正面突破的打算。
这艘渔船,只是一个幌子,类似于灯笼鱼鼻前延伸出来的发光器…其水面上的部分是用来吸引注意力的,船舱底下连接着的水下钻机才是干活儿的家伙。
或许有人会问了,有这设备,为什么他们不直接开艘潜艇过来呢?很简单,深渊之壁的防御系统是带雷达的,尽管其探测的范围有限,但百米之内的大型机械肯定逃不过雷达的扫描;如果用潜艇的话,摄像头一扫水面上没东西,但雷达上又有个点儿,系统立刻就会判定是遇到了潜艇…
在这个星球上,只有两种“合法”的潜艇,一种是联邦自己的军用潜艇,还有一种是数量极少的民用观光潜艇;无论哪种,都是安装着经过军方加密的信号识别装置且不可能在不打招呼的情况下开到切尔诺贝利来的,所以…在这里被确认为潜艇的目标,连“警告广播”的待遇都不会有,直接就会遭到重武器的轰杀。
但是,渔船就不同了…
就算这破船长时间停在河面上,电脑也只会盯着它,就像盯着一块体积巨大的、可以在雷达上留下光点的生锈铁疙瘩。
“我再确认一次,咱们去的不是下水道吧?”当船下的钻机朝着河床猛扎之际,船舱内的方相奇又把这个他十分关心的问题冲博士问了一遍。
“说了好多遍了,你们进到的地方叫‘隔离层’,跟下水道八竿子打不着的。”博士坐在操作台前看着各种仪表,头也不回的用不耐烦的语气应道,“另外,我也再解释一次…虽然对你来说这是‘往下钻’,但是换成监狱里的视角来说,我们是从‘上方’入侵的,你见过下水道往上走的吗?”
“我不管。”方相奇撇了撇嘴,“我要是发现自己冲进去以后置身全是屎尿的管道里,我回来的时候就找你算账。”
“呵呵…”博士皮笑肉不笑地接道,“行啊,谁怕谁啊?反正在我的理解中…‘算账’是一种有脑子的人才能从事的行为。”
“大战当前,两位都适可而止哦。”在那两人的对话升级为对喷之前,兰斯适时打断并劝道,“本是一米二,相煎何太急啊。”
于是,他引发了一场三人间的对喷。
“我告诉你,搁十年前,就冲我这暴脾气,你已经是我肠子里的一坨屎了。”方相奇斜视着兰斯言道。
“哼…那你想多了,变成屎的最多是这家伙的皮囊而已。”兰斯还没回话,博士就替他言道,“而他那比屎还要糟糕的灵魂…会继续活着。”
“那也没你的长相那么糟糕就是了。”兰斯也是不甘示弱。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各种毒舌至极的人身攻击张口就来;而在这横飞的污言秽语中,船舱内的另外四人却都显得十分淡定,看来这些日子以来类似的对话他们也没少听。
大约三分钟后,钻头成功钻破了河床,触到了九狱“隔离层”的装甲板。
这一刻,九狱内部的防御系统瞬间启动,警报大作,然而…这个系统,跟深渊之壁的防御系统之间并没有逻辑协同机制,所以,在水面上的这套防御系统看来,镜头中的目标并没有做出什么值得攻击的举动。
“好了,侵入成功,快出发吧。”骂人归骂人,正经事博士也是满不耽误,在钻头突破装甲板的那几秒间,他几乎是踩着点完成了精确的操作,让那已经进入装甲板里层的钻头在一个最适当的深度向四周“绽开”;卡住位置的同时,也露出了钻机内部的通道。
除了需要留在船上掩护博士的祭者外,其余五人,即兰斯、杰克、薛叔、方相奇、索利德,皆是在博士的话出口时便迅速来到了船舱底部的通道入口,毫不犹豫地鱼贯而入。
短短数秒,他们就滑过管道,由打开的钻头处进入了博士所说的“隔离层”中。
这个所谓的“隔离层”,是一个位于九狱和河床之间的缓冲空间;如果把九狱的本体比作一个盒子,那么“隔离层”的外装甲板,就是一个套着这个盒子的、更大一些的盒子。这二者之间,由无数的合金柱连接着,且这些合金柱都有着极高的韧性以及几乎不会因时间而损耗的物理性质…
这种设计,虽然在施工时既费时又费钱,但只要完成了,就能保证九狱的本体能承受住所有震级在8级以下的地震。
是的,联邦的设计师们连“地震导致监狱被突破”的因素也考虑到了,这监狱能屹立百年绝不是侥幸。
“地底下比想象中要冷嘛。”打开照明设备后,兰斯便悠然地念叨了一句。
“等河水把这个空间灌满了会更凉快的。”索利德说着,还抬头瞥了眼正从钻头周围的装甲板“裂痕”中渗入的河水。
众人都明白,他这是在催促大家赶紧行动,别在一些无谓的小事上耽搁时间。
既然都是明白人,那也不必再多啰嗦了;天生就能不借助任何工具在黑暗中视物的方相奇主动上前开路,率领着其余四人便向着前方快速进发。
他们的计划是,在隔离层中穿越深渊之壁,然后通过索利德的能力朝着下方一路轰出一条打通九个狱级的通道,接着分头到各层去释放囚犯。
计划是定好了,但到了执行的时候…
“小心!”就在众人朝前奔跑时,突然,薛叔轻喝一声,朝前伸手,拽住了方相奇的肩膀。
后方的几人也都是反应神速,在他出声的刹那就停住脚步,戒备地举起照明设备扫向四周。
一息之间,五人皆已站定,并摆出了战斗的姿态。
在大约五秒的、令人窒息的静谥过后,忽然,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了:“有意思…”
那说话之人,宛若在跳水上芭蕾一般…从方相奇前方三米外的地面装甲中站立着“浮”了出来。
“我还是头一次遇上能以‘先发制人’的形式逃过我偷袭的人。”此言说罢,那人的身体也终于完完全全地从“地下”冒了出来。
他是个白种人,金发蓝眼,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小圆眼镜,身着一袭联邦军军官制服。
他身形修长、站得笔直,双手背在身后,面露鹰睃狼顾之相,嘴角还带着一份从容的微笑。
逆十字的众人都认识这个男人,因为在他们行动前浏览过的资料中,有此人的记录——“巢魔”,卡尔·冯·贝勒,九狱的四名副监狱长之一。
“我倒不是‘头一次’逃过这种攻击了…”薛叔望着对方,冷冷言道。
“哦?”卡尔目光如炬地对上了薛叔的视线,“我们以前交过手?”
“谁知道呢…”薛叔可不想正面回应这么明显的套话。
“哼…说不说都一样。”卡尔道,“反正你们也要命丧于此。”
“那么…”不料,下一秒,兰斯用一脸满不在乎的表情,转头看向薛叔道,“…按照事先商量好的,这货就交给你了。”
“没问题,你们先走吧。”薛叔的回答也是不假思索,语气顺理成章。
话音未落,兰斯、杰克、方相奇、索利德便兵分两路,朝着卡尔身后的方向跑去。
“想什么呢?”这一瞬,卡尔冷笑一声,其身形随即就重新沉入了地面;眨眼之间,他的上半身又从数米外的一根合金柱中闪了出来,以一记手刀直劈正从此处经过的杰克。
结果…
他这势在必得的突袭竟是落了个空。
从卡尔脸上掠过的那抹惊讶之色也能看出,他并不知道自己这一击落空的原因。
作为一个凶级能力者,卡尔见过许多速度骇人的对手,但没有一个可以像杰克这样仿佛瞬间移动般从他的视觉中短暂消失的。
“我劝你还是别惹他们…”卡尔惊魂未定,薛叔的话语和拳头便同时到了,“…凑合着跟我较量一下得了。”
嘭——
薛叔的拳头轰在了卡尔的脸上,发出了一记能量碰撞的震响。
其实卡尔可以躲开这拳,但他没有这样做,因为…其一,他觉得没必要;其二,他觉得挨这一拳,可以让他更方便地表述一些事情。
“你要足够聪明的话…”一秒后,卡尔用得意的目光,斜视着那个顶在自己腮帮子上的拳头,笑道,“…应该已经明白了,你我之间的差距,是不存在所谓‘较量’这种说法的。”
薛叔根本不理他,另一只手往怀里一探、一展,便撒出一把纽扣状的小东西。
“你以为…你是第一个来到这里,朝我丢‘电浆蚁雷’的人吗?”卡尔一边从容地遁入合金柱,一边言道,“挖地道也好、利用能力也罢…我在任的这些年里,成功潜入过‘隔离层’的人虽不多,但也是有过几批的…”他后半句话出口时,声音已来到了薛叔的后方,“有胆子来劫九狱的,或多或少都有些能耐,所以电浆武器什么的,我自然是早已领教过了…”
说话间,卡尔已抬起右手,用中指和拇指做出一个“弹额头”的手势,瞄准了薛叔正在回转的脑袋。
“我才不会…呃呃呃呃——”
卡尔本来想在说到“中招呢”这三个字时用一个弹指蹦碎薛叔的头盖骨,但那个“中”自还没出口,他就被电得全身抽搐,口不能言。
“为什么!”此刻,卡尔的内心正在咆哮着,“为什么他会在我出现的位置事先撒一把电浆蚁雷?这家伙的能力难道是未卜先知?”
未及多想,一把手枪的枪口已经指向了他的眉心。
薛叔二话没说就扣了扳机,因全身麻痹而无法启用能量来防御的卡尔立马就被爆了头。
然,这场貌似已经结束了的战斗…并没有完。
“真是不能大意呢…”几秒后,卡尔那具被爆头的“尸体”化为了一滩黏液、洒落在地,另一个完好无损的他,从距离薛叔十米开外的地方“浮”了出来,沉声言道,“看来有必要先问问你的名号再宰了你啊…”
“抱歉,我已经懒得跟你再说一遍了。”而薛叔…对对方的“复活”可谓见怪不怪,甚至还露出了一丝看烦了的表情,“因为你的能力不但强还特别难缠,导致我跟你熟得已经像是发小儿一样了,我现在一听你说话就有种在看鬼畜视频的感觉,你接下来能闭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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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被忽略的文档(完)
12月4日,威尼斯。
这座小城,并不总像人们在宣传册上看到的那样风光旖旎、诗情画意。
亚得里亚海的明珠,也有阴冷多雨的时节,也有萧条不济的街道。
今天,这里就下着雨。
雨不大,但冷。
就像整座城市都在犯风湿病那样的冷。
午后,从飞梭上顺利开溜的莉莉娅,已走在了这冷雨纷飞的街上。
远远看去,她的模样活像一个臃肿的大粽子。
她穿得确实是太多了点…好在因为能力的关系,也没人会去注意她,要不然她这样子还真是挺惹眼的。
莉莉娅没有伞,不过其大衣的颈后有罩帽。
冰冷的雨水打湿了她的罩帽、她的衣服…一件一件、一层一层、浸入更里面的衣服里。
汗水和雨水混合,被裹在纺织物中,黏腻地贴在皮肤上,那感觉…是真不好受。
但莉莉娅并没有停下来避雨,也没有换衣服的打算;她只是在雨中快步走着,谨慎地接近了信纸上所写的“接头地点”。
那是一条僻静的小街,本来行人就不多,下雨天就基本没人了。
莉莉娅抵达了街口,到路牌下站定,朝着两边张望了两眼,并未看到疑似来和她接头的人。
就在这时…
一把伞,出现在了她的头顶。
撑伞的青年看起来很年轻,但年龄不好判断,你说他二十五岁可能别人会觉得有点意外但依然能接受,你说他十五岁也绝对会有人信。
“所以…你所谓的‘来接应我的人’,就是你自己咯?”莉莉娅摘下了罩帽,朝后斜视回望,看向了正在给自己撑伞的子临。
她当然知道那是子临,因为此刻她仍没有解除异能,而子临是她目前所知的…唯一可以免疫其能力的人。
“是啊,我来比较合适嘛。”子临应道,“毕竟你身上带着的‘冥界之刻’是个挺麻烦的东西,而你…也算是个挺麻烦的人。”
“但你亲自来的话,可是有风险的哦。”莉莉娅转过身,一边打量子临,一边言道。
“的确,从你的角度来看…‘先将我制伏,然后胁迫我下令消除联邦对你的通缉,最后再将我杀掉、扬长而去…’会是一套非常不错的脱身计划。”子临接道,“但那对你来说同样也是一次冒险,因为你并不知晓我的实力如何。”
“考虑到收益…我觉得我可以拼一拼。”莉莉娅接道。
“呵…你不会的。”子临微笑着摇头,“当我为你打伞的那一瞬,你就已经打消了那些念头。”
他说得没错。
当莉莉娅发现子临可以在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靠近到这种距离时,她心里便已经知晓了和对方拼斗的结果。
“爱…好吧。”莉莉娅也没有再否认什么,两手一摊,“那么…接下来,你又要怎样呢?”
“大体上是准备先把你带到一个豪华酒店里,把你身上的衣服全都处理掉,然后让你再去洗个澡…”子临的话才开了个头,莉莉娅的眼神就已经变成了死鱼眼。
幸好,子临的后半段话,又把那容易让人误会的内容给圆回来了:“…在你洗澡的时候,我会去把冥界之刻妥善保存起来,顺便给你弄一套不那么显眼的衣服过来,随后我就会带你去吃一顿贵的要死的晚餐,席间聊聊组织今后的计划;大家要是谈得来…晚餐后我就带你去个会员制的俱乐部,给你叫几个公关小哥来陪你喝酒划拳。”
莉莉娅听罢,愣了两秒,随即露出了一个类似老大哥的笑容,上前半步,勾住了子临的脖子、搭着其肩膀道:“你小子,有时候还是挺明事理的嘛。”她顿了顿,在笑意收敛之前,又拍了拍子临的肩膀,并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除了小哥以外,小妹也多叫几个,不要搞歧视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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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巢魔(下)
“隔离层”中的战斗仍在持续着。
吃过一次亏后,卡尔便放弃了将全身都显露出来的战法,他不断地“潜入”合金柱和地面内部,每次只在很短的瞬间探出部分的身体对薛叔进行各种角度的突袭。
由于速度、力量以及能量层面上的全方位差距,薛叔全程基本都在躲避和逃窜,即使他见缝插针地撒出“电浆蚁雷”进行反击,也并不能对卡尔造成什么致命的损伤。
强级和凶级之间的差距,就是如此冷酷…
薛叔无疑已是一个很强大的能力者了,但这份“强大”,主要是源自于其能力本身;要论修炼和开发能力的天赋,他只能算是普普通通。
而且,薛叔之所以能把“回溯时间”这个如此逆天的高位能力练到强级,绝不是因为他的资质高,只是因为…他用得太多了。
正所谓“勤能补拙”,这条至少在“强级”以下的能力者中是行得通的。
理论上来说,任何一名能力者,只要肯下苦功,都可以练到强级;但这句话就像“任何智商不低于平均水平的人只要努力都能考上大学”一样…理论和现实之间隔着一片名为“客观因素”的战场,“懒惰”和“勤奋”两名大将在这片战场上日以继夜的厮杀,且在大部分时候勤将军都会铩羽而归。
不过,薛叔的情况和一般人的不同。
对他来说,摆在眼前“客观因素”基本都是——想要救人,就必须消减寿命、回溯时间;而回溯的次数多了,自然就成了一种“勤奋”的修炼。
当然了,你也可以说:“他也可以不救人啊”。
这就是个人生选择的问题了…
薛叔的人生历经过许多磨难和考验,而他最后依然选择成为了一个“比较”无私的人——这里加上“比较”二字,是因为他的做法显然还不符合那些双重标准的道德绑架者们的规范要求。
虽然薛叔早已放弃了“拯救每一个人”的想法、虽然他也不至于为了他人轻易舍弃自己的性命,但他现在所走的…也已经是绝大多数人都不会去走的道路了。
其实薛叔大可以利用自己的能力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并逃过任何会让他死于非命的危险,但他却选择了尽可能的避免用异能为自己谋私利,他宁愿在街上流浪,过着清贫的生活,做着一些非但不会被感谢,还会引来误会乃至敌意的事,只因为…那是他认为正确的事。
人活在世上,不过就是这样。
有些人觉得挣取财富、让自己和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就是正确;有些人觉得增长学识、用所学推动社会的进步和发展是正确;也有人觉得来世间走一遭就该不遗余力地自我满足…这也没有什么不对。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标准,即使大部分人的标准都有所重合,也不能说这就是庸俗。
选择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并付出相应的代价,是理所当然;因为代价巨大而妥协、让步、继而慢慢改变自己的标准…这才是庸俗、是软弱、是…我们。
薛叔,一直走在一条我们曾经有机会去走、但最终只有少部分人才能坚持走下去的路上。
他付出的代价远不止是寿命,还有他的整个人生。
但只要能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他便觉得值得,即便他反而会被那些俗人们讥笑和蔑视,他也无怨无悔。
“你的体力也差不多该见底了吧?”
缠斗开始后大约七分钟,卡尔又一次开口说话了。
方才那段时间,他正如薛叔要求的那样“闭嘴”了很久,只专注于进攻;而这会儿,因感觉到了薛叔的疲劳,他便再度展开了语言交涉。
“你的能力的确很棘手,换成一般的凶级能力者或许真的会被你给杀了…”卡尔见薛叔没应话,便接着说道,“但我…恰好是你杀不掉的那种类型。”他顿了顿,“杀不死我,你就无法结束战斗…而这种逃不了、也赢不了的死斗,最后势必会演变成眼前这种消耗战;没有人能在与我的对抗中长时间保持集中力和体能,结局你我都很清楚,当你露出破绽、或是力竭的那一瞬…就是你的死期。”
他分析得颇有道理,不过这些…薛叔也早就已经知道了。
卡尔的能力在逆十字的资料中是有详细记载的:他可以将自己的身体变成一种类似“多维空间投影”的状态,以类金属材料作为媒介,在其中进行潜伏和移动,并将自己的触觉与一定范围内的媒介物融为一体。
他之所以被称为“巢魔”,就是因为像九狱这种基本全部由合金构成的地方,对他来说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巢穴”一般…卡尔可以在其中以极高的速度随意移动并现身,且只要他的身体没有“100%”的脱离地面或墙壁,他就无法被彻底杀死…比如刚才,即使是被薛叔用枪爆头了,卡尔也没事,因为当时他的脚底还有一部分埋在地下没出来,只要这1%的身体还在“媒介”之中,他的整个身体就能重组。
综上所述…卡尔·冯·贝勒真正的可怕之处,恰恰就是“消耗战”的能力。
过去那些来到过这个地方的人当中,能靠着单纯的体术和反应力躲开卡尔偷袭的人也不是没有,但是…这些人最终也无一例外地葬身在此了。
躲过一次偷袭或许不难,但在漫长的战斗中,面对一个几乎无法被消灭的对手,从四面八法不断使出的突然袭击,那集中力和体力的消耗是非常惊人的,几乎没有人能撑过十分钟去…
这个合金柱林立的隔离层,可说是卡尔的完美主场,他就像一只盘踞在这里的蜘蛛,用一张无形的网,吞噬了每一个落入其中的猎物。
“那么,你的下一句话就该是…”薛叔接道,“‘我看你的能力挺特别的,若你愿意投降、并跟联邦合作,我可以帮你去说说情,保你不死’对吧?”
“呵呵…”卡尔闻言,当即笑出声来,“这话是你用预测未来的能力看到的吧?那我也不否认了,怎么样?识时务者为俊杰…”
“你是不是傻啊?”薛叔没等他说完就打断道,“一个能预测未来的人,如果要投靠联邦,为什么不用别的形式?非得来这里临阵投降?”他微顿半秒,“还有…一个能预测未来的人,为什么会挑一个自己打不赢的对手进行较量?找死吗?”
卡尔脸上的笑容仍未消失:“别再虚张声势了,刚才的战斗中…我早已看穿,你只能预测很短的未来,所以你说的这两个例子根本不成立!”
“我纠正你两点…”薛叔却道,“其一,不是你‘看穿了’我只能预测很短的未来,而是我特意‘让你以为’我只能预测很短的未来;其二,我的能力…也根本不是预测未来。”
“哼…嘴硬也没用。”卡尔道,“反正你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了,等我打出一击你‘即使预测到也无力避开’的攻击时,一切就结束了。”
听得此言,薛叔却是面无表情,长吁一口气后,他回了一句:“你怕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了吧。”
说话间,薛叔便从开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形似遥控钥匙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