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比她还小三四岁,如今才多大?虽不熟悉,可是那少年也见了好几次,那么一个爱笑的不谙世事的人,甚至还没体会过人生的爱恨别离,人生都不完满,竟这么去了!
她不信那是意外。
所有的人都清楚,四皇子的骤然离开是一场政治阴谋,而他是个政治阴谋下的牺牲品。
屋内乱了一阵子,才忽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宛若悲怆发狂的母兽,从胸腔里发出令人浑身颤抖的悲鸣:“我的儿!我的翠哥儿啊!”
“母后,您冷静一点。”二皇子声音压抑着担忧。
傅萦忙快步到了廊下,方进了门,就瞧见宫女内侍们跪了一地,皇后正踉跄着扑向内室,恸哭道:“皇上,您快醒醒吧,臣妾的翠哥儿没了,皇上求您快醒醒吧!”
二皇子追在皇后身后进了内室里:“母后,父皇身子不好,您别在这里只管这么着…”
傅萦以袖擦拭湿润的眼眶,缓步走到萧错身旁。
萧错眼眶也红红的,揽住了傅萦的肩,二人此时都只能沉默。
皇帝身中一月散之毒,不知能否活下来,四皇子又出了这样的事,一夕之间受打击最深的就是皇后,她趴在拔步床沿抓着明黄锦绣夹被,俯在上头摇头痛哭。
而皇帝依旧是面色惨白的昏迷着。
那场面叫傅萦看了都跟着落了泪,正用袖子拭泪,肩上搁的大手就紧了紧。将她带到了屋外。
抬眸,对上萧错俊朗眉目,傅萦唇角动了动,想安慰他的话终究是没说出来。
萧错眼中充满怜惜。显然感受道她的关心,哄着她道:“你回去歇着吧,这里乱的很,还不知要闹的怎么样呢,若有什么事儿我在去叫你。”
“好吧。你自己仔细一些,也别触了皇后的霉头,她也是可怜人。”
“你倒是善心。”萧错用袖子替她抹脸,将她脸上蹭的发红。
傅萦叹道:“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苦哪里是外人知道的?好了,你快去吧,别管我,我这就回去了。”
萧错颔首,回头吩咐珍玉:“你仔细你家主子,有事随时来回我。”
“是。奴婢知道了。”珍玉应是。扶着傅萦的手臂下了台阶。
傅萦一路离开上院,还隐约听得见那惨烈的悲鸣,抬头望向与平日一样湛蓝的天空,呼吸着空气中清新的植物清香,一时悲感不以。
天地日月亘古不变,可人事易分,今日知去的人是四皇子,又哪里知哪日去的是身边人,又哪日去的是自己?
沿着青砖铺地的巷子走了一段路,很快就到了暂且安置的院落。傅萦吩咐珍玉:“将院门关了,谁来都不见。
“是。”珍玉明显松了口气,“才刚奴婢瞧见许多下人走动,可见山庄中已有朝臣知道消息了。”
“嗯。”傅萦伤感之余又觉得不妥:“二皇子知道这件事就这样宣扬的沸反盈天的,皇上倒下的阴霾还没散,京都又出了事,不是明摆着告诉朝臣天下不太平么。”
“许是突然出事,二皇子也慌了神吧,毕竟四皇子是二皇子的胞弟。”珍玉圆润脸上又有了悲切之色。
傅萦靠着引枕坐下。慢慢的颔首,眉头却越皱越深。
二皇子至今的表现都很微妙,皇帝中毒,没见他急忙火燎的去想法子调查凶手寻找解毒方法,关心的却是都城和避暑山庄两边留谁坐镇。四皇子出事,又不顾影响的立刻张扬开来,且不说有没有考虑过为了皇后的心情而隐瞒,就是不想隐瞒此事,也没必要这样扬铃打鼓的折腾开。
现在整个山庄的人估计都知道京都出了事,不知道确切真相的那些人只靠猜测或许还会脑补的更凶,情况分明是在二皇子的促使下变的更糟了。
傅萦发呆了一上午,午膳时间萧错也没回来,只让阿圆来告诉一声让她自己用,午歇时间傅萦也睡不着,做女红没趣儿,看话本看不进,就连吃零嘴小食都吃不下,一会儿想着朝政这样情况萧错该如何应对,一会又想万一有人将屎盆子扣在萧错头上该如何是好。
如此纠结着,不知不觉便到傍晚,天色暗淡下去时,有人叩响了院门。
傅萦听见叩门声便坐直身子,推窗往外看去,珍玉带着小宫人去应门,却不是萧错回来,而是个陌生的婢女,那婢女后头站着个天姿国色的美人,是庞小姐。
院中的糖球瞧见傅萦开了窗,“喵”一声跃上窗台,直接跳进了傅萦怀里。
傅萦被软绒绒的小家伙扑了满怀,索性关了窗懒得再理会外头。
她担忧萧错尚且来不及,哪里还有闲工夫去搭理一个构不成威胁的“情敌”?
庞小姐在傅萦推开窗扇时就已背脊挺直的看去,谁知她竟连个眼神都没给,待猫儿跳进去又关窗了。
她明显是为了叫她的猫,不是因为她…
庞小姐觉得自尊受挫,也不想在求见傅萦,转身便走。
珍玉看人走远了才啐了一口,“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吩咐人关门。
谁知珍玉就听见背后传来一声低笑:“什么天鹅肉?谁是天鹅啊?”
一回头,却见萧错提着阿圆领子的手刚松开。
阿圆拍着胸脯脸色煞白的道:“王爷,求您下次别翻墙了,有门儿不走翻墙做什么啊!”
“那下次爷自己翻墙,你走门吧。”萧错快步往屋里去,“王妃没用膳呢吧?预备晚膳来。”
阿圆苦着脸道是。
傅萦听见动静,正抱着糖球下地:“皇上那里怎么样了?”
萧错大步而来,随手将糖球拎开,又拉着她去脸盆架子旁洗手,“皇兄情况稳定了些,虽还昏迷,但情况好歹稳住了。只是皇嫂不大好。”
第二百九十四章 告诫
傅萦闻言默然。
皇后此时哪里会好?丈夫危重的同时失去幺子,如此连番打击,是个女子就受不住,不必说旁人,若此事搁在她身上,傅萦怕是都要崩溃了。
思及此,傅萦便禁不住红了眼眶,倒不是不记皇后的仇了,只是物伤其类,不免悲凉。
萧错正拿了帕子为傅萦擦手,久没听见她的动静,抬眸却见她眼眶红红的,无奈的拉过她来拥在怀里摇晃着,“怎么又哭了呢?我家小笨蛋几时变成水做的女儿了?”
他怀中温暖,且带有他独有的阳刚与淡雅并存的气息,让傅萦心安,禁不住深呼吸一口,搂着他的腰将脸埋在他胸口:“我哪哭了?再说人不都说女儿是水做的?”
“你不是猪头肉做的么。”萧错下巴蹭她的头顶。
傅萦往他怀里躲,闷闷的哼了一声:“你才是猪头肉呢。”
萧错的心都快被她萌化了。
珍玉和阿圆带着小宫人抬着食盒进来,二人脸上都红红的还挂着暧昧的笑,萧错见状咳嗽一声,威慑十足的瞪了阿圆一眼,拉着傅萦往内室走去。
阿圆被瞪的一缩脖子,忙手脚麻利的摆好碗碟。珍玉还要布菜,被阿圆扯着衣袖拉走了。
萧错给傅萦夹菜,“这会儿好点了?不难过了?”
傅萦摇摇头:“也不是难过,只是联想到自己罢了。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二皇子怕要留下陪伴皇后了吧?你要自己回京都吗?”
“你猜错了。”萧错眼神中有嘲讽一闪而逝,看向傅萦时依旧充满温柔:“他哪里舍得这个机会?反正我也是不放心皇兄的,他说要亲自将四皇子的死因调查清楚,将凶手抓出来千刀万剐,那我便由着他去吧。”
傅萦倒是没觉得意外,只感慨道:“也难为他临危不乱,这个节骨眼上还能稳住架儿来主持大局。”
“是啊,也难为他。”萧错语气深沉,为傅萦夹菜:“快吃。吃了咱们一起沐浴。”
傅萦脸上一热,黑白分明的大眼狠狠的横了他一眼:“谁跟你一起洗啊。”
萧错见她情绪似乎好起来了,暗自放下心,继续逗她:“害什么羞?老夫老妻的。”
“贫嘴多舌的。快吃你的饭。”傅萦替他剥虾。
“不一起沐浴也罢了,总要一起睡吧?”
“你还说!”
…
二人一同用罢了晚膳,盥洗罢便吩咐珍玉将灯撤了,只留了一盏高脚的仙鹤宫灯亮在墙角,掩映在层层轻纱之后。
傅萦躺在柔软微凉的锦缎床单上。转身偎进萧错结实温暖的怀中,枕着他肩膀,手搭在他健瘦的腰间,闭着眼喃喃道:“四皇子的事来的太过蹊跷,你说当年出了泰城的那件大事,皇上经历过那么多的危险和波折,这件事幕后主使之人会不会就是此次针对四皇子之人?”
说完了这句,傅萦的脑海中忽然就浮现出傅翎那张意气风发的俊俏脸庞,她身着男装摇着折扇的高挑身形在脑海中越发放大。
“怎么会是她呢…”一句呢喃不自禁溢出。
萧错耳力过人,自不会漏听。翻了个身撑着头侧躺,看着暗淡光线中她模糊轮廓:“你说的是谁?”
“没什么,我只是胡思乱想。”
“女人家胡思乱想有时也不容小觑,万一你猜对了呢?”
傅翎于傅萦来说着实算不得什么朋友,也犯不上忌讳这个话题,她便也没犹豫,直言道:“我只是想起了翎儿。”
心里一跳,他们想到一处去了!萧错望着她久没言语。
可是有些问题却说不通。
傅翎若有心针对皇上,要想谋害皇帝的继承人,也该向二皇子下手。没道理越过二皇子和三皇子针对老四下手。
也许另有其人?
毕竟萧错从未真正查实当年泰城之事是傅翎去针对了皇帝。这一切都无确凿证据。
傅萦许久没听萧错说话,知道他有心事,也就不在缠着他,乖巧的依偎着他不知不觉睡了。
萧错望着帐子上映出的朦胧灯光走了回神。分析了现状,又闭目养神,半夜里放心不下皇帝,便悄然起身着衣去了隔壁院。
次日清晨,二皇子带了护卫快马加鞭的往都城赶去。
二皇子刚刚离开不多时,萧错也命阿圆放了信鸽。
“王爷。要不奴婢亲自走一趟,也免得他们办事不利耽误了您的正经事。”
“不用。”萧错低声吩咐阿圆:“此番咱们王府带来到避暑山庄的人一个都不能走开,我在此处,所有人就都在此处,你这些日只管安心跟在我身边,徐先生在京里留了妥帖的人,会办妥此事。”
“是,那奴婢就放心了。”阿圆想了想又道:“还有一事,奴婢瞧着庞家小姐去找王妃,来了两三次都被拦了。”
“她又折腾什么。”萧错语气不悦。
这个节骨眼儿上,谁有心思搭理她去?
“也不知庞家怎么教女儿的。这样,你待会儿就去一趟偏院,直接告诉庞家来的人,就说我的话,让庞小姐老老实实呆在院子里做些女子该做的针织女工之事,没事别出来瞎溜达。”
阿圆嗤一声笑了:“王爷,您这也太毒了,庞小姐往后还嫁的出去么!”
“那是她的事。让她少来烦王妃。”
“是,奴婢这就去。”怎么会这么期待呢!他是不是学坏了?
萧错去往正院,路过自己与傅萦所居院落时脚步一顿,索性越过紧闭的黑漆院门到了院子中。
小宫女正专心守门,面前忽然悄无声息的多个人,纷纷惊的轻呼。
萧错歉然一笑,便大步流星往正屋去:“萦萦。”
没听见院门声,但是王爷回来了,这事儿已经不稀奇了。
傅萦抱着糖球推开窗:“怎么了?”
“同我去皇兄那里吧。”
二皇子回了京都,皇后那里有命妇们陪伴着,她便更该去走个过场了。
傅萦放下了糖球,“这就来,我换身衣裳。”
萧错进来帮她挑了身藕色的素淡褙子,用了东珠头面,打扮的淡雅又不失尊贵,便携手去了正院。
与此同时,阿圆也到了庞翰林家所居院落。
第二百九十五章 送走
庞小姐这两日一直憋着气。
她好歹等了萧错这么多年,如今也大了,婚事上一则因有了萧错这样的人物在前,她绝看不上别的男子了,二则也是因她那般高调的与傅萦去争夺王妃之位,弄的人尽皆知,如今京都城里有头脸的人家怎么猜测她的都有,是以她的婚事成了极大的难题。
庞小姐便想着,若是自己委曲求全,适当服软,能给萧错做个侧室也是好的,好歹能常常见面,万一能孕育萧错的子嗣,这一辈子也就满足了。
是以她把握山庄中可以随意走动的机会,就想与傅萦多亲近亲近,原想着她都这样伏低做小了,傅萦也不会给自己冠上个妒妇的名声吧?
谁知那小蹄子竟然真敢给她吃了这么些闭门羹!
庞小姐气的饭都吃不下,许是秋燥,嘴角还起了泡,这会子正拧着眉在廊下发呆。
她的这幅模样,叫游廊另一端向老夫人和向大夫人看的心里添堵。
庞家是与向家暂居同一院落的,向家上次宴请湘亲王夫妇最后却没留下人用晚宴,回头便好生反省了一番,此次出行,向老夫人只带了长媳出来,小姐们一个都没敢带,到了避暑山庄得知是与庞家一同住,还庆幸了一番。
阿圆就是在此时到了院门前的。
“庞小姐可在?咱家是来传王爷几句话。”
庞小姐眼尖,一眼就认出来人是萧错身边的红人,不自禁站起身来。
阿圆扫了一眼便将院中之人看分明。
婢女迎上,恭恭敬敬的行了礼:“我们姑娘在呢,这位公公里边儿请。”
阿圆随着婢女径直到了院中。先向另一端的向老夫人和大夫人遥遥行礼。
二人不敢怠慢,连忙还礼。
哗的一声珠帘响动,庞夫人也闻音出来,在门前笑着道:“圆公公可是有什么吩咐?”
“不敢。”阿圆虾腰行了个礼,道:“王爷有几句话想告诉庞小姐。”
庞夫人心下便是一动。她虽与皇后关系亲密,可是如今除了事,皇后正心情不好。她又哪里敢为了自己的事去烦扰皇后?如今正为女儿的婚事犯愁呢!
湘亲王如今安排了身边的人来。莫不是有什么想法?
庞夫人压下激动,端庄一笑:“圆公公请讲。”
“是。”阿圆笑着看向庞小姐,道:“王爷听说庞小姐时常走动。去看了王妃好几次?”
庞夫人一愣,询问的看向庞小姐,这是几时的事?
庞小姐绯红了双颊,不敢去看母亲。只羞涩的应道:“嗯,同来山庄。担忧姐姐无聊,便想去陪着说说话,解解闷儿。王爷可是有什么要吩咐的?”
姐姐?!
这样称呼一出,叫院中之人都一阵沉默。庞小姐这便是以妾室自居了?
向老夫人和大夫人对视了一眼。垂眸敛笑。
庞夫人的脸色一瞬变的十分难看。
阿圆唇角笑容毫不掩饰的嘲讽,语音却是客气:“吩咐不敢,王爷说了。王妃身子弱不堪烦扰,是以一直闭门谢客。若怠慢了庞小姐,还望您包涵,王爷还吩咐奴婢告诉庞小姐,女孩家便留在闺中多做一些针织女工之事,还是少出门走动为妙。这里毕竟不是京都,山庄之中多有闲杂人等,万一出了纰漏遇上歹人歹事可不好了,您说是吗?”
庞小姐听了前半句,脸上已是涨红,到了后半句,涨红的脸血色尽退,惨白如纸。
这哪里是让她包涵?这分明是来打她的脸,告诉她没事少去烦扰王妃!
好狠毒的湘亲王,竟让人来直截了当的传这种话!往后还让不让她见人了!
庞小姐眼泪一瞬盈了满眶,羞愤的恨不能寻个地缝去钻。
阿圆又笑着转向脸色铁青的庞夫人,虾腰道:“还请夫人多费心,看顾好您家的姑娘,鱼龙混杂的地儿乱走可不好。”
好个阉奴!
庞夫眼角余光瞥见向家老夫人与大夫人的表情,再看阿圆的笑容,气的手上发抖,很不能将人叉出去,可又不敢。
再观自家女儿那样子,她气更不打一处来。
家门不幸,真真是家门不幸!若非女儿如此轻浮,这会子人家能找上门来,当着向家人的面戳她的心窝子?
说到底,还是自己的女儿做的太过了!
可是那湘亲王未免也太仗势了!
阿圆见她面色变了几变,不必细想都猜得到她在想些什么,嘴角勾了勾,道:“王爷是好意,担心庞小姐随意乱走动出了事儿。奴婢不懂那么多,可也懂得闺中的女子多看些《女戒》《女训》之类的书是好的,也不要多看杂书杂戏的移了心性。当然了,教导女儿庞夫人自然是一把好手,奴婢是布鼓雷门了。”
阿圆客气行了礼道:“还有差事,奴婢就告退了。”
庞夫人面色黑如锅底,紧握成拳的手指甲都折断了。却要赔笑送阿圆出去。
阿圆到了门外,回头看了一眼院子里呆若木鸡的庞小姐,和愤然转身拉扯着女儿进屋去的庞夫人,嘲讽的勾了勾唇角。
正院中,傅萦正与极为命妇陪伴着皇后。
满室内在无妇人穿戴鲜艳,虽皇帝尚且无事,也并非国丧,可是这场面气氛,却比恨不能人叫人挤出泪来。
傅萦只是来走过场的,与皇后又无话可说,就只安静的旁听,如此过了晌午,众位夫人先后告辞。
结果才出了院门,各自留在外头的婢女就都到近前来咬耳朵。
傅萦眼看着那些贵妇回头看向自己,不免有些莫名其妙。
好奇怪!
她做了什么了,叫这些人这样看她?
宫人摆上了饭菜,傅萦陪伴皇后简单的用了几口,去洗手的功夫,珍玉就在她耳边道:“如今都传开了,王爷将那庞小姐挫的待不下去,庞家夫人打发人将庞小姐遣回京都去了。”
傅萦惊讶的抬眸,“真是奇了,这会子怎么要回京都?”
“王妃不知道,现在外头都传开了…”珍玉绘声绘色的说了一番,听的傅萦瞠目结舌,回过头,正看到萧错从皇帝的卧室出来,还皱着眉与身旁的刘太医低声说了什么。
第二百九十六章 字条
萧错今日穿的是鸦青色云锦云纹的圆领箭袖衫,腰上打着螭虎白玉阔带,显得宽肩窄腰身量颀长,举手投足中透着黑豹般的优雅和力量。许是察觉到傅萦的注视,他抬眸看来,剑眉下一双锐利的眼在看到她时瞬间注满了温柔,似在询问她可是有事。
即便已是夫妻,傅萦依旧被他惊艳到了。
萧错与刘太医又低声叮嘱了几句,待太医行礼往内室去,便健步走来。
“怎么了?可是有事?”他声音低沉温柔,关切难掩。
傅萦摇摇头,脑后莲子米大小的珍珠步摇微微晃动,在她颈边掩映出一片朦胧的哑光。
萧错修长的指头不自禁拂过她鬓边的长发,最后落在她肩头,将人揽近,弯身屈就她的身高,在她耳畔低声道:“是不是闷了?我送你回去歇着好不好?”
如今的情况,她的身份当然是留下陪着皇嫂才对,她若是回去休息对萧错只会有不好的影响。可是他为了她开心,从来不会要求她去做不乐意的事。
傅萦的心里有些酸楚酥麻的动容,握住他搁在她肩头的手,“我想在这里陪你。”
“那感情好。”萧错没骨头似的依着傅萦,胳膊夹在傅萦肩膀,却没将重量压在她身上:“你若是乏累了就告诉我,我带你回去。”
“好。我也不累。”傅萦微笑,侧头看他。
一旁服侍的宫人,见平日里身姿笔挺的王爷这会子跟抽了骨头似的赖着王妃,浑身上下透着纨绔痞气,那画面却出奇的唯美和谐,心中便知王爷独宠王妃不是谣传,今日那样直接给庞家小姐没脸的事儿也绝不是意外。
王爷这样看重的女子,他们谁敢开罪?
是以宫人们,包括皇帝身边长随的王公公和秉笔大太监李公公,自此对傅萦的态度都愈发恭敬了。
皇后瞧着都觉得碍眼。
只是皇帝仍在昏迷之中,四皇子快马加鞭回了京都也未曾传信来。四皇子井中溺亡的事更没有头绪。皇后又是伤心又是焦急,几日下来就清减许多,人瞧着也憔悴了不少,看起来一下子老了十岁。
傅萦见皇后如此。不免动了恻隐之心,陪伴之时便更多了一些耐心,极有眼色的照顾着皇后的情绪。
萧错见不得自家媳妇这般辛苦,自己疼的如珍如宝的人竟然要在皇后身边曲意迎合?就是她愿意,他还舍不得呢。
用过晚膳。萧错就拉着傅萦在绣墩坐下,一面服侍她拆头发,一面看着镜子里的人叹息:“你不必那样迎合她的,我知道她对你多有为难,你也不喜欢她,何必要对她那么好?”
屋内灯光明亮,妆奁旁放置了一盏绢灯,柔亮的光线将傅萦的面部勾勒出明暗的线条,萧错从镜子中更容易看清她的一颦一笑。
她此时眼波盈盈,眉目含笑。温柔的能将人溺毙,“我不是迎合她,只是想陪着你罢了。”
皇帝依旧昏迷,众太医愁的快白了头发,萧错心中皇帝的地位仿若父兄,他虽然每天面对她时都在微笑,还一直如常那般喜欢逗她开心,可是傅萦哪里感觉不到他的焦躁?
此时此刻,她虽在心里暗暗的想着若是皇帝一命呜呼对萧错或许有好处,可偶尔也会想若是皇帝能痊愈。萧错或许就不会如此揪心,而且于朝政上,皇帝也的确是个明君,否则大周不会政治清明成为一方霸主。他活下来对百姓也有好处。
这是个难题。一切无解,只能听天由命的感觉。
只是傅萦不知为何,莫名的有一些不好的预感。
许是在山庄里住的太久,京都的事不得而知,萧错又没有与她说最近京都的新闻,无法掌控一切的感觉让傅萦有些没底。
次日清早起身。傅萦便暗中嘱咐珍玉,“你今儿瞧瞧去问问厨下的婆子,可有没有山楂糕送。”
珍玉连忙点头:“奴婢知道了,今日一定绕开阿彻去问。只是这些日都没见厨下送山楂糕来,一定是山庄之中联络不便,不方便做山楂糕了。”
“也不尽然。”傅萦抿着唇道,许久才道:“许是她觉得我不需要吃山楂糕,是以就不送了。”
二人正低声说话, 眼角余光却见阿圆不知几时到了身畔,珍玉唬了一跳,生怕秘密被人知道了,竟是比傅萦还紧张,语无伦次的道:“那个,王妃既然恶心,吃些山楂糕一定好,奴婢一会儿就吩咐下去预备。”
傅萦扶额。
珍玉闻言也快被自己蠢哭了。
这么一说岂不是必然会叫王爷知道了?这件事原本是需要保密的。
阿圆担忧的很,却不好去问傅萦的私事,只是满脑子的纳闷:王妃小产不久,若是恶心还想吃酸的,这叫什么情况?
傅萦不等回房,萧错就已经面色凝重的出来了:“怎么不舒坦了也不肯与我说?”
傅萦哭笑不得:“我哪有不舒坦。”
“胡闹!你现在的身子状况并不适合孕育,若是真的有了呢?不成,待会就让太医来给你瞧瞧。”萧错虽然一直在小心的避免这种意外,可是难免会有纵情时候,亲眼见过她小产时流的那些鲜血,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哪种情况。
但若真的有了,早些处置会更好。
萧错为了皇帝是事本就心焦,此时又担心伤了傅萦的身体,眉头便不自禁的紧紧皱了起来。
傅萦无奈的叹了一声,乖巧的靠在萧错肩头,在他看不到的角度冲着珍玉吐了下舌头。
珍玉这会儿懊恼的恨不能捶自己的头,可也无法。
萧错吩咐阿圆去请了太医,不多时专门伺候皇后脉象的曲太医就到了,仔细为傅萦瞧过,确定并非是萧错想的那样,萧错还依旧不放心。
“真的没事儿?”
“回王爷,真的无事,许是王妃吃了些什么不好克化的东西,才会反胃?”
傅萦靠着大引枕,无奈的附和道:“是啊,就是这样。”
萧错这才放了太医回去。
傅萦名正言顺的得了半日空闲,光明正大的吩咐厨下送来山楂糕。
然后她吃到了字条。
第二百九十七章 杳无音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