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想容放下书册,嗔怪道:“怎么不早些告诉我呢,我也好让他们给你预备吃的用的。”
“就是怕你胡乱操心,预备那些个劳什子的耽误了休息我才没提前告诉你。来,让我瞧瞧你。”
沈奕昀在炕沿坐下,先是摸了摸温暖的床褥,道:“我出门时才吩咐他们在卿园的卧房重新盘了炕,还提前烧了地龙温一阵子,等你回去时就不怕冷了。”又拉过云想容的双手,仔细打量她浑身上下,笑道:“你好像丰腴了些,真好。”
“我整日除了吃就是睡,你别嫌我太胖就好。倒是你,怎么才几日不见,就清减了这样多?是不是上头将你逼迫的太紧?”
云想容此话一出,沈奕昀就知道她已将事情的缘由猜想出大半,无奈的道:“将你送出来,本是想让你不要跟着我烦心,想不到你这丫头太机灵,竟自个儿猜出来了。”
云想容歪着头瞪他:“夫妻本是一体,你遇上事儿了只想着自个儿撑着,将我骗出来,根本就没当我是你家人。你不提也就罢了,今日说出来,我倒要好好问一问你,你说你这事儿做的对么?”
她数落他,他心里却是欢喜,拉着她的手摇晃着,全无平日里对人的冷漠,讨好的笑着:“好六儿,我当你是我的心头肉,是我的宝,你怎还问我当不当你是家人这样的话,不是成心呕我吗。”
“少给我避重就轻。你且说你此番是对是错。”
沈奕昀抿着唇不回答。
云想容看的生气,他这样,分明就是觉得将她支开是对的,且下次再遇上同样的事,依旧会是相同的决定。
虽然如果是她,她也会如他一样,可她还是生气又担忧,偏偏还怨不得沈奕昀,最后低声骂起了始作俑者:“狗皇帝欺人太甚,奉他的旨参奏削藩之事,他竟又拿你当问路石了,封你做言官,还让你经常谏言削藩,这不是将所有藩王勋贵的仇恨都转移到你的身上么,而且即便有一日皇帝反悔了,开口要削藩了,他还能赚个肯听谏言的好名声,也不算将自己说出去的话再收回,当真太阴险,太不是东西!”
沈奕昀听的噗嗤笑了,忍不住搂着她的肩膀摇晃:“好六儿,骂一骂消消气也就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是皇帝对我一点儿办法也没有,我还觉得无趣呢。这样正好,你相信我,见招拆招我还是会的。只不过如今情势紧张,又多了这个事儿,咱们要防备的不光恬王家、尉迟家还有大哥,更有可能有人暗地里给咱们捅刀子也不一定。我让你来兴易,也正因为我养的死士大部分都在田庄里务农。可以保护你的周全。你只管好生养胎,也不必为了这档子事害怕,好歹我能想出办法护着你周全的。”
“我从不害怕。”云想容叹息道:“我只是担心你罢了,不过我也信你的能耐。”
话题太沉重,云想容想起嫣凰的事儿,转而道:“晏表哥有了喜欢的女子。”
“是吗?”沈奕昀有些意外。
“是苏杭一带的名妓,名唤嫣凰。我前些日子见过她,当真是无双的美人,让我瞧痴了去呢。”嫣凰是沈奕昀前世的知己,今生沈奕昀的经历与前世截然不同。云想容当然不会为了这种事拈酸吃醋,这会子说起来也只是觉得感慨罢了:“晏表哥说什么都要迎娶嫣凰为正妻,可外公不答应,我倒是觉得,若嫣凰真正是个好姑娘。出身高低也不是问题。瞧她的言谈举止,倒是比京都许多大家闺秀要端庄。”她怀疑嫣凰接近楚晏的目的。但在未查出证据之前。断不会胡言乱语。
云想容说话时并未主意观察沈奕昀,是以也没瞧见沈奕昀某种一闪而过的冰寒。
见她说起嫣凰来似是十分喜欢,他也不好多言影响她的心情,只是点头道:“感情之事,如人饮水,载文若是真喜欢。且嫣凰又真是好的,倒也不必在乎什么门第。”
云想容很高兴沈奕昀与她想法一致,喜欢的点头。
说了一会子话,云想容又有些困了。便让沈奕昀先去歇会儿,自己歪着睡了。
沈奕昀到了廊下,紧了紧大氅的带子,犹豫片刻才吩咐小猴:“你去田庄调派三十个好手来,就说孟家要搭建个戏台子,找咱们田庄的人来帮忙。”
小猴闻言神色一凛,便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发生了。恭敬道是,快步出去了。
望着渐渐暗淡的天空,沈奕昀蹙眉,眼神深邃的看着被乌云掩住的月亮许久才去了前厅见孟方。
“天渐渐冷了,伯爷竟然与孟老太爷琢磨着在府里搭戏台子,夫人,您说就算是搭建好了,寒冬腊月的谁又冒着严寒去看戏。”柳妈妈絮絮叨叨,手上麻利的飞针走线。
云想容闻言不语,慢慢的放下了手中的话本。
要搭建戏台子,却叫了田庄里三十个汉子来。她让英姿和玉簪去瞧过,那三十个汉子都是功夫不弱的。恐怕搭建戏台子是假,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是真。
有些事儿她串联不上,但也能察觉到气氛的不同。
见云想容呆愣望着某处,柳妈妈和英姿对视一眼,最近夫人总是忧心忡忡,说起话来反应也迟钝,难道真是因为怀着身孕体力不济吗?
当日夜里,云想容枕着沈奕昀的肩膀昏昏欲睡,很困,很疲惫,却又不甘心他这次是自己回去,打算将她继续留在孟家,就闻声软语的磨他。
沈奕昀却是打定主意不松口,不论云想容怎么说,都只让她安心留下养胎。磨蹭着时间,她也渐渐要睡着了。
正当这时,沈奕昀敏锐听见外头传来一阵响动。
他怕吓着云想容,就轻手轻脚将她挪开,扶她躺好,这才起身披上大氅,轻巧一跃,人已到了门前,冲着上夜的玉壶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便轻轻开门看向院中。
玉簪和玉钗二人,也都披着袄子站在廊下,担忧的望着垂花门的方向。
漆黑的夜幕中,被橘红色火光映衬着的天空被烟尘污浊了一片,因孟家占地较大,二门外头的呼唤声也不甚清楚,只听得到慌乱的声音此起彼伏,喊着:“走水啦!快灭火!”
察觉背后的动静,玉簪和玉钗回头,就看到了站在廊下披着水绿大氅头发散乱的沈奕昀,他阴沉着脸,夜色将他轮廓勾勒的越发分明,薄唇民出不悦森然,锐利的眼神如同出鞘利剑。
“你们去二门打探,到底出了什么事,在问问孟老太爷夫妇和楚少爷此刻何处。”
“是。”玉簪和玉钗急忙行礼去了。
不多时候就来回话:“回伯爷,外院书房走水了,这会子府里的下人们乱作一团,正忙着灭火。老夫人歇在上房,老太爷这会子还没回来呢。楚少爷也不在府中。”
沈奕昀回头看了眼屋门紧闭的卧房,担心动静太大吵醒了云想容。压低声音道:“你在去一趟外头,避开人告诉小猴,让他预备着。”
玉簪就领命出去了。
不多时,外头的火光越加的炽烈,黑暗的夜空已被点亮了一大片,下人们惊慌失措的吆喝叫喊,在这处也都听得见了,连上房也亮起了灯。如豆灯光将曹氏的剪影投在窗棂纸上,下人正七手八脚为她更衣,不多时人就奔了出来。
“怎么一回事?好端端的。怎么走了水?”
沈奕昀听见动静,忙走出西厢所在的跨院,恭敬的给曹氏行礼:“外婆不必担忧,想是天干物燥的,下人又笨手笨脚叫。不留神走了水,这会子已经有人去灭火了。外婆只管安心就是。”
曹氏叹息摇着头。就要带人往外走:“不行,我得去瞧瞧,说是书房哪儿走水,你外公还在那儿看账呢,这个人,一点不知人会担忧。府里走水这么大的事儿,他平安无事,难道不会送个信儿报个平安么。”
曹氏嘟囔着往外去,沈奕昀则犹豫着跟在她身后。刚预劝说,却听见外院火光冲天的方向,有嘶吼声和打斗声传来。
曹氏这下子当真慌了,回头紧张望着沈奕昀:“这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有强盗闯进来?”
沈奕昀给身旁的英姿和玉钗使了个眼色,二人立即一左一右扶着曹氏,不顾她的反对将人半拉半拖的送回了上房。且还柔声劝说着:“无碍的,老太爷吉人天相,再说伯爷也安排了人…”
这厢的动静,终于惊动了才刚入睡的云想容。
她披衣来到廊下,正看到英姿二人将曹氏扶回上房。随后,她看到了满天火光,方才以为是在梦中听到的打斗声越加清楚了。
“沈四,怎么了?”
“没事,你不必担忧。”沈奕昀面上堆了笑,扶着云想容进屋:“你且好生休息,外头的事有我呢。”
云想容却是甩手挣开了他搀扶的手。
“沈四,到底怎么了?别想说是什么意外之类的话,你即便是说了我也不信!”
她如此强硬,眼神明媚湛然的望着他,到叫沈奕昀原本已经编造好在心中盘旋了多时的托词说不出口了。
许久,他才道:“是有人在孟家作乱,孟家树大招风,来者是针对孟家财产,还是针对你我,就不得而知了。”
孟家首富也不是第一日做,他们不回来,也没见有人攻打进来,偏偏他们回来了,外头就乱了。云想容已断定外头的人是冲着他们。
见她柳叶长眉紧紧皱着,又担心更深露中对她身子不好,沈奕昀柔声劝着:“外头的事你放心交给我,再不要为了这些事担忧。好生去歇着,不要动了胎气才是。”
云想容却不动弹,只是抬眸看着他,认真的问:“你早猜到有危险了是吗?否则你也不会调派那些人来搭什么戏台子。沈四,都这会儿了你还想瞒着我吗?我知道你是怕我知道了分神,对身子不好。可我的脑子注定是闲不住的,你若不说,我才更会乱猜啊。”
沈奕昀一时间语塞,他之所以调配人手前来的原因,是不能说出口的。
因为他从云想容口中得知,嫣凰与楚晏相识,还要嫁给楚晏做正妻。
前世嫣凰曾是他的红颜知己,他们虽然未造成事实,可前世他也的确曾经有一段时间将嫣凰看的比其他女子重要一些。他觉得嫣凰不似寻常女子的柔媚,是可以与他比肩而立的女子,不是禁不起风雨的暖房花朵。
可后来,当他发现嫣凰竟然暗地里与锦衣卫有勾结,还将他的一些情报都尽数泄露给他的敌人时候,他的心就以冷透了。前世是极度愤怒和失望的,再见她在自己跟前做出那副一心一意只为他的样子来,他的愤怒和失望就转为忿恨,所以他毫不留情的让她投湖“自尽”了。
所以今生在听见名妓嫣凰的名字,他立即知道她是皇帝的人,有可能是锦衣卫的暗探。
至于今生她没有靠近他,而是靠近楚晏,许是因为他一只都表现的本本分分,而楚晏又拥有孟家将来的掌舵权。
孟家可是有一大笔令人眼红的财产的,即便分给了云想容和楚晏,仍旧是一笔会领锦衣卫和东厂心动的庞大数目。
他因知前世事,才分析出今日果。但这种理由,他怎么对云想容说?
见他蹙眉沉默,云想容也不再逼问他,只道:“罢了,无论你是如何发现,这会子已经这么着了,先对敌要紧。你安排的人都在外院?”
“是。”沈奕昀道:“你进去歇着吧,剩下的交给我便是。内宅里也有我安排的人,必要时候会保护你和外婆的安全。这会子夜深了,你只管去睡。”
沈奕昀不容拒绝的将云想容送进了卧房,且领小丫头在一旁看着,在不允许她出门,自己则是离开内宅,往火光冲天之处而去。

第三百五十四章 围剿

垂花门前许多内宅的丫鬟婆子紧张的三五成群围在一处,听着外头越来越近的打斗与呼喊声,望着冲天的火光,人人脸上都露出濒临死亡的恐惧。
对于那些江湖人士来说,只隔着一道院墙相当于没有任何屏障,随时随地都会冲进来取了他们的性命。
见到沈奕昀,丫鬟婆子们如见到救星,紧张的到跟前,七嘴八舌的问当如何是好。
沈奕昀只安抚的道:“众位稍安勿躁,我的人已在外头守护,盗贼无论如何冲不进内宅来,伤害不到大家!”
话毕,已经推开垂花门。
在沈奕昀开门冲出的一瞬,丫鬟婆子们看到手持刀剑的汉子们正背对他们呈防卫状态将内宅包围起来,人人严阵以待,随后,垂花门又被关严了。
众人都松了口气。毕竟他们寻常商贾人家,而沈奕昀却是个伯爵。有这样的贵族在,他们应当无碍吧?
可他们仍旧不敢放松,担忧的站在院墙附近,有爹娘老子都在外院当差的丫鬟,因听见外头的喊打喊杀声而担心的嘤嘤啜泣,也有儿子是孟家护院的婆子急的抹泪。
场面一片混乱。
沈奕昀这厢已快步到了外院书房附近,原就是天干物燥的季节,书房所在院落里三间正房和两侧厢房都已经燃起了大火,火光冲天之下,有两伙人正火拼之中。
孟家家丁都持齐眉棍,卫昆仑和小猴两个持剑的在家丁之中就显得鹤立鸡群。而对方却是身着黑衣。持刀持剑,火光之下刀光霍霍,加之武艺高强来势汹汹,当真将孟家家丁唬的脚软手软。
如此混乱之中。能躲远的早已躲远,哪里还来得及灭火?
“啊!”的一声惨叫,又有一孟家家丁被砍倒。
其同伴相熟的无不伤心害怕,己方阵脚大乱。
看着火光熊熊的院落,看着惊叫的、慌乱的人群,沈奕昀仿佛已感觉不到扑面而来的热浪一波一波似要将他燃烧。
他的双目渐渐充血赤红,记忆深处不愿被人窥探,也不愿想起的那些事就如洪水,猝不及防的几浪打来,似不将他打的粉身碎骨不干休。
——血。好多血!
娘亲呢?爹爹呢?哥哥和姐姐呢?
他挣脱乳娘的手。拼命的往燃烧成灰烬的府中冲去。
满地尸横。就连看门的狼犬都没有被放过,歪着脖子吐着舌头,身子一半被烧成焦炭。
小小的他。眼前仿佛能看到面目狰狞的“暴民”一刀劈死了迎面扑去的狼犬。
那曾经让他骑着玩过的温和狼犬跌在地上四肢抽搐,鲜血从砍断了一半的脖子上涌出,犬头歪着,看得到脖颈里的血肉…
“爹,娘!大哥,姐姐!!”
他呜咽着,在遍地尸体中寻找最亲密的人。
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不过是出去养病,再回家时,已经是天人永隔了。
最后。他看到了烧的只剩框架的前厅大门旁,全身赤|裸大|张|双腿被烧的面目全非的女尸…
“畜生!”沈奕昀大吼着,一掌拍在黑衣人胸前,随即左手如同利剑,哧的插|入另一黑衣人的胸膛。
鲜血如剑喷涌,溅了他满身满脸。
俊美无俦的少年素衣染血,凤目炯炯,气势森然。一样的眉目,却让人丝毫觉不得他的美貌外表,此刻的他就如地狱走出的厉鬼。
腥红的手抽出,黑衣人不可置信瞪圆双目,随后身子一软,尸体轰然倒地,血流了一滩。
其余黑衣人也被沈奕昀如此狠毒的手法震慑住,有片刻怔愣。
“四少爷!”
卫昆仑和小猴急忙凑身在他跟前。
小猴不是没见过沈奕昀杀人,但这样的杀法还是头一次见,未免觉得背脊生寒。
卫昆仑见状锥心似的疼痛万分,虎目迸射悲愤寒光:“四少爷,你我并肩作战!”随即挥舞着长剑气势汹汹的揉身冲上。
有沈奕昀如此身形鬼魅手段狠毒的帮手,那些家丁似也涨了一些气势,在火光照映亮如白昼的院落中,玩儿命的与黑衣人战做一团。
而这时的云想容,正吩咐了柳妈妈陪着曹氏,带着英姿、玉簪、玉钗、玉壶四人快步到了二门前。
“夫人,伯爷已经出去了,也留了人在垂花门前护卫,您还是不要出去。”英姿担的劝说,生怕云想容不理智亲自出去。
云想容却道:“我不会出去。这会子我也不能给他们添乱。我出去,还要有人护着我。我只是在此处守着。英姿,你去找外婆身边的姚妈妈,让她将内宅的仆妇们分作几组,守住内宅周围一切有可能与外界相通之处。手中有家伙的,诸如剪刀、匕首、菜刀、棍棒之类都随身带上,此番来者不善,必要时候可以自保。”
“是,我这就去。”英姿点头,又嘱咐玉簪几个:“你们一定寸步不离的跟着夫人。”
玉簪等人均认真点头,严阵以待。
云想容紧了紧肩上的桃红大氅。
十月中,夜风寒冷,冰冷窜上脊背,她通体发寒。如此严苛的时刻,她恨自己不能与沈奕昀并肩作战,因为是女子,所以被理所当然的保护在后方。
不过转念去想,她如今能为沈奕昀做的,就只能是保证自己的安全,不要让自己成为他的掣肘。
她的头脑开始飞速运转着,寻找有可能对孟家下杀手的人,一时间也因千头万绪且气氛紧张而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就在此刻,英姿带着一男子快步走到云想容跟前。
“夫人!”
那青年恭敬给云想容行礼,双手递上一蜡封的信封:“龚掌柜说让小人务必将此信交给夫人!”
云想容接过信封,灵巧素手一面飞速拆开信封,一面问:“外面情况如何?你怎么进来的?”
“回夫人,小人是从后院墙翻进来的,着实费了一番周折,外头楚公子带着人镇守着,还有另外一群汉子,亏得楚公子见过小的,否则还没那么容易进来。”
云想容知楚晏赶来了,且就在外头帮衬着沈奕昀,心略放下了一些。
信封中是龚茂国的亲笔信,大概意思是前日高价收得一消息,大批江湖人士在沈夫人离开京城那日起,逐渐聚集兴易县,提醒沈夫人千万留心安全。
云想容咬着唇,将信收回信封。
如今孟家已经被不知名的人围攻。灵均楼的消息等于是个马后炮。
可是,这消息也给了她一些线索。
大批江湖人围攻,就证明对方不是东厂或者锦衣卫来抢夺财产的。
只要不是皇上授意这两方的人前来,孟家还有一线生机,否则即便他们能逃出去,也会被万里追杀。就如同当年的沈家灭门一般。
可是,到底是何人纠集了江湖人?且围攻孟家,早不下手晚不下手,偏赶着沈奕昀来了,且住了这些日放松了警惕之后才下手?
这些江湖人的雇主,分明是针对沈奕昀的!
云想容立即想到了最近沈奕昀做过什么事,难不成皇帝利用沈奕昀来投石问路终于奏效了?
“夫人!”
垂花门旁的院墙跃上一人,飞身落地给云想容行礼,仔细一瞧,却是满身染血的卫昆仑。
刺鼻的血腥味毫不吝啬的扑来,云想容掩口干呕,英姿忙搀扶云想容,赶苍蝇似的对卫昆仑摆手:“你快退后一些,夫人闻不得血腥味。”
卫昆仑却不听英姿的,大步上前道:“夫人,四少爷说这里危险,让我带着你快些离开!事不宜迟,请夫人跟我走!”
在场之人闻言,都愣住了。
事情已紧张到这个程度了吗?
如果她走了,势必会带走至少一半的助力来保护她,那么孟家将更加势弱,外婆怎么办?外公怎么办?还有孟家那些无辜的下人们。沈奕昀不可能允许她带着这些人一道,且带走他们也不切实际。
若真如她所想那样,此番灾难,是她和沈奕昀的到来才引来的,结果有了危险,他们却先走了,让孟家的人做替死鬼。
云想容摇头,坚定的道:“你去告诉沈四,我不会走。”
“夫人!您不能意气用事!”卫昆仑语气焦急严厉。
云想容道:“我并非意气用事,我留下,自然并非是要我以及腹中孩儿给孟家陪葬,既然留下就有必胜的道理。”
卫昆仑怒道:“夫人没去外头瞧,自然还想法乐观,夫人快跟我走!”
卫昆仑说着就要上前来,举手似要将云想容打晕带走,还一面给英姿使眼色。
谁知英姿非但不帮忙,还反而挡在云想容身前,怒气冲冲瞪着卫昆仑:“夫人说不走,你没听见吗!”
“你!我这是为夫人的安全着想,伯爷吩咐下来,我必须照做!”
“可夫人也说不走!我跟了夫人这么些年,从没见夫人打无把握的账,她既然说有把握,就一定是有办法!”眼见卫昆仑要扑过来,英姿就如同猫儿露出了利爪,凶狠的道:“我自小跟着夫人,从第一日起就曾经起誓要绝对的忠于夫人,听命于夫人,且我也无条件信任夫人。夫人若真有万一,我陪着一道去了也不算冤,今日你要是强迫夫人,休怪我对你动手!”

第三百五十五~三百五十六章 黄雀 含170+

卫昆仑气的脸色铁青,自与英姿成婚以来,他就觉得此生无憾,如此可爱又对他脾气的好女子着实是上天给他的恩赐。今日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恨不能一巴掌打醒她的冲动。
脑海中念头闪过,手上已挥打而来,卫昆仑来不及反应时,巴掌已贴近她脸颊,倏然回神,却已收势不住,幸而英姿反应迅捷的抬臂来挡,但她娇小的身子依是被他推动的险些一个趔趄。
放下手臂,英姿不可置信的瞪着卫昆仑,他手上的血污在她淡绿色的细棉布袄袖上留了个深红的印子。
“卫昆仑!”英姿怒急暴呵,“锵”的抽出腰间软剑,剑尖直指呆愣汉子的喉咙:
“你这混蛋,还想打我?你以前说过的话都不做数了是吧!?好!你有你的主子,你只听命于他,我也有我的主子,我只听命于夫人!夫人说有把握必胜不愿离开,你若强迫她走,那就是忤逆我主子的意思!你既然翻脸无情,也不顾当初承诺动手打人,就休怪我不念夫妻之情!”
“不是,英姿,你这样等于是害了夫人,我也并非要打你…这会子真不是说话的时候,外头盗匪已快杀进来了,这里实在太危险,你若真为了夫人好,就该帮我带夫人离开,而不是在此处与我拔剑相向。”
“放屁!再啰嗦我就不客气了!”
卫昆仑刚毅的面庞上有受伤之色闪过。
英姿抿了唇,倔强的护着云想容。
云想容扶着腰上前来,英姿如此护她信任她,已让她十分感动,也激起满心傲气与斗志。
“昆仑。我知你的好意,也知你忠于沈四。他的话你从不怀疑。不过我的确有破解之法,并不需要立即离开。”云想容拉着英姿持剑的手,让她剑尖垂下,随后道:“你就在这里这么着,也不过是僵持罢了,带不走我也耽搁了时间,不如你现在就去告诉沈四一句话,让他改攻为守,莫露真本领,也莫让他安排那三十汉子有所行动。尽量保存实力防守即可,等待援兵到来。”
说着,云想容将手中的信封交给了卫昆仑。
卫昆仑一听“援兵”二字,早已惊讶的忘了跟英姿怄气,接过信封道:“会有援军?四少爷那里…”
“你将这封信给他。他看了之后自然明白。”以他的聪明,相信他得到消息能立即明白她的意思。
转机就在这封信上!她是不会乱说的!
卫昆仑精神振作。血性似都被激起。拱手行礼告罪,轻盈掠上墙头,如灵巧的狸猫飞身离开。
英姿这才将软剑收回腰间,扶着云想容,啐了口卫昆仑离开的方向,“死黑铁蛋!顽固不化!夫人别与他一般见识。”
话虽如此说。可眼中却是化不开的担忧。
云想容握着英姿的手,似明白她的心思,安慰道:“放心,昆仑与沈四在一处。不会有事的。”语气稍顿,又动容的道:“方才多谢你。”
若英姿不是无条件的信她,换做任何一个婢女,如玉簪和玉壶他们,谁都拦不住卫昆仑。英姿的轻功卓绝,卫昆仑拍马莫及,身手却在卫昆仑之下,卫昆仑只是不忍对娇妻下死手罢了。
英姿不自在的红了脸:“夫人说什么呢,我自然是向着您的啊,您别跟黑铁蛋计较,他那个人一根筋,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他!”
云想容噗嗤笑了,上了丹墀,吩咐玉壶去告诉曹氏外面无碍,外公也在沈奕昀的保护之下,应当无碍。漱了口,好容易不那么恶心想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