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良堵着墙犄角,抓住宋辰,快速的围着他绕,把脚上的链子在他的脚腕上缠了好几圈,然后才把人抱了个满怀,仰头堆着盎然的笑意说道:“夫君跑什么,夫妻共浴不是很寻常么。”
“你不知羞耻!”宋辰瞪着两个红彤彤的眼,胸口急促起伏,不光是跑的,给气的也不轻,挣开从良的怀抱,厉声道:“把你那套收起来,我看着恶心!”
“我哪套?”从良知道宋辰肯定是要炸的,她背了原身的大黑锅,宋辰碰都不让她碰一下,嫌弃的要命。
但碰是肯定要碰的,这辈子都要一直碰的,总不能让他就这么躲着避着,在吃准了宋辰软心肠的那一刻,从良就决定要实行以毒攻毒的疗法。
让宋辰从习惯到被她碰,到喜欢被她碰,最后不被她碰就闹心。她一向奉行新手指南上一条金科玉律,没有肌肤的摩擦哪来爱情的火花?!
“我就跟你这样上赶着,”从良把头试探着枕上宋辰的肩头,“别人我看都懒得看……”
从良的呼吸喷在宋辰的下颚,他下意识想要朝后退,可是双脚被链子拌上了,一动就要摔。
兔子急了也要咬人,宋辰再是老实人,惹急了不会骂人,也会说话伤人,“你要是憋的慌,我这就放了你,你爱找谁找谁,我往后都不管,你别冲着我!”
从良正想抬头亲亲他消瘦的下颚,闻言楞了一下,抬起头不再靠着他,神色奇异问:“想找谁找谁?”
“对!”宋辰实在是被她突然这样,弄的浑身鸡皮疙瘩,“你爱找谁找谁,别冲着我,我……吾。”
从良捂住了宋辰的嘴,不可思议的问:“你也是个男人,该长的一样没落下,从良说着照宋辰身下抓了一把,“该好使的地方也好使,就心甘情愿的让你媳妇找别人去?”
宋辰让从良抓的整个人跟一块儿烧红的碳似的,目眦欲裂的瞪着从良。
“你就这么爱戴绿帽子?”从良又出言刺激道。
原身爬墙,对宋辰来说确实是一块儿逆鳞,否者他老实的要命,根本也不可能干出打锁链把人锁上这种事。
被从良这么一刺激,瘦削的脸上面皮直抖,从良一见他这反应,不光没打退堂鼓,还变本加利。
她抬脚踢了一脚缠着宋辰脚腕的锁链,嘲讽道:“就打算这么锁着?”从良说:“锁多久?指望着簜妇变成贞洁烈女?除非老掉牙吧……”
宋辰一把掐住了从良的脖子,手上使力,从良让他掐的仰着头,却笑了。
照旧不怕死的撺火,专捡着化脓的旧伤疤撕,“怎么让女人服你,你不是亲眼撞见过么,还不会?”
宋辰闻言脸色几变,嘴唇紧抿,要朝前迈步栖身,却忘了脚腕上被从良缠了锁链,身子失衡,向从良摔过来。
从良从善如流的被撞倒在地,宋辰松开掐着她脖子的手,支在她的头顶,紧抿的嘴唇松开,睫毛狂抖,慢慢的附身欺近从良。
两人将要相贴的时候宋辰却停住了,他近距离盯着从良,半晌,神色恢复了些,没了刚才被气狠的狰狞,语调也不再激烈,只有尾音还带着细微的抖,“我就是一辈子戴绿帽,也不要簜妇。”
宋辰说完起身,脚上使劲蹬了几下,把锁链蹬掉了,看也不看从良一眼,转过屏风开门走了。
从良瘫在地板摸着自己的嘴唇,翘起了二郎腿抖了抖,嘟囔道:“雷声大雨点小……还以为会亲上来呢。”
翻了个身,从良从地上起来,捡着链子相接大的地方,用手掰了下,解开脚上的链子,脱衣裳进了浴桶。
闹了这一会儿,水已经有些凉了,不过从良没舍得再折腾宋辰。对付着洗了。
洗好了澡,从良拿下宋辰搭在屏风上的衣裤,是男款,看样子还是旧的,没有衬裤,也没有肚兜,从良挑了挑眉,也没吭声,就那么套着先穿上。用布巾把头发擦的半干,梳理整齐,坐回了床上,又把链子重新捏回去,在脚上栓好,清了清嗓子。
开口叫到:“宋辰……夫君!”
没有人应,也没有脚步声上来,从良顿了顿,换了她能发出最甜的声音,又叫道:“小辰辰~~~宝贝儿~~辰宝宝~~宋兔……”
“蹬蹬蹬蹬蹬……”脚步声快速响起,房门“吱呀”的开了,宋辰沉着脸出现在门口,按照正常人的逻辑,两人刚才互相伤害后,算是不欢而散,照理是要很久不说话的。
没想到调屁股的功夫,从良又喊他,还喊一些乱七八糟的……宋辰夹在门口任从良怎么招手都不进来,逗的从良直想唱,小兔子乖乖,你快进来。
“洗澡水不倒啊?”从良说:“屋子也收拾一下,地上脏兮兮的。”为了打消宋辰的戒心,她说完就躺在床上,钻进被窝面朝里不看他了。
宋辰把洗澡水又一桶桶的拎下去,屋子里收拾干净的时候,他刚才的澡算是白洗了,又折腾出了一身的汗。
从良赶在他出门前赤着脚跑到门口堵上了门,地板刚被宋辰擦过,湿唧唧的,从良靠在门上,把脚心瞪着裤腿蹭了蹭,说道:“这衣裳是你的吧?”
宋辰手里端着盆,盆上搭着擦地的布巾,皱着眉看着堵门的从良,没想到她真的穿了,扬言一辈子不穿他做的破烂,现在竟然穿他的旧衣裳,宋辰又侧头看了铺在床上,烛光下显得格外鲜红的新婚喜被,一股疑惑越来越深。
“你楞什么呢?”从良把他手上的盆拿下来搁在地上,笑眯眯的扯着他空荡的那只衣袖,把他小幅度的往自己的身边拽,“你过来,”从良声音轻轻的,“给我抱抱……”
宋辰用右手抓着袖子从从良的手里扯回来,掖进腰带里,面无表情的又重新端起了盆,冷声道:“起开!”
“你给这衣裳里头缺东西,”从良靠在门上耍无赖,“我不穿……睡不着啊……”
宋辰楞了一下,反应过来从良说的是什么,冷脸有些维持不住,慢慢的染上了红,动了动唇,刚要开口,被从良抢了先。
“先前的那些我都不要了,”从良手指头卷着自己的发梢,撒娇道:“夫君给我做几套新的吧。”
“我没有穿的真的睡不着,”从良又把宋辰掖腰带里的袖口拿出来抓着扯,“现在天色还早呢,你现在给我做一套呗,那玩意没多少布料简单的很……”
“夫君~”从良跟大宝贝儿这什么脸都不要,怎么顺手怎么来,背了原身那口能扣死人的大黑锅,她现在装纯也没用,索性就放开了来吧。
宋辰到底是没禁住从良的磨,不光答应了,还下楼拿了几种布料上来,供从良选。
从良随便选了两款浅色,宋辰转身要走的时候,又被她揪住了,“不量量尺寸么?”从良笑嘻嘻的挺了挺胸。
作者有话要说:从良凑近:你量量,要不然做出来不合身怎么办?
宋辰后蹦:我量尺寸从来只用眼睛,谢谢。


第122章 修罗场之独臂小裁缝
宋辰闻言下意识的看了眼从良刻意挺起的胸脯,随即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脸色一变, 甩了她的手, 开门就跑, 还摔了下门。
“蹬蹬蹬……蹬蹬……咚!”从良听的一缩脖子, “噗”的笑了, 楼梯上黑, 宋辰没拿烛台下去, 听这声音是磕在哪了,让她想起了那个脍炙人口的守株待兔的故事。
一番无赖耍下来, 从良大概知道了宋辰的底线, 这是个就算急了也不会咬人的兔子,内心温暖柔软, 很显然, 除了撞见原身和人苟合的那次, 整个人也是白纸一张。
从良苍蝇式搓手,她就喜欢一张白纸, 云丑那一世就是这样,刨去云丑经常性的作之外,她亲手教出来的人,感情生活炕上炕下都契合的不得了。
这一世宋小兔叽,性格软,单纯善良,心思细腻又周到, 会做衣服赚钱,家务煮饭更是娴熟,简直完美。从良倒回床上神经病式蹬腿甩手晃脑袋,萌的心肝儿发颤。
只是有一点糟心,宋辰似乎对剧情里那场捉奸现场记忆很深刻,对于这样一张小白纸来说,那件事儿堪称浓墨重彩的一滴污渍,完全不利于两人今后的和谐友爱运动。
从良仰趟在床上,感觉略操蛋,你说你爬墙就爬墙,带着人往回爬是有多欺负人,这也就是宋辰性子软,要是换成……
要是换成别人,也不至于三言两语,就让人强塞个跟人私奔未遂的妾生女了。
不过原身如果知道珍惜……从良想到这里又觉得原身干的好,要是原身嫁给宋辰就安安分分的过日子,还有她什么事儿?
从良“啧啧”了两声,不再纠结这最黑的一口大锅要怎么洗白,宋辰这种性格,她都不用刻意去耍什么心机,耐心磨上一段时间,人肯定是要跟她好的。
屋子里火光跳动,从良想着想着就昏昏欲睡,但还留着两根神经,等着宋辰上来给她送衣服,门“吱呀……”一声缓慢轻响,从良把眼皮掀开一条细缝,见宋辰把脑袋伸进来,她赶紧闭眼,同时嘴角不住上翘。
宋辰朝着床上看了看,见她睡着,敲了几下门没反应,这才开门进来了。
他本来是打算把肚兜和衬裤搁在门口就出去的,但见从良睡着了,他又悄默默的进来,无声走到床头,把东西放在从良的枕边上,转身正要去灭了蜡烛回去睡觉,就被突然诈尸而起的从良抱住了后腰,捞着跌坐在了床上。
汗毛一炸,宋辰一蹦,没蹦起来,立刻低头去掰腰间的手,从良来回躲着不让他掰,并顺势无尾熊一样,两腿也勾了上来,将人牢牢的抱住,贴着宋辰后背说道:“咱们以后好好的行吗?”
宋辰闻言一滞,从良又说:“我们好好过日子,像正常的夫妻那样。我发誓,我从今以后,只要你一个。”一直也就你一个。
宋辰顿了顿,心中的这一天的疑惑终于揭开,原来和他料想的一样,从良今天种种举动,都是想要让自己放了她,为此甚至不惜出言刺激和诱惑他。
他当然不相信从良的话,不相信她是想真的跟他好好生活,这种努力从前他不是没试过,每次得到的结果无非就是戏弄和嘲讽。
“你想让我放了你?”宋辰使劲儿挣开从良手脚,站到地上,想了想又后退了几步,站到了桌子的后面。
从良注意到了他这个小动作,眉梢挑了挑,想笑,但见宋辰严肃看着她的样子,又憋了回去。
“没有。栓不栓随你高兴,”从良毫不介意的摆手道:“你要是想拴着我,就拴着,想栓到什么时候,就栓到什么时候。”
宋辰愣住了,一时半会儿没反应,他有点没懂从良这句话的意思。
从良见他发愣,赤着脚下地,搁着桌子去捏他的耳朵,“但是你要是想长期栓,你得每天定时牵着我出去溜溜,要不然我时间长了不走动,要瘫痪的。”
宋辰去拍从良揉捏他耳朵的手,却被从良攥住了,从良拇指轻轻的搓着他手心里的茧子,笑盈盈的看着他。
宋辰手心常年拿剪刀的地方,有两处厚厚的茧子,发黄干硬,一点也不好看,那一小片的皮肤也因为变的粗粝,反应不再敏感了。
可此刻这样被轻轻的刮着,竟然让宋辰感觉有些痒,不,是很痒,他猛的一抬手,甩脱了从良,把手背到身后攥上了拳头。
宋辰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愣着神看从良,从良也没指望着他现在就说什么,被原身伤害了那么多次,不可能她刚一开口,马上就答应“原谅。
要说几辈子里,从良最有自信的就是这辈子,根本不慌,宋辰这里只是时间和脸皮的问题。
蜡烛不知道什么时候燃尽了,轻微的滋滋两声,屋子里了陷入了一片漆黑,宋辰长久的愣神猛的缓过来,转身就朝门口走过去。
从良知道两句话不可能就成事,这次没去撵。但还是忍不住恶趣味,原地晃动着脚上的链子。
果然宋辰听见她脚链子的动静,以为她又追上来了,黑暗中动作陡然加快,猛的朝前一窜,开门就跑了。
从良换上了宋辰给她现做的肚兜和衬裤,有点松垮,但料子凉丝丝的很舒服,心满意足的躺到床上去睡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从良早上是被香气熏醒的,浓郁的肉味,从窗户缝里悠悠的飘进来,她还以为宋辰做了什么好吃的,巴巴的等着宋辰端了水洗漱,好吃早饭,结果等的她要尿裤子了,宋辰也不见踪影。
从良开了二楼的窗户,倚坐在窗户上,对着晨光中露水晶莹的大柳树感叹,“你倒是一夜被滋润的水灵灵,我不光独守空床,现在还要忍饥挨饿。”
“宋辰啊,我亲爱的夫君——”从良扯着嗓子喊他,明明在楼下听到了响动也闻到了香味,人就是不上来,她又渴又饿,最重要想尿尿,她声音那么大,宋辰肯定能听见,不应她也不上来,从良严重怀疑宋辰是故意的。
“小兔子乖乖,快点上来,咋还不来,来来来来……”从良喊着喊着就唱起来了,宋辰倒是没有招来,没想到把对面二楼的窗子给招开了。
一个嘴角两撇小胡子的中年男人开了窗子,朝着从良张口就是污言秽语,“小骚货是不是痒痒了,”男人猥琐一笑,卡在窗户上对着从良揉了把自己的下身,“一大早把我都叫的石更了。”
从良几辈子也没有惨遭过这种级别的调戏,严格来说,她就没遭受过调戏,特别对方还是从脸面上来说,能当她爸爸有余的老大爷年纪。
她一竖眉毛,样子十分的不好相与,生气就一脸丝肉,要是不刻意的对着大宝贝儿发骚。属于长的特别严肃正经的那一类,根本也不招人撩。
猝不及防这一下,震惊的从良手一滑,差点二楼窗台上翻下去,脸色一下子就拉的比驴还长,回身就进屋寻摸东西去了。
偏偏那糟老头子浪的停不下来,嘴上骚话连篇,“怎么样,今早上我婆娘回娘家给她死鬼老爹烧纸去了,你来我家,我好好滋润滋润你。”
“我怎么瞧着几天没见,你那俩女乃子大了不少。”糟老头子啧啧两声,正还欲说什么,找着家伙事儿的从良钻出了窗户。
“我去你妈的——”从良举着个凳子,使劲照着老头子的身边的窗户一抡,凳子从这边二楼,飞过大柳树,剽悍的抵达那边的二楼,“哐当!”一声,把整扇窗户砸的粉碎。
老头子被吓的脚下一出溜,摔在地上,狂捋自己心口,片刻站起来指着从良的手直哆嗦,骂道:“你个小贱货,你给我等着!”
从良面无表情回屋又搬了一把凳子,照着老家伙另一面的窗户又一抡,“咔嚓——”这回连窗户带旁边的隔扇一起都倒了。
老头子出人意料战斗力爆表,扶着窗户又捋顺了一顿心口,甩开闻声赶来的伙计搀扶,抖着两撇胡子指着从良:“小骚蹄子……”
从良把最后一把凳子举起来对着老家伙,假装抡了一下,吓的老家伙又是一个跟头,站起来哆嗦着嘴唇还想骂,从良作势又要抡,“来来来,再说啊!你再说一句,我马上送你跟你婆娘她死鬼老爹去作伴!”
从良是真气的不轻,被那老家伙几句话说的鸡皮疙瘩一路窜到头盖骨,十分想照着那老家伙脑袋来一下,但是这古代也是有衙门的,杀人照样犯法坐牢。
老家伙到底是没敢再吭声,从良真的伤人不敢,砸东西还是可以的,第三把椅子对准二楼仅存的窗户,正要抡上去,突然不知道被身后什么时候进来的宋辰给拉住了。
“你干什么?!”宋辰把从良手里的凳子拽下来搁在地上。对面那老头子一见宋辰过来,顿时气焰又起,尖声叫道:“砸我的房子,你们给我陪!”
“赔你妈……”从良本身也是个农村出身,师承地道的农村老娘们儿,祖宗十八代生殖方式翻花,能申请吉尼斯世界纪录,虽然奉行能动手尽量不吵吵,但论骂人那老家伙不是个。
只是她才出口一句脏,看见宋辰脸色涨红的看着她,瞬间就哑火了。从良想起她到底还背着原身的黑锅,在宋辰的立场来说,这不是一场单纯的打架,是奸夫和婬妇撕破脸现场。换成她是宋辰,肯定恶心透了。
从良赶紧伸手把窗子关上,回身去抱宋辰,被宋辰一把狠狠的推开,红彤彤的眼睛瞪着从良,一眨巴,一串眼泪就下来了,差点把从良的心砸掉底儿。
“宋辰……”从良按住他开门的手,从他抓着门的手臂间钻进去,背靠着门,正面抱住他正在发抖的身体。
作者有话要说:宋辰:奸夫婬妇!
从良:你把锅放下,我们再说话。


第123章 修罗场之独臂小裁缝
“宋辰……”从良抱着他,任宋辰怎么挣扎都不放手, 宋辰整个人哆嗦着, 挣扎了半天挣不开从良的手劲儿, 哽咽道:“你松开我……”
“我, ”从良不傻, 知道宋辰肯定是被刺激的膈应, 可这会儿松了手, 宋辰肯定要跑没影儿, 她又不能挣开锁链,挣开了, 搞不好宋辰以后就真的不管她了。
“我叫你你怎么不应声啊……”从良故作委屈用额头蹭了蹭宋辰的肩膀。
宋辰没吭声, 方才从家主母派人来了,说家中奴仆要预先赶制秋装, 问他做不做, 来的人是从家的管家, 要了一杯茶,高高在上的模样, 话里话外讽刺他不识好歹,实际宋辰知道他的猫腻,想让他接下活,好从中压价,自己抽些油水而已。
宋辰倒是听见了从良叫他,只是店门开着,前面的账房不走, 他也没法扔下人就上楼,在店里听了一堆讽刺的话,刚把人推拒走,就听见楼上的骂声。
听到的一瞬间,宋辰是想拔腿就跑的,他心中的感觉跟失望不沾边,只是觉得有种仿若陷入沼泽一般的浑身湿冷,他的妻子这样开着窗子,旁若无人的和包子铺那老掌柜打情骂俏的声音,他不是第一次听见。
他就知道,昨天说要好好的那些话,都是在骗他耍他,可是他才转了身要走,就听见“哐当!”的巨响,上来一看,竟然是从良砸了对面的窗子。
“我想尿尿……”从良见宋辰不知道在楞什么神,她一点也不想让宋辰去回忆,去脑补什么乱七八糟的,赶紧打岔,“我要憋死了……”
从良晃了晃宋辰,“我还想洗漱,吃饭,饿了,你早上弄了什么好吃的,怎么这么香的肉味?”
宋辰哭的眼位和鼻尖都红红的,被从良这么一打岔,终于垂头看她,抽了抽鼻子道,“我煮的粥,肉味是你砸的那家包子铺里传过来的。”
“……粥,好!”从良也抽了抽鼻子,“我喜欢喝粥……”
“宋辰!你给我出来!”楼下传来了嚷嚷声,这声音从良听了一耳朵就要炸,这个老东西还敢找过来!
“你快点把我解开,我去尿尿。”从良听到老东西的声音,摩拳擦掌的想下去揍一顿实体,老大爷是算是弱势群体,她是女人,也属于弱势群体,弱势对弱势,抽一顿不存在道德问题。
宋辰一眼就看出来从良想干啥,方才情绪上来光顾着心里难受还没注意,现在想起两家楼上的距离,和飞越到对面的两个凳子,宋辰眨巴了两下红眼睛,奇异的看了从良一眼。
怎么扔过去的?他看着从良的细胳膊细腿,不禁心生疑惑,得多大的力气,能把凳子扔到对面,还砸碎了对面的窗户?
“宋辰!”老家伙在楼下不知道“当当”的敲着什么,叫道:“砸了我的店现在躲着不敢见人了吗?!”
从良气的松开宋辰开门就要出去,只是锁链长度有限,她迈出一个脚,另一个就被链子扯着。
“好夫君,”从良回头说:“快点给我解开,我去尿尿!”
宋辰根本无暇去听楼下的叫喊,也没去理会从良说的什么,他只是低头盯着从良脚踝上的链子,细细的一根,是他亲自去铁匠铺打的,当时铁匠问他栓什么,他编谎说栓狗崽子,过两天去取,铁匠就给他这么一条链子。
他一直觉得这链子栓一个女人足够了,他印象中从良一直都是娇娇柔柔的,当时私奔未遂,跳河被他救了送回从府,在从府力气大一点的家将压着她肩膀,她根本挣脱不开。
但是今天,她竟然能把实木凳子隔着院子甩到对面楼去,还砸碎了窗扇和屏风,照两家的距离,算是壮汉,也没几个能做到。
且不说她的力气是哪来的,如果有这番力气,当初私奔被家将逮住,为什么要跳江,完全可以一个一个把家将甩江里,自己跑掉?
而且宋辰清楚的记得,他怒急栓人的时候,明明只是一条手臂就按住了她,要是力气是突然有的,那这么一根细细的锁链,怎么可能挣不开?
“街坊们给我评评理!”楼下已经哄哄的闹开了,那老家伙扯着嗓子开始扭曲事实。
“我婆娘今天回了乡,一大早我家窗户就被砸碎了,那个妾生的下贱胚子,开窗子见了我就说……”老家伙还是个演技派,说到这里停顿了下留给人自行想象的空间,反正“从良”水性杨花的名声在外,想象比他口述还要不堪。
外头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气的从良鼻子都要歪了,见宋辰只盯着她看,偏偏不给她解脚链,也顾不得什么形象,又把没拴住的那条腿向前蹦了下,大声骂道:“你个老不死的,再编瞎话,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
外头有片刻的安静,老家伙听了从良的声音,想起她早上那副彪悍的样子,仍心有余悸。
只是现在楼下聚集了一堆人在,这么多人看着呢,他不信从良敢当街打人,胆子便又肥了起来。只消停了片刻,就又颤声道:“我一大把年纪了,实在是经不住这种话就跟她呛了几句。”
“她见勾引不成,就抡起凳子砸碎了我家窗户,险些就砸在了我身上,就从我头顶飞过去的!吓的我啊……”
“我他妈的!”从良气的又往前蹦了一小步,前面那个腿儿已经下了一阶台阶,后面拴着锁链的腿却是被抻的抬起老高,呈现十分优美的舞蹈姿势。
“老家伙!”从良说:“你再敢造谣,你给我等着,我早晚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碍于宋辰在身后,从良也不敢骂那些不堪入耳的话,怕宋辰对她的感官更不好,只能说些不痛不痒的威胁,但是这话显然威胁不住老家伙,她还下不去楼,一时半会儿急的直蹦。
“宝贝儿”从良掐了掐眉心蹦回来抓着他的肩膀晃了晃,“你这会儿发什么楞?你把我放开啊,不能让那老家伙就这么造谣!”
宋辰看着从良竖起的眉心,紧抿的嘴唇,这是一个十分愤怒的神情,他把记忆中自成婚以来所有记得的样子,都从脑中里过了一遍,发现从没见过她这个样子,刚才发飙的样子也没有过,昨晚无赖的样子也没有过,刚才抱着他心疼无措的样子就更没有过。
他娶的是一个妾生女,因为自小被嫡出羞辱欺负,眉心永远带着哀愁的神色,眼神总是有阴霾,对他从来不假辞色面带嘲讽,整个人弥漫着一种阴沉的气质。
宋辰记着她最是能忍气吞声,到处勾搭人,可即便曾经两次被隔壁老板娘给揪着头发骂婊字,也从来没有还手回嘴的时候……
但此刻眼前的人,她的愤怒鲜明,她的眼神也犀利,却没有晦暗的阴鸷,而是看上一眼就能灼伤的艳烈,能隔着院子抡凳子,也会扯嗓子骂人。
一个人,真的能一夕之间,就性情大变到这种程度吗?宋辰仔仔细细的盯着从良的样貌,他还是第一次这样仔细的看自己的妻子,她一直都是这样的吗?似乎不是。可她原本是什么样子的,宋辰发现自己竟然有些想不起来。
这一天一夜发生的事情在脑中飞快的闪过,他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十分荒谬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