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伽罗甚至在大师身上感觉到了‘母爱’。
后世常听人说,世上只有一种人会对你无原则的包容、疼爱,那就是你的父母。他们对于儿女的爱也是最无私、最纯粹的。
而大师便给了顾伽罗这样的感觉。
尤其是萧十三等人的到来,让顾伽罗更加加深了这种感觉。
顾伽罗是个感恩的人,大师全心全意的待她,她也想赤诚回报,愈发不想利用大师的权势,或是对圣人的影响力来为自己(及家人谋利)。
对自己和家人都是如此,顾伽罗更不想为了个不相干的外人而给大师添麻烦。
想到这里,顾伽罗的脸色便沉了下来,周遭的空气都冷了几分。
阿卓吞了口唾沫,她感觉到了顾伽罗散发出来的不满,但事关自己的亲人,她也只能继续跟顾伽罗谈条件了。
唔,打感情牌是不成了,那就来点儿‘干货’吧。
思忖片刻,阿卓忽的换了个话题:“听说齐大人平定了乌蒙六部,布政使也推荐他暂代知府一职?”
顾伽罗挑起一边的眉毛,“确有此事。”她有预感,阿卓接下来要说的,应该与齐谨之的仕途有关。
果然,阿卓缓声说道:“此次齐大人平叛有功,治理乌撒又井井有条,朝廷或许会考虑布政使的推荐,任命齐大人做乌蒙知府。”
“乌蒙贫瘠,且多年战乱,几乎没有太多的良田,赋税更是年年收不上来,前任知府梁大人,每年都要受到上峰的斥责,连年考绩都是中下…”
顾伽罗不知道阿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谨慎的没有表态,只淡淡的附和了一句:“略有耳闻。”
阿卓瞥了顾伽罗一眼,继续道:“安宣抚使和我阿爹都说过,齐大人年少英才,不辞辛劳、不远千里的来乌撒,为得就是做出一番大事业。我不怕说句讨嫌的话,以乌蒙的现状,齐大人很难做出什么政绩。”
顾伽罗隐约猜到了阿卓的意图,但还是不动声色的‘唔’了一声。
阿卓身子前倾,压低了声音,“我这里有个法子,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让乌蒙的百姓富足起来。”
说到底,一切都是钱闹的,只要百姓们有了钱,便会继续买地、种田,粮官府便能收上税,有了税收,当官的便有了政绩。朝中再有人帮忙活动一下,何愁不能升官?
用不了几年,没准儿齐谨之还能因为政绩卓然而被调回京城呢。
虽然阿卓深爱自己的故乡,也从未觉得西南如何偏僻、荒蛮,但她也不得不承认,西南到底不如中原地区繁华,跟京城更是毫无可比性。
阿卓相信。如果有机会,齐谨之夫妇绝不会轻易放过。
“哦?什么法子?”
好看的丹凤眼微微上挑,顾伽罗还真来了几分兴趣。
阿卓见顾伽罗终于有了反应,心中略略安定了些,左右看了看,故作神秘的说道:“前些日子我遇到了一位高人,他给了一包神奇的种子。是一种药材。有许多神奇的疗效。最妙的是,可以在山地种植,咱们西南的气候也适宜这种药材生长。”
药材?
种植药材却是是个不错的致富项目。但不知为何,顾伽罗总觉得阿卓虽说的药材,应该不是寻常东西。
阿卓还在说着:“那位高人曾说,她需要大量的这种药材。所以特意来西南寻找适宜种植的地方,她还说。只要农户们愿意种植,每年她都会命人来高价收购。”
东西值钱算不得什么,西南物产丰饶,深山老林里的宝贝多了去。可问题是,这里山路崎岖、驿路不通,有好东西你也运不出呀。
阿卓的这个项目就非常棒。不但东西值钱,而且人家还提供‘上门服务’。农户们足不出户就能赚钱。
如果不是为了救阿朵,阿卓根本不想将此事告诉外人。
虽然那位高人一再表示‘多多益善’,但阿卓却一直谨守秘密,有财自己发才是正理呢。
“哦,竟有这等好事?”
顾伽罗面上不显,但心里的不安愈发强烈,“阿卓,到底是什么药材?方便让我看看吗?”
阿卓显是早就料到顾伽罗会有这个要求,从椅子上跳下来,三两步窜到顾伽罗近前,万分宝贝的从衣襟里掏出一个荷包。
将荷包里的东西摊开在手心,是一些芝麻大小的颗粒。
阿卓小心的将手送到顾伽罗眼前,低声道:“喏,就是这种药材。听说在唐代的时候,是作为贡品进献给皇帝呢。哦,对了,听说开出来的花也特别好看,只可惜高人手中只有种子和果子。”
顾伽罗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凑到阿卓的掌边,吸了吸鼻子,忽然一股熟悉又陌生的味道涌入鼻腔。
她的眼睛陡然瞪大,这是罂粟籽!在大齐,也可以换做‘莺粟子’。
天哪,阿卓居然让她在乌蒙推行种植罂粟?
这、这不是害人吗。
大齐虽不及盛唐,但也好过极弱的晚清啊,而一想到晚清,顾伽罗脑海中就会浮现出在后世看到的一些影像资料:一个光脑壳大辫子的男人颓废的卧在罗汉床上,手中拿着一干烟枪,咕噜咕噜吸着大烟,脸上眼中皆是病态的迷离…
太可怕了,如果她在乌蒙种了罂粟,那么她就是历史的罪人哪。
…等等,她是不是反应过头了?
顾伽罗猛然记起,彼时的罂粟还真是一种药材,或者说观赏花木,至于那种害人的‘药效’,如今还没有被发现。
或许阿卓口中的所谓‘高人’,也只是把罂粟当成了寻常药材。
可顾伽罗就是觉得不对劲,心中更似是被蒙上了一层阴影。
迟疑片刻,顾伽罗故作不在意的说:“阿卓,这好像是莺粟子啊,外头药铺里就有卖的,而且种植的也不在少数,你确定种了这东西能让百姓们富足起来?”
“啥?你认得这东西?”
阿卓愣了下,看顾伽罗点头,她便有些讪讪的说道:“没想到你个豪门贵妇居然还认得药材。嗯,这确实是莺粟子。高人也说了,她家世代行医,祖上传下来的几个方子中,都有莺粟子这味药,每日需要的数量很大,所以才想寻个专门的地方种植。”
顾伽罗不置可否,显然对这个说法并不怎么相信。
阿卓小心的将罂粟籽收进荷包里,然后大喇喇的说:“哎呀,管他怎么多作甚?只要能换来真金白银,能让百姓们切切实实的富裕起来,齐大人便有了政绩,其它的,根本无需在意啦。”
顾伽罗沉思着,没有立刻表态。
阿卓直接将荷包塞进顾伽罗的手里,“只要你帮我救回姐姐,我便把这东西送给你,另外,也可以把你引荐给那位高人。”
顾伽罗捏了捏那荷包,脑中飞快的想着。
好一会儿,她才说道:“我可以帮忙,不过事成后,我不但要这莺粟子,还要求三年内只需我一人能在西南种植此物。”
顾伽罗总觉得此事有蹊跷,却苦于没有证据。
顾伽罗还担心,阿卓会被那位所谓‘高人’许出的暴利晃花了眼睛,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大量种植了罂粟,继而造成不好的后果。
罂粟是毒物,会让无数人堕落、毁灭,但其他人不知道啊。
顾伽罗现在只能暂时阻止阿卓,然后尽快查出那位高人的底细。
至于罂粟的另一种功效,顾伽罗却不想说出来,虽然说出来可以警醒世人,但也会衍生祸患。
商人逐利啊,如果知道罂粟有种植的价值,哪怕这种价值是罪恶的,也抵挡不住商人对金钱的追逐。
所以,罂粟还是继续生长在贵人的花圃中即可!
“什么?你、你居然——”想垄断?
阿卓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顾伽罗,没想到这位高贵清雅的女子居然这般贪婪。
顾伽罗却一副‘在商言商’的嘴脸,“物以稀为贵,高人应该也不是无限量的需要。如果咱们都种罂粟,来年结出了果子,却因为数量太多而导致高人无力收购,那岂不是坑害了百姓?”
阿卓不甘心的嘟囔了一句,“那也不能只有你一家种啊。”吃独食什么的,很招人恨的。
顾伽罗微微一笑,“放心,我方才也说了,以三年为限。三年后,我们家大人有了政绩,我便会将此物还给你,并保证以后再也不种植此物,可好?”
阿卓还在犹豫,要知道高人给出的价码是在太高了,有了那些银钱,她们展家和寨子里的族人们便能过上好日子。
如今却要让她拱手将这一切让给顾伽罗,这、这,她如何能舍得?
顾伽罗道:“如果你同意的话,我这就给京里写信,请家里人帮忙周旋。如果可以的话,或许还能把齐勤之也一并保下来。”
苗女多情,阿朵为了齐勤之都能舍弃家人,显见她对齐勤之用情至深。
若是单单只救她而不救齐勤之的话,这位烈性的苗女极有可能和情郎一起去死!
阿卓愣住了,显然她也想到了这一节。是呀,姐姐为了那个臭男人连父母兄弟妹妹都舍弃了,又怎会怜惜自己的性命?
“齐勤之是从逆之人,你、你真能把他救下来?”
阿卓迟疑的问道。
顾伽罗勾了勾唇角,“你觉得呢?”倘或觉得她顾伽罗没能力,阿卓也不会巴巴的来找她‘帮忙’了。
第085章 早有算计
“放心吧,待高人从京城回来,我定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谈妥了条件,阿卓心满意足的离开了,无端少了一大笔银钱,她心里到底不甘。但一想到能换回亲人,也就没有那么肉疼了。
再者,阿卓还有点儿小心思。高人说种植莺粟子可以赚钱,但他们从未尝试过,万一失败了,耽误的可是一年的收成。
他们展家不比官府,损失不起啊。
与其这样,还不如先让齐谨之在乌撒试种一番,等来年真的挣了钱,呵呵,他们再跟着种也是一样的。
唔,不就是三年嘛,换阿朵一家三口的性命,也算值了!
“好,我待会儿就跟京里写信。”
顾伽罗亲自将阿卓送出了后衙,站在二门台阶上,目送她离去。
“大奶奶,那是展家二小姐吧。”萧十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低声问了一句,眼中带着一些看不透的神情。
顾伽罗没有发现他的异常,回了句:“嗯,水西那边大局已定,阿卓奉父亲的命令来乌撒办点儿小事。”
据顾伽罗推测,似展家这样的夷族人家,他们和朝廷不同。
朝廷对朱、马等几个从逆的家族,是彻底的敌对关系,事后必然会清算。
而展家和朱、马等几家,有利益冲突,但也有联系合作。
阿卓此次来乌撒,绝没有她说的那般简单,没准儿她是代表家族与乌撒的几大家族谈判,趁着马家颓败的当儿,抢占(当然也有可能是接收)马家的地盘。
帮阿朵求情,不过是顺便的差事。
“属下听说京中叛乱已经平息。燕王、大长公主等一干首逆阖家被打入诏狱,其中便有展家的大小姐展阿朵…”
萧十三悠悠的说着,看向顾伽罗的目光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顾伽罗听着不对劲儿,扭过头,“萧先生有话请直说。”
他是在担心她顾伽罗仗着妙真大师的权势而为非作歹吗?
还是在暗讽她因为妙真大师的宠溺而变得狂妄自大,不把王法放在眼里?
还是…
顾伽罗脑中飞快的闪过好几个念头,但每一个都不怎么令人舒服。
萧十三仿佛没有看到顾伽罗‘恼羞成怒’的样子。依然淡淡的说:“据属下所知。展阿朵有了身孕,她对齐勤之用情甚深,曾不止一次的说过要同生共死。属下还听说。展家人最是护短,哪怕是出嫁的女儿,于他们来说,也不是随意能舍弃的…”
萧十三灼灼的目光对上顾伽罗的双眸。“展阿卓特意跑到县衙来探望大奶奶,估摸是想求您帮忙吧。”
顾伽罗没有猜错。萧十三确实另有所指,他是妙真一手调教出来的,对这位主人无比尊敬。
这些年,萧十三见多了各种想方设法讨好主人。然后如吸血水蛭一样从主人的身上谋取好处。
之前他看顾伽罗还觉得这人和以往的那些人不同,但今天…萧十三很为自己的主人不值。
这个女人,竟是比陶祺那些人还要贪心。竟想借用主人的权势来干预政事!
他不能容忍,绝不!
顾伽罗微蹙眉头。她感觉到萧十三身上散发出来的敌意,略有些不喜:拜托,事情都还没搞清楚你就胡乱释放冷气,难道在你心中,我顾伽罗就是这种市侩、凉薄、贪婪的女人?!
我与大师之间就一定是利用和被利用的关系?
“没错,阿卓求我帮忙给展阿朵夫妇求情,而我也答应了!”
顾伽罗转身,缓步朝内院走去。
萧十三愣了下,他没想到顾伽罗会这么干脆,自己一问,她居然就承认了。赶忙跟上她,“大奶奶果然厉害,连齐勤之这样从逆的人都能‘捞出来’。”
狗屁厉害,说到底,还不是要利用我家主人!
萧十三狂躁了,若不是他控制力极强,此刻早就指着顾伽罗的鼻子喝问上了。
顾伽罗兀自往前走着,“谈不上厉害,不过是靠着家里人帮忙罢了。”
家里人?
萧十三一怔,脚步也顿了下,旋即又追进堂屋,“大奶奶是想求京里的家人帮忙?可是据我所知,顾家老爷子最是个睿智的人,绝不会轻易搀和谋逆这样的大事。而齐家——”
除了一个清河县主,满府上下都是白丁,门楣早已败落了。
再者,东齐和西齐的矛盾天下皆知,就在不久前,大长公主还轰轰烈烈的闹了一次‘分宗’,摆明了要跟西齐划清界限。
多年恩怨、加上大长公主的‘忘恩负义’,西齐根本没有帮东齐的可能。
况大长公主自己把路给堵死了,硬生生和西齐成了两家人,就算西齐对东齐袖手旁观,也无人在道义上指摘西齐。
“萧先生或许忘了,我们齐家——”顾伽罗停住脚步,转过头,缓缓的说了句:“是大齐王朝的开国元勋,先祖武襄公乃二十八虎将之一!”
说罢,顾伽罗抬腿便进了内室。
萧十三呆呆的站在廊下。
武襄,是齐子孺的谥号,齐家是开国元勋,高祖爷大赏功臣的时候,除了爵位、官职和富贵,还给了齐家一样多少钱都换不来的宝贝——丹书铁劵。
也就是百姓们所推崇的‘免死金牌’。
不过,齐子孺虽出身市井,大字不识一个,脑子却非常灵透,婉言推辞了丹书铁劵,转而求了个恩典,言明齐家后世子孙倘有不肖者,做了错事的时候,请皇家饶他一死即可。
高祖爷原就是个‘节俭’的人,许诺‘共富贵’的时候豪气万丈,真正兑付的时候,却又心疼得要命。
他见齐子孺这般上道,很是满意。当下便同意了,并亲自写了一道旨意,言明齐家若遭遇祸事,其嫡系子孙中可赦免一人!
表面上,齐子孺的这个决定蠢毙了。用一枚可以免除全家灾祸的金牌换了一道免除一人死罪的圣旨,数百人换一人,不识数的傻子都觉得亏啊。
然而事实上。齐子孺的做法再明智不过。
丹书铁劵什么的。太惹眼了,别说后世继任的皇帝了,就是签发者高祖陛下本人。也时常后悔。
高祖末年大清洗的时候,高祖爷弄死了那么多勋贵、功臣,其中未尝没有提前收回‘丹书铁劵’、以免后世子孙被掣肘的原因。
再者,就算有丹书铁劵。皇家若是不认账,那也是枉然。
只要随便找个罪名。提前夺了爵位、毁了铁劵,照样能把人给收拾了。
况丹书铁劵免罪的时候,有个大前提,即谋逆者不赦!
而齐家的免罪圣旨就好太多了。
首先。它不起眼,除非有人故意提醒,大家很难想起齐家祠堂里还供奉着这么一件宝贝。
其次。它不是常规的东西。前两年齐家落罪,被‘抄家夺爵毁券’。
注意。这是官方统一的说法,凡是开国元勋家被问罪,都是这个说词儿。
可问题是,别人家有铁劵,齐家没有啊,就算判词上写了‘毁券’,齐家无券,你毁啥?
什么?
毁掉高祖爷的圣旨?
好呀,你试试!萧烨若是真这么做了,一顶不孝的大帽子就立时砸到他的头上!
大齐尊奉儒教,以孝传家,萧烨‘不孝’了,他还怎么做‘明君’?
最妙的是,齐家的这道圣旨没有言明‘谋逆者不赦’,这也就是说,就算齐家造反,除了妇孺,九族被诛,但仍有一个成年的嫡系血脉可以免罪!
再注意一下,是免罪,不是免死,也就是说这个‘幸运儿’可以免除一切罪责,不必‘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的被流放或是罚入贱籍,他能清清白白的做个良民!
综上所述,有这道圣旨,足以救回齐勤之的一条性命。
“…西齐舍得?愿意拿这样一件宝贝去救一个白眼狼?”
萧十三作为一名合格的暗探,自然知道齐家供奉的高祖圣旨,也清楚这道圣旨的奇妙之处。
可问题是,东齐和西齐水火不容,西齐是否愿意为了齐勤之而动用‘免罪符’?!

“不舍的也得舍,不愿意也得这么做!”
齐令先难掩疲惫的靠在椅背上,语气中含着莫名的愤然。
“老爷~~”
清河县主亲自端来一杯茶递到齐令先的手上,然后坐在右侧的椅子上。
万寿节已经过去二十多天了,她们这些被困偏殿的女眷也早就安然回来了。
宫中的狼藉和血污已经被清理干净,但京中的气氛却一日比一日紧张。
万寿节过后的第三天,天刚亮,便有大队身着甲胄、手持利刃的营卫骑马进了城,一个个肃然冷漠、浑身煞气,寻常百姓见了避之不及。
一队队的铁甲士进了城,有的在东西大街等重要街道巡视,有的则在禁宫外宿卫,有的则配合大理寺、刑部押解犯人。
每天京城的百姓们便会看到这些铁甲士在街上巡逻,或是忽然飞奔而来一队甲士,如饿虎下山一般闯入某位贵人的宅邸,一番呼号哀叫、鸡飞狗跳之后,甲士便押解着用绳索捆成一串粽子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出来,然后直奔大理寺大牢,或是诏狱!
再然后,菜市场正午时便会响起砍人的鼓声,一串串的人形粽子被押解到刑场,手起刀落,一颗颗人头便滚落下来。
青石地板满是鲜血,温热的液体沁入石板,最后化作暗红的印迹,水冲都冲不掉!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儿,好几天都挥散不去。
最要命的是,这样的事时常发生,时间久了,京中的百姓都有些习惯了,再看到铁甲士出动,都能很淡定的说一句‘哟,这次又是哪家贵人出事了’!
随着锦衣卫和大理寺、刑部等衙门审讯工作的开展,一应主犯、从犯全部落网。
燕王被暂时圈禁在燕王府,阖家等着被发落。
大长公主代表的东齐全部被关进了诏狱,远在外地的齐令嫘一家也被押解进京,因为根据调查,大长公主之所以能跟安南王府搭上线,全是齐令嫘的‘功劳’。
回想当年‘先安南王’在围场惨死,主使便是齐令嫘,而她之所以对一个‘傻子’下手,真正原因,却是与宁太妃的一场交易。
先安南王萧坚弄了个替身欺骗朝廷、糊弄宁太妃。
若是换成普通女人遇到‘睡错丈夫’这种事儿,也只能暗恨忍下。可宁氏不同,她最是个烈性的人,发现王府的‘秘辛’后,立刻开始布局。
萧坚可以造假,宁太妃就敢将计就计,直接在在众目睽睽之下让‘萧坚’身死。
有了皇家和勋贵重臣们亲眼目睹,全天下都知道安南王萧坚‘死’了。就算真正的安南王此刻就在王府里坐着呢,王府也要跟着一起办丧事。
为了大业,萧坚只能‘死’了,从地上转到了地下。
紧接着,宁太妃‘怀孕’的消息爆了出来,朝廷为了安抚安南王府,便将她留在京中养胎,如此便避开了萧坚的毒手。
更要紧的是,宁氏趁机布局,将安南王府在京中的势力一一拔除,然后换上自己的人。
这其中便有齐令嫘的帮忙。
虽然齐令嫘因为这件事而丢了诰封,但她一点儿都不在意,有公主阿娘和皇帝阿舅,恢复诰封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她非但不担心,反而颇有兴致的围观宁氏和安南王府的明争暗斗,亲眼看到宁氏的种种聪慧、狠戾和绝决,齐令嫘受益良多的同时,也对这个‘可怜的女人’生出了敬佩之情。
两人的友谊也愈发深厚。
只可惜齐令嫘最终还是丢了郡主的诰封,然而她并没有迁怒宁氏,反而跟她愈加亲厚。
随后齐令嫘的夫君能起复谋外任,宁氏在暗中帮了不少忙,银子什么的更是流水一样的流入齐令嫘的手中…
二十多年交往下来,两人情比姐妹。
这次安南王府起事,宁太妃头一次没有找齐令嫘‘合作’,可齐令嫘与大长公主一样,对当今圣人不满,又幻想攫取更大的权势,无比积极的投入到了造反大业中。
宁太妃见她这般执着,几次劝说无果,最后只得答应。
齐令嫘又紧张又兴奋的等着京城的好消息,结果却等来了锦衣卫。
入了诏狱,男女分开关押,齐令嫘在牢房里找到了大长公主,她哭喊着扑到母亲近前,“娘,你可要救救我们家旻哥儿啊。”
救?
姚希若坐着角落里,冷眼瞧着这一幕,心说话,都这个时候了,齐令嫘居然还异想天开,妄图把杨旻救出去!
哼,这里唯一能走出去的,只有她姚希若,其他人,想都不要想。
宁氏也拉着大长公主的胳膊,“母亲,勤哥儿和勉哥儿,他们可是您嫡嫡亲的孙子啊。”
大长公主面沉似水,冷冷说道:“放心吧,我定不会让东齐绝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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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6章 魅影浮动
“老爷,不救不行吗?我、我见他们就觉得恶心!”
清河县主保养得宜的脸上多了几分憔悴,很显然,前些日子在皇宫的遭遇还是让她受了些影响。
她眼底写满鄙夷和不屑,恨声道:“那宝贝可是给老太爷好容易才拿到,准备留给谨哥儿他们的传家宝,为何要白白便宜了那些个贱人?”
让一向端庄贤淑的清河县主骂出这样的话,足见她已经气愤到了何等地步。
齐令先喝了一口茶,温热的液体顺着口腔滑入肠胃,稍稍平复了下他的情绪。
放下茶碗,他叹声道:“不救不行啊,我没想到她竟这般老奸巨猾,提前打好了埋伏。就算咱们不说,她也会逼着咱们就范。与其这样,还不如咱们主动提出来,好歹也能落下个好名声。”
反之,如果齐令先装聋作哑,大长公主定然会出手,到时候,齐令先非但保不住那道圣旨,还会落个凉薄、寡恩的骂名。
“哼,我说呢,好好的那老贱人为何要‘分宗’,竟是在这儿等着咱们呢。”
清河县主实在是气很了,对往昔的长辈一口一个‘贱人’的叫着。
用力拧着手里的帕子,清河毫不留情的骂着:“真真是个黑心烂肺的,吃我的、喝我的,临了还要算计我。分宗?哼,她真是打的好算盘。明知道要造反,故意事前提出分宗,将东西两府切割开。事成了呢,她自是能撇开咱们西齐独享富贵;若是事败露了呢,她还能假兮兮的说什么‘为了不连累全族,这才忍痛分宗。哪怕出了事,好歹也是我们东齐一个小家受罪罢了’。”
‘刺啦’一声,上好的丝帕竟被硬生生撕成了两截。
清河县主似乎没有察觉,犹恨声骂道:“好嘛,她可真是算计得点滴不漏,明明是她自私凉薄,弄到现在。竟成了维护全族的大功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