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她唇角勾起一丝苦笑,隔着蒙蒙地泪雾遥望着皇帝。

“三——”柯罗眼中蓦地滑过一抹阴狠,握着弯刀的右手微微一动,南泱缓缓合上了眸子,与此同时,一道清冷的男子声线骤然响起来——

“朕放你走。”

大万的所有将士几乎都是一愣,皆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然而侧过眼望向他们的皇帝时,却见万皓冉的神色如常,然而细细看却能瞧见他眼中竟然有几分惶恐。

“皇上——”江路德骇然大惊,试探地唤道。

“朕放你一个人走,”皇帝的声音冰凉不带丝毫温度,定定望着柯罗,沉声道,“你放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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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坠崖

“……”南泱的眸子蓦然睁开,又听见柯罗在耳旁笑起来,笑声洋洋得意肆无忌惮,忽地又在她耳畔吹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道,“真是有趣。”

“卑鄙无耻,”她咬紧了牙关愤然欲死,“猪狗不如!”

柯罗却满脸的毫不在意,身子一动便抱着南泱翻身上了马,南泱心头一惊,急道,“放开我!”

“急什么?”他扯起唇角笑了笑,眸子闲闲地望向远处的皇帝,低低道,“万国的皇帝,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临时改变主意?待我出了陌阳城我自会放了淑妃娘娘,你若放心不下,”他眼中闪过某种奇异的光彩,续道,“可以跟着一道来。”

“三殿下……”皇帝怒不可遏,强自压下心头澎湃汹涌的怒火沉声道,“朕奉劝你不要得寸进尺。”

柯罗一手扣着南泱的双手一手扯着马缰,面上的笑容不减反增,饶有兴味地打望着万皓冉面上的懊恼,又道,“你若担心自己的安危,大可不跟来,不过我告诉你,若除你之外多出一个人,”他说罢微顿,右手忽地扼住南泱的脖颈,沉声道,“我还是会杀了她。”

万皓冉心头蓦地一沉,江路德在一旁急得满头大汗,连忙跪伏在地上道,“皇上,城郊地势险恶,北狄人极有可能设有埋伏,您不能去啊!”

南泱恨得咬牙切齿,下腹的疼痛愈发地剧烈起来,她面上一片惨白,冷嘲,“北狄人都如你这般言而无信么?难怪从来赢不了大万。”

柯罗却并没有理会她,径自扯过马缰便朝着宫门那方策鞭而去。江河源同江城见他离去,当即吓得面无人色,嘶声道,“三殿下,别扔下我同父亲……”

万皓冉心头从未有过的焦灼不安,身子一动便翻身上了一旁骑兵的马,江路德大惊失色,跪伏在地上不住地磕头,死命道,“皇上若要去,便从奴才的尸体上踏过去!”

皇帝眸色一冷,居高临下沉声道,“起开,朕没那么容易死。”

“皇上……”江路德已经带上了几分哭腔,一下下地将额头往坚硬的青石地上撞,愣是没有让开一步。

他蹙眉,一扯马缰便从江路德一旁绕了过去,紧追着柯罗奔了过去,江路德在后头跌跌撞撞地追过去,脚下一滑便摔倒在了地上。皇上这是怎么了……此行凶多吉少他难道不晓得么!江公公趴在地上老泪纵横,又听见风中远远传来皇帝是声音,冷漠而森寒——

“一个不留。”

此言方落,千万枝利箭便齐齐地从四面八方朝着奉天殿的中央方向射了过去,一时间惨叫声不绝于耳,血流成河。

……

两匹奔驰的骏马一前一后疾命地狂奔着,南泱的神志已经有些模糊,脑中忽地又记起了小团子,登时又清醒了几分,揪着柯罗的襟口咬牙道,“我的孩子呢?二皇子呢!你把我的孩子怎么了!”

柯罗的眼中透着尖利的光,冷嘲道,“不过几天大的婴孩儿,我怎么会对他动手。”

“什么……”那她的小团子呢?小团子呢!

“我只是给了那个叫素慧的宫女一包药粉,吸了能让人沉沉睡过去,”柯罗笑起来,眉眼间萦绕着几丝嘲弄,“你不用担心,你的儿子只是被她藏了起来,我没有动他。”

素慧……她竟然背叛了自己……南泱唯有死死咬紧了下唇才能让自己的身体不抖。原来自己也是他们棋局里的一颗棋子,柯罗先是利用小团子将自己引出了兰陵宫,又利用自己要挟了皇帝,那么……她眸子蓦地惊瞪——此时他要皇帝随他出宫,岂不是……

脑子蓦地想起了那个梦,万皓冉冰凉的身体和凝固的鲜血,以及那把匕首……不能,她不能让他死!她浑身一震,挣扎着朝身后疯狂嘶喊道,“别再跟过来!是圈套!是北狄人的圈套!他们有埋伏!万皓冉你听见没有!”

柯罗眸子一凛,伸手死死掐住她的脖子,“南泱,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会带你回北狄,只是你不要惹恼了我!”

“……”她被他扼得呼吸有些困难,伸出双手死死地抓住柯罗,眼中透出浓烈的恨意。

耳畔尽是呼啸的风声,他只隐隐听到前方传来南泱断断续续的呼喊,却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心头更是焦急不堪,她才生产完,怎么能经受得住这样的折磨!

少顷,一前一后的两匹骏马已经相继入了城郊的树林。天际悬着一轮半弦月,微凉的月光隐隐绰绰地照落下来,树林中多是参天的古木,枝繁叶茂遮天蔽日,月色艰难地从繁茂的枝叶间寻见几丝缝隙透射而出,周遭的景物很是黯淡,教人望不大真切。

地上全是潮湿腐烂的树叶同枯枝,整个林子里都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气味,柯罗唇角勾起一丝冷笑,身子一动从马上翻下来,伸手将已经虚弱不堪地南泱扛上了肩头,朝林子深处跑去。

万皓冉勒紧了马缰,清漠的眼中隐隐透着几丝焦虑。

这个林子很大,尽头处是一处万丈高的悬崖,若北狄人埋伏在林中,敌暗我明,他着实很难脱身。他翻身下了马,将悬在马鞍上的佩剑取下来握在手中,缓缓提步迈入了树林,眸子不着痕迹地朝四周细细打望起来。

忽地,一阵几不可察的声响传入了他的耳中,他眸子微动,细细侧耳听了起来。

脚步声,而且人数不少。

唇角挑起一丝冷笑——看来北狄人这回还真是下了血本,是非要取他的性命不可。正思量着,几道黑色的人影忽地从左右窜了出来,手持利剑招招凌厉,他侧身避开接着便抽出了长剑。

……

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昏过去的,也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南泱终于模模糊糊地睁开双眼,脑子里混沌一片,她挣扎着坐起身子,侧眸望了一番四周。

却见自己已经出了树林,此时正躺在一片杂草丛生的空地上,柯罗正立在不远处擦拭着他的弯刀,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已经醒了过来。南泱动了动身子,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下腹处的疼痛已经接近麻木,她低头看了看衣裙,已经被血水全打湿了。

脑子一阵晕眩,她伸手揉了揉额角,接着便听见柯罗的声音传来,“别乱走,你身后十步远就是悬崖。”

闻言,南泱惊了惊,不自觉地朝前走了几步,忽地又想起皇帝来,又急道,“皇帝呢!”

柯罗抬起眼皮睨了她一眼,朝她徐徐走近,皮笑肉不笑道,“我还真是低估了万皓冉。”

她身子一动想要躲开柯罗,却被他一把擒住了手腕拉进了怀里,她气急,使出全身气力地挣扎,边骂道,“你这发情的公狗,你们北狄的女人是都死光了么!”

发情的公狗?柯罗挑了挑眉,却也没有生气,只低低地嘘了一声,轻声道,“别吵了,你裙子上全是血,再闹腾恐怕连命都要丢了,我可舍不得。”

她冷笑一声,“与其受你的侮辱,我还不如死!”

“你……”柯罗挑眉,正要说话,却听见了一阵脚步声从树林的方向传了过来,南泱拿眼去望,却见里头缓缓走出来一个男人,周身的玄色衣袍已经有几处被挂破了口子,原本白璧无瑕的面容上也挂了伤,汩汩地渗出血水。

他的神色很是疲累,柯罗埋伏在城郊的全是北狄一等一的高手,方才长达一个时辰的缠斗几乎已经耗去了他大半精力。皇帝手中的长剑上沾着鲜红的血水,顺着剑尖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没入枯叶腐枝之中消失不见。

柯罗抚掌而笑,叹道,“了不起。以前我只知道席北舟的武功了得,没想到皇帝竟然也不容小觑。”

万皓冉的面上没有丝毫表情,抬起剑指向柯罗,声音出口已经很是沙哑,“朕再说一次,放了她。”

“……”柯罗面上的笑容更甚,扼着南泱修长的脖子狞笑道,“万皓冉,多的话我也不想多说了,你应该知道我引你来此处的目的。”

“哦?”皇帝挑眉,淡淡笑道,“你想要朕的性命?”

“不要相信他!”南泱急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挣扎着嘶喊道。

“没错。”柯罗右手一收,将她的脖子扼得更紧,“你只能用自己的命来换她的命,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

万皓冉的眼中异常平静,面容淡漠如斯,连一刻的迟疑也没有,他微启薄唇,沉声道,“不用考虑了。”右手的五指微微展开,手中的长剑便落在了地上,南泱顿觉胸腔都要被撕裂开,又听见他的声音四平八稳地从远处传来,“放了她,你想要朕怎么死?”

“哈哈哈……”

柯罗放声大笑起来,“你竟然真的愿意为了她去死?”

“你疯了么!谁他妈要你来救!”南泱口不择言,眼泪鼻涕一股脑地流下来,死命地挣扎,声嘶力竭,“你的江山你的天下你都不管了么!万皓冉你给我滚,滚!”

柯罗狠狠一巴掌打在她的右颊,“住口!”接着又将弯刀抵在了她的咽喉处,冷笑着望向皇帝,缓缓道,“跪下来,求我。”

南泱听见柯罗的声音如是道。

他眼中的愤怒几乎要喷涌而出,然而那柄寒光闪闪的利刃就在她的脖颈上,让他无法忽视,此时此刻,他的心中竟只剩下了一个念头——救她!

她满脸的泪迹混合着灰尘,长长的发上全是枯叶,锦裙被血水染红了大片,狼狈得让他不忍去看,心口的疼痛像是要将人生生吞进去,所有的骄傲似乎都在顷刻间被抽离了脑子。

他亏欠她得实在太多。

“不……不要……”南泱闭上眼睛,滚滚的泪水泛滥成灾。

深夜的狂风席卷起满地的落叶,呼呼地在耳畔垂着,那声沉闷的声响那样刺耳,几乎要将耳膜洞穿撕破,轰轰隆隆!

他是一国之君,天之骄子,比世上的任何人都要尊贵骄傲,脑海中忽地浮现出第一次见他的情景,这个人运筹帷幄执掌天下大权,他怎么会下跪,怎么能下跪!

柯罗的笑声肆意而张狂,这时,从树林中零零星星地走出来七八个黑衣人,其余人都死了,他们的运气还算好,捡回一条命只是受了些伤。此时乍见万国的皇帝跪在三殿□前,不禁都是一愣。

三殿下捏着南泱的脸蛋儿狂笑道,“你想让他怎么死?被活活打死好不好?”接着便指挥着一众黑衣人一拥而上。

“你走啊……他们拦不住你的,你快走啊……”南泱双眸红肿不堪,沙哑地嘶喊道。

拳头如雨点一般砸在身上,万皓冉的背脊僵硬得挺直,这样的屈辱他从未受过,可是相比这样的折磨,他更不愿她受到伤害,生平第一次这样不计后果,然而他却没有后悔。

喉头涌上一股腥甜,他嘴角流出一行殷红的血水,一个高壮的北狄大汉狠狠一脚揣在他的背脊上,万皓冉倒了下去,又有几个北狄人狠笑着狠狠地踩踏他的左臂,他的口里闷闷地哼了一声,南泱听见一阵骨骼断裂的脆响。

“不!不要……”她痛苦地合上眸子,不忍再看也不忍再听。

“万国的皇帝,”柯罗嗤笑了一声,在她耳畔低声道,“看看他的样子,像不像一条丧家之犬。”

“……”

都是因为她!如果不是自己中计落入了北狄人手中,他就不会承受这样的侮辱……南泱眼中的泪水早已干涸,她心念微动,缓缓睁开了眸子,眼睛漠然地直视着前方,淡淡道,“别再折磨他了,让我亲手了结他吧。”

柯罗挑了挑眉笑道,“这样也好。”接着便缓缓放开了南泱,将手中的弯刀递给了她。

当初他曾经亲手杀了她,现在她要亲手杀了他么?万皓冉脑子晕沉沉地抬眼望向她,见她眼中透着一股他从未见过的绝决与毅然,心头登时一沉。

她想干什么……他眸子微微一动。

南泱抬起袖口拭了拭脸,回过眸子朝柯罗莞尔一笑,朝他走近几步,柔声道,“三殿下,你真的会带我去北狄么?”

“当然。”柯罗伸手拂去她腮边的泪迹,笑道,“只要你听话。”

唇角挑起个淡笑,她蓦地将手中的弯刀往柯罗的左胸刺下去,却被他一把握住了手腕,柯罗眼中滑过几分嘲讽,“我早料到你会如此,别白费心机了。”

“是么?”她面上的笑容无比明艳,“那接下来你料到了么?”

柯罗一怔,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便觉一股力道朝他狠狠撞了过来,他猝不及防地朝后连连退去,这才惊觉后头几步远便是悬崖峭壁,然而想要收脚却已经来不及了。这一撞拼尽了南泱的所有力气,她双眸一片赤红,原本就是想要和他同归于尽!

南泱原本往下坠落着,却被人硬生生地拉住了手腕,与此同时,柯罗也捉住了她的右腿。她抬眼,却见万皓冉正艰难地用右手拉着自己,眸子里一片赤红。

“不许松手!”他低低地咆哮,心口的惶恐不安几乎教他窒息。

他身上受了重伤,单手承受两个人的重量自然吃不消,一旁的北狄人见三王子还吊在南泱的腿上,连忙要上前去帮忙。南泱眼中忽地浮起几分凄楚的神色,深吸一口气笑道,“宫里的素慧是内奸,将二皇子藏起来了……”她稳了稳心神将眼中的泪意吞下去,又道,“我们的孩子叫小团子,好好将他养大成人。”

“……”他的眉头紧锁,眸子一片赤红地低咆,“南泱,你敢!”

纤细的五指一分分地松了开,最终从他汗湿的掌心里滑了出去,皇帝疯狂地嘶喊她的名字,远远地望见那道纤细的身影落了下去,渐渐化成夜色中的一个点,崖底下传来一阵沉闷的水浪声。

“敏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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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卷剧情极度狗血,请姑娘们慎重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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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平静

尧城距离陌阳有数十里,这里民风淳朴,老老少少都是憨厚老实的。男人女人们过着日出而作日日落而息的平凡日子。四月的天儿,天气将将回暖,还落着冬末近春的雨水。

小河边上立着一个高挑却瘦弱的女人,挽着裤脚踩在刚刚化了雪的河水中,水温仍旧冰凉刺骨。天上的雨点子渐渐大了,她手上的动作也越发麻利起来,侧过头望了一眼脚边的平石板,上头还堆着一小摞衣物。岸上不远的地方隔着一个大木盆子,里头装着大半盆清洗过的。

女人的模样原该极漂亮,只可惜,她的左边额角有一道又长又深的疤痕直入发际,触目惊心,显然,她是从阎王殿里滚过一遭的人。一张花容月貌便被那道狰狞的疤痕硬生生地毁了。

远远的土路上走来一个梳着双辫子的姑娘,十七八岁的年纪,模样并不是多出众,眉眼间却极是灵动,透着几分年轻的朝气。她撑着伞走过来,站在岸上远远地望着女人,眉头拧起来,喊道,“阿敏,我给你留了饭,过会儿再来洗吧。”

叫阿敏的女人闻言抬了抬头,朝那少女笑了笑,一下一下地用洗衣棍打着衣裳,回道,“也没多少了,过会子便回来,你别等我了,先回去吧。”

少女瘪瘪嘴,蹲下来拨弄起木盆里的衣物,脸上霎时便通红起来,怒道,“这不是桃儿和柳儿的衣服么?你凭什么帮她们洗?”

女人无谓地笑了笑,望了眼少女,笑道,“我的好青如,就别恼了。反正都是洗,洗谁的不都一样?”

“就挑准了你好欺负!”心头的火蹭蹭地往上冒,少女气不打一处来。

女人是三年前被她和府上的何嬷嬷从河边救起来的。那日天上下着大雨,她一身的血迹晕倒在河畔,自己和嬷嬷便将她救回了姚府。好一番照料,人算是醒了,却一问三不知,什么也记不起了,问她名字,只说隐隐记得一个敏字,便只好叫她阿敏。

姚府的主人姚道原是尧城的知县爷,姚夫人吃斋念佛宅心仁厚,见她孤苦可怜便将她收下做了个杂活丫鬟。

大夫说女人的脑子受了伤,刚刚救活时恐怕还是生产完不久,在冷水里泡了那么长时间,今后想要再有孩子是难了。青如心头很是同情她,看阿敏的年纪也不大,也就是二十出头。生过孩子都不打紧,总会有些乡野人愿意娶她,不过,难有子嗣这个病根儿落下了,将来要嫁人可就不好说了。

望着女人的目光不由地更加柔和,叹道,“也真是拿你没办法,像你这么软柿子好欺负,今后还不得被人骑头上去?”说着便晚起裤脚和袖子下了水,拎起一件儿衣裳洗起来。

阿敏知道青如贯是个刀子嘴豆腐心,面上浮起一个憨憨的傻笑,“姚府里都是好人,谁会欺负我啊。”

青如嗤了一声,“好人?”说着将那些花花绿绿的衣裳拎起来凑到她眼前,没好气道,“好人能让你帮着洗衣?大家都是丫鬟,伺候主子也便算了,没的还得去伺候她们,凭什么!”

青如这番话说得一半对一半错,虽然都是丫鬟,桃儿柳儿都是在前院儿伺候的,平日里的活计是给主子端茶送水,都是些体面活。她们却不同,她们是后院儿的杂活丫鬟,成日不是浣衣便是烧火,连见主子一面都难,譬如说她吧,进府三年了,从来都没见过姚知县,如何能一样呢?然而青如此时正是气头上,阿敏没将这番话说出来。

两人都是手脚麻利的人,一小摞衣裳不消半会儿便洗完了。阿敏抬起衣袖擦了擦额角,端起木盆子上了岸,随意地甩了甩脚上的水,便趿拉上了放在一旁的布鞋。

青如垂着眼细细地瞧着她的双足,不由皱了皱眉。阿敏的那张脸若没有被毁容,恐怕便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女人了。低低又道,“阿敏,你一身细皮嫩肉白白净净的,以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吧?”说着又噗嗤一声笑起来,打趣道,“哎,我以前听说过,南丞相的嫡女生得极为貌美,额头上也有一个胎记,你爹该不会是南丞相吧?”

南家小姐?她蹙眉,这个名号儿她可不陌生。到姚府三年,后院儿的丫鬟都是睡通铺,都是一群姑娘家,夜里一聊起来便没完没了。她也曾听她们说起过,说这个南大小姐曾是皇后,还曾垂帘执政,后来又不知怎地被废了后,成了当今万岁爷最宠爱的淑妃……

思及此,她失笑,渐渐地越笑越大声,捂着嘴道,“照你这么说,我不就是娘娘了,我男人不就是皇上?”

“可不一定啊!”青如双眼亮晶晶地凑过去,蹭了蹭她的肩膀,捏着嗓子细声细气地笑道,“娘娘今后回了宫,可不要忘了咱们同床共枕的情谊啊!”

“连皇家的事也敢吡哒,你这妮子真是嫌命长了。”阿敏点了点青如的脑门儿,笑嗔了一句。

两人有说有笑地抱着一盆儿衣物朝姚府走去,天边的夕阳渐渐地落了山,细雨也渐渐停了下来。初春的嫩芽儿从土里冒出了个尖尖,北国境内终于开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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纱幔如雾,麝馥香暖,袅袅的乌沉香从炉子里头升起来,宫室之内一派的旖旎暧昧。明黄的帷帐内纠缠着量具赤|裸的躯体,紧密地交缠在一起,娇|喘声时而高亢时而低沉,寒冬将将翻过去,宫室内的火热却犹如盛夏。

忽地,女人一声尖叫从牙床上滚了下来,白皙丰盈的身子未着寸缕,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被一脚踢下了床榻。狼狈不堪地跪伏在地上,一双美眸盈满了恐惧不安。

“滚出去。”

男人的声音冰凉之中透着怒意,仿佛是极度压抑着内心的狂躁。

“皇上,臣妾……”美丽的女人抱着衣物遮挡在胸前,花容失色,张了张口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男人硬生生地打断。

“听不懂朕的话?”他的话语低沉,却隐隐透着几分杀意,“还想你想躺着出去?”

女人被惊呆了,连衣物也来不及穿便连滚带爬地跑出了寝宫。撩开帷帐便望见了垂着头候在外头的掌印太监,江路德垂着头目不斜视,朝她微微福身,“小主慢走。”

女人面上一阵羞愤,埋下头便走了出去。

江路德朝重重帷帐内望了望,心头暗暗叹了一声气。自打淑妃娘娘仙去后,皇帝的性情便大变了。过去他虽生性凉薄寡情,面儿上好歹也是温雅如玉的模样,然而如今,他骨子里的暴戾与残忍却暴露无遗。合宫里没有再没有任何嫔妃能够博得皇帝的欢心。

南泱这个名字成了整个皇宫的禁忌,再没有任何人敢轻易提及。

他已经三年没在皇帝脸上瞧见过笑了。纵使是对着念南二皇子,他也不曾有过一丝笑容。

唉。江公公叹了口气。

怎么会这样冷?

万皓冉近乎痛苦地咬紧牙关,扯过锦被裹住自己冰凉彻骨的身体,浑身都在轻微地颤抖。三年来,他从未睡过一个好觉,每晚不是被噩梦惊醒,便是被生生冷醒——为什么要这样折磨他?

他双手死死地攥紧成拳,几乎是瑟缩在牙床上,骨骼被握得参差作响。御医院那群废物越来越没用了,什么药都用过,什么法子都试过,依然不能治好他的病,周雪松说,这是心病。

他浑身的颤抖越发地剧烈,宫室内的地龙烧得极旺,暖烘烘一片,能将人烤出汗,他却只感受到钻心的冷,仿佛是冷透了骨血和五脏六腑。

一群该死的废物……为什么不跟着她一起去陪葬?为什么!或者说,天下人都应该跟着她一起死了才是……包括他自己。

“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

他闭着眼痛苦地呢喃着,浑身蜷缩成一团。整整三年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寻遍了整个崖底,却只见到了柯罗的尸首。那时,他心里存下了一丝侥幸,或许……或许她没死呢?于是又暗中派人在大万境内四处暗中寻找,仍是一无所获。

御医院的那群废物告诉他,她才生产完,身子已经极度虚弱,能支撑那么久全凭意志,又从那么高地上摔下去,不可能活。

刚刚燃起的希望又再度被毫不留情地浇灭,他心中的悲痛没有任何人能离家。

可是怎么会这样痛呢……心头仿佛被刀子硬生生剜除了一块,这是为什么?不是没有见过她死,曾经海誓他亲手了结的她的性命。如今心底这份痛究竟是为什么?

皇帝的神色有几分恍然,昏暗的烛火映照着他的眼,竟有几分晶莹的水光,他伸手覆上眼,掌心瞬时便是一片湿润。

其实心里一直是爱着她的吧,怎么过去从来不知道呢?世间的许多事往往就是这样讽刺,过去一直是他亏欠南泱,如今她竟然就这么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