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绫未想到二舅母过来找自己竟是为了说这些,之前她倒是忘了移走的事,经此一提醒,她也觉得该移走的好。现在不是以前,她不觉得把牌位放在凊王府有什么不好,便点了点头:“好。”
她当下就进了屋,将自己爹的牌位收起抱了出来,对解情道:“姐姐,我们走吧!”
解情没说什么,跟着宗绫走了。
施二夫人看着宗绫的背影,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压下想要发狂的冲动。让这得意忘形的丫头把牌位移走,也免得看这丫头一次,气一次。日子再如何也得过,谁想给自己找不痛快。
走出风萍院时,她问身旁的嬷嬷:“王妃呢?”指的是她如今已身为俞王妃的女儿。
嬷嬷应道:“回二夫人,王妃在后花园赏花弹琴。”
施二夫人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之前她就与女儿说过,想抓住男人的心,还是得让自己活得像样些。慢慢的放宽心了,该吃的吃,该喝的喝,日子过得滋润了,这面容自然也能容光焕发起来,人也跟着动人起来。她相信她女儿只要变得与以前一样好看,跟个仙子似的,慢慢的总能将秦子蔺的心给勾回来。
如今的俞王府是不如以前,但那也是王府,好好过,这日子不会太差。
施二夫人想了下,便也去后花园,打算好好与女儿继续做心理功课。
这段时间,秦子蔺最常待的地方,便是自己所开的畅意海。他如今虽袭了个亲王当,却是个最闲散的王爷,除了玩便是玩。
好在这种日子也符合他的性格,他倒是不觉得难挨。
他在畅意海的门面二楼,坐在护栏上,斜倚着柱子,慢品着手中白瓷酒壶中比以前更烈的酒,一双没什么的情绪的眸子淡看着路上的匆匆行人。看得多了,他发现似乎除他之外,每个人都在忙忙碌碌的活着。
与陆深予一道去游山玩水的柳蓝玉呢?
他越是如此空洞迷茫的活着,对已嫁作人妇的柳蓝玉就更是想念。似乎这世间所剩下的,唯一让他依恋的,只有她了。
想到这,他往嘴里灌了一大口烈酒。
想也没用,他压下胸口那恨不得马上不管不顾的将施明絮弃了,将柳蓝玉抢来按在自己怀里不让她离开自己半步的冲动,问一直守在自己身后的新晋亲卫久海:“王妃还在施府?”
久海:“回爷,这些日子王妃都不曾回过王府,也不曾出过施府。”
秦子蔺没有再说话,将手中白瓷酒壶挂回了腰间,单手搭着担在护栏上微屈的膝盖上,看着路上匆匆的行人沉默着。
他长得确实很好,哪怕如今落魄了,仍旧没有影响他的俊美,微风吹过,那身飘飘如仙的气质,引得路上行走的女子频频抬头看来。
他仿若看不到任何人看他的目光,只眸有思绪的看着下方。许久后,他终于站直了身子,暗叹:罢了,还是去一趟施府吧!如此对她不闻不问,折腾一个弱女子,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他迈步下楼,久海跟在他身后。
施府后花园中,施二夫人亲自端了些补品去到亭下正在弹琴的施明絮身旁,轻声道:“来,将这些补品喝了。”为了给女儿调养滋补身子,施二夫人可是花了大价钱给她买了最名贵的补品,只希望能将女儿养成曾经那水润的模样。
施明絮仍旧抚着琴,听着自己弹出的悦耳琴声,她不由想起外头所传的,琴艺最高的便是秦洬。会弹琴,前提自然得喜欢弹琴,为了迎合他,她从小都在卖力的学琴。
可是她没有机会让他听到她的琴声,她也更是没有那个荣幸听到他的琴声。
她是那么的喜欢他,至今都不能忘。每每思起他,她仍旧是难过的不能呼吸。想到他一直疼爱着宗绫,她就几乎再次压抑不住满腔的恨意。
就算是死,她也想与他在一起,哪怕只是一瞬。
见到她谈着琴,本是好好的,却突然流出了眼泪。施二夫人连忙拿起帕子为她拭泪,哄道:“好好的,怎么哭上了?”
施明絮吸了吸鼻子,哽着声音道:“没事。”她抬手按住琴弦,主动端过母亲亲自端来的补品一口一口的喝着。
这补品最近每天她都喝,却是不见自己这张脸看起来有任何变化,她是渐渐失去了耐心的。
何况就算把自己补回来了,又能如何?
秦子蔺并不是她想要的人。
而且人家心有所属,至今念念不忘。
一开始她倒也抱着希望,觉得日子还是尽量往好里过。毕竟没有勇气死,赖活不如尽量好活。可今日再见被秦洬娇养出来的宗绫,她心里所抱的希望似乎在一瞬间被击得粉碎。
她想要秦洬,疯了一样想要秦洬。
他应该是她的。
她不想做一个与她相互不喜欢的人之妻,她努力的去活,最终却是为秦洬之外的男人。
若秦子蔺对她好倒也罢,可人家对她不好,人家什么都不给不了她,只给了她冷落。
越想,便越想不开,钻进了牛角尖的她再难忍住,端起石桌上的这盅补品就砸了出去。她本是被擦去的眼泪,顷刻便流的更汹涌。
这一幕发生的措不及防,施二夫人被吓了一跳。回神后,她连忙抱住哭泣不休的女儿:“明絮这是怎么了?是因为今天见到宗绫?”她只恨没有在之前将那牌位送到凊王府,也免得女儿受这刺激。
施明絮不断摇着头,哭道:“我受够了,我受够了现在的一切。”
施二夫人拿着帕子为她擦拭不断涌出的泪:“别想与宗绫有关的一切,你如今要做的就是养好身子,变得美美的,将丈夫的心给拉回来,生个一儿半女,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施明絮突然怒道:“我不要做秦子蔺的妻子,当初是你非得让我给他下药,如今我做了他的妻子又如何?你看我过的是什么日子?我随便嫁一个人,都比嫁给他好,哪怕是嫁给陈丹,也比嫁给他好。”陈丹最起码足够喜欢她,陈家最起码仍有权有势。
她是个失意的女人,也想要被呵护,而不是受尽丈夫的冷落。
对此,施二夫人也是后悔的,当初以为嫁入俞王府就万事大吉了,却未想到最后的结果却是如此。听到女儿的责备,她也拭起了泪:“现在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咱们只能努力过下去啊!”
施明絮想到什么,突然抓紧施二夫人的胳膊:“娘,我与秦子蔺和离吧!和离嫁给别人,嫁给更好的,会疼我的。”
施二夫人未想到她会突然有这种想法,便赶紧道:“你这是犯了什么蠢?嫁过一次的人,怎么可能嫁更好的人?”
施明絮擦了擦泪,眼里难得蹦出了希望之色:“我虽嫁过人,可我仍是清白之身,秦子蔺根本就没有碰过我。我们可以对外找个理由,说我与他只是假婚。我仍可以做黄花大闺女,我仍可以重新选择。”
施二夫人闻言一时没有明白过来:“你胡言乱语什么,什么清白之身?”
秦子蔺负手走过来,抬眸便看到施明絮与施二夫人母女俩在亭下说话。
施明絮道:“当初我虽对秦子蔺下了药,可他碰过的人不是我,我将刘忠引走,因有事耽搁,再回去时,他身上的药已经被解。”
“什么?”施二夫人睁大了眼,“他碰了别人?”


第120章
施明絮拭了拭泪, 冷哼道:“我如今倒是庆幸他当初碰的不是我,也好让我有重新选择的机会。”
施二夫人问道:“他没有碰过你, 那他碰的是谁?”她暂时也不知该是觉得这是好事, 还是坏事, 只是觉得有些消化不来这件事。
“他碰的是…”施明絮抬眉之际,话语停住, 她怔怔的看着站在亭外左方的秦子蔺, 眼见着对方看着她时, 深不见底的眸中透着的神色越来越漆黑难辨,她的心越来越凉, 眼睁得越来越大。
施二夫人见到女儿突然如见了鬼似的, 心头一咯噔, 马上循着转头望去, 见到秦子蔺面无任何情绪的负手踏了过来, 沿着台阶一步一步慢慢踏上进入亭中。
施二夫人的脸色亦是变了。
她马上站起身,压下心中的不知所措,颤着声音喊道:“王爷。”她不知道对方听到了多少, 一时之下慌乱的她只想努力保持镇定。
秦子蔺只是看着施明絮, 他看她的眼神是从来没有过的淡漠, 隐隐泛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冷意。
他轻问:“我碰过的人是谁?”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冽温润,让人听了如沐春风,却又能让人听出有明显的,而又说不出的不一样。
没有人看见他负在身后的双手都握紧了拳头,暴起的青筋, 昭示着他心底压抑的惊涛骇浪究竟多大。
施明絮虽然一时发脾气想与他和离,可也只是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郁气发发疯,若是冷静下来,针对其中利弊,不见得真想那么做。
何况让他听到自己下药的事情,她一时是又惊恐又后悔。
“是谁?”秦子蔺再问了声,声音中终于有了明显的冷意,冻得母女俩皆是打了个颤。
施二夫人吞了吞口水,抚了抚那颗乱跳不止的心,战战兢兢的赶紧道:“王爷都听错了,明絮只是一时怨王爷的长期冷落,才胡言乱语的。”
只是眨眼间,秦子蔺就动作利落的抽出别在腰间的折扇,打开搁在了施明絮的脖颈间,那扇骨中赫然是一根一根在日头下闪着耀眼冷芒的利刃。
母女俩脸色皆白了。
施二夫人吓得腿一软,生怕对方一怒之下杀了她女儿,泪眸中含着惊恐:“王爷,王爷,你听我们解释,我们…”她颤着唇瓣,一时不知该如何说话。
施明絮睁大眼睛看着秦子蔺,眸中的泪哗哗的落,她只突然问道:“你是想杀了我吗?你是真的对我无半点情义?”
“没有。”秦子蔺漠然再问,“我碰过的人是谁?”
就算明知答案,他如此干脆冷漠的回答,让施明絮仍是觉得心痛交加。她知道再想隐瞒已是不可能,他已经听到她亲口说的话。她只能泼出去哭着愤恨道:“我不说,你又能耐我如何?你杀我啊!杀啊!”
长期的无情对待,她对秦子蔺的恨意又何尝会浅?
施二夫人闻言是真的吓得六神无主,她哆哆嗦嗦的赶紧起身求道:“王爷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求你放过她吧!好歹你们也是夫妻。”
母女俩皆是哭的都跟水淹的人似的,秦子蔺无动于衷,手里的折扇陡的转了个方向搭在了施二夫人的脖颈间,他问施明絮:“说不说?”
眼见着折扇中的利刃将施二夫人的脖子划出了鲜血,施明絮慌了,她赶紧道:“我说,我说…”
施二夫人疼的脸色更是惨白如纸。
施明絮泪流满面:“我说过之后,我们要么和离,要么继续过?”反正柳蓝玉都嫁人了,说了又如何?秦子蔺终究是爱而不得。
秦子蔺应下:“好。”
施明絮松了口气,擦了擦泪,道:“当初我看见柳蓝玉慌慌张张的提前离开凊王府,她那模样分明就是被,是被…”
秦子蔺闻言不由深吸了几口气,阖了阖眼,压抑住自己继续听下去。
施明絮继续道:“我也不确定到底是不是她,反正我过去后,你就把我当成了她。”
“她当时是何模样?”秦子蔺非常冷静的问出。
施明絮努力回忆着:“她的头发很乱,明显是哭过,嘴唇红肿,走路的双腿隐隐透着吃力。”应该就是这样子的。
秦子蔺收回了折扇,一双毫无情绪的桃花眼扫过眼前害他失去挚爱的母女。
施明絮赶紧过去抱起吓傻了的施二夫人,她知道秦子蔺能放过她们母女已是难得,他定是不可能要她。
事已至此,她拭了拭泪,也知难过没用,便道:“我们和离吧!”
说不定选择这条路,亦是一条有转机的路。俞王府已经将她的名声给拉了起来,和离之后再谎称假婚,她亦是可以重新选择。
“和离?”秦子蔺如今是连撕了这对母女的心都有,又怎会愿意让她们好过?他难得笑了起来,恍惚中,似乎仍是那个温文随性的男子,事实上,他的笑容却泛着最冷的寒厉。
他缓缓道:“本王会派人将休书送过来。”
“你…”施明絮闻言愤怒又慌乱,“你言而无信,竟要逼我至此?”
秦子蔺再次阖眼平复了自己的心绪,忍下了想杀人的冲动,没说话,转身便离去。
“秦子蔺,秦子蔺…”施明絮放开施二夫人,迈步就要追上去,可对方却施用轻功瞬间消失在她面前。
她软软瘫坐在地上,眼泪再次绝望的流了出来。
他要休了她,休妻与和离的意义完全不一样。他休了她,外人会如何看她?外人定然会觉得她有问题,定然连过去的事情都再次插回她身上。
她的名声会比以前更加恶劣,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施二夫人亦是呆呆的站在那里,任脖子上的鲜血继续滴着,终于明白秦子蔺对她女儿真是半点情义都没有。
他这是要把她女儿逼死。
秦子蔺施用如影似风般的轻功朝颐明医馆去,素来温润的一张俊脸,此刻没有任何表情,眸中只一片寒凉。
施家母女是欺骗了他没错,柳蓝玉本人又何尝无辜?明明与他在一起过,却任他娶别人,任她自己嫁别人。
她可曾问过他的意见?
秦子蔺从医馆门口落下,迈步踏入医馆,他将医馆里头扫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碧红脸上:“可有柳蓝玉的消息?”
碧红惊讶于秦子蔺的突然到来,也看出当下的他与以往不同,现在的他似乎压抑着什么很可怕的情绪。
她不由有些害怕:“没…没有…”
秦子蔺没有说话,而是从阿晨的对面坐下,想着已嫁作人妇的柳蓝玉,他闭着眼睛,握紧拳头,胸膛剧烈的起伏着。
这个交代,他必须得向她要。
在做着功课的阿晨睁着清澈的眸子看着眼前的堂叔,总觉得各种坐立难安。他认识的这位堂叔,不该是这么满腹心事,又非常可怕的。
因为秦子蔺的到来,整个医馆弥漫在一种特别紧张的氛围中,碧红与阿晨是做什么事的心思都没有了。
宗绫与解情踏入医馆时,就感觉到气氛不对。
宗绫下意识朝右看,就看到从屏风后头站起身看着她与解情的秦子蔺。
“你…”宗绫诧异的看着好长时间没见过的秦子蔺,问道,“你这是有事么?”看他这情绪不明的模样,还真感觉不像好事。
秦子蔺只重复着刚才问碧红的问题:“可有柳蓝玉的消息?”
宗绫上下打量着他,顺着自己的感觉,问道:“你…是要向她寻仇?”细细一看,她总觉得这厮看起来似乎满腹怨气。
秦子蔺仍只是问:“可有柳蓝玉的消息?”
宗绫拧眉:“没有,你找她有什么事?可以跟我们说。”
秦子蔺来回看了看宗绫与解情,突然问道:“我就不信你们作为她最亲近的人,就真的不知道她的去处,告诉我她在哪里?她在哪里?”说着,他便压抑不住隐隐有些激动。
宗绫不悦了:“蓝玉是与他丈夫游山玩水了,我们又怎会知他们如今是在何处落脚的?”
“丈夫?”秦子蔺闻言笑了起来,笑的那双潋滟迷离的桃花眼中起了红晕,“那我算什么?”丈夫这个字眼真是刺的他胸口绞痛难忍。
“什么你算什么?”宗绫不解。
“当初小皇婶生辰,她与我有了夫妻之实,却跑掉。”秦子蔺如今只想马上抓到那个女人,问问她这是为什么?她这么对他是为什么?
“什么?”宗绫立刻睁大了眼,“与你一起的不是施明絮么?”
秦子蔺仍是在笑,冷中泛着苦:“柳蓝玉任我以为自己碰过的人是施明絮,任我娶施明絮,任她自己嫁陆深予,她究竟是何意?你们作为她的闺友,你们告诉我,她究竟是何意?”
就算不知道其中细节,单是这么听,也都知道了原由,宗绫与解情面面相觑起来。
宗绫觉得难以置信,又问:“你又怎知是她,不是施明絮,会不会是搞错了?”
“是不是她,找到她不就便知。”秦子蔺再次逼问道,“她游山玩水总该有个路线,有个期限,告诉我。”
宗绫嘟囔道:“我自己还想知道呢!当初她走的匆忙,我自己也走的匆忙,忘记了问她。”
秦子蔺一双桃花眼锐利的紧盯着眼前,柳蓝玉最亲近的两个闺友,仿若想看出她们是否真的不知道。
宗绫现在只觉得这事不可思议极了,从一旁坐了下来:“我们真的不知道。”
秦子蔺没再继续逼问,快步走出医馆就去了陆家。
宗绫握着从她身旁坐下的解情的手,感觉实在是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她张了张嘴:“这…”
解情抿着嘴,似乎在想些什么,之后叹了口气。
宗绫问她:“姐姐,你觉得这事可是真的?”
解情点了点头。
宗绫立刻问:“你怎知是真的?”
解情犹豫了一下,小声道:“因为在蓝玉与陆公子婚前就似乎有了身孕。”她作为一个生过孩子的大夫,想发现这些并不难。只是当时她总觉得事情太过匪夷所思,心觉或许真是自己搞错了。
如今看来,是真的没错。
“你说什么?”宗绫立刻站起身,震惊极了。
解情拉下她:“小声点说话。”
如今宗绫都觉得太不理解柳蓝玉的作为,她问道:“你说她在想什么?怀着秦子蔺的孩子,嫁给陆深予。”
解情摇了摇头:“这事还得问她自己。”
宗绫本想回王府派人去将柳蓝玉给寻回来,后来想想还是作罢。无论柳蓝玉是在想什么,做什么,总归是有她的理由。
她们这些闺中好友,要做的是尽全力去理解她,而不是去添乱。
“罢了。”宗绫叹道,“他们的事情自己解决吧!”
她与秦洬的事情是自己解决的,解情与秦蒙湛的事情也在自己解决。蓝玉与秦子蔺的事情,也合该自己解决。
天色渐黑时,宗绫离开了医馆回家后,秦蒙湛再次踏入了医馆。
正在陪儿子读书的解情见到将自己打理的清清爽爽的秦蒙湛,下意识拧了拧眉,没有说话。
看出她对自己的排斥,秦蒙湛压下心头的揪痛,过去道:“以往都是我亲自教阿晨读书。”
解情仍是没说话,只等着他继续说下去,可秦蒙湛却是也没有说话,过去从阿晨的对面坐下,问阿晨:“阿晨最近看书,可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
阿晨来回看了看爹娘,还是小孩子的他,很敏感的知道娘不喜欢爹的到来,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解情低头看到阿晨眼中,那片无辜的茫然,摸了摸他的脑袋:“想问什么就问吧!”再如何,也不能影响到孩子。
她自己离开医馆去了后院。
她进了灶房,对正在烧洗澡水的碧红道:“你去看医馆,我来。”
“嗯!”碧红便将灶房的活让给了她。
这个天气,坐在灶口的解情额头渗出了些汗。该是很热的,她却似乎全然不知,只单手拖着腮在发呆。
她的脑中浮现曾经的那场大火,大火中的她被倒下的柱子压着,被大火灼烧烟熏的她没有半点力气逃出那个破庙。
她种撕心裂肺的绝望与疼痛,她此生难忘。
正是她因思起过去的事,而渐渐红了眼睛时,秦蒙湛挺秀高大的身影踏入,为灶房里覆了一层阴影。
她感觉到了他的到来,没有动弹,也没看他。看到灶里头的火有些弱了,她便往里头加了些柴。
秦蒙湛过去从她面前蹲下,伸手覆住她搁在膝盖上的左手,在她欲缩手之际,他用力握住她的手。
见到她脸上的冷漠,他恳求道:“我想你,回到我身边可好?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解情沉默着,拒绝与他交谈。
秦蒙湛是真的想她,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他都想她。他知道这个医馆里,有他最爱的紫荆在,他就没法平静。他知道自己有错,可他就是做不到放手。
他不容拒绝的搂住她:“就当是为了阿晨,好不好?”
“放开我。”解情的声音中毫无温度,“你是又要逼我么?”
“那你要我怎么办?”听到她如此冰冷的语气,秦蒙湛忍不住激动道,“我想与你在一起,一刻都不想等。你怎么惩罚我都行,只要你在我身边,只要你仍是我的妻子。你日日打我,哪怕用刀捅我都行,我只要你,我就要你。”
解情知道他的固执,也就是因为知道他的固执,她才感觉疲惫绝望。
他永远都是这个样子,不会给她选择的机会。
解情难得抬眸看着他:“你是要逼死我?”
“那我们一起死。”秦蒙湛更加用力的搂着她,“就算是死,我也要你。”
解情又垂下了眼帘,不再说话了。
因为说再多都是没用的。
这次秦蒙湛来了医馆后,与阿晨一样没有再离开。他作为一个皇子,却每日都呆在医馆里,有事做事,没事就坐着。
他一直在不断地讨好解情,偏偏当着儿子的面,解情不能做的太难看。这一天又一天的,她却是不知该怎么办。
一日,宗绫站在柜台后面算账,一双眼睛时不时落在低头看医书的解情,与大多数时候都在教导儿子读书或习武的秦蒙湛身上。
明着看,医馆里日日都挺安逸的,事实上,却隐约压抑着什么,在等着一触即发。任何事情拖是拖不下去的,时间久了,总得出个结果。
从秦蒙湛看解情时,那越来越火热的眼神,就知解决这个问题是迫在眉睫的。
将近入夜时,宗绫走到解情身旁,见到解情握着医书的手隐隐在颤抖。她眸色微动,蹲下身拍了拍解情的手,见解情回神,便看着她的眼睛,无声的安抚着对方。
解情勾唇佯装无异的笑了笑:“阿绫要走了?”
宗绫点了点头。
“去吧!”解情道,“我没事。”
秦蒙湛明着在认真教儿子读书,暗着却时刻关注着解情。姐妹俩为何如此对话,他也是明白的。
他侧眸看着解情那分明就再难忍受他的模样,薄唇紧抿。
宗绫再看了看解情,与正在教阿晨学习的秦蒙湛。压下心中的不安,她迈出了医馆。
宗绫一路慢悠悠的朝凊王府走,心道都是事啊!
柳蓝玉的事,解情的事,还都是不小的事。
忧愁间,她是越发的想自己那已经离开多日的丈夫秦洬,她现在是连个可以任她发牢骚的人都没有。
回到凊王府,她一时兴起,便将两位府医喊了过去:“来来来…给我号号脉。看我可是有孕相了。”
两名府医也算是习惯了这位王妃的怪性情,便神态无异的分别给她把了脉,都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案——无孕。
每次她都是得到这个结果,每次也都失落的不能呼吸。
她眼睛红了红,起身去到浴池间脱了衣服独自沐浴。她靠边坐在阶梯上,闭着眼享受着温泉拂过肌肤的滋味。
她是真的好想秦洬。
想他的声音,想他的温柔,想他抱着她的感觉…他的一瞥一笑,一言一行,哪怕是一根头发,她都想。
她的男人,真的是全天下最好看,最有魅力的人。
洗了澡,穿上寝衣,她仍旧是抱着秦洬的枕头睡觉,抚摸着平坦的腹部,她叹了口气。
她都快满十八了,仍是没个一儿半女的。
自秦洬离开后,宗绫日日难以入眠,无一晚有例外的。抱着秦洬的枕头,直到深夜,她才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随着宗绫的入梦,医馆后院房间里陪着阿晨睡觉的解情起了身,望着桌子上点的安神香。
自从秦蒙湛来医馆后,她就一直在医馆点香,装作医馆里有点香的习惯,实则不过是为自己行方便。
她做不到再接受秦蒙湛,也做不到离开她的儿子。
可儿子都这么大了,她又该怎么办?想离开,姑且不说能不能成功,她的儿子又该多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