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不远处,直到裴延牵着杜青宁也走出来时,才沉着脸看向裴延:“为了裴家的颜面,你最好将她藏好,若是你们能将孩子收养,那更是再好不过。”瞧着,她似乎还有些怨上裴延将裴迎华给找了回来。
颜面…
杜青宁听到这话,感觉非常不适。
“做不到。”裴延牵着杜青宁就继续离去,他让裴老夫人进来,可不是为了答应对方什么条件。只是一时兴起,不打算在阿宁面前做的太难看。
反正这母子俩也不可能躲藏一辈子,既是被传了出去,那就大方一些,何况裴迎华并不在乎,他也觉得确实没什么好在乎的。
裴老夫人看着裴延的背影,已是几乎不知该如何与这小子置气,她的这些儿孙既是靠不住,她就靠自己,于是她马上便离去,琢磨着究竟如何才能让裴家的名声不让裴迎华给糟蹋。
裴迎华有不赖的武功,就算在房间,她也能听到裴老夫人与裴延的对话。她只又走到窗口发呆,如裴延所想的,她确实不介意自己的事情被传出去。
次日听到传言的蔚宗意也来过,他因为好奇,也想见见裴迎华。
但杜青宁觉得,重要的人见见裴迎华也就罢了,至于蔚宗意,似乎与裴迎华并没有密切的关系,不是非见不可,便就做主不让见。毕竟哪有未婚先育的姑娘,让人排着队见的。
裴延自然听杜青宁的,便将蔚宗意拦住了。
转瞬便到了新丽长公主生辰的这日,之前新丽长公主交代过,这日一定要带上裴迎华过去,所以今日他们仨一道出门了。之前不知是谁传的流言,如今也不知是谁压的流言,反正他们一路上,并没有听到什么有关于裴迎华的流言蜚语。
他们到长公主府时,便见到老早候在大门口等他们的邓香香。
邓香香过来就首先拉住杜青宁的手,对裴迎华拉开了个大笑脸:“姐姐你也来了。”
杜青宁本想纠正一下这丫头对裴迎华的称呼,想想还是作罢了。后来她问邓香香:“长公主呢?”
“我娘还说你们没那么快来,在后花园作画呢!”邓香香颇为骄傲道,“看吧!还是我估得准。”
杜青宁闻言便笑了笑。
其实新丽长公主也不算完全未估准,只是最近的她不像以前那般喜欢赖床。早来晚来,裴延依的都是她,自然就早来了。
他们一道朝后花园走去时,并未见到其他客人,问了邓香香,才知新丽长公主只请了他们过来聚聚。
他们一路走走聊聊,裴延只很配合的跟在他们后面。
到了后花园,他们便见到在亭下一心一意照着花园的美景作画的新丽长公主。新丽长公主似乎很喜欢画画,也尤其的专注认真,直到他们进了亭下,她才发现他们,便搁下笔,起身笑道:“你们倒是挺早。”
新丽长公主话罢,发现安安不在,便问:“孩子呢?没带?”
裴迎华:“嗯!”
这时杜青宁无意中看到桌上的画,只是如此一看,她就觉得惊艳,便不由走近瞧着。新丽长公主的画技很好,作品不仅惟妙惟肖,仿若真实的将后花园的锦簇百花誊到画卷之上。这笔锋也更如新丽长公主的人一般,透着唯美雅致,细腻柔美的气息,似乎比这真景还要好看。
新丽长公主正是在因孩子没被带来,而觉得失落,转眸见到杜青宁在看她的画,便勾唇道:“阿宁是喜欢我的画?”
杜青宁点头:“很好看。”
新丽长公主看了看画上那差不多干的墨水,道:“阿宁既是喜欢,那送给你便可。”
杜青宁闻言略有些诧异,她只是单纯的觉得好看,也由衷的夸赞,倒没有要画的意思。对方如此干脆,她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新丽长公主先是执起裴迎华的手,又执起杜青宁的手:“来,咱们一道走走聊聊,待会一道去用膳。”
裴延未打算与他们一道逛,便在亭中坐下。
新丽长公主看了他一眼,由着他。
沿着后花园闲逛时,新丽长公主大多数时候都是在打量裴迎华,轻柔的目光中透着浓郁的不舍。后来她叹道:“其实让你们过来,最重要的原因是,我们一家人,将要离开雍都,想好好与你们聚聚。”
听到这话,裴迎华没有反应,杜青宁觉得惊讶。
这时采花的邓香香跑了过来,道:“我们要去爹的老家余昌,为了利于给爹养身体。”其实她仍旧不懂,他们一家人为何非得离开,但这个家是娘做主,其他人便都听着。
邓香香的爹,资德大夫邓大人,之前杜青宁听邓香香提过一次,具体并不是多了解,也没有见过。如此听来,这位邓大人的身体并不好。
他们一家子要离开,裴迎华没感觉,杜青宁却觉得挺不舍。
新丽长公主的目光先后从杜青宁与裴迎华脸上落过,后来她停下脚步握住杜青宁的手,道:“我知道阿延最喜欢阿宁,阿宁以后要好生照顾他?嗯?”
杜青宁点了下头,关于裴延,她的感觉仍旧挺复杂的。
新丽长公主再看了看裴迎华,眼里红晕渐生:“还有迎华,阿宁一定要让阿延好生护着自己的的姐姐。”未婚先育,在这个世道上,若没人护着,哪里能好过。她相信阿延有本事护得住自己的姐姐,却也相信他不见得愿意护,如此便只能靠眼前的阿宁管着他了。
杜青宁仍是点头,虽然她也管不住裴延,但她会尽力而为。
新丽长公主拍了拍杜青宁的手:“真是好孩子。”阿延能娶到如此乖巧又善解人意的姑娘,真是修了大福。她比谁都清楚,阿延的性格究竟有多乖戾古怪,或许只有这明显让他离不开的妻子,才能治一治。
闲逛间,基本都是新丽长公主在说,杜青宁与裴迎华在听。
后来到了该用膳时,他们才朝回去,喊上了一直坐在亭下不知是在想什么的裴延,一道去用膳。
杜青宁不由看了看走在她后面的裴延。
裴延见她看着自己,颇为满意的笑了下,后来他的嘴唇动了动,明显是在无声的说:我想你了。
杜青宁心绪复杂的收回了目光。
在正厅,杜青宁与裴迎华第一次见到新丽长公主的丈夫邓秋寒,约莫三十来岁的年纪,一袭素色宽袍,生的极为清俊。他气质儒雅,文质彬彬,是个让人看了极易心生好感的美男子。只是却坐着轮椅,瞧着脸色苍白,极为孱弱的模样。
而邓秋寒的身侧,站的是他与新丽长公主的儿子邓敬,大约比邓香香大个两三岁,生的也很好看,像爹。他非常有礼的朝裴延与杜青宁唤道:“表舅舅,表舅母。”是个养的极好的少年郎。
邓秋寒看着众人,温和道:“来了。”只是两个字落下,他便掩嘴咳了起来。
新丽长公主过去轻抚着他的背部,担忧的问道:“感觉如何?”
邓秋寒轻轻笑了下:“无碍。”
裴延过去朝他作揖行了个礼:“表姐夫。”
杜青宁跟着他一道福了身,心里不由疑惑,不懂这位驸马爷身子为何如此的弱。瞧那模样,似乎不是最近才如此,而是长年都如此。
邓香香先一步入了座,看了看爹,确定无事后,才道:“肯定都饿了,我们赶紧用膳。”
随着他们一一入座,桌上很快便上满了菜,用膳时,新丽长公主时不时往邓秋寒碗里夹些菜,足见她对丈夫的关心。
看着眼前恩恩爱爱的夫妻,杜青宁不由看了眼裴延。
裴延接收她的目光,便朝她挑了下眉。
邓秋寒一直都不知道妻子为何从姑母文玉大长公主去世后,就性情大变,还尤其关心裴家的表弟。他只知道,妻子把裴延他们当家人,他便就也把他们当家人。宴桌上,他时不时会与他们说说话。后来他见裴延也总给杜青宁夹菜,便笑了笑,问道:“听说,你们是住在千百庄内的。”
“嗯,比裴家清净自在。”裴延大概是对痴情的男人都有些好感,难得与这个表姐夫能说到一块。
邓秋寒可以看得出来,瞧裴延这小妻子的模样,就知是个好动的,不是个喜欢被约束的人,小夫妻俩能自己住也好。
这时邓香香见杜青宁低头吃的不少,便颇为骄傲的问道:“表舅母,可是觉得我们府上的饭菜味道不错?”
杜青宁闻言笑了下:“很好吃。”
邓香香突然又面露了些遗憾之色,道:“可惜今日娘有许多话与你们说,没有时间下厨,否则你们尝了娘的手艺后,一定更喜欢。”
新丽长公主确实有许多话与他们说,就是用膳后,也仍是拉着他们说了许多的话,最后直至天色确实不早了,才放他们离去。
后来他们一家四口将裴延他们送出了长公主府。
看着他们上马车后,新丽长公主仍旧舍不得收回目光,后来还是丈夫邓秋寒在她耳边道:“既是如此不舍,我们便不走了罢?”
新丽长公主终于收回目光,她推着他往里去,垂了下眼帘,轻柔的应道:“离开这里挺好,去一个只有我们一家人的地方挺好。”
过最全新的生活,为如今的她而活。
马车里,杜青宁由后窗见到新丽长公主一家人进府后,便不由问裴延:“邓大人的身体是怎么了?”不得不说,邓大人长得真好看,尤其是那儒雅温润的气质,让人感觉很舒服。
裴延将她抱在腿上,低头痴痴的亲了她好一会儿后,才在与她耳鬓厮磨间,应道:“具体我并不知,据说是在近十一年前,表姐几乎是死过一次,后来是由表姐夫以命相救,才将表姐从阎王手里给拉回来,可惜他自己虽也保住了命,却是需要用药物维持着。”他没兴趣去多了解,便也没打听过,何况外界似乎也没个具体的说法,这事倒是有些神秘。
“治不好?”杜青宁闻言不解,“你们师徒不是神医?怎会治不好?”
裴延:“保住他命的,本就是我师父,为何治不好,这也得问我师父。”
杜青宁叹了口气,觉得也没什么好问的,他们虽医术高,却终究是凡人。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哪能真的让他们什么都医的好。无论如何,对于做妻子的来说,丈夫能保住命,就是极大的幸事。
她扑入了裴延怀中,突然又道:“把解药给我好不好?你是我的丈夫,我是真的愿意对你全心全意了。”
裴延本是在轻柔的抚摸着她的后脑,措不及防听到她的话,便立刻抿起了嘴。
还真是时刻挂念着她爹啊!
她抬头看着他明显冷了下来的脸色,问道:“你若真的在乎我,难道感觉不到我的变化?”
裴延挑起她的下巴,紧盯着她的眼睛,压着怒气道:“可你也是个很会演戏的人,不是么?”
她迎视着他,拧了眉:“所以现在,我们是在互不相信?”她不信他不会害她爹,他不信她是真的愿意全心全意待他。
裴延眯眼:“你又要与我吵架?第几次了?”
杜青宁看着一点就燃,根本没法沟通的他,过了会儿后,便垂了眸。
他搂紧她,咬住她的耳朵:“我警告你,别再提你爹的事,嗯?”
感受到耳朵的疼痛,听到他这令人听了极不舒服的语气,她仍是沉默着,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这让他感觉不适。
不想过了会,她突然道:“绕是我决定要好好对你,可与相处,仍旧觉得很累。”她的声音中透着浓郁的失落,似乎还有对他的失望。
之前她要么是凶他,要么是哄他,倒是第一次用这种仿若凉了心般的语气与他说话,仿若真的被他伤到了似的。
他不由揪住了心。
可想到她这样通通是为了她爹,他就不由更是搂紧她,啃噬起她的脖颈,后来甚至将她压在了车壁上撕扯着她的衣服。
他亲她弄她,不管这是马车里,直到他感到似乎有温热的液体砸在他的脸上。他身形微顿,抬头便看到她那双湿漉漉的眼睛。
她瞅着他,又道:“是你自己不给我机会的。”不给解药就不给,爹若不在了,她大不了也不活了便是。
裴延真是受够了她日日向他要解药,要不到还哭,让又愤怒又心疼的他仿若被置身于水深火热中般的难熬,偏偏又不知该拿她怎么办。
他为她拭泪:“你这话是何意?”
她没再哭,只是别过头,不理他了。
他掰过她的脸,突然像一头发了狠的狮子一般将她扑倒,他死盯着明显又要与他犯倔,又要对他冷漠的她。
他似乎在磨牙,好一会儿才终于咬着牙道出:“我没有给你爹下毒。”


第104章
杜青宁本是不想再理这个无论她如何劝,都不考虑她感受,不给解药的混蛋,却未想会听到他说这句话。
她惊住,转眸看着他的眼睛。
她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但似乎却不确定他是否有骗她。
裴延本就被这丫头气的眼睛猩红,极努力的克制自己才没有发疯。不想自己妥协说出事实后,竟会在她眼里看到丝丝的怀疑。他再也压抑不住,便直接闯入了她。
突然的感觉打散了杜青宁的思维,她立刻便叫出声。
他一边狠狠地使力惩罚她,一边吞噬着她所有的气息,之后便喘着粗气道:“不信我?嗯?”
“我…”她根本没法说话。
他越发使力,并继续道:“你当我没脑子?若我害死了你爹,你还会要我?怕是死也不会要吧?既如此,我又何须真的下毒?”就算他极不愿意接受她爹在她心里的地位,却也不得不认清这个事实。
话语间,那强烈的醋意与郁气,让他更是发了疯一般的惩罚她,这是近段时间,他都不曾有的疯狂。
杜青宁根本承受不住,只能努力出声:“马…车…”幸好今日没风,否则若车帘被吹开,那便糟糕了。
裴延没理她,反而更努力的剥夺着她说话的能力,气也喘的更粗了:“我那么喜欢你,我也会害怕,害怕你真的不要我。”囚.禁她的那段时间,他觉得很有快.感,甚至再也不想放她出屋子。但同时她对自己的冷漠,也让他的心像是被挖了个大窟窿似的难受。
杜青宁已被整的浑浑噩噩,却能清晰的感觉到他说这话时的隐隐委屈,让她听了不由揪住心。
她相信他了,但现在她没法说出口。
这一阵暴风雨持续到马车缓缓朝千百庄靠近时,他才停下抱着她喘息着,看到趴在他怀里,鬓发凌乱,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的她。他虽心疼,却仍感觉心中的郁气无法宣泄,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宣泄。
怎么拥有她都不够,如何都不够。
对于她,他的贪婪是无止境的。
千百庄对面的屋顶上,一身翩翩紫衣的薄祁云负手立在上头,看着两辆马车先后驶来。他知道裴迎华是在哪辆马车里,所以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前面的那辆马车上。
他凝眸看着裴迎华跳下马车,眼见着她要进入庄内时,他直接跳过去挡住她的去路。
措不及防被人挡住去路,抬眸见到的人还是他,裴迎华当即便冰冷了脸色。
看到她眸中之色,他出声道:“你以为我当你是仇人?”
裴迎华后退了两步,那防备的模样,证明他说对了。他眸中色彩深了深,又道:“我们谈谈。”
在别人的印象中,他是生的极为俊美不凡的,但更多的印象却是他那极为复杂的,捉摸不定的气质。他的气质无疑是高贵摄人的,绕是宫里作为圣上的蔚元钧也不过如此。但同时他又是高深莫测的,透着丝似有似无的邪气,令人觉得他是个危险的人。
但此刻在裴迎华面前,他似乎收敛了所有,剩下的只有认真,对她的认真。
裴迎华没有说话,似乎随时准备着再与他打一架。
薄祁云突然颇为无奈的笑了笑,又道:“我只是想与你谈谈,你若一定要如此,我不介意把事情闹大。”
他朝她伸出手,深情的唤了声:“阿芜。”
他们在一起许多年,他不是没有如此深情的唤过她。但他是善变的,他可以在前一刻抱着她翻云覆雨,也可以在下一刻就将她忘到九霄之外。
因为她只是小时候他为自己选的玩物。
薄祁云仍旧看着她的眼睛,看到她眼里的无动于衷,他又笑了:“有一种男人,或许真是犯贱,总要到失去后,才懂得珍惜。阿芜,我一直在找你,找你当我的太子妃。”
裴迎华闻言身子微僵了下,但只是一瞬,她反而更是像浑身长了刺一般,更是警惕的看着他,似乎在克制着不让自己受他所蛊惑。
薄祁云瞧着这样子的她,不由想起以前,只要他随便哄哄,她便什么都愿意为他做,连死都愿意的时候。
但那只是以前,他不会再指使她去干任何事。
他仍旧朝她伸着手:“阿芜,随我回北顺,嗯?”
后面的马车前,不知何时,裴延抱着已经穿好衣服的杜青宁正在站在那里,二人都将薄祁云的话听入耳底。哪怕是趴在裴延怀里昏昏沉沉想要睡觉的杜青宁,也将薄祁云的话听的清清楚楚,而不由觉得震惊。
原来这人是北顺的太子,竟然为了找迎华姐姐,一直窝在他们大霁。
裴迎华不信薄祁云嘴里说出的半个字,也不想听,她迈开步伐就朝千百庄去,却被陡然靠近的他拉住手。
她身子一顿,毫不犹豫的朝他出手。
眨眼间,便二人再次打了起来。就一如上次,裴迎华招招下了狠功夫,但薄祁云只是躲与试着制服。
杜青宁转过头看着交战在一起的二人,突然懒懒的无力出声:“好羡慕姐姐,不想和一个人在一起时,可以直接与之干架。”
“嗯?”
她的头顶响起裴延阴测测的声音。
她不禁打了个激灵,却是反而鼓起勇气张嘴在他的肩头咬了口,嘀咕道:“我本来就想与你打架。”之前她就有好几次希望自己能神功附体,将他甩得远远的。
裴延却被她这如猫儿似的啃咬弄得心神荡漾起来,他低头蹭了下她的耳根,语气仍旧极为危险:“最好别让我发现,在你知道我没向你爹下毒后,你就马上起了别的心思。”
她闻言嘟囔了起来:“我哪里敢啊!”
嫁给他,过得日子就算特别憋屈,她也认了。最起码她能吃好喝好穿好,不用像小时候一样,又冷又饿,差点死去。
听到她的话,裴延却是不觉得开心。
所以,她仅仅只是不敢而已?
这时,他们又听到薄祁云说话的声音:“阿芜,你要我如何做?求你么?那我现在就求你,如何?”
杜青宁闻言立刻再朝缠斗的二人看去。
此刻的裴迎华大概是因薄祁云的话而觉得震惊,突然后退了一段距离,似乎是忘了再朝薄祁云动手。而薄祁云则站在她的面前,深邃的眸中透着更诚恳深情的色彩。
谁也想不到他会是一个为了个女人而做到如此地步的人,甚至连薄祁云自己都想不到。可如今他就是能做到这个地步,因为四年的失去,四年的日思夜想,就算没将他磨疯,也早将以前那个放荡不羁的他给磨软了。
只要能重新拥有她,怕是没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出来的。
婴儿啼哭声突然响起,奶娘抱着哭不止的安安从千百庄内走了出来。她见到众人,忙就近朝裴迎华靠去,道:“夫人,小公子似乎有些不舒服,如何哄都哄不好。”
裴延怀里的杜青宁闻言自然是紧张的,正欲下来去看孩子,但被裴延给按住了。他贴着她的耳朵低声道:“爹娘都在,还轮不到你关心。”
她抬眸看了他一眼,乖乖的没再动。
相比来说,裴迎华就淡然的多,她只将啼哭不止的安安抱入自己怀中,冷冷地道了声:“这是我儿子。”
薄祁云闻言立刻眯起眼:“什么?”
裴迎华抚摸着怀中的安安,突然难得笑了起来:“这是我儿子。”似乎是因为很喜欢她的抚摸,安安竟是很配合的停止了啼哭。
薄祁云个子高,隐约可看到她怀中孩子的脸。
原来是这个孩子。
薄祁云没有忽视刚才奶娘唤的那声夫人,也想起之前她因为孩子被拐到昭王府,而去过昭王府一次。
他最了解她,她是个冷血的人,若非这孩子与她…
裴迎华继续道:“你暂时可以不信,但以你的本事,你定然可以轻易的查出来,这孩子究竟是不是我的。”言罢,她便抱着孩子越过他就朝千百庄里走去。
这一回,薄祁云没有拦她,但那紫色的衣袖底下,他的拳头却紧紧地握了起来,咯吱作响。他那双素来都透着风淡云轻之色的眸子,如今透着虽阴晴不明,却让人不寒而栗的色彩。
裴延抱着杜青宁也朝里走了。
杜青宁则睁着清澈的眼睛,越过裴延的肩头,看着站在原地的薄祁云的背影,她有些好奇,这家伙心里的惊涛骇浪究竟有多大。
这时裴延突然更用力的将她的脑袋往自己怀里按了按,不让她去看薄祁云的背影。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不知何时出现的蔚元顺,缓缓朝垂着眼帘的薄祁云走来。但他来得晚,只听到裴迎华刚才说的话,还不知薄祁云的北顺太子身份。
薄祁云抬起眼帘,负手面无表情的,踏着不紧不慢的步伐离去。
蔚元顺伴着薄祁云前行,打量着对方的神色,突然笑道:“莫不是那孩子真不是你的?”当裴迎华说那是她儿子时,他第一反应便觉得那孩子是薄祁云的,可看薄祁云的反应,却又似乎不是那么一回事。
薄祁云舔了下唇内壁,眼眸极为危险的眯了眯。
蔚元顺想到什么,又道:“哦,对了,本王记得你说过,你找了她四年,这孩子还真不可能是你的。”如此,那真是一件最悲伤的事,看来这小子伤的不轻。
蔚元顺仍旧看着薄祁云,眸中似乎有了些看戏的意思:“那你打算如何做?”
薄祁云凉凉的勾唇,幽幽道:“如何做?当然是弄死那个孩子。”
蔚元顺闻言,难得有了些背脊发凉的感觉。
序月水渊中,裴迎华抱着孩子坐在房间里,她眸中没有任何色彩,只望着窗外已经黑下来的天色一动不动。她怀中安安正转悠着黑黝黝圆溜溜的眼睛左看看右看看,但多数时候都是看着她。
这时奶娘跑了进来,她手里拿的是一个药瓶。她将药瓶中的药丸倒在手中,轻轻从上头刮了一点沫,喂入安安的嘴里。
药终究是苦的,哪怕只是需要吃一点。安安吧唧了下小嘴,肉嘟嘟的小脸渐渐皱成了包子,他扁了扁嘴,又开始哭了起来。
奶娘忙将安安抱过去,去了偏房,打算给喂点奶解解口。
随着他们的离开,裴迎华站起身缓缓去到窗边,她仍旧看着外头的夜色,眸中透了些悠远的色彩。
她想起了她的过去。
她不记得自己为何会流落到北顺的靇月会,只知道靇月会的统领舒遥是她的师父,她要做的事情就是在严厉的环境中被驯,让自己变得强大,忠于靇月会,忠于北顺朝廷。
后来小小年纪的她被比她大三岁的二皇子薄祁云选为了伴童,所以他是她的主子。从小到大,她的任务便是听命于他。他很爱欺负她,甚至到了不把她当人看的地步。她也任劳任怨的受着,因为她能意识到自己的身份。
犹记得第一次,他欺负她时,是因为他让她倒茶,他嫌热,便将整壶热烫的茶都倒在了她的头顶上。看着狼狈不堪的她,他脸上的怒意散了去,直接便笑了起来:“哈哈哈…有趣,真有趣。”
还记得有一次,只因大皇子关心的慰问了她一句,他的鞭子便直接抽到她身上,他狠狠道:“你是不是不知道谁是你主子?嗯?说,谁是你的主子?”
小小的她,缩成一团,咬着牙回答:“是二殿下。”
起初她自然也会委屈,可渐渐地,被欺负得多了,也就习惯了,仿若这是最正常不过的事,因为他是主子。
他一时兴起也会对她好,例如给她买东西、逗她玩、惩罚欺负过她的人…
他的好会让她无措,也让她尤其的觉得珍贵。因为他既是最喜欢欺负她的人,也是对她最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