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琼一慌,赶紧摆手:“不,我没这么说过!”
众目睽睽下,所有的目光都落在徐晚星身上,带着探寻,带着同情,带着不齿,带着各式各色的偏见。一如她考前背的那个单词,prejudice。
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身上,可她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只慢慢扭头看着陈琼。
她轻声问:“陈老师,您也认为我作弊了吗?”
陈琼迟疑道:“也不是——”
张春月在这里言辞凿凿,她总不能断言说:“不,我相信你没作弊。”
哪怕心里也认为徐晚星并不是那种偷奸耍滑的孩子,可在这种情况下,她确实不好与张春月站成泾渭分明的两个立场。毕竟都是同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成年人的处事,从来都没有孩子那么直白简单。
徐晚星硬着脖子站在那,始终不曾低下头,她是大大咧咧,但不代表她不会看人眼色。事实上,像她这样不在健全家庭长大的孩子,对他人的目光和脸色有着超乎常人的敏感。
是“也不是”,而非“我信你”,也就是说,陈琼也认为她有作弊的嫌疑。
这一刻,徐晚星只觉得讽刺。
她知道自己大可以当众说出乔野将笔记和心得借给她的事,更可以背诵诗词鉴赏的总结,她可以自证清白,可以讲出一百个连夜背下的知识点。
可是她没有。
张春月没有问过她为何进步,没有问过她是否付出过努力,单方面否定了她的所有努力,只板上钉钉似的为她定下罪名。
考试作弊。
考试作弊。
她高高抬着下巴站在那里,喉咙堵得慌,却放声大笑。
她说:“张春月,考好考坏都是我的本事。我可以因为讨厌你这种刻薄势利眼,所以不学英语;也可以因为我自己的前途,所以努力学好英语。你是个什么东西?只会背地里说人坏话,收受贿赂。你没资格评判我!”
这几句话无异于平地一声雷,办公室里的所有老师都变了脸色。
黄老师慌忙制止她:“徐晚星,不许胡说八道!”
张春月气炸了,冲上前来就要拎她衣领,“你说什么?!”
陈琼上前一步,牢牢拉住张春月的手臂,“不要跟孩子计较!她有口无心,有口无心的!”
徐晚星生硬地说:“不,我不是有口无心。我是真情实意、发自肺腑。”
张春月尖叫:“你有什么证据?居然在这里信口开河!”
“那你又有什么证据,对我的考试成绩信口开河?”
……
办公室里乱成了一锅粥。
等到罗学明闻讯赶来文科办公室时,徐晚星已经不见了。
老师们把张春月团团围住,而她埋在办公桌上,正放声大哭。
“这书没法教了!随便一个差生都能侮辱我人格,简直是奇耻大辱!”
罗学明只环视一周,问:“徐晚星呢?”
张春月哭着抬头:“都这种时候了,你们看,他还只关心那个徐晚星!”
罗学明脸色并不好看,却没说什么,只定定地看了张春月一眼,转身走了。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七章
没人知道徐晚星去了哪里。
上课铃响了, 走廊上的学生陆陆续续回到教室里,该来上课的英语老师却缺席了, 迟迟没到。
万小福站起来, 把嘈杂的说话声压了下去了, 又让英语课代表代领大家一起读课文。
她去哪了?乔野的目光落在空空如也的前座上。
罗学明很快赶来教室, 班里的人明显规矩不少。原本只有三分之一的人在朗读课文,在班主任出现的第一秒,音量顿时暴涨。
他扫了一眼教室后方,没看见徐晚星,悬在半空的心更加紧绷。
“张老师临时有事,暂时不能来上课。课代表上台监督一下,大家自习。”
说完,他匆匆走到了徐晚星的座位旁, 低声问辛意:“徐晚星回过教室没?”
“课间到现在, 还没有回来过。”辛意回答说,察觉到罗学明神情有异, 又小小问了句,“罗老师, 怎么了?徐晚星出什么事了吗?”
罗学明安抚她, “没什么事。”
然后又匆忙从后门离去。
自习了大约十分钟后,有调皮蛋就闲不住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
于胖子伸伸懒腰, 站起身来, “课代表, 我想去上厕所。”
讲台上的课代表点头,提醒他说:“经过其他班的时候小声一点,别影响到他们了。”
然后于胖子一边大大咧咧说“好的您放心没问题”,一边在众目睽睽下走出后门,往厕所的反方向走了。
课代表:“……”
紧接着,春鸣也慢腾腾站起来:“课代表,我也想去上厕所。”
这群人都是一个德行,课代表敢放一个出去,可不敢放第二个。并且他心知肚明,若是春鸣也走了,下一个站起来的估计就是大刘,再下一个……徐晚星的小团体永远是连体婴。
“等于庆庆回来,你再去吧。”课代表和颜悦色地说。
如果不出他所料,只要张老师不来教室,于庆庆大概一节课都不会再从后门踏进来了。
但春鸣也不是吃素的人,当即把手一摊,说:“可我憋不住了呀。”
教室里响起吃吃的笑声。
最后,春鸣也通过胡搅蛮缠,离开了教室。
所有人都以为这节课不会再见到这两人的身影,他们却不出五分钟就跑了回来。
于胖子二话不说跑到了乔野身旁,拎住他的衣领就是一句:“我问你,徐晚星根本没抄过你卷子,对不对?”
乔野一怔,“什么卷子?”
在于胖子身后,春鸣阴沉着一张脸,替他补充完整,“张春月在办公室哭哭啼啼,说要去找校长理论,因为徐晚星期中考试作弊,抄了你的卷子——”
话音未落,乔野猛地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从后门走了。
课代表在讲台上叫他的名字,可他理都没理,最后只得把目光转向这两位,“哎哎,你们俩不是去上厕所吗,怎么跑楼下办公室去了?”
因为于胖子提议去小卖部溜达一圈,两人为了确认张春月会不会突然回教室,特地从办公室门口鬼鬼祟祟地经过,准备查探一番。却没想到看见了那样一幕,听见了令人大为吃惊的事情。
乔野去了办公室,直奔主题。
其实并不是多大一件事。说来好笑,考试作弊,这是学生时代每所学校、每个班、甚至大部分人都有过的经历,不论成绩优劣。大到直接拎卷子抄袭,小到做小抄、往桌面或笔袋上记两个公式、写几句古诗词。
乔野的出现,很容易解开这个误会,轻而易举洗脱了徐晚星的罪名。
“她没有抄我的答案,是我在考试前把笔记给了她,所以我们的作文用词才有所重复。”
张春月已经没有再哭,却不肯相信徐晚星是清白的。
“那她也不可能突然一下子进步三四十分!”
“为什么不可能?”
“她根本不学习,也从来不记单词,这种人怎么可能考好?”
办公室里,老师们都在,包括罗学明和他的妻子,教务处主任灭绝师太。
这种人?
乔野淡淡地说:“也许正是因为您这样的态度,她才根本不学习,也不记单词。毕竟考好了也会被说是作弊,又何必努力?”
他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从不顶撞师长,各科成绩都令老师们合不拢嘴。而眼下,他却不卑不亢,沉默着与张春月对峙。
罗学明想说什么,被师太拉住了,“别出声,你现在说什么都是偏袒徐晚星。让我来解决。”
她把罗学明赶到了身后,又多问了乔野几句,包括那本笔记上有些什么要点,诗词鉴赏又大概说了些什么。
她是教务处主任,问话这种事很有技巧,三言两语就问清了细节。
乔野一一回答了,还说:“需要的话,我现在可以回教室把笔记本拿给您。”
师太温和地摆手,说不用,然后回头。
“陈老师,你还有疑问吗?”
“没有了。”陈琼只差没说自己打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疑问,看了眼张春月,又看了眼办公室里闹成这样剑拔弩张的情况,终于说出了那句,“我相信徐晚星,哪怕考不好,她也不是会作弊的人。”
“那你呢,张老师?”师太看向张春月,“你是坚持要去找校长,说徐晚星作弊,还是也愿意相信这是一场误会?”
张春月直着腰站在那里,望向办公室里一众人,咬牙说:“作弊的事情可以算了,但她空口无凭就污蔑我,大家都听见了。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她必须给我道歉,写检讨书承认错误。”
师太正要说话,罗学明笑了。
他被妻子赶到角落的窗口,一言未发看着局势,甚至点了根烟抽。眼下,形势明了,他掐灭了烟,笑两声,还是站了出来。
“张老师,恕我直言,这事可没你说得这么简单。”
张春月目光微闪,“罗老师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徐晚星有没有作弊,有乔野帮他作证。但是你有没有收受家长贿赂、区别对待学生,恐怕也要走个调查流程,才能证明徐晚星是污蔑你,后续才有道歉事宜。”
罗学明把烟头捏在手里,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离开办公室后,乔野没回教室。
他在后门看了一眼,徐晚星的座位依然空着。于胖子和春鸣不见了,大概是四处找人去了。
他在门口站了片刻,对上讲台上课代表殷切的目光,转身走了。
“……”
课代表想摔书,这活儿不是人干的。
她会去哪里?乔野思索片刻,往天台走了。
隔着沉重的铁栏杆门,果不其然看见了她的身影,他稍微定下心来。
翻门这事,不太像他的风格,但他隔着门看她一会儿,还是这么做了。
此刻的徐晚星前所未有的没有警觉性,压根听不见门口的动静,只背对他站在不远处,然后泄愤似的拼命踹墙。
天台风大,太阳正在西下,已有半边隐没在城市的高楼之后。
余晖的温度在急速消失,光线也在变暗。
“墙做错了什么,要这么对它?”
徐晚星明显一僵,猛地回过头来,看清了来者何人,“你管我?”
她回头了,他才看清那双泛红的眼。
“不管你,怕你因为破坏公物被抓去政教处。”乔野一手打着石膏、挂在胸前,一手垂在身侧,动了动,掌心有点空落落的,心里更是。
她哭过。
这样的念头令他呼吸都有些沉重,他从未想过天不怕地不怕的徐晚星也会有流眼泪的一天。在他心里,她一向是胡搅蛮缠的,是爱逞英雄、身手了得的花木兰。
被刀扎了胳膊,她就像毫无痛感似的,还能咧嘴和他辩驳。
乔野低头看着她,“你哭了?”
“你他妈瞎了。”徐晚星矢口否认,别开脸去,不耐烦地抹了把脸,又问,“有烟吗?给我一根。”
“你会抽?”
“现学,不行?”
“行。但我没带——”
话音未落,她伸手就往他裤兜里伸,惊得乔野侧身一躲,生怕她碰到什么敏感的部位。
可他打着石膏,只剩一只手,怎么可能抢的过她?
更何况,他就算两只手都好端端的,也不可能打得过她。
徐晚星成功搜到了一包烟,抬眼轻蔑地白他一眼,“撒谎精!”
“……”
“打火机呢?”
他默不作声,用完好的那只手摸出打火机,递给她。
小巧的银色打火机,金属质地,有细密的纹理,还沾染着主人的体温,并不凉手。
徐晚星接过手,打量两眼,然后烟凑到嘴边叼着,点燃了。
蓝色的火焰接触到香烟,很快亮起了一星半点的红。
她穿了件黑色棉服,下面是黑色牛仔裤,头发束在脑后,刘海在风里凌乱地晃动。此刻叼根烟,倚在墙角,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像不良少女。
乔野看着她深吸一口,立马就把烟拿开,剧烈咳嗽起来,眼泪都呛出来了。
他从她手里拿过烟,“不会抽就别逞强。”
“把烟还我!”她一边咳嗽,一边要抢回去,可他个子高,只要把烟举起来,她就是跳起来也够不着。
最后索性不抢了,她骂他:“强盗!土匪!山大王!”
呼吸还未平复过来,呛得头晕眼花之际,她仍在流泪。
乔野想说什么,却看见她满面泪光,眼泪一颗一颗砸在地上,再也停不下来。
那一刻,他不知该说些什么,或许言语反而苍白。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韵也消失在高楼之后,夜幕铺天盖地压下来,熄灭了城市的光。
灯火渐次亮起,别有一番辉煌。
“别哭了,徐晚星。”
“我没哭。”
“那地上湿漉漉的是什么。”
“都怪你的烟。”她呜咽着,抬手擦眼泪,“人家唱的是一杯二锅头,呛得眼泪流,你这什么假烟,比二锅头还猛。”
乔野笑了,安慰的话说不出口,只能低声说:“晚自习想吃什么?一会儿去小卖部,我请你。”
“吃不下。”她摇头,“没心情。”
乔野思量片刻,又问:“那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他没哄过人。因父亲工作缘故,长这么大反复搬家,朋友都没几个,更何况是会哭哭啼啼的女性朋友。
但年幼时不高兴了,父母就是这样安慰他的——
“你想要什么?”
“玩具。”
于是玩具有了。
“你想要什么?”
“机器人。”
于是机器人有了。
即便很多事情是玩具和机器人也无法弥补的,但聊胜于无,总能得到些许慰藉。
他问出这句话时,其实有所预感,若是她开口讨要是是他的天文望远镜,他会欣然答应与她分享。哪怕从今往后看不全任何一次天文盛况,看一半也就行了。
就当自己用的是共享望远镜吧。
可徐晚星并没有打这个主意,她只是放下擦眼泪的手,说:“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
“那好。我要公平。”
乔野哑口无言。
一切物质形式的存在哪怕昂贵,也有等价交换的可能性,然而公平不在其中。
他定定地看着徐晚星,呼吸沉重而困难。
他以为他能给予一点力所能及的什么,哪怕笨拙,也可供她些许慰藉。可她要的他给不起。
出人意料的是,徐晚星说完后,又嗤的一声笑出来,侧头拍拍他的肩:“行了,走吧,别在这儿耗时间了,我徐晚星是那种狮子大开口的人?”
她还笑话他。
“你是傻子吗?看别人一不高兴,就慷慨大方地任人压榨,还什么都可以,真够心大的。”
“你是别人吗?”
他淡淡地看过来,四目相对时,那样平淡又真切的眼神令人屏息。
徐晚星是心跳突然就漏了一拍。
“那我要是说我要一万块钱呢?”
“你不会。”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
乔野笑了,“那你会吗?”
徐晚星瞥他一眼,“算你说对了,我不会。”
她转身往天台入口走,说:“冷死了,赶紧下去吧。”
乔野没动,他只站在她倚过的墙角,手里还拿着她只碰过一口的烟。顿了顿,鬼使神差凑到嘴边,吸了一口。
徐晚星没听见身后有动静,回头望去时,就看见这一幕。
万家灯火前,夜空低垂,一颗星也没有。
但乔野立在风里,姿态从容地握着那支烟,吐出一口很浅很淡的白雾。
他看她的眼,和手里那抹若有似无的光,是这夜空下唯一的亮色。
他仿佛借着那口烟下了什么决心似的,朝她走来,最后停在她面前,“徐晚星,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公平。我能给的,只有我们之间的那一点。”
少年目光沉静,声色安然。
“你在我这里,不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都相信你、尊重你,任何时候不因他人的言行动摇。这点公平微不足道,但也是我唯一能给得起的。”
他抬眼,唇边有一点笑意。
“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徐晚星动了动嘴,想说的很多,心里地动山摇。
可最后出口的,也只有三个字——
“足够了。”
能得到这样的绝对公平,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被误解、被污蔑时,她气到发抖,甚至头脑不清地想狠狠揪住张春月的衣领将她痛打一顿。
办公室里那么多老师,所有人都只站在张春月的身后看着她,而她势单力薄,无力抗衡。
她冷笑着说:“好,我有前科,我是差生,我话多刻薄,我没有后台也没有钱,给不起你们要的红包购物卡。随你们怎么想好了。”
他们无视她的努力,擅自为她贴上了差等生和作弊的标签。那样的轻视和侮辱,足够她刻骨铭心记一辈子。
可原来委屈也不过是一时之气,他简短几句话,轻而易举抚平了那点伤痛。
她长长地舒口气,望着他,说:“足够了。”
是真的足够了。
心口已然满溢。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乔野有伤在手, 翻门时多有不便。上天台时还没怎么注意,出去时才因用力过度,手臂一阵剧痛。
他手一松,稳稳落地,但当场白了脸色, 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
徐晚星吓一跳, “怎么了?又伤了?”
缓过了那一阵,乔野直起身来, 摇头,“没事。”
其实医生说了,伤筋动骨一百天,石膏没摘时,一点劲都不能使。他看了眼徐晚星,笑了笑,没再多说。
从天台下来的两人, 在教室后门口和罗学明撞了个正着。罗学明都不知道自己在办公室和教室之间奔波了多少次, 乍一见徐晚星, 张口就有一肚子话要说。
徐晚星先叫了他:“罗老师。”
他应了一声, 看看她的表情,“去哪了?”
“天台。”她如实回答。
罗学明太阳穴一跳, “天台?天台不是锁了吗?!”
“那锁锁不住我,一翻就过去了。”
你还挺得意啊?
罗学明吹胡子瞪眼睛, 在一肚子话和一肚子火之间犹豫不决, 最后才说:“乔野都跟你说了?”
“说什么?”
“考试作——考试那事, 都解决了。”
徐晚星一愣,看看乔野,又看向罗学明,“他什么也没说啊。”
乔野:“刚才在天台,场合不合适,想着下来了再说。”
徐晚星脸都黑了,怎么,您是担心我当场跳下去?
罗学明把徐晚星叫到了一边,三言两语说清楚了后续——她的作弊嫌疑已经洗清,同时,学校会审查张春月过去的从教生涯,若真有受贿舞弊现象,那是后续。
徐晚星霍地抬头,定定地望着他,“是因为我说的那些话吗?”
罗学明笑了,“你记住,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如果清清白白,谁也冤枉不了谁。”
他抬手按了按她的肩,说:“不要受影响,徐晚星。每一步都走好自己的路,目光常在远方。无关紧要的人,不值得你挂怀。”
于胖子等人早就知道她回来了,都在教室里探头探脑,盼星星盼月亮似的,好容易才盼到罗学明离开,放她回来。
“没事儿吧你?平白无故玩失踪,吓死人了。”
“就是啊,我们几个来来回回往小卖部操场跑,结果你人影都看不见。”
“张春月也太不靠谱了,看不起谁呢?咱是那么在乎成绩的人吗?考好考差,反正也及不了格,谁费这劲儿去作弊啊!”
“你放心吧,她已经不敢找你麻烦了!刚才师爷进教室公布了半期成绩,还特地点名表扬你有进步呢。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他那么一说,等于直接就帮你澄清了。”
徐晚星脚下一滞,然后风风火火往教室里冲,“哎,半期成绩出来了?”
众人:?
于胖子懵逼:“哥你重点在哪儿呢,我咋找不到啊!”
这不正安慰着呢吗?怎么人家好像压根儿不在意被冤枉作弊一事,全身心都扑在了成绩上啊?
大刘抗议了:“哎哎,这怎么回事啊?说好一起当学渣,她却偷偷变学霸!”
成绩表已经打印出来,就张贴在教室的后黑板上。
徐晚星凑到跟前,仔仔细细地找自己的名字,按常规来说,倒着找比较容易找到她。但这一次,她的视线由下而上,比往常多费了点功夫才看见徐晚星三个字。
她排在第三十名的位置,单科排名差距很大——
物理第二,数学第一,化学第五,生物第七。
英语第四十七,语文第三十八。
视线逐渐上移,她下意识去找乔野的名字,最后发现,他的名字赫赫然位列最顶端。
除去被她占据第一的数学,六门功课,他一共拿了四门第一,剩下的数学排名第二,语文排名第六。并且,他的化学和生物都是满分。
徐晚星看着那一行遥遥领先的数据,长长地呼出口气来。
从第一名到第三十名,真是隔了很远的距离。远到拇指和食指分开至最远,也无法将他们的名字连在一起。
那天夜里,徐晚星又一次放了于胖子和春鸣的鸽子。
“你们先回家啊,我和乔野一起回去。”
于胖子震惊了,“你现在非但要帮他抄笔记,还要当跟班送他回家了?!”
徐晚星一巴掌拍他脑门儿上,“想什么呢你?我们家住得近,人手又受了伤,我帮扶一下老弱病残怎么了?”
“那隔壁班李小二之前还骨折了呢,怎么没见你帮忙?”
“我跟他很熟吗?”
“那你跟乔野又熟到哪里去了?也就认识了半学期不到,五分之四的时间都在当仇人。”
“所以我打算以德报怨,感化一下他冷漠的心灵。”
“……”
于胖子: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他扭头寻求春鸣的帮助,却见春鸣和颜悦色地拉着他往门外走,“那你和他一起走,我和于胖子就先行一步了。”
于胖子还在挣扎,“你怎么就把她拱手让人了?咱们好端端一棵白菜,可别到头来被猪拱了!”
“胖子你可长点心吧。谁是白菜谁是猪,心里没点逼数?”
于胖子一僵,停止了挣扎。
行吧,你说的比她还有道理。
徐晚星等到乔野收拾好书,姿态娴熟地把书包接了过来。他也没有推拒,接受得自然而然。
一路回到清花巷,昏黄路灯将人影无限拉长。
“你怎么知道我在天台?”
“很难猜吗?”
“于胖子他们可没猜着。”
“于胖子他们也排在倒数。”
徐晚星眯眼,“好啊,你歧视差生。”
乔野笑了,看看远处无限延伸的路灯数盏,说:“不,我很羡慕。”
“还反向嘲讽一波,可以。”徐晚星以为他在开玩笑。
“我爸做地质勘察,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跟着他的项目奔波。长这么大,我转过四五次学,搬过无数回家。常常是一个新环境刚熟悉下来,就又要准备下一次离开。”
“所以我没有什么朋友。”
徐晚星并没有问他,那老朋友不可以再联系吗。十七岁不是一个多么成熟的年纪,但在不长的岁月里,时间的强大已足够令人心生畏惧。
她不无感慨地回忆起,“我小学的时候有一个好朋友,好到班主任常常说我俩穿连裆裤、一个鼻孔出气。那时候在学校午休,我们睡一张床。我去看星星,她哪怕什么也不懂,还愿意陪我熬夜陪我奔波。”
“后来呢?”
“后来毕业了,我们还哭了一场,说要一辈子做好朋友。即使不在同一所学校,没办法朝夕相处,也要每周一起出来玩,每晚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