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郁见我不再乱动,哼了一声,收回目光。
萧惜遇看不到我们,自然也看不到夕郁正在做的事情,他蹙着眉头走过来,在我跟前擦过,根本就没有察觉。
我闭了闭眼睛。
等他在榻前坐定,刚刚拾起宋小宝的小手握住,帐外有人沉声,“萧驸马?”
萧惜遇眸子微亮,似有光彩泛过,“进来。”
进得帐子来的,是李越。
李越绷着那张脸,走进来,在萧惜遇面前三步外站定,面孔很是严肃,“公主她…依旧下落不明。”
萧惜遇身子一震。
李越稍稍躬身,“公主是趁属下不防之时,跃上了城楼,等属下追过去时,她已经…已经不见踪影。”
萧惜遇脸孔一白,握着宋小宝的那只手不由瞬间收紧,“你是说,她在景璎珞手中?”
李越敛容,“有这个可能。”
李越和萧惜遇的猜测,惹得我苦笑连连。
是,怪我行事冲动。
我根本就没同萧惜遇商量,任性妄为地就跑去找景璎珞拼命,谁料她如今也不知是修炼了什么古怪的术法,我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
倘若不是夕郁救我,我可不就沦落到了她的手中?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宋青柠…
许是想到景璎珞,李越和萧惜遇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萧惜遇想了一想,沉声,“我——”
话未说出,忽地身子一绷,他几乎是难以置信地、迅雷不及掩耳地转过脸来,惊诧地看向自己手中那微微动了一动的小手。
就像是有心电感应一般,我和他一起,惊喜地转过了头。
.
床榻之上,一直沉睡不醒的宋小宝,睫毛微颤,虽然动作轻微,却分明在动。
萧惜遇几乎屏息,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药石无效的娃娃,他那张精美的面孔上,写满了惊喜,更多的,却是惊诧。
宋小宝,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我喜极而泣,险些失声,抬手便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萧惜遇更是凤眼一动,又喜又诧,根本顾不得想那许多,倾过身子,便拥住了那个苍白孱弱的娃娃。
怀抱里,甫醒的娃娃将拥着他的这个男子看了一会儿,然后嗓音微惑,喃喃地说。
“你是…”
萧惜遇伸手按住他的唇,示意他休息,嗓音哽咽,“是你爹爹。”
娃娃又说了什么,我听不到了,因为夕郁冷笑着,扯住了我的手腕,带着我一同隐了身形。
.
被鬼君大人带着去地府的一路上,我都红着眼睛。
夕郁瞥我一眼,故意装作不懂,他还主动宽慰我道,“你放心,有我的金丹护体,即便是去了地府,也不会要了你的命。”
他明知道,我根本不是在担心这个。
见我无动于衷,依旧是那副委屈难过的表情,他叹了口气,伸过手来捉住我的手,“本君方才救了你儿子,你竟然同本君闹别扭?”
我不吭声。
他盯着我,低低地笑,“好一个忘恩负义的丫头。”
我没有。我抬起脸,眼睛红得愈发厉害了起来,我哽咽着抗议,“你,你好歹让我见见他们再走!”
夕郁看我一眼,见我眸中泪花闪烁,他眼神微动,下一霎,近乎有些愠怒地撇开脸去,冷哼,“不过是分别一段,你便不舍成这般,想本君被你丢下多少年,何时见你为我哭过?”
我哽住。
分、分别一段?
不是再也不让我回人间?
我不解,张了张嘴,正要再问,忽然见玄衣男子脸色一变,似乎遇到了什么不想遇到的人似的,伸手在我腰间一揽,带着我迅速地躲到了一边。
与这个躲避动作同步的,是他展开衣袖的动作,我也是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宽大且华美的衣袖,是夕郁出手攻击和防备的武器。
只不过,这一次,他不是要出手送那个迎面而来的人去地狱,而是…在隐藏自己的身形。
他在躲人?
鬼君大人,也有自己要躲的人吗?
我想不通。
在我踌躇不能明白的时间里,夕郁已经巧妙地躲开了自己不想见的人,他低头看了看我,俊美的面容上,居然隐约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狼狈。
等到见我面色怔忡,根本就没注意到他的异样,他低哼一声,似乎是放了心,揽紧了我的身子,加快了疾掠的速度。
.
到了地府,我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欢迎,那些鬼差无常们对我恭恭敬敬也便罢了,要紧的是,就连孟婆和阎王大人,对我都极为客气。
我记得自己曾经来过这里的事,所以并不奇怪孟婆和阎王大人会认得我,可是他们对我的友好程度,实在是令我有些受宠若惊。
就比如我初到的这一日,孟婆放下了手中熬制羹汤的工作,特意在自己的庭院之内为我/操办了一桌的宴席。
对面的位子上,孟婆的脸孔
虽然可怖,眼神却是慈祥的,她笑微微地对我说,“冥界的东西你怕是不爱吃,婆婆特意托人从仙界弄的瓜果,丫头快尝尝罢。”
孟婆说的没有错,桌上盘子里的瓜果,都是晶莹剔透的,一看就不是凡品。
只是…我没有食欲。
朝孟婆感激地笑了一笑,我略带歉意地说,“我不饿…谢谢婆婆。”
孟婆看看我,倒也没有生气,她自己随手拿起一个晶莹剔透的桃子,眼睛看着手中的桃儿,嘴上却是恍若不在意一般地在同我说,“丫头不喜欢这儿?”
我没吭声。
她笑,“你往常住在这儿的那段日子,可是挺开心的。”
我垂睫,默了半晌,低声,“那时我失忆了。”
孟婆抬脸,看着我,“你不喜欢鬼君?”
“我有夫君。”
“你夫君原本就是他。”
孟婆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容,眉眼深深地看着我,“萧惜遇本就是鬼君大人在凡界的分身,鬼君就是他,他就是鬼君,不过你认识他们有前有后罢了,丫头何必分那么清?”
要分清的。
我语气笃定,“鬼君喜欢的,是绯色,而萧惜遇,才是我宋青柠喜欢的人。”
“绯色就是你的前世。”孟婆喟叹,眼神忽然变得有些忧伤,“更何况,鬼君他——”
她的话说到这里,猝不及防地顿了住。
我困惑抬眼。
孟婆一脸尴尬的,望着我的身后。
我纳闷儿。
顺着孟婆窘迫的视线转过脸,就看到了刚刚分别不久的鬼君大人。
他换了一身新衣,却依旧是玄墨色的,花纹很奇怪,不像是凡间的花,似乎是冥界才有的曼珠沙华,既妖异,又华丽,衬得那张脸更加漂亮无匹。
我看着玄衣的夕郁,夕郁面孔很冷,绷着,面无表情的。
他伸手扯住我,拉我一起走,与此同时,回头淡淡睨向孟婆,“没事做了是么?在这里嚼舌根。”
这话说得实在狠,孟婆脸上原本就尴尬的笑容,顿时彻底窒住。
夕郁说话一向没有顾忌,即便是面对着一个婆婆,依旧是毫不客气。
眼瞅着孟婆的神色有些挂不住,我觉得尴尬,便朝她歉疚地笑了一下,却不想,还没来得及说出句抱歉的话来,就被玄衣那位扯紧了手,牵着走远了。
.
冥界一日,能抵凡间数月,所以在地府的一天,就变得格外地长。
这一天接下来的时间里,不管是孟婆找我,还是阎王找我,要么是没说上几句话我就会被鬼君大人给扯走,要么干脆就是他根本就不许我见他们。
不见他们,我能做什么?
也是有事做的。
比如说,和鬼君大人一起,坐在他宅邸的房顶上面,看星星。
白天也能看星星?没错,冥界根本无白天黑夜之别。
冥界也能看星星?没错,有灵力能使鬼推磨。
抱膝而坐,眼睛盯着头顶那熠熠夺目的群星,我沉默良久,终是忍不住出声。
“你该珍惜自己的灵力。”
一旁正拎着酒壶自斟自饮的玄衣男人听了,手上动作不由地顿了一顿,他侧过漂亮的脸孔,朝我咧一咧唇。
“你心疼?”
我忍不住蹙眉,“你的灵力,我心疼什么?”
俊美男人脸色顿时垮了下去,“哦。”
二人沉默。
片刻后,我问他,“什么时候放我回去?”
他正往嘴里倒酒,眼睛有些亮晶晶的,听到我这句,不由地眨了一眨,“等我烦了。”
“还要多久会烦?”
“快了。”
我皱起眉,“快了是有多快?”
他侧脸看我,不再笑,唇角微绷,“你这么急着走?”
我当然急。
“冥界一日,凡间好多个月,我在这儿耽搁一天的话,萧惜遇不知道要——”
“怕他着急?”夕郁又喝了一口酒,垂眼,笑,嗓音低哑,“你总是只想着他。”
说这句话时,他的声音很低很低,几乎有些落寞的感觉。我望着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孔,禁不住便怔了一下。
就在这个时候,脑海中忽然闪过他说的那句“你何时为我哭过”,也不知是怎么的,我心头有些不自在,几乎是脱口而出地说了句,“我…我是怕不能亲手收拾景璎珞!”
这一句,说得又着急,又迫切,就好像是…就好像是,我要安慰他似的。
夕郁听了,抬眼看我,那一眼,看了好久好久。
然后,他突然展颜笑了。
“真的么?”他倾过身子,逼近我。
他离得太近,醇香的酒气扑面而来,我脸孔有些热,禁不住往后避了避,嘴里更是赶紧说,“自、自然是真的!”
“那就好。”见我一直在躲,他倒也不为难我,伸手捉住我的手,低头盯着我的指尖看了看,抬眼,笑,“你要打景璎珞,那,我教你术法好不好?”
我先是一怔,然后摇摇脑袋,“我想回家。”
他神色不悦,“学好术法之前,你回不去的。”
我愣了半晌,好一会儿之后,总算捕捉到他言语中的深意,我有些激动,“也就是说…我若是学好了,就能走啦?”
他缓缓点头,“…是。”
“你说话算话!”我兴高采烈。
“自然算话。”
“那好。”我欢欢喜喜,伸手拉起他的胳膊,“你喝够了吗?快教我吧!”
“好。”他随手丢了酒壶,揽住我的腰,从房顶跃下。
那时候,我只顾沉浸在学好了术法就能离开的喜悦当中,根本就没有注意到,玄衣男子那翘起的唇角里,漾着的笑不是喜悦,而是苦涩。
.
夕郁说话算话,他说教我术法,就真的是教我术法。
眼看他能点石成金,眼看他能隔空腾挪,眼看他能随手一挥就隐去身形,我激动得几乎不能自制。
他那么厉害,看得我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死死拽住他胳膊,兴高采烈地求着他教我教我。
夕郁抬手掰开我,难得的没有和我嬉皮笑脸,反倒是一脸身为师父的肃然,“你要学的,不是这些。”
不是这些?
我吃惊,“那…你为什么还要做?”
他神色淡淡,“自然是让你看看了。”
看看?我尴尬。
就在这个时候,夕郁突然似有若无地朝我身后瞥了一眼,也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他的眼神微动,举步向前走去。
“跟着我。”
他把我带去了一个僻静的地方,那里没有闲杂人等,没有鬼差,也没有阎王和孟婆。
到了地方,我四下看看,见四周有哗哗的流水声,几乎能把冥界其他所有的声音都隔绝了,我正要发问学艺何必非要来这里,手腕却突然被夕郁给扯了住。
我转过脸,就看到,他将我的手腕拾起,眼睫垂着,朝我的腕子上戴了一块玉镯。
玉镯剔透,漂亮极了,我怔怔,“这是…”
他没回答我,而是抬起修长莹润的指尖在我手腕上拍了拍,只是眨眼之间,我手腕上那个极好看的玉镯,突然之间就消失无踪了。
我惊诧极了,“不见了?”
夕郁低头望我,“不许给阎王见,还有孟婆。”
我不懂,于是就皱起了眉毛。
夕郁没等我多问,随手挥了一下,四周的流水声瞬间就莫名其妙地加大,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倾低了身子,凑到了我的耳边,飞快地,说了一句话。
周围水声很大,而他语速极快,我根本就没听清,他已经说完了。
抬起脸看向他时,水声住了,他也直起身了,我怔怔愣愣地仰脸看他,“你刚说什么?”
“没什么。”
“明明说了。”
他转身走。
我紧跟着他,“到底是什么?”
“没什么。”
“明明有的。”
他加快速度,我也加快,到了后来,索性伸手拽住他胳膊。
他沉着声音,“撒开。”
“偏不。”我不仅不撒开,反倒攥得更加紧了,“说好要教我术法,你却不教,说给我听的话,又故意不让我听到,你——哎?”
我的话没说完,身子却被他抱了起来。
他垂眼看我,“带你去看云海?”
“啊?”
他翘起唇角,“陪我去看吧。”
.
坐在云端那一刻,绝对是我前世今生第一遭的奇特体验。
云潮汹涌,颇为壮观,我心潮澎湃,但是难免有些慌,低头看看脚下,我的手一直紧扯着他的衣袖不肯松。
夕郁看了看我,笑,“掉不下去的。”
我还是不松。
夕郁无奈,只得在我身旁坐下。
并肩看云海,时间久了,我终于不再那么怕了,扯着夕郁的那只手,却一直没有松开。
眼睛盯着云海,我的两只脚微微晃着,眼神却稍微有些涣散,我没转脸,话却是对身旁的玄衣男子说的。
“你有事瞒着我。”
我的话不是疑问句,语气同样是陈述的。
我不傻,除却绯色那些记忆之外,虽然我和夕郁相处的时间加起来都算不上多,可是他今天的诸多反常举措,我还是能察觉得到的。
我的这句话,让夕郁默了一下,然后他就笑了。
我盯着云海,他盯着我,“你观察我?”
我咬咬嘴巴。
他笑,“你多心了。”
这句话,说明他不多想多谈了。
他不想多谈,我逼他无用,眼睛扫到了自己的手腕,忽然想到了那个消失无形的玉镯,我脱口就问,“你其实并未准备教我术法?”
夕郁微诧,似乎没有想到我居然能识破。
我扬起手腕,“因为你给我这个。”
他默了片刻,笑了。
我紧盯着他,心底明明是满满的感激,嘴里却是轻哼着,“给我这个镯子,里头有你的灵力,是吧?”
他笑,“你怎知道的?”
“因为你让我帮你瞒着。”
他抬起手,揉揉我头发,声音和眼神一样柔软,“丫头很聪明。”
“聪明吗?”我仰脸看他,我也笑了,“聪明的丫头,也有不懂的事情的。”
他笑得温柔,“说说。”
我开始说了。
“我儿子彻底好了?”
“是的。”
“现在凡间过了多长时间?”
“五日。”
“两军开始交战了?”
“确切地说,是三军。”夕郁盯着云海,微笑,“魏凌辞也动手了。”
“我…”
我咬咬嘴巴,犹豫了片刻,终是问出口来,“我…能亲手处决景璎珞么?”
他看了我一眼,眼神洞若观火,“你会及时回去的。”
被他察觉心思,我脸皮有些发热,却也终归是暗暗吁出了一口气来。
夕郁微微翘起唇角,目光重新转回云海,“还有什么?”
我想了一下,“景璎珞怎么会妖法?”
我清晰地记得,那一日,我明明用削铁如泥的阳春雪将她的胸口给贯穿了,可她只是随手一抹,那个碗大一般的伤口就瞬间消失了。
我的这个问题,夕郁回答得极为简练,“她入了魔。”
入魔?
我紧紧拧起了眉,“她…”
夕郁淡淡截断我,微笑,“她寿数未尽,我不便透露太多。”
不方便说她入魔的原因?
我犯难,“那…我怎么找解决的办法?”
夕郁想了一下,“凡间有个人,能帮到你的。”
我蹙眉,想了半晌,忽地眼睛一亮,“景阳!”
夕郁颔首。
“他不会帮我。”
想到景阳,我着实有些懊恼,“为了景璎珞,他和萧惜遇都闹掰了。”
“那就更要找他了。”
“找他?”
“嗯。”夕郁点头,“问他原因。”
我身子一震。
是。自打景璎珞做出那件事情之后,萧惜遇就生了气,他就再也没有和景阳就这件事情的原因,而深入地探讨过。
说起来,景阳倒是曾经和我有过几次话语不多的交谈,可在那些交谈当中,他没有一次例外,全部都是在请求我原谅,乃至配合景璎珞。
如今回头细想,他的举措,不是不可理喻,甚至不是奇怪的。
沉默良久,我点了点头,“好。”
我会去问他。
.
我问夕郁,“你不教我术法,只用这个镯子,就能对付景璎珞吗?”
他眼神肃然,“对付她的事情,不该你来做。”
不用我做?
我很意外,不由地愣了一下。
他盯着我,“给你镯子,是为了让你保护好自己。”
我鼓着嘴巴,“可景璎珞她——”
“打仗是男人的事。”夕郁眼神不悦,“萧惜遇既然是你夫君,自然该他来照顾你。”
我心中一动,久久说不出话。
他抬手拍我脑袋,“不许任性。她既然已经入了魔,不是你能对付的。”
我张了张嘴,合上,再张了张,“萧惜遇他…”
我想说,他虽然武功好,可也比不过妖法的啊。
夕郁再一次看懂了我的心思,他握了一下我的手掌,“他既是本君的分身,我自然会帮他。”
他在承诺。
我骤然仰脸看他,嗓音哽咽,“谢…谢谢你啊。”
他捏捏我的脸,笑了。
.
我问夕郁,“你给我看那些术法,是为了什么?”
“说过了,给你看看罢了。”
我撅起嘴巴,“我才不信。”
他沉默片刻,终于说,“给你看那些,是为了…让你相信吧。”
“相信什么?”
“相信不管我在哪里,都会帮你的。”
这话说得奇怪,我皱皱眉毛,还没来得及多想,他就牵起我的手,“冷么?”
我怔怔。
他笑,“回地府吧。”
.
那一日,夕郁似乎脾气极好,耐心也极佳,因为我问的问题有许多,他却一直都没嫌我啰嗦。
到了后来,云端的风吹得我冷,夕郁带我回地府了。
回到地府之后,夕郁就进了自己的寝殿,那之后,他再没出来过。
我是被阎王亲自送走的。
他告诉我,鬼君大人说了,我可以走了。
我怔怔的,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拔腿就要往夕郁的寝殿奔,却被阎王大人拦住了。
他黢黑的脸孔上尽是严肃之色,“鬼君私自改凡人命轮,被天庭知道了…他是鬼君,知错犯错,总该受些惩罚。”
我呆了一呆,等到回过神来,脱口就说,“萧惜遇明明已经受过天谴了!”
阎王苦笑,“那点儿惩罚,大得过一个人死而复活?”
我脸白如纸,说不出话。
阎王催我,“天将即将来执法,你快走吧。他最好面子,定然不想你见他丢脸的。”
我哪里肯走,吵着闹着要去见他。
阎王无奈,喟叹一声,“他突然把你接到地府来,是为了什么,你不明白吗?”
我动作一滞。
他再次叹,“你陪他看了星星,陪他看了云海…足够了。”
这话像是刀子,割得我喉咙疼,心更疼。
阎王摆摆手,“快走吧。”
我心痛摇头。
身后有鬼差迎上来,作势要押住我,我甩手躲了开,上前一步急切地问,“他,他会受何惩罚?”
“削去神籍,受十道天雷击打,再被押往灵山…永世镇/压。”
我身子巨颤,闭了闭眼,泪如雨下,“他…会死么?”
“不会。”阎王答得很快,“他有凡间的分身,只要魂魄一日不散,就不会死的。”
我哭得几乎要站不直身子了。
就在这时,身后有鬼差上前,走近阎王身边,低声说了句什么,阎王浓眉一皱,“来了。”
天将来了?我心疼焦灼,拔脚就要上前。
阎王看到,脸色一变,袍袖一挥,一阵阴风刮过,我便失去知觉了。
.
等我醒来,是在景阳皇宫外的一片草地上躺着。
他让我找景阳问个原因,所以阎王就把我送到了这儿。
一定,是他特意嘱咐了吧…
我又开始眼泪往下砸。
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了一抹声音。
低沉,清雅。
它在说,“你别难过,是夕郁欠小绯色。”
是他。
是那句被水声遮掩了的、我未能及时听到的,他的话。
.
【下一章就彻底结局了,断更好几天,但每更字数会很多,谢谢亲们体谅。
澈澈新文《我有相思不可言》,即将开写。
谢谢你们,一路上陪我。担待和支持,我铭记在心,我爱你们,很多很多。】
【326】大结局(5)
我在景阳的皇宫外一路通行无阻,并没有遇到多大的阻挠,一来,是因为景阳皇宫内的兵士多数都被景璎珞给调到战场上去了,二来,则是因为我红了一双眼睛,见神杀神,遇魔弑魔。
我一定要见到景阳,我要亲口问问他,究竟是什么事,造就了如今人力难以抗衡的邪魔景璎珞。
一路行到皇宫内院,我手中拎着的剑尖上沾满了血,随手扯过一个瑟瑟发抖的侍卫问了问,他说皇帝陛下不在皇宫。
“不在?”我当场就恼了,手起刀落,割下了他一只耳朵,“敢再骗我,下一只也保不住的!”
侍卫疼得哎哟直叫,终于招了——
皇帝陛下在摘星阁。
我冷笑了一声,丢下他,朝摘星阁的方向疾掠.
我万没料到,到了摘星阁,见到的,不是尊贵雍容的皇帝陛下,而是一个偎在榻子上的虚弱的男人。
我当场就怔了一下。
摘星阁内很黑很黑,而且没有点灯,映着我推开的殿门缝隙所照射进的阳光,我看到——床榻上那个虚弱的男人,他一身雪白的锦袍,就连床榻的帷帐都是雪白色的,可是,从我这里看过去,他的脸色却比衣服和帷帐还要白。
他听到了这厢的动静,抬起了脸,随着这个动作,我更加清楚地看到,他不仅脸孔苍白,要紧的是,唇角还渗出了血。靚靚女生小说网-最新章节
看到我那一刻,他先是怔了一怔,等到下一霎,他眸光一亮,像是见到了什么期待已久的事物似的,他极慢却又极开心的,笑了一下。
那一刻,昏暗的寝殿,虚弱的男人,还有那个苍白愉悦的笑,让我几乎是有些不自觉地,便吓了一吓。
我不自觉地捏紧了手里攥着的阳春雪,心尖更是随之紧紧一缩。
此时此刻的景阳,与前些时日我见的时候,几乎有着天壤之别。
他弱得几乎连身子都直不起来了.
我来的目的很明确,自然不能过多地耽搁,两两相望片刻之后,我抿了抿嘴唇,开始直奔主题。
“景璎珞究竟怎么了?”
景阳咳嗽,咳得肺几乎都要说出来了,他一只惨白的手捂着自己的胸口,说不出话。
我往前走了一步,“她为什么入魔?”
他惨白着脸,眼睛望着我,有哀戚之色,却还是不肯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