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些话华帝哪里会亲口说,余光一瞥,自有人代劳。
议论声中,便见喝得有些醉晕晕的广兰侯晃悠悠起身,手中还拎着酒壶,“本侯听闻十余年前,有刺客往平远侯府行刺,被生擒过。”
卓文手中一僵,缓缓抬眸斜睨了广兰侯一眼,商允尽收眼底。
广兰侯心底微颤,咽了口水,再看到华帝嘴角一抹笑意,才又继续言道,“那时平远侯尚未娶妻,刺客又是貌美女子,听闻平远侯便扣在房中亲自审问了一整夜。”
冯珊珊看向卓文,心中隐隐担忧。
商允尽收眼底,轻扣杯沿的指尖赫然停滞。十一年前,卿予失踪三月,加上一身的伤势正好够晋州与京中往返。
被人生擒,扣在房中单独审讯了一夜,商允手中的酒杯兀得捏紧。商允,我配不上你。昔日一句浮上心头,就好似一直深藏在心中的钝器重重划过。
望向卓文时,眼中便多了几丝狠意。
卓文瞥过之后,默不做声,广兰侯的话便又在耳边响起,“平远侯犹是年少,一时起了怜香惜玉之心,才让刺客逃出了侯府。只是那刺客实在可恶,平远侯放了她,她却害死了平远侯府的老夫人。”
这些陈年往事,知道的人本就很少,此时被广兰侯醉酒说出,殿中纷纷炸锅。广兰侯是京中的老人,知晓的实情向来比旁人多。广兰侯一席话,竟然多半人都是相信的。
商允眼中亦是掠过一丝诧异,害死了卓文的娘亲?
…
殿上从来不乏推波助澜之人,更何况有意为之?就有人高声笑道,“广兰侯,您老这是酒饮多了罢,平远侯的家事与永宁侯何干?况且还是十余年前的旧事?”
广兰侯举了酒杯一饮而尽,算是壮胆,“你知道什么!那本是十余年前的事,不了了之。结果六年前又有人到平远侯府行刺,便是当日的女子,平远侯又是亲自在房中单独审讯了两日,足不出户!”
六年前,商允脸色已然变青。
初到京城,她便失踪两日,他同她置气问她去了何处,一身的伤从何而来,招惹了何人,她一概不提。
再后来,卓文让他借宿平远侯府,向他讨要卿予。商允隐在袖中的双手紧紧攥住,怒色敛在眉间,旁人看不出端倪。
就着四下哗然,华帝嗤笑开口,“一派胡言!京中谁人不知平远侯夫妇伉俪情深,只此一位夫人,你们在座还有谁是?无稽之谈,平远侯会自降身份做这种事?!”
议论声哪里会平息?华帝言罢,窃窃私语更重。
华帝又好似瞥到商允,蓦地开口,“本殿如何忘了,永宁侯也是。”
商允不动声色饮酒。
冯珊珊已是气得脸色煞白,华帝转眸,直勾勾盯着她。卓文轻笑,捻起酒杯一饮而尽,“姗姗,带念念和复儿出去透透气。”
冯珊珊眉间关切,卓文舒然一笑,她才起身。
卓文便又看向商允,商允低眉轻语,“葡萄,殿中无聊,同平远侯夫人一道去宫中别处玩玩可好?爹爹稍后来寻你。”
稚子无知,葡萄早就坐不住了,欢喜应了声好,便随了平远侯夫人一道离殿。诸侯世子和夫人中途离席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旁人无甚在意。卓文的用意却很明显,要姗姗和孩子躲开,是不想让孩子听到这些。
商允亦是不想让葡萄知晓。
华帝嘴角笑意更浓。
方才被厉声呵斥的广兰侯再开口,更是一脸无辜,“殿上,老臣都说了是坊间传闻,哪有真假可辨,在座诸位全当听听便好,何必较真?”
另一人则是起哄,“广兰侯,先不论你这传闻真假,说了这般久,连十余年前的旧事都搬出来了,永宁侯的影子都没有半分,怕是连永宁侯自己都等不及了不是?”
由得如此,周围笑声四起。
众人纷纷望向商允,商允只是赔笑。他自然也想知道,到底还有何事是他不曾知晓的。
卓文也笑,既然是有人做好的局,目的没有达到,断然没有半途停下来的道理。
广兰侯再饮一杯,长“啧”一声,“说是说,本也无事,平远侯与永宁侯切勿同老朽置气才是。”顿了顿,见两人都不言语,华帝淡然饮酒,便更没有了顾忌,“要说那巧合,就巧合在这两次三番行刺平远侯的刺客,就是永宁侯的侍妾。”
一语既出,四下哄然!
永宁侯的侍妾去刺杀平远侯?!
“广兰侯,这玩笑开得有些大了!!”宋隐率先起头喝止,语气盛怒,别人不知晓他怎么可能不知晓。商允的侍妾自始至终都只有卿予一人,而依广兰侯先前所言,刺客根本已是被平远侯玩弄过不下多少次!
而任谁知晓,商允过去曾借宿在平远侯府过。
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广兰侯所言,根本是出言辱及商允。宋隐气急,看向商允时,见他面色阴沉却不着一语。
华帝轻声一笑,大有息事宁人意味。“汝阳侯世子与永宁侯果然兄弟情深,只是永宁侯自己都不甚在意,何需他人介怀?”
商允也笑,既是笑谈,又何必当真?宋隐兄,我敬你。
华帝眼中一滞,饮酒不语。
先前起哄之人顺势开口,“永宁侯所言极是,这些坊间传闻向来没有由来。彼时永宁侯与平远侯无冤无仇,晋州远非今日繁华,哪里会去招惹平远侯,躲都还躲不起,岂会让侍妾去刺杀引诱平远侯?想来,便是平远侯自己都是不信的。”
卓文笑而不答,方才还是刺杀,此刻便是引诱。
心思狠毒。
有人接口,“我想起来了,永宁侯的侍妾,当日鲁二公子邀约的时候众人在杏云楼便见过。还醋意大发替永宁侯挡了一杯酒,当时赵成兄还说惊艳得很,要向永宁侯讨来做姬妾,怕永宁侯不肯。”
是了是了,聊到兴致处,不少人想起此事,纷纷应声。
却突然又有人道起,“那不是永宁侯夫人吗?永宁侯成亲之时,我们都去过,那日在杏云楼的正是永宁侯夫人啊。”
商允一丝冷笑,怕是自己也被请入局了。
“这世上空穴来风的事多了,既是永宁侯夫人,哪里会有如此香艳的传闻!”话锋一转,突然涉及到永宁侯夫人本人,大多数人都选择缄口不言。
谁不知晓,永宁侯对夫人宠爱维护有佳?
不惜拿平西侯一事杀鸡儆猴,后再无人敢提晋州娶亲之事。如此公然诋毁他夫人,常人是不会去做的。一众目光偷偷望向殿中,殿上悠闲饮酒,心下明了,今日这出戏怕是殿上授意的。
宋隐有些揪心望向商允,正欲起身,陆锦然扯住他。
宋隐才耐了几分性子,没有冲动。
陆锦然心中也是忐忑,别人不知,但卓文和语青的关系,她一眼认出平远侯时就已知晓。语青刺杀卓文定是为了四海阁的变故,而卓文对语青的情意也一定不会杀她。卓文几次三番会对语青做何,她都相信。
思绪之时,又有人继续开口,“我还记得,当日和永宁侯交好的顺昌侯世子谋逆,被诛杀,永宁侯亦受牵连。后来还是平远侯出来作保,才不了了之,出宫之后永宁侯便在平远侯住下。”
宋隐和陆锦然脸色都不好看。
华帝闻言开口,“似是有此事。”
“后来呢?”仍有人追问,余下众人便是面面相觑,是旧事重提还是别有意图根本昭然若揭。
广兰侯竟然拱手鞠躬,“再后来的诸位听听便是,切勿当真,真怕会伤了永宁侯与平远侯二人的何其。”
这一出双簧唱得,谁人心中不知晓。
“原来永宁侯的侍妾是为了私事寻仇,本与永宁侯无关。可平远侯风流至斯,就以永宁侯性命相要挟,逼得那女子日日欢好。同住一府之内,每日先后侍奉两人,岂不是香艳?”
商允捏紧手中酒杯,额间青筋突起。
“你他妈给我住口!”宋隐怒不可谒,起身便骂。
卓文凤眸一敛,冷笑道,“汝阳侯世子不知,这京中水土向来与燕州不同。狗向来喂得好,狗仗人势,又爱叫唤咬人。你若当真了,便是与狗计较,同狗置气,你气了,狗却高兴得很。”
商允也笑,“卓文兄所言极是,这等禽兽不如的事,平远侯如何会做?”
针锋相对之意已有。
华帝哈哈大笑,“永宁侯言之有理,广兰侯,你这张嘴委实不讨喜,本殿听了都甚是不悦。何敢当着外宾的面,提及这些无稽之谈,给本殿滚出去!”
广兰侯吓得连滚带爬。
“本殿今日所幸澄清,当日本殿亦有听闻此种风言风语。平远侯素来是本殿的的左膀右臂,本殿早已下旨将永宁侯的婢女赐给平远侯做侍妾。若是平远侯果真对永宁侯的婢女起了心思,又何必忤逆本殿的旨意?”
殿中寂静,连呼吸声都能听见。
“今日既知永宁侯夫人是平远侯的世侄女,既是侄女,又岂会有深仇大恨,平远侯又如何会做出此等乱伦之事?都是无稽之谈,传本殿口谕,日后再敢有乱议此事者,论罪当斩。”
好似给足了二人面子,实则欲盖弥彰,恶毒之极。
万籁俱静,商允和卓文两人更是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华帝兴致正高,挥手唤了声,“歌舞!”方才还死寂般的主殿,瞬时化作鼓瑟吹笙的乐海。
商允藏在袖中的双手才缓缓舒开,一旁之人声音虽小,却一字不漏传入耳中。“看来这西秦国中也不缺疯狗,可是我时运不济,走到何处都有疯狗随行?”
十七八岁模样,绿鬓红颜,南顺昭远侯。
邵文槿脸色骤然拉低,与他随行的分明只有他一人!
商允未再多放心思,恍然想起葡萄离殿已有一段时间还未回来,继而起身去寻。恰逢此时,卓文也起身,两人眼中都是一滞。
华帝掩袖冷笑,目光瞥过一旁的内侍官,内侍官便悄然退出。
作者有话要说:晚了些,抱歉~
第七十三章 入局
第七十三章入局
卓文脸色明显难看,守在门口的内侍官吓得低头,“侯爷…”
“夫人呢?”卓文语气虽轻隐隐怒意里头,内侍官也似不敢怠慢,声音有些发抖,“夫人带了世子去御花园,中途遇上云贵人,云贵人说有南边新进贡的花种子,邀夫人去朝云殿赏花。”
卓文眼中一滞,脸色铁青往朝云殿而去。
内侍官才舒了口气,看上商允则要和颜悦色得多,“侯爷,小世子在御花园。”
“他向来调皮爱闯祸,辛苦你们了。”商允嘴角微挑,眼中掠过一丝狠意。内侍官讪讪笑道,“侯爷哪里的话,小世子有礼着呢。”
“有劳了。”商允拂袖而去,脸上缓缓敛了笑意。
葡萄虽然调皮,但原则性的话是一定听的。他让葡萄跟着平远侯夫人,就葡萄一定会乖乖跟着平远侯夫人,葡萄也怕他来寻的时候出纰漏。
他与葡萄从前便说好。
而依先前的内侍官所言,平远侯夫人去了朝云殿,葡萄还在御花园。要不就是内侍官在说谎,要不就是有人设法将葡萄与平远侯夫人分开。
葡萄的闯祸程度,商允心知肚明。以方才内侍官的平和,该是没有见过葡萄蛮横的样子。若真置气闹起来脾气来,比起卿予差不了多少,加上年纪又小无所顾忌,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内侍官撒谎的可能性大得多!
有意引卓文去朝云殿的用意?
商允眉头微拢,想起今日在大殿的一幕,眸色倏然黯淡了几分。
卓文心中愤然,闻得身后有脚步声跟来,赫然驻足,转身却见是商允。“夫人不在朝云殿。”语气很淡,不容置喙。
卓文微怔,几分信又几分不信,若是去晚了又怕出事。
“随我来。”商允直接扯了他衣袖改道而行,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再多说话,气氛略有尴尬,不多时便到了御花园。
八月盛夏,御花园中草木茂盛。本就广阔,树荫成片遮挡视线更不易寻人。商允从袖袋中掏出一只蟾蜍,卓文意外,“入水苏家的金蟾蜍?”
“你认得?”商允也诧异,继而想起他从前和卿予认识,便也该是认识苏复的,那认得入水苏家的金蟾蜍并不稀奇。
金蟾蜍放到地上,顿了顿就循着一个方向而去,两人紧跟其上。约是一盏茶的时间,才寻到御花园西边深处。临水的石坊花厅,乍一看根本不起眼,近看才知往下走别有洞天。
收了蟾蜍,快步下了石阶。
石阶下的画廊中段果然见到冯珊珊,东西顾目该是心急如焚。身旁守着十余个带刀侍卫,念念跟在冯珊珊身边,脸上有怒意。一旁的葡萄和小丫头却看得欢欢喜喜,全然不知如何。
“姗姗!”
“侯爷!”冯珊珊见到他也才放下心来。
周围的大内侍卫都是一愣,平远侯和永宁侯如何来了?面面相觑,只得静观其变。
“爹爹!”葡萄见了商允,也拎着小伞跑了过来。商允俯身抱起,葡萄便上去啃他的脸,“爹爹,爹爹,他们变的戏法可好看了!”
“是吗?回头爹爹让人来府中演给你和娘亲好不好?”商允不动声色望向卓文。
变戏法?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便同时看向周围的一群人。
卓文冷声开口,“戏都演完了,还留在这里做什么?滚!”
十余人心中一惊,不敢再做耽误。待得人走开,冯珊珊面色才舒缓了几分,“你没事吧?”两人异口同声问起,先前心中只怕都有不好预感。
念念已然九岁,明显比葡萄和复儿懂事许多,“娘亲一早想走,他们不让走,非留我们在这里,说爹爹稍后会来寻。”卓文抚过念念头顶,算是宽慰,“没事了。”心中怒意盛极,便钻进双拳。
“怎么寻到这里的?”冯珊珊问起。
卓文看向商允,商允还未开口,怀中的葡萄就已吧嗒吧嗒,“娘亲怕葡萄闯祸走丢,出门前就带了香粉粉,金蟾蜍放爹爹那里就会找到葡萄的。嘻嘻,爹爹找到葡萄了,回去之后告诉娘亲,让娘亲奖励爹爹。”
“今日的事,我们拉钩不告诉娘亲可好?”
葡萄便搂着商允脖子,满眼不解,“爹爹不是最喜欢找娘亲要奖励吗?”
商量轻咳两声,有些尴尬,“告诉娘亲说你走丢了,你娘亲肯定要担心,之前谁说的和爹爹一起照顾娘亲的?”
葡萄也似懂非懂,却在他脸颊亲了下,乖巧道,“知晓了爹爹,葡萄不说就是了。”
父子二人本就长得像,一言一语中特有的默契,融洽至此。冯珊珊望向卓文时隐隐担忧,卓文敛了眼中刺痛,“今日之事多谢。”后半句隐在喉间,两人心知肚明。
冯珊珊不在朝云殿,他独自到了云贵人处,云贵人长得与冯珊珊几分相似,他有口说不清。加上今日殿上有意纵容他人折辱,旁人只会以为他记恨华帝。而他有此行迹,就等于坐实了之前与永宁侯夫人的事,日后与商允也会水火不容。
尚有外宾在宫中,华帝重治他罪理所应当。
果真是一石二鸟的好计,有人只怕是真容不下他了,卓文心底澄澈。若不是方才殿中乱了心智,他也不至于不思虑后果,险些入局。
商允笑得极淡,“平远侯无需谢我,我做这些,从来不是为了你。”
卓文微怔,继而嗤笑,他昔日所言有人原话奉还。
葡萄已有些无聊,“爹爹,宫中无趣得很,我们去京中逛逛可好?”眼底盈盈碎芒写满期待,让人无法拒绝。商允便放下他来,“还需回殿中待些时候,等皇帝伯伯离席了,爹爹就带你去。”
葡萄眼前一亮,狠狠点头。
“二位,告辞了。”商允彬彬有礼客气疏远,葡萄却是挥手,“平远侯伯伯,夫人,念哥哥,复姐姐再见!”稚气的声音仿若天籁,配上欢喜语气,份外讨人喜欢!
商允便牵着葡萄转身离去。
父子二人的背影也似一个模子雕刻出来的大小版,又听葡萄奶声奶气,“爹爹,我们何时回晋州,葡萄想娘亲了。”
商允就笑,“才到京中不两日,哪里那么快?爹爹也想娘亲,办完事我们就回去。”
“那回去的时候,杨桃已经从娘亲肚子里出来了吗?”
商允拢眉,“若是能陪在你娘亲身边最好。”
…
卓文迟迟收不回目光,待得二人远去,才让念念带着复儿去一旁玩,别走远。念念向来懂事,知晓爹爹娘亲有话要说,也不多问。
“复儿长得越来越像殿上,他恐怕起了疑心,也起了杀了我之心。今日故意拿青青生事,挑起我和商允的矛盾。趁我怒意,引我去云贵人处,若是去了,我人头不保。”
冯珊珊怒不可谒,“丧心病狂的禽兽!”双眼一红,险些激动冲回去,卓文一把拦住,“姗姗。”
冯珊珊眼底浮起氤氲,是,即便找他理论他又哪里会承认?她是一眼不想再看到他,更不想再因她的事拖累卓文。赵子修已经容不下卓文,卓文只怕骑虎难下。
卓文低眸,担心另有其事。
今日殿中一袭话,商允知晓后会如何待青青,心中扼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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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卓文到了驿馆。葡萄独自一人在苑中挥着小伞,煞有其事。见到他,眼前一亮,停下,乖巧唤了声平远侯伯伯。
眼睛和青青像极,神态也像。
卓文缓步上前,俯身摸了摸他头顶,和蔼道,“方才的动作不该往前,该收伞。”
葡萄诧异,“平远侯伯伯也会用伞?”
“会一些。”他头一次和葡萄这般说话,葡萄似是很喜欢他,“娘亲说用伞的人不多,平远侯伯伯也会,回头葡萄要告诉娘亲。”嘻嘻一笑可爱至极,又想起他方才所言,怔怔道,“可是方才那招,是娘亲教我往前的。”
卓文忍不住笑,“你娘亲那是三脚猫功夫。”
葡萄先是嘟嘟嘴,而后也跟着笑起来,“苏叔叔也是这么说的。”
“葡萄,你娘亲从小就连不好方才那招,我来教你好不好?”卓文抚上他额头,葡萄机灵点头。
卓文揽过他在怀中,一手握着他的手,一手握着伞,“像这样,力道用在手腕处,往前就重心不稳,收伞就一气呵成。”葡萄恍然大悟,伸手试了试,似乎是这么回事,又练了一次,“真的!”
好奇又兴奋。
卓文舒然一笑,心底似是久违的暖流划过,“还有,推伞之时无需多加旁的动作,像这样。”拿伞示范了一次,怀中的葡萄便乐得手舞足蹈,接过小伞照做。卓文摇头,再轻些。葡萄聪明学得很快,不过两次就已上手,卓文浅笑点头。
葡萄就赖着他说话,卓文知无不答。
良久抬眸,一袭白衣锦袍出现苑中。
卓文想起六七年前初见他时,还是一个唯唯诺诺不装心思的永宁侯,和如今的意气风发判若两人。
“爹爹!平远侯伯伯教我用伞。”兴奋得生怕他不知晓。
卓文才缓缓松手,怀中的葡萄扑腾跑向商允,他们是父子。商允摸了摸他颈后,平淡吩咐了去洗澡。
葡萄听话点头,不忘回头同卓文打招呼。
卓文有丝不舍看他跑开。
苑中石桌早留了两个酒杯,商允落坐,卓文亦掀起前摆坐下。商允给他斟酒,不紧不慢,“上次对饮,还是离京的时候。”
一晃六年。
“如今想来,平远侯当初的照顾,确实殷勤了些。”商允好似随意。
卓文接过一饮而尽,“商允,你若是为了今日所闻为难卿予,大可不必。”他来此目的本就如此。
不想商允诧异一笑,“她是我夫人,我宠她爱她都来不及,为何要为难她?平远侯若是为了内子的事操心,大可不必。”
卓文手中一滞,眸色微敛。
“今日所见,殿上要对付的人似是平远侯,平远侯倒是留心自己的事更好些。”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一时兴起没停下来新文细纲码来,有些跃跃欲试。
侯爷好色下周日之前肯定结文。
新文会在下周四前贴出来,这两天抓紧码三章。
明天去新单位报到,先一更,容我这两天把进度追回来。
第七十四章 联手
第七十四章联手
卓文垂眸,片刻遂才轻笑,“多谢永宁侯提醒。”
商允陪笑,“是该我多谢你。”掩袖举杯,目光中的笑意带了丝挑衅,“若非平远侯忠告,商允恐怕难以醒悟,乱世之中要护好妻儿需要些资本。”
如此含沙射影,卓文倒也不介怀,“那我再给永宁侯一个忠告如何?”
商允凝眸不语。
“有些事并非你想置身事外,便可安然无恙。”指尖沾染酒意,在石桌上写了一个华字。“你我联手做掉一个人如何?”
商允瞥过一眼,冷冷笑道,“与我何干?”
卓文举杯未饮,隐晦洒尽杯中之酒,“永宁侯认为我当年凭何送你和卿予出京城?”
商允杯中一滞。
“永宁侯是聪明人,又何需我再言明?”卓文再酌一杯,多余的话便隐在喉间,为了她好。
半晌,商允缓缓开口,“既然平远侯已有安排,我晋州何必搅这一趟浑水?”语气中一抹讥讽,“可是担心贵王不稳妥的缘故?”
华帝觊觎冯珊珊,卓文这枚眼中钉自然是要拔的,而且要拔得痛快,卓文自己不会不清楚。卓文能多年坐稳平远侯的位子,能让华帝如此忌惦他,心智哪里会差?
既是如此,还留在京中,是演戏还是掩人耳目?
怕是与贵王有染,才故意留在京中做棋子。
所幸一语道出。
“贵王?”卓文微怔,嘴角略挑,他的事商允何时开始如此清楚的?原来他一直都有把柄在商允手中。
商允饶有兴致看他作何。
月色清晖拢了眉梢,卓文举杯,一语避过,“商允,我可以答应你事成之后消失,你亦可高枕无忧。”
他赌不起。
商允抬眸看他,脸上笑意尽敛。
有人惯有倨傲的模样好似施舍,一直以来都犹如芒刺在自己心中挥之不去,白日殿中所闻,又根根扎回心底深处。
他忌讳卓文,也从来讳莫如深。
只要他在一天,自己心中都不会踏实。
消失是何意,商允自然懂!
捏紧的酒杯便悬在半空,良久才又开口,“好,我答应同你联手。”语气之中听不出半分情绪。
卓文拂袖起身,末了,眸色湛然道,“瞒着卿予。”
商允脸色阴沉到了极致,嗤之以鼻,“为何要瞒?”
卓文悠悠俯身,“随你。”
商允缄默不语,卓文才又起身离去,商允将酒壶重重置下,“卓文,我也给你一句忠告,贵王也非西秦良主。”
卓文果然驻足,“良主?”继而转眸,戏谑道,“我心胸本就不宽,无需兼济天下。”
商允遂也起身,唇边笑意淡薄,“贵王的事我知晓,是因为卿予失踪的一年,我以为她在你这里。”
卓文回眸,笑得有些揪心,“大凡她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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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日,京中不乏大事。
华帝终是借由谋逆的莫须有罪名将南怀侯世子囚于牢中,与南怀侯有过深交情的诸侯人人自危。
京城上下一时气氛紧张。
南怀侯是贵王的人,华帝此举不过杀鸡儆猴。
再逼南怀侯反,贵王救是不救?
若是不救,日后还有何人敢跟随他?
贵王竟置若罔闻。
南怀侯反已成定局,华帝亲自下旨剿灭,便是让平远侯带兵。京中禁军要驻北,出兵只能管诸侯借。
酒宴之后,永宁侯和平远侯不合的传闻就不胫而走,平远侯借兵一事便遭永宁侯诸多刁难,大殿之中当众折辱亦不在话下。
华帝却喜闻乐见。
一句办事不利,责令平远侯闭门思过,又允诺南怀之乱平定,南怀封地悉数划出,永宁侯才同意借兵五万北上讨伐南怀侯,修书一封。永宁侯肯开口,其余诸侯也推脱不得,零零碎碎共计九万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