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个渣爹死了而已,朕就不信能让你难过到不思俗务?朕虽然不想恶意揣测,但朕始终觉得孟海林那货死了你这个做儿子的其实是不难过的。
只不过,你丫不好意思大肆庆祝罢了。
凭你那渣爹的所作所为,换了朕,朕一定庆祝。
开华帝以己之心度丞相之腹,所以很是不为以然。
靠!
丞相那货竟然舍得上折请辞?
户部尚书想的却是:这个向来随心所欲的家伙竟然真的要撂挑子不干了,仔细一算,不多不少,为相十年。想想当年丞相在十里长亭对他说过的话,卢尚书忍不住感慨良多。
相位?
孟相真的从未栈恋过,不过是不得已勉为其强罢了。
有些人汲汲营营想上位,却不知孟相心心念念想回家养老。
呸!
卢老尚书忍不住在心里唾弃了某在原藉丁忧的丞相一口,老夫都还没回家去荣养,你年富力强的竟然也敢舔着脸说回家养老?
再没比这更不要脸的!
俗话说虎死余威在,更何况丞相那货还活着,他的门生故吏遍布朝野,虽然这样说有些耸人听闻,但是丞相光当主考官都当了几届了啊,可不是门生众多么。
所谓门生故吏,说白了不过是利益结合。
所以,孟明远从来不指望那些人会真的跟自己一条心,当然也不排除真的有一部分对他很死铁,但毕竟是少数。
不过,现在的朝局中,恰恰是对丞相死铁的那一部分始终默默无声,只是埋头做自己的官,办自己的事。
一些因利益而绑在丞相这艘船上的人,已经开始另择墙头,甚至开始成为孟明远一系的敌对。
这都太正常了…
完全印证了丞相离京前语重心长对他们的劝诫,趁早另寻靠山去吧,他恐怕是不能再罩他们了。
事实是:丞相是不想再罩他们了!
尼玛!
这货果然从始自终都是个坑货!
虽然这坑货还比较有人性,知道提前通知,但这并不能否定他坑的本质。
另择丞相人选这事自然是被人议了又议,拖了又拖。
这一拖,就拖到了又一年的八月。
二七十个月的丁忧守制,已满。
可惜,丞相那货依旧老实宅在祖藉孵蛋,要给渣爹守满三年整孝,表示不占公家便宜。
开华帝:这个混蛋!
朕就不信你丫能一辈子窝在原藉不冒头,你给朕等着。
到这个时间,另选丞相的声音早灭了,丞相已经守制期满了,再提,皇帝一激动把丫给召回来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丞相大人真心太沉得住气了。
这三年间,陈大人搞了多少动作,有多少都是针对孟相的?
可是,无论陈涛多大动静,孟相那头都跟泥牛入海一样毫无声息,管你天踏地陷的,哥就安心给渣爹守孝了,你随便折腾吧。
好歹,哥手里还有两皇子呢,怎么也轮不到你给哥送终。
所以,兄弟,闹腾呗,哥等着看你下场。
开华十三年,五月,帝发明旨召孟相回京官复原职。
丞相拖病不朝。
六月,再发。
依旧病中。
七月,还在病中。
八月秋闱结束,一条消息火速在京城走红——丞相家三位公子,齐齐中举。
一门三举人!
都是初试啼声,一试便名满京华。
时光荏冉,似乎不经意间,连丞相的儿子都已长大成人。
然后开华帝又收到了丞相大人的一纸奏本,曰:臣之三子均已应试,臣此时不宜回朝,等他们春闱结束吧。
靠之!
这也能拿来当理由?
你儿子下场,你不是应该巴巴地跑回来当主考好放水吗?
结果,你生怕给你机会放水,坚决不肯回来。
行,开华帝一怒,把开华十四年的主考官指名为陈涛,朕就让你自食恶果。
开华十一年的主考开华帝指给了户部尚书,那时还是很偏心丞相的。
其实不单皇帝觉得孟家的三个儿子要落榜,许多人都这么认为。
结果,孟家三个公子很不给他爹政敌面子,大公子抢走了文状元,二公子抢走了武状元,三公子接替他老爹成了新一届的探花郎。
陈涛不是不想把那三个压下去,问题是你得压得下去才行,多少眼睛看着这届科考呢。
孟家三个公子的卷子那是想盖都盖不上的。
文武双状元,外加一个美探花。
好嘛,丞相大人自己不回来,三个儿子就完胜别人了。
孟明远才不傻呢,要是他回京,主考八九不离十又落他头上,他儿子考试,他当主考,不管有没有放水,别人都会认为他放水了,他干脆直接避开才好,而且最好主考还是他的对头。
这样才不会落人口实!
丞相大人早就算好了,开华帝那货一生气,指定把主考让陈涛当,果然如他所料。
琼林宴后,离京四年之久的孟明远终于拖儿带女地领着一大家子回京了。
回京当日,孟家三个公子出城到十里长亭迎接。
“爹。”三个儿子长身玉立,个顶个是玉树临风的美少年。
真真是陌上公子人如玉啊。
“好,好,都是大人了。”
看着三个儿子,孟明远觉得老怀堪慰。
对于二儿子从军的决定,孟明远虽然不是很愿意,但是他尊重儿子,只怕当年他那句“我以后也要当将军”真要一语成谶了。
孟明远忍不住看了眼已长到自己胸前的孟小四,心里又叹了口气,父子两代都给人打长工,甚是憋屈啊!
孟小四手里牵着孟二姑娘,跑去跟二哥说话。
孟仲凯对四弟的提问有问必答。
孟明远心里更叹气,外甥仿舅,某方面来说,老二跟程家那个大舅子还真是满像的,好在,没那么二五零,真是万幸啊。
“爹,儿子不日便要赴任了。”孟伯毅脸上有着少年人特有的飞扬。
孟明远在他肩上拍了拍,道:“为父当年曾在江城为任三年,那里说来也算是故土,你和春妮都是在那里出生的。你如今到江城赴任,需要造福一方百姓,不可胡乱任行。”
“儿子知道。”
孟明远又看了眼一旁淡定微笑的老三,决定什么都不说了,这孩子十足是他的种,只要不干坏事,爱咋咋地吧。


第129章
丞相回京当天,皇帝派内宦来宣旨,让他明天准时上朝点卯去。
开华帝:你丫在家躲这好几年清闲了,回来了就别再猫家孵蛋了,麻溜给朕回来工作。
所以,回京次日,丞相大人就苦逼地穿戴齐整去打卡上班了。
今天百官都到得挺早,主要离朝四年的丞相还朝了,这个必须要小心谨慎对待。
在玉阶前打眼这么一瞧,尼妹啊!
四年不见,丞相这货怎么好像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么芝兰玉树亮瞎人眼,把他跟今科的探花郎摆一块丝毫不输阵。
特么地伤不起!
自尊心又被丞相这货无情地摧残了!
几年不见回来就放大招让人内伤,忒不地道啊,忒残忍啊…
“相爷,您说过的为相十年,从今年重算吗?”户部尚书慢条斯理地踱到丞相身边语气平淡地说了这样一句。
靠!
这特么是来落井下石的啊?
而且还特么一箭正中靶心,有木有?
孟明远嘴角一勾,淡淡地回敬对方,“老卢啊,你确实也到了该致仕的年纪了,不如今儿朝上我就替你跟皇上求个情,如何?”
户部尚书道:“不用,老臣尚老当益壮。”你当谁都跟你似的光想着回家孵蛋啊。
“老卢,别啊,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本相这是体贴你…”丞相快走两步撵上户部尚书,继续打击报复。
丞相一系官员:感觉丞相从来没离开过。
丞相对立一系官员:这么不着调的一货怎么就让他回来了呢?
中立一系官员:陈大人忙了几年,估计一下就得被打回原形。
总之,有热闹瞧了!
百官略振奋。
孟相这家伙吧,不太爱掐人,可他掐人吧,一般不牵扯,掐谁就锁定目标,不跟别人一样,经常掐着掐着就牵扯一大片,围观一下都很不安全。
“孟卿啊,你离朝数年,今日终于重回朝堂,朕心甚慰啊。”
“臣伤先父之殇,不能帮圣上掌理朝纲,臣有失臣子之职,请陛下恕罪。”
“罢了,平身吧,卿也是一番纯孝之心。”
“臣惭愧,与家不能全孝,与国未能全忠,臣有负圣恩…”
百官:这就是他们那能屈能伸的丞相大人啊,跟皇上比假惺惺,简直虚伪到一种境界了。
圣上,您跟相爷数年不见,都闲得淡疼是吧?
你们不酸,我们的牙可都酸了。
你当我们不知道你们一个使劲儿往回召,一个称病不肯回是怎么地?
这君臣友爱贤良的戏码,看着都淡疼啊。
等皇帝和丞相叙完旧,朝议正式开始。
孟丞相以自己多年不在朝对时事不懂为由,成功地站在一边作壁上观。
户部卢尚书抱着自己的笏板在一边垂眸打磕睡,丞相归朝第一天不会有什么却静的,可以放心眯一会儿。
至于丞相说他不知时事——真想啐他一脸,合着皇帝每半个月一次六百里加急快递是送给谁的?还都是以他这个户部尚书个人的名义发出去的,毫无悬疑就把他钉死在丞相一派的祭桩上了,撇都撇不清。
老实说,孟明远一路周车劳顿,本该休息上十天半个月才开始打卡上班。可惜,他家大BOSS不给机会,措词严厉非逼得他马上复工。
一点儿都不人性化!
不过,开华帝这魂蛋本来就没人性!
“陛下,望陛下早立太子,以安民心。”御史中丞陈涛旧事重提。
孟明远云淡风轻地朝兵部尚书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一眼兵部尚书没看到,站他旁边的吏部尚书看到了,顿时心里就是一激灵。
开华帝看向自己的丞相,开口道:“孟卿以为如何?”
百官的精神一振,重头戏来了。
孟明远抱着笏板出列,朗声道:“立储乃是国之大事,储君人选关系重大,皇子年幼秉性尚未可知,且圣上正值壮年,此时立储有些言之过早。”
“立储可使民心安定。”
孟明远看了这个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御史中丞一眼,轻描淡写地道:“陈大人是说如今民心不安?”
凶残!
“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历朝历代储君之位均早早确立,圣上太子之位的册立也在幼年…”陈涛冲着龙位上的开华帝吧啦马啦就是一通说。
开华帝看丞相。
丞相大人微微一笑,道:“皇位传承‘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陈大人,中宫是否无子?”
陈涛噤声。
“即使要立,也与广秀宫刘妃娘娘无甚干系,除非刘娘娘位属中宫。”这话相当的有杀伤力。
“就算中宫无子,娘娘身体尚有机会再孕,你敢保证娘娘生不下嫡子?此时立储,难不成将来再行废除?”
一句比一句杀伤力更大。
其实,这些话,别的大臣未必不知道、不懂。可惜,他们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不能像丞相这样旗帜鲜明表达自己的立场,只能含糊其词,用一个“拖”字诀。
孟明远笑了一声,继续道:“刘娘娘之父是一部尚书,恰恰好便是兵部。那么恕本相大胆猜测,刘尚书是否有兵谏的打算?”
哇靠!
一回朝就放大招,这是往死里摁的节奏啊。
有些事虽然大家心里都有数,但这么直眉楞眼地说出来,一般人真不会做,也不敢。
“臣万死不敢。”兵部尚书立马就跪地申明了。
开华帝淡淡地道:“刘卿不必慌张,丞相不过是打个比方。”虽然朕也知道你心里真有这个打算,哼。
孟明远适时接话,“是呀,若非中丞大人提起这立储之议,臣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起来广秀宫的刘娘娘是刘尚书的女儿。臣多年不在朝中,对人、事都生疏了生疏了…”
相爷,您还能再假一点儿不?
不过,丞相大人这一下就将仇恨值拉到了陈中丞的身上。
刘尚书心里果然就对陈涛有了不满,丞相还朝他都不知收敛一下,就这样直接对上,简直是蠢不可及。
开华帝道:“所以,安之啊,你还是赶紧熟悉熟悉政务吧,这般生疏可是无法替朕分忧的。”
君臣两个这一唱一和的…
“臣遵旨,臣下朝之后便回中书省好好熟悉政务。”孟明远做出保证。
“有安之这句话,朕就安心了。”开华帝太欣慰了。
一堆扯皮朝议之后,散班还衙。
孟明远抱着自己的笏板慢吞吞地走在最后。
往常都是簇拥着御史中丞的几名官员今日放慢了脚步,等丞相走上来时,赔着笑便上问好。
孟明远只是微笑点头示意,并不多说什么。
等回了中书省,迎接丞相大人的是一堆的公文。
孟明远忍不住伸手扶额,所以说回来就是自虐嘛,在原藉多逍遥快活啊,吃穿不愁,闲时教读儿女,怡情养性,那真是——采菊东蓠下,悠然见南山。
一回来就得面对那些明枪暗箭,就得营营苟苟,就得做牛做马,当然还是辞官好啊!
没什么办公心情的丞相在上班时间摸鱼了,他在中书省给他准备的临时歇息的地方补了个觉,一觉就睡到了下班时间。
中书省属官:相爷刚回京,理解!
孟明远睡饱了下班回家。
第二天,一上朝,开华帝又给了一个刺激。
“孟卿,春妮的婚事该定了吧,都是大姑娘了。”孟海林死得不是时候,生生把个大姑娘给拖到了二九年华。
说真的,皇帝要不提,孟明远没准就真装迷糊给糊弄过去了。
皇家这门亲真不是门好亲!
“回圣上,是该定了。”
“不知孟卿看中哪家?”
“臣觉得鲁南王的嫡孙就不错。”
“鲁南王?”开华帝蹙眉,鲁南王虽是皇族族长一支,但严格说来其实也不过是听个名儿罢了。那鲁南王嫡孙才学人品也一般,并没什么出众之处,丞相怎么就看中这家了?
“是,鲁南王嫡孙。”那个姓卫的小子被他家大丫头欺负得屁颠屁颠的,人家有这抖M的意思,他还是赶紧把自家那S的丫头嫁出去吧。
正所谓,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内侍官,拟旨。”
“是。”
开华帝索性趁热打铁,当殿就把这门亲定了下来,让宦官去宣旨。
婚期定在了五个月后。
这是丞相大人要求的,说那个时候不冷不热,出门不受罪。
而接到圣旨的鲁南王府嫡孙乐得整个人都找不到北了,转身就投入到热热闹闹的婚礼准备事宜里去了。
孟家大姑娘有主儿了。
孟家三个年轻有为的公子可还没定亲呢!!!!!!
突然之间,京城有女待嫁的人家便开始明争暗斗了起来。
孟家公子是允文允武,貌赛潘安,颜赛宋玉,那真是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
再加上孟相定的那个亮眼的家规,简直是女婿的不二选择啊。
无奈,丞相那货死活不松口。
儿大不由娘,当然也不由爹!
在儿子娶妻这事上,孟明远是不打算插手的,也不希望被开华帝那混蛋插手。
开华帝很想推销一下皇家的公子。
可惜,自家丞相不领情。
皇帝恼了,直接摆宫宴,把少男少女们给集中到一起给彼此个相看的机会。
孟明远:这就是古代宫廷的相亲宴啊!
哥又长见识了。
开华帝这货总是在刷新哥对古人的看法!
好在,老大到江城上任去了。
老三,孟明远一点儿不担心,唯一担心的就是老二那小子,某些方面比较纯白。
最后,宫宴结束,孟仲凯定了开华帝的最小的御妹,一下子就成了皇帝的妹夫,立马跟皇帝成平辈了。
孟明远不得不私下感叹了一句:傻人有傻福,老天疼憨人!
溜得跟泥鳅一样的孟叔翰当然没被人抓住。
丞相大人跟皇帝经过一番理论之后,孟二公子的婚事定在了四年后,也就是他成人礼的时候。
孟仲凯本人没意见。
皇姑就算有意见,自己皇兄都跟丞相敲定了,也不敢再说什么。


第130章
六月荷花开,接天连叶无穷碧。
御史中丞陈涛请丞相到城外的青莲寺赏荷品茗,丞相大人欣然应约。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人家划下道儿来,他接着便是。
“相爷,请。”
“陈大人,请。”
“本以为相爷公务缠身,恐无此等闲情逸致。”
“哪里的话,闲情逸致本相一直不缺,缺的只是机会,如陈大人这般邀约的真是太难得了。”
江湖传言哥早就非人类,妖魔化了,不知不觉就变得遗世而独立了,被人安放在膜拜的神台上的滋味,那真是谁在上面谁知道。
就俩字——煎熬!
“相爷太客气了,下官冒昧相邀,相爷肯来实是给了下官莫大的面子。”
孟明远摇头,“不,本相是知道青莲寺的荷花好看,又难得陈大人请我赏荷,自是要来。”
“请。”陈涛在前引路。
孟明远随后跟行。
这青莲寺的荷花不错,可是他是久闻其名,却一直无缘得见,有机会自然也是想见识一下的。
寺中的景色很优雅,临近湖边就有淡淡荷香随风送来。
孟明远的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很随兴,整个人显得很轻松。
只是,在看到湖畔的那抹身影时,孟明远脸的笑在风中消逝,他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身边的陈涛。
“陈大人好算计。”
陈涛笑容不变,道:“比不上相爷。”
孟明远手里的扇子又一下一下地摇了起来,脸上又有了笑容,冲着陈涛点点头,“故人多年不见,今日重逢多谢陈大人了。既然陈大人给我本相这样的机会,本相自然要懂得珍惜,行了,本相且过去跟故人叙叙旧,大人若是有兴趣,不妨一起。”
“下官就不打扰相爷了。”
“也好。”
一步一步,孟明远走到了离那人身前十步之地停了下来。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程氏年长于李氏,可是如今看来,这李氏却是老得很了,面相上两人至少相差了七八岁光景,想来这些年她过得并不舒心。
时间真是把杀猪刀,摧毁了许多曾经的美好。
“很久不见,一向可好?”
听到他这样的问话,李玉娘的眼中的泪簌簌而落,嘴唇颤抖了半天,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孟明远微微侧身,去看湖中亭亭玉立的荷花,“你很恨我吗?”
“远郎…”
“李夫人自重。”
李玉娘伸手捂住唇,只能在泪眼婆娑中看着眼前这个曾经的枕畔之人。
“江大人的嫡次子今年似乎已经十岁了。”你却还喊我这个前前夫为“远郎”,哥应该感激你对哥深情不悔吗?
尤其,现在你又跟哥的政敌陈涛勾扯上了,哥就算曾经身为女人,也实在不明白你这个女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李玉娘仿若被人重击了一下,身体摇摇欲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说实话,本相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好跟夫人说的,咱们有十几年没见了。”要说的话,当年已经都说了,不能说的都说了不少,可你听进去了吗?
年少气盛冲动之下难免会有做错的时候,可现在孟明远突然不再觉得愧疚和遗憾了,李氏的再次出现让他残留的那些愧疚和遗憾统统不见了。
有些人相见不如怀念,这个道理,李氏不懂,恐怕也永远不会懂。
“你就这般狠心…”
孟明远沿着湖边向一边漫步而去,边走边道:“本相从来没想得到夫人的原谅,因为原谅不过是将遗憾悄悄掩埋,忘记才是最深刻彻底的宽容。”
忘记?
原来他希望自己忘记,可是又要如何忘记?
“本相应该谢谢陈大人,曾经本相确实对你有愧,可是,如今本相的心净了。”说话间,孟明远渐渐走远了,始终不曾回头看上一眼。
陈涛这一手够阴、够狠!
李氏是他最不愿被人提及的往事,可他却安排了李氏与他的重逢,他想看到怎样的场景呢?
李氏扑入他的怀中失声痛哭
还是他念及旧日夫妻情分出声安抚?
这算是给京城老百姓一个新的茶余饭后的桃色新闻话题?
给已经妖魔化的他再加一则一直跟他无缘的绯闻,这就是陈涛想给他抹上的污点?
默言始终跟在孟明远身后。
同样跟在孟明远身后的还有至少十名侍卫。
“相爷,你等等…”李玉娘从后面追了上来。
孟明远停下脚步。
侍卫在他身前拦成一线,阻止李玉娘上前靠近。
“我哥哥…我哥哥他…”
孟明远嘴角的笑有些泛冷,“啪”的一声合上了手中的扇子,冷声道:“李夫人,李大人的案子是由御史台督办的,夫人这样岂非是舍本逐末?”
“可陈大人说…”
孟明远冷笑,“那本相说的话就做不得数了吗?”
李玉娘面色发白,“相爷难道就不能念在曾经的情份…”
孟明远道:“李夫人,你的子女并非只有毅哥他们,本相要念什么样的情分?”你前夫当年对本相的不依不饶,还是你如今的厚颜索报?
就算哥有心为曾经的李家舅子搭把手,今日你跟陈涛联手弄的这一出,也让哥彻底歇了心思。
朝局政事如同与人对奕,胜负本就未定之天,陈涛这是想帮李家吗?这分明是断了李家最后的援手,可笑的是这李玉娘却看不分明。
“我以为…”我们少年夫妻总还是有些情分在的…
孟明远最后对她道:“李夫人,回去问你的父亲吧,李老大人会给你解释的。”说完之后,他转身大步离开,再没回头。
陈涛坐在前方的凉亭之内,看到摇扇走来的孟明远时,起身微笑相迎,“相爷与故人叙完旧了?”
“是呀,多谢陈大人费心安排。”
“不敢不敢。”
孟明远撩袍在石桌边坐了。
自有侍童奉上香茗。
这当朝相爷与中丞大人品茗论荷,看起来一派其乐融融。
而另一边,失魂落魄回了李家的李玉娘去见了父亲。
“蠢材——”李浩兴气得一巴掌扇在女儿的脸上,“你怎么会蠢到去相信陈涛那个混蛋?”
“可陈大人说——”
“他说?他能说什么?”李浩兴脸色发青,有些气极败坏地,“陈涛与丞相不睦,已经不是秘密。他这次要整李家,为防丞相暗中出手,竟连这样恶毒的招数都使得出来,你这哪里是帮你兄长,分明是做了那姓陈的帮凶。”
李玉娘一下瘫在地上,她又错了吗?
“早知道当初就任由你在外自生自灭,接你回府独居竟然就让你犯上这样的错误,这真是天要亡我李家啊…”
“怎么会…”
“原本相爷对李家还有几分香火情,如今被你这一闹,恐怕是半点儿都不剩了。”
“翰哥,对,翰哥…”她的翰哥如今也是做官的人了。
李浩兴看着女儿摇头,“玉娘,你只有生恩,却无养恩,再嫁之后亦有生子,缘何还会以为翰哥他们会为了你这个名义上的母亲去奔走?”
“大哥毕竟是他们的舅舅。”
“那又如何?”
“他们对自己的舅舅见死不救,就是不孝,没人性,世人的口舌都不会放过他们。”
李浩兴一屁股坐倒在椅中,掩面不忍视,“你下去吧,日后不要再出府一步,丞相不会容忍有人伤害他的子女,就是你也不成。到那时,才是李家真正的绝路。”
孟明远从城外回到家中,径自去了外书房。
孟叔翰走进书房的时候就看到父亲站在窗边看着外面似乎在想事情。
“爹。”
“叔翰。”
“儿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