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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表兄,你离家已有些日子,舅父舅母想必惦念得很,现在动身,路上赶一赶,还来得及回去陪舅父舅母过大年,身为人子,这点孝心总该有的。”庄铮又道。
韦浩然勃然大怒,道:“管好你自己的事,我的事不用你管。”
“三表兄的事,我确实管不着,但也请三表兄休要管我的事,无聊也好,借酒发疯也好,莫再去骚扰他人。”庄铮的声音冷了下去。
“搞了半天,你竟是替她出头来了。”韦浩然冷笑一声,“表弟好打算呀,人到手了,财到手了,连孝心也尽到了,是不是?”
庄铮的面容上终于浮现出一缕怒气,道:“三表兄,此言何意?”
“难道不是?”韦浩然嘲讽地看着他,“莫非你真喜欢上她不成?我倒不知道表弟你什么时候转性了,我可还记得,表弟最欣赏那等才貌双全、性情温柔的女子,华家的女儿,精明有之,城府有之,唯独你最欣赏的才与貌,却差得远,她若不是小姑母看中的,她若不是家中还有几个钱财,她若不是有个豪族贵女的身份,你肯点头答应娶她?”
“放…”庄铮一怒而起,但一句粗口只说了一半,剩下的一半硬生生咽回了肚子里,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徐徐吐出,这才平复了情绪,冷冷道,“当初我答应婶娘,确实是出自一片孝心,并非自愿,但我既然答应了,便不会再生二心,华世妹虽非我所欣赏的那一类女子,却是最适合成为庄家主母的女子,如今已成定局,我非卿不娶,也请三表兄自重。”
第248章 留宿西山
庄铮不是没脾气的人,读圣人书,并不表示他就能成为圣人,喜怒哀乐不入于胸次,本就是读圣人教诲,君子自重,若随便一点儿小事、三两句口角就让他像韦浩然那样上蹿下跳,口不择言,那他这些年读过的书、学到的道理都是白读、白学了。
为人处世,追求尽善尽美,但却并不强求完美,或许他是最欣赏才貌双全、性情温柔的女子,可并不表示他就不喜欢华灼,确实,华灼最初留给他的印象并不好,他甚至还写信斥责过她,讨厌她的肆意妄为,厌恶她的虚伪城府,可是这段时日的相处,她身上又何尝没有真诚果敢的优点令他刮目相看,为了一个目标而尽最大的努力去做好,这样的性情他又怎么会补欣赏。
韦浩然的置疑,实在是侮辱了他,更让庄铮恼怒的是,韦浩然平空插进一脚,是什么意思?他到底只是戾性发作无故搅事,还是故意要坏了这桩婚事?
再好的涵养,再高的气量,庄铮还是怒了,不惜说出“自重”这样的话来警告韦浩然,他终究不能完全做到喜怒哀乐不入于胸次的境界,或许他离那样的境界还差太远,所以火气还是冒了出来。
“我看还是表弟自重为好。”韦浩然的唇角边流露出的嘲讽之色更浓了,“你与华家小姐,一无媒,二无凭,三无父母之言,冒然与她相处过密,他日你另娶她人,可曾想过要让今日与你相会之人如何自处?非卿不娶这样的话儿,还是少说为妙,免得误人误己。”
庄铮心中一跳,惊诧道:“你胡说什么,此事父亲已经答应,待到来年秋尽,便要请媒。”来年秋尽,正是一年之期满,请媒纳吉等一套礼节下来,又是大半年,待到诸事毕,那是华灼也该过了及升之礼,正是可以婚娶之时。
“你那位名义上的父亲若真啃答应这门婚事,又何须立个什么一年之约,表弟,你太天真了。”韦浩然讥笑一声,“哦,我说错了,你不是天真,你若真天真,也不会费心找枯月大师给她当靠山了。可是,你以为我师父他是金口玉言,一句话,方外之人就管得了红尘俗事?哈哈哈…如果你真是这样打算的,可就傻得可以了。”
庄铮深深地吸了口气,面沉似水,问道:“你听说什么了?
他不傻,韦浩然话中有话,今天在西山跟这位三表兄相遇,并非偶然,而是刻意,韦浩然肯定是知道了什么。可是,什么样的变故,能让枯月大师那样德高望重的人都没有办法?
庄铮的心,比他的面色更加沉重,他讨厌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更讨厌他的人生被人操纵,过继,本就是他这一生最无可奈何的事,他不愿意连自己要共度一生的伴侣,也不能由着自己的心愿。
韦浩然翻了翻眼皮,道:“我能听说什么,我就是一个在佛光寺吃闲饭的米虫而已。”说着,他又嘿嘿一笑,对着庄铮那张阴沉的脸竖起一根手指摇晃几下,“我自离家,直到落脚佛光寺,吃过苦头,也尝过甜头,和尚敲木鱼的本事一点儿没学到,只体会出到一个道理: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美事儿。你以为你的安排已经能保这桩婚事无虞,对此我只送你三个字…”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然后一字一顿地到“美 - 的 - 你!" “你承了庄家大房的嗣,就能让那两个老的看你的脸色过日子了?你以为你那个名义上的父亲和母亲是吃干饭的呀,表弟,你的毛长齐了没有?离开了庄家,你能把日子过得像我这样自由自在?我是谁?小韦陀呀,哪怕身无分文,只要有寺有庙,我就能骗吃骗喝,你能吗?”
庄铮的脸色倏地变得无比难看。
韦浩然仍嫌不够打击他,翘起一只腿吊尔郎当地晃荡着,又道:“远的不说,只说今天,本少爷偷件袈裟,就能让西山无人敢登,你说我胡闹也好,说我嚣张也好,我就是做得到。换成你,你能吗?你除了拿把扫帚扫扫雪,还能做什么?你以为你替她扫出的是一条坦途吗?表弟,看清楚,那只说一条没能到顶的不归路."
"住口!”
“好,我住口。”韦浩然很合作地用一只手捂住嘴,不说话了,只说那双眼睛仍是充满了戏谑之色,他不说,这些问题难道就不存在了吗?表弟啊表弟,你还嫩着呢。
庄铮的呼吸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变得有些急促,他狠狠地盯着韦浩然,脑海中酝酿了无数的话来反驳,但半晌却是未能说出一句。
“非卿不娶,我说道做到。三表兄,我还是那句话,请自重。” 他起身,拂袖而去,但脚步却走得很慢,沉重如铁,身后传来韦浩然不以为然的轻笑声。
“表弟,为兄拭目以待。”
语气轻佻无比。
袈裟补好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暗下去了,冬天本就日短,雅室里已经点上了灯,华灼小心翼翼地把最后的一点线脚全部藏好。 “小姐的针线功夫好,不仔细看,是瞧不出补过的。”八秀揉了揉眼睛,一、二个时辰一直盯在袈裟上,累得慌。
华灼看了看窗外,轻叹一声,道“可惜日头落下去了,要在阳光下看,也瞧不出才好。”
这件袈裟轻易不会上身,只有在重大的佛会场合枯月大师才会穿上,一般佛会都会选在阳光明媚的日子举办,她的针线功夫再好,总也没法子把新的线变成旧的,所以补过的那三个小洞,与原本的颜色肯定是有细微差别的,若是隔个一年半载的,或许就融成一色了,但是现在不行,在灯下还看不出什么差异来,但到了阳光下,若有人细心,便必然能看出来了。 “小姐,你能做到这样,已是尽力了。”八秀倒是觉得满意,嘻嘻笑道,“这三个洞都是极小的,谁没事盯着瞧呀,再者,佛会上能靠近枯月大师,大都是些道行高深的老和尚,一个个都老眼昏花的,别说你补上了,就是放着不补,都未必能瞧得见呢。” “虽然是歪理,但说得也算在理。” 华灼不由得笑起来,八秀这话说得还真不错,年轻的僧人眼力好,可在佛会上,却是没资格做在近前的,而有资格的,大多是跟枯月大师一样的老和尚,佛法再精深,也治不了他们的老花眼。
她把袈裟叠好重新装入布囊,才道:“八秀,你把袈裟给韦三少爷送过去。”想了想,又添上一句,“派两个人送他回佛光寺,一定要看着他进去。”
韦浩然实在太不靠谱了,他真怕半路上他又干出什么不着调的事情来,把这件袈裟给弄丢了。
八秀扭扭鼻子,有些不甘愿,觉得小姐对韦三少爷是不是太好了,但一转念,又觉得小姐关心的分明是这件袈裟,那个讨厌的韦三少爷不过是沾了袈裟的光,又觉得乐呵起来。 隔了一会儿,明氏就过来了,道“今儿就在染香居 宿一晚,我已经都安排好了,老祖宗那里也派人去说过了。” 华灼一愣,道:“姨娘,天色虽暗了,但若是现在启程,还能赶在城门闭关前回去,若不回去,只怕不合适吧。” 明氏的决定实在是让她吃了一惊,就算是惠夫人,也不敢轻易在外面过夜吧,明氏怎么敢做这样的事情?
“你若知道这染香居是谁家的产业,就不会这么说了。”明氏笑起来,眉目如春水。
华灼又楞住了,好一会儿才迟疑不定地道:“难道是荣昌堂的?”
明氏笑着摇了摇头,道:“是镇南王府的,自家亲戚的产业,住一晚也不算什么事儿,你不知道吧,在西山脚下,有数十间别院,其中大半都是染香气居名下的,本就是镇南王府留着招待亲朋好友到西山游玩时的落脚处,等闲人是不让住的,若不是咱们家三姑奶奶嫁入镇南王府,想也不要想能入住染香居别院。”
华灼低头想了想,方释然一笑,道:“既然如此,那一切就听姨娘的安排。”糯米论坛首发
知道华灼今晚不回去,庄铮放心不下,但他并不好跟过去,索性就在染香居要了一间普通的客房,暂时住下了。
韦浩然也不想走,被陈宁直接捆了扔上马背,命俩个下人一路送回了佛光寺。
明氏定下的那间别院,离染香居约有一里之远,绕过了那一片梅林,正落在西山脚下,坐着马车不消片刻就到。 半月畦。
这间别院占地不大,总共不过五六间屋子,但背山靠水,与梅林相伴,却是一处极幽静雅致、风光秀美的好地方。
水是自西山上流出的清泉水,在山脚下汇聚成一片半月状的小湖泊。因此这间别院便以湖泊为名,取做半月畦。
家什用具一应齐全,被褥布巾都是全新的,她们才在半月畦里转了一圈,就有染香居的伙计送来一席上等酒菜,兼取暖用的木炭,足足十斤,够她们一晚取暖还有得多。厨房里有灶有锅有柴,洗用热水可以现烧,虽说不可能像在家中那么舒服自在,但凑合一晚也勉强过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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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章 宫中往事
“姨娘,今儿你是故意不回荣昌堂的吧。”
夜深人静时,华灼和明氏挤在一张床上,悄声问道。
明氏半倚在床头,笑道:“八小姐果然聪慧,我还没开口,你便猜了出来。”
华灼学她的样子,披了外衣一同倚在床头,道:“我只是想,若不是有缘故,姨娘是不会平白坏了荣昌堂的规矩的”
明氏在荣昌堂的地位再崇高,也不能随便夜宿于外,哪怕是亲戚家的别院,所以这个决定多少还是冒了风险的,华灼又不笨,明氏甘冒风险也要宿在外头,必须是有原因的。
“有些话,在荣昌堂里不方便讲…”明氏的声音略显沉重,“其实我原来不打算说的,但今日见你与庄家二少爷,也是情投意合,他倒是个能替你担当的人,所以我才下了决心,也是让你有个防备。”
与婚事相关?
华灼心中一惊,她原就心中有些疑虑,此时明氏这样郑重其事,由不得她不惶恐。惠夫人果然是有倚仗的,否则不会在明知事已成定局的情况下,还要往庄家去。
但是,会有什么倚仗,比枯月大师的撑腰还要有力?什么倚仗可以一举定乾坤?
“姨娘,灼儿听着。”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管是什么倚仗,总要先知道情由,才可以去想对策。
她与庄铮的事,已经是人尽皆知,这桩婚事,绝不能有变,否则,她的下场,便只能如上一世一般。
“此事说来话长,更是牵扯到当年你的亲姑姑的死因,我若说出,从此母子性命便都系于你荣安堂之上,而你也将坠入泥沼不可脱身,灼儿,你敢听否?”
华灼面上赫然变色,与两位姑姑的死因有关?她的身体禁不住轻轻一颤,惊骇地望着明氏,却只见明氏柔美的面容上,挂着一抹从未见过的凝重之色,面颊上泛着青,唇角抿成一条线,可见她决定说出这番话时,也是心有恐惧、挣扎与犹疑。
沉默了许久,华灼才低声道:“姨娘,既然此事与你和二堂兄身家性命相关,那你又为何要与我说?”
听,还是不听,她不知道该怎么选择,皮球踢回了明氏的手上。
“因为我不甘心。”明氏一字一顿,面颊上的青色一点点退去,取而代之的却是异样的白,“我不甘心让那个女人处处压我一头,我不甘心我的儿子也处处让她的儿子压着,她想要成事,我就偏要坏她的事,你与庄二少爷情投意合,姻缘天成,这本是一举二得之事,荣安堂能借庄家的势一举冲天,我儿便能借着荣安堂的势,在荣昌堂安身立命,只要不脱离本家,我儿一世荣华无臧。她要坏你的姻缘,就是坏我儿的前程,我岂能忍下,我情愿把我母子的身家性命都押上,就赌你荣安堂有没有本事保住这桩姻缘。”
华灼深吸一口气,明氏证据中深深的怨恨她或许不大明白,但却听出了另一层意思,自明氏与华焕倾其所有筹到一笔银两送到淮南府时起,就跟荣安堂成了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荣安堂一举冲天,在族中地位自然稳固,保一个华焕在荣昌堂,自然不是问题,若失去了荣安堂的助力,明氏与华焕帮助荣安堂的举动,自然就为荣昌堂所不容,他们母子的下场便可以参见华道安一家,被从本家踢出来,远迁他地,若不是得到十五姑太太的援手,只怕早就家破人亡了。
如果惠夫人不做出要破坏这桩姻缘的举动,明氏自然就不会说出她有所知道的那个秘密,可是惠夫人偏偏要横插一手,明氏已是心中大怒,这才有了一开始在马车隐隐警告华灼的那句话,可是当时明氏并没有决定要说出这个秘密,之所以下定决心,完全是因为看到庄铮对华灼的维护。
这桩姻缘,或是多方博弈,但最终还是这一对小儿女的终身大事,他们彼此情投意合,自然就会抗争到底,所以明氏才决定说出这个秘密,要抗争,至少要让他们知道抗的是什么,争的是什么,不然全是白费工夫。
闭此沉吟许久,华灼仍是迟迟不能决定,耳边却听到明氏冷笑一声。道:“我都敢拿我母子的身家性命来押你荣安堂,怎么,这会儿八小姐却退缩了?”
激将法!
华灼自然听得出来,热血涌上心头,却又让她硬生生压了下每逢大事需表扬,先贤智言,教诲犹在耳,怎么能自乱阵脚。她细细思量着,得失,取舍,后果…身上披着的外衣不知不觉下滑了少许,她抻手拢了拢,指尖不经意地碰触到胸前一块硬物,忽地一个激灵,脑中已有了决定。“既然姨娘敢赌,我荣安堂又有何不敢接,姨娘,华灼洗耳恭听!”
轻轻抚摸着贴身挂着的那块凤佩,华灼脑中一片清醒。有时候,想得太多反而无益,其实从她得到这块凤佩时起,就已经代表着麻烦缠身了,现在风平浪静,是因为她还没有把这块凤佩拿出来示人,可是早晚有一天,凤佩会出现的,金石堂就是她第一个要试探的对象,荣安堂的产业流落在外面已久,早晚要收回来,能收回多少,怎么收,这里面都大有讲究,不说腥风血雨,也少不了明刀暗剑,既然麻烦注定会有,多一个少一个又有什么区别。
再者,两位姑姑的死,一直都是父亲的一块心结,更是祖父、祖母死不瞑目的原因之所在,既然明氏知道真相,就算是为了告慰祖父、祖母在天之灵,为了让父亲解开心结。她也要听一听。
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身陷泥沼乃至于赔上性命,她会怕吗?
明氏凝视了她半晌,才微微一点头,道:“你瞧着真不像个孩子,六丫头比你差远了。”顿了一顿,又哂然笑了,“若不是这样,我也不敢跟你说这事儿。”
说到这里,她忽地停了下来,起身下床,往门窗边走了一圈,才又回到床上,低声道:“我的出身,你可知晓?”
华灼知道正事来了,忙道:“我只晓得姨娘出自宫中。”
“我本是德妃娘娘身边的宫女”
“德妃?”
华灼一惊,看着明氏的眼神猛地变了,德妃,出自惠氏,与惠夫人算起来,还是五服之内的堂姐妹。她隐约知道,先皇在世时,集六宫宠爱在一身,原来只能算是普通世家的惠氏,也因她而昌盛一时,说起来,惠夫人也是沾了德妃的光,这才能嫁入荣昌堂,成为华氏本家嫡长子的正妻,要知道,原本五大豪族之间,本家嫡出之间互相联姻,很少会出现本家嫡长子媳妇不是五大豪族出身的女子。
等等,难道明氏提到德妃的意思,是指珏姑姑入宫的事,是德妃的意思?惊愕之中,华灼的心阵阵发紧,她的两个亲姑姑都死得惨,但珏姑姑死得比珧姑姑更惨十倍,珧姑姑好歹还死得明明白白,可是珏姑姑不但不知道她是为什么死的,甚至死后连尸骨都没有寻到,始作俑者,难道就是德妃?
“眼下,该称她为德康太妃。”明氏苦笑一声,“当年,德康太妃深受先帝宠幸,或许是过犹不及,她连生二子,却都未满周岁就夭折,那时先帝为了安抚德康太妃,就把生母早亡、年仅十四岁的七皇子养在她膝下,此事在宫内外引起不少非议,但德康太妃手腕过人,死死拢络住先帝的心,让先帝下狠手摆平了宫内宫外所有反对的人,更撇开了皇后所生的大皇子,将七皇子立为储君。”
“就是当今圣上…”
华灼近乎呻吟地低语,这段宫闱事不是什么秘密,很多人都听说过,皇后虽为一国之母,但却性情柔弱,又不得宠,几乎就是个透明人,大皇子虽是嫡长子,可惜资质平庸,唯好打猎,说起来有些可笑,他的死法跟她的珧姑姑几乎没什么两样,都是在狩猎的时候,因马受惊而摔断了脖子,不同的是,珧姑姑当时就死了,而大皇子却昏迷了整整一年,御医束手无策,先帝以储君不立国脉不稳为由,废掉了大皇子的储君身份,改立“孝心拳拳、恭敬敦厚”的七皇子为储君,就在七皇子坐稳储君之位的三天后,大皇子不治而亡。
“七皇子当时虽然年轻还小,但却是时时往德康太妃宫中跑,讨得娘娘欢心,竟也将他当做亲子一般,那时我也年轻,见七皇子生得俊秀,待我们这些宫女也和善,又会说话儿逗我们开心,我就动了心思,后来才知道…”
明氏苦笑着摇了摇头,深深地叹息一声:“皇室子弟没有一个是吃素的,莫看他年纪小,实在是心狠心黑城府深,德康太妃那么精明的人,都救他给骗过了,又何况是我。”
华灼又听糊涂了,怎么说着说自,扯到当年圣上身上,难道说珏姑姑惨死,跟德康太妃无关,而是当今圣上…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怪不得明氏先前说什么关系到身家性命,又问她敢不敢听,这、这可是要捅了天呀!(未完待续。
第250章 那件东西
“你还要听下去吗?”
正在华灼屏息静气强忍住心中震惊,等着听下文的时候,明氏却突然又问了一声。
“姨娘,开弓可有回头箭?”她苦笑着反问。
明氏却道:“我先前所讲的,人尽皆知,下面要说的,却事关你荣安堂。”
华灼眼神沉了沉,自齿缝中挤出一句:“如此,我更要听了。”
明氏望着她,眼神已是分外凝重:“七皇子善察人心,我那点心思被他察知后,他待我与旁的宫女就分外不同,我只当他是真心,一颗芳心全系在他身上,德康太妃瞧了出来,便有意要把我送给七皇子,七皇子也欢喜地答应了,说要挑个黄道吉日来迎我入府,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吉日未至,先帝却突然驾崩,国丧期间,七皇子又岂能迎我入府,这事便耽搁下了。德康太妃虽然对七皇子有母子之名,但当时皇后还在,七皇子登基后,便奉皇后为孝敦太后,追封生母谨妃为孝贤太后,德妃娘娘为德康太妃。”
说到这里,明氏已是冷笑起来,忽然问道:“你可听出什么来了?”
华灼连忙摇头。其实她听得明白,那位七皇子,也就是当年圣上,可真不是省油的灯,讨好德康太妃,分明就是为了储君之位,心底里并非真的视之为母,否则登基之后,凭着母子名分,他就是奉德康太妃为德康太后也是合乎宗法祖制。
由此可见,他对明氏也不是真心,不过是借着明氏来了解德康太妃的喜好,利用而已。
只是这话明白归明白,却是不能说出口的,所以她只能摇头。
但明氏是何等的眼力,又岂能看不出她的神色来,唇角边抿出一条冷讥之色,道:“你不但比六丫头强,比当年的我也强得多,可惜当时的我被鬼迷了心窍,不似你这般通透,倒是德康太妃意识到不妙,为了保持与七皇子的关系,百日国孝之后,便重提把我送给七皇子的事情。七皇子先是左推右挡,我只当他真的有难处,还一心替他寻着借口,不料有一日,他突然将我召过去,抱着我痛哭失声,说他这个皇位坐不稳了,不能拖累了我,要送我离宫。我当时惊慌失措,也不知出了什么事,连连追问,他才勉强说出缘由。”
华灼屏住气息,知道接下来明氏说的,必然就是关乎荣安堂的重点。
“他说,因他没有奉德康太妃为太后,惠氏族中不满,联络了不少势力要把他从皇位上扯下来,这些势力中,华氏豪族作为惠氏的姻亲,最为他所忌惮尤其是你荣安堂,手上握着一份足以颠覆皇权的力量,我也是一时昏了头,竟愿意为他去做一颗监视华氏豪族的棋子,只是荣安堂人丁太少,当时你祖父身无功名只是个庶民,你父亲年经又小,于是最后我被他赐给了你大伯父为妾,借助荣昌堂来盯着荣安堂。”
华灼目瞪口呆,颠覆皇权的力量?搞错了吧,荣安堂要是有如此势力,还能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几十年被荣昌堂压制得抬不起头来。
等等,难道这些力量就是被曾祖父故意隐藏起来的那些产业?华灼情不自禁地又摸了摸挂在胸前的凤佩,即使隔着一层衣料,她也觉得烫手。如此真是这样,也难道曾祖父要把它隐藏起来,恐怕十五姑太太也不知道其中究竟,否则怎么敢把凤佩交还给她,一不小心,这可是灭门之祸呀。
可是…没道理呀,既然荣安堂在曾祖父手上时,曾经风光无比,但也没强到可以颠覆皇权吧。
她糊涂了。
“吓倒你了吧。”明氏轻轻地笑了起来,声音虽然刻意压低了,却透着一丝歇斯底里,“假的,都是假的,或许你荣安堂手上确实掌握了什么,但绝对不可能对他造成威胁,否则,以他的心性,岂能容你们活下去,只可恨当时我太单纯,居然信以为真,直到后来,你的两个姑姑来到荣安堂,突然有传言说宫中有贵人相中了她,没隔几日她就被德康太妃召入宫中,可是没过多久,她却惨死在杖下。这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恐怕没人知道,但我在宫中那些年,到底还是与许多宫女、太监有情分在,旁敲侧击,再加上一些猜测,终于想通了其中一些关窍。”
“珏姑姑…究竟是被谁害死的?”华灼紧紧抓着胸前的凤佩,声音微微颤抖。
“是谁下的手,我也说不清,但有一点我能肯定,如华珏进宫,是七皇子,也就是当今圣上的意思,你荣安堂手上一定有什么东西,对圣上有用,他骗我嫁入荣昌堂,其实本意是想知道,那件东西有没有落入荣昌堂的手中,这是我后来才想明白的,我嫁入荣昌堂,就察觉荣昌堂上下对你荣安堂也是防范、打击,圣上就知道东西十有八九还在荣安堂手中,于是他决定纳华珏为妃,就略略向德康太妃透露了一点口风,德康太妃对圣上虽有不满,但到底还不想撕破脸皮,就将华珏召入宫中。可是当时宫中情形十分复杂,孝敦太后虽然生性柔弱,但毕竟是先帝原配,娘家又势大,宫中自有一批老人依附着,德康太妃得宠时嚣张惯了,在宫中不得人心,但她手段过人,又是圣上名义上的养母,惠氏一族虽然被圣上打压了,可在朝中也算得上一股势力,所以尽管没有太后的封号,却也没人敢轻慢,再来便是崔皇后,崔皇后出身自五大豪族之一的崔氏,同为豪族,势力自然不可小视,再加上这位崔皇后又是个善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