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蜚娥微微一笑,眼波一转:“等到孩子们长大了,我可要和他们说你们的刘姑姑,可不是那种弱不禁风的女子。”孩子?刘如蕴这才想起方才说的畅快,倒忘了没见到闻蜚娥的孩子了,探询的看向她,丫鬟已经开口了:“刘姑娘,小爷和小姑娘都被姑爷带去老爷太太那边去了,要过两日才回来。”
闻蜚娥也笑了:“本来说的我也去,又记得你说过就在这几日就来,这才没去,这也好,他和孩子们都不在,我也乐得轻松几日,带你在这成都城里好好转转。”
闻蜚娥说到做到,带着刘如蕴四处去,四川本有天府之国的美誉,景色也是极美的,都江堰,青城山,去了道家的地方,自然也要去离此不远的峨眉山,虽说成都离了峨眉山也有数百里,路上要走两日,但既然这么不远千里的到了四川,哪还有不去峨眉山的道理。
闻蜚娥带了刘如蕴前往峨眉山,车出了成都城,笑着往另外一条路指去:“那边就是往临邛去的,妹妹可想去相如故里?喝一口临邛茶?”刘如蕴虽知道闻蜚娥的话是逗自己玩的,却还是摇头道:“当日的刘如蕴会,今日的刘如蕴不会。”
闻蜚娥又是一笑,没有说话,刘如蕴望着那条通往临邛的路,文君的路自己不会走的,靠一男子,终不如靠自己来的好,不然文君当日也不会做白头吟了,文君当时做白头吟的时候可曾想起当日当垆卖酒,夫妻和美的情形?
她可曾有过后悔?自己也是不知道的,只是隐隐觉得,当日在闺中时,艳羡不已的卓文君,今日想来也不过如此。
到了峨眉山,在山下歇息了一日,雇了山轿往峨眉山走,那山轿不过用两根竹竿穿了个椅子罢了,闻蜚娥从袖子里拿出一条手帕,笑着道:“妹妹,你生长江南水乡,这种山路是没见过的,怕的话就用帕子把眼睛蒙上。”
刘如蕴啐她一口:“呸,我正要借着这路来练练自己的胆子,你倒笑我。”闻蜚娥收了帕子,摇头道:“妹妹,我不是说着耍的,那山路和你曾见过的不一样,路窄不说,旁边就是悬崖,连许多男子都害怕不已,你终究是闺阁女子。”
刘如蕴浅浅一笑:“姐姐,日后比这更险的路只怕还有,难道也这般不成。”闻蜚娥唇边的笑意更深一些,身为女子,能这般想已是不易,这几日瞧来,如蕴心志已定,自己唯有在峨眉山顶,祈祷神佛保佑她心想事成。
话虽然这样说,但一上了路,刘如蕴还是闭了眼睛不敢往下去看,山的一侧是万丈深渊,另一侧是万丈险峰,只有中间一条羊肠小道在不停延伸,路上除了自己这一行人的脚步声,就再没有旁的了。
景致虽说极好,那些花草树木都是刘如蕴没见过的,山崖之上,偶尔还能见到猴子的身影一闪而过,但刘如蕴还是怕的不行,用手紧紧抓住椅子扶手,不停吸气呼气,镇定,一定要镇定,这些都不过是小事,连这样都过不了的话,还谈什么遨游天下?
中间停下歇息的时候,闻蜚娥看着刘如蕴的脸色有些苍白,额头上还冒出了汗,摇头笑道:“妹妹,方才我的话并不是说来做耍的。”刘如蕴的心在下来之后许久才觉得平静许多,听到闻蜚娥的话,摇头道:“姐姐,方才不行,坐的久了就成了,妹妹总不能再似原先一般。”
歇完脚,重新坐上去,刘如蕴把眼睛睁开,连这些都怕的话,还能做什么事情,闻蜚娥知道她心意已决,没有再说话,自己选的路自己就该明白。
峨眉山顶,金顶之上,刘如蕴下了山轿,看着眼前景色,闻蜚娥和她并肩而立,笑道:“妹妹,心志既坚,自然没有不可做到的事情。”
“阿弥陀佛。”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佛号,接着有声音响起:“刘姑娘既能上的山顶,自然也和原先不同。”
佛号?声音还有些许耳熟,难道是了尘师傅?刘如蕴惊喜转身,站在自己面前的果然是了尘师傅,她依旧一身灰色僧袍,慈眉善目,纵然山顶寒冷,她神态还是如常,只是她身边的人,刘如蕴愣住了,怎么会是他?
指点
站在了尘师傅身边,不是旁人,正是王慕瞻,他貂裘暖耳,眉目清秀,负手站在那里,好一个翩翩佳公子。刘如蕴却只微皱一皱眉,对了尘打个问讯方道:“竟没料到在此遇到师傅,师傅数月未见,越发有出世之感。”
了尘合掌又诵了声佛号才放下手道:“当日在南京之时,虽称出家,心中却还有挂碍,此时挂碍全无,自当精修佛法,结来世缘。”
结来世缘?刘如蕴不由微一侧头:“师傅是出家人,自当是成神成佛的,怎么还要结来世缘?”了尘一笑,正要说话,闻蜚娥走上前来笑道:“妹妹就是这般爱学问,此地虽说景致极好,又逢故知,也该坐下来说话。”
了尘打量了一眼闻蜚娥,微微一笑:“这位施主想必就是杜夫人了,夫人才名,不止蜀中,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闻蜚娥打个问讯,到旁边一块大石上坐下,那大石之上,已被杜家的下人打扫干净,垫上了椅垫,坐上去也不觉凉。
刘如蕴方坐下来,就笑问道:“结来世缘,师傅这是何意?”了尘的脸上依旧平静,看着远处群山连绵,笑道:“凡事皆由缘起,缘起则兴,缘灭则灭,纵精修佛法,也不能挡住,贫尼当日就曾立下誓愿,度天下可度之人,心知今世不够,还要再待来世,故此才结来世缘。”
说话之时,正是夕阳西下时候,了尘身后一片金光灿烂,再配上她此时的神情,坐于她对面的闻蜚娥不由惊叫出来:“佛菩萨。”了尘轻轻一笑:“身外诸身,皆为色相,世人总是为五色之迷,难知本身。”
了尘这几句话虽然很轻,刘如蕴却听的汗涔涔的,为五色所迷,自己此时不也一样?闻蜚娥不由轻轻点头:“师傅此言,确似醍醐灌顶,想我和妹妹心中,又何尝没有为五色所迷。”说到这,闻蜚娥轻轻叹息:“然世间之人,为五色所迷者不知多少。”
了尘也在旁边点头:“故此贫尼立下誓愿,可惜可惜。”说着又合掌念了声佛号,眼中现出无限慈悲。
闻蜚娥一双眼睛不由转向还是在旁边站立不语的王慕瞻,笑道:“却不知师傅和这位又有什么缘?”了尘笑道:“这位王施主,却是和我徒弟有些亲,他的缘也在这里,却不在贫尼这里。”
了尘说话时候,刘如蕴方抬起头,王慕瞻恰也在此时转过头来,两人眼睛正正对上,若在平时,刘如蕴又要骂句登徒子了,方才了空的话又在她心里响起,世人易被五色所迷,那自己呢,是否也为五色所迷,所看所思所想,皆只有一面呢?
闻蜚娥的声音已经又响起了:“原来如此,此时山顶有这许多人,却不知这位王爷的有缘人,又在何方呢?”了尘微一颌首:“有心则在眼前,无心远在天边,纵看有心无心了。”
有心无心?刘如蕴眉毛稍微一挑,了尘笑着看刘如蕴,轻声道:“随心而做,姑娘只要随了这四个字,日后就明白了。”刘如蕴站起身,对了尘毕恭毕敬行了一礼:“师傅今日此言,如蕴记下了,师傅能否收如蕴于门下,朝夕聆听师傅教诲?”
闻蜚娥听了此话,脸色大变,妹妹怎么听了这几句话,就要遁入空门了,刚要出言阻止,就见了尘笑道:“姑娘这话又错了,诚心修炼,在家也是出家,身迷五色,出家也是在家,姑娘怎么又糊涂了?”
山上风大,刘如蕴的发边裙角都被吹了起来,珍儿她们随侍在侧,看见刘如蕴的裙角被吹起,手里拿了件大氅上前想给刘如蕴披上,刚走出一步,就被刘如蕴的神色惊住了。
刘如蕴脸上此时十分平静,微微低着头,仿佛周围这一切都不存在,耳边只有风吹过的声音,想了这许多时,原来就在自己心中,何需为自己不是男子而不平,又何需恪守着那些礼仪?随心而做,连自请下堂都肯做出来,又有什么事不敢做呢?
她微微抬头,唇边露出了然的笑容:“师傅,我明白了,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旁的又有什么好怕?”了尘笑了:“姑娘能如此想最好,须知世间之事,除了自己的本心,是没有什么应不应当的,色身皆是空的,又何需拘泥于所谓分别?”
色身为空,则男女之分也是空的,那么男女应做的事自然也是空的,了尘的声音继续在说:“当日观世音菩萨有三十二化身,男女贫贱皆有,若执着于色身之别,岂不不能修行?”闻蜚娥和刘如蕴屏息听完,看着眼前的了尘,她的衣袂在风中飞舞,脸上神情越发慈悲,两人双双合十,轻诵佛号。
有下人上前,忍了许久才小声的说:“姑娘,天晚了,已在寺里定了禅房,还是进去里面说吧。”了尘起身,笑道:“虽说色身是空,不过还要赖了这身皮囊,两位先进去歇息吧。”闻蜚娥携着刘如蕴起身,对了尘道:“师傅也一起去罢。”
了尘微微摇头:“缘尽于此,就此别了两位吧。”闻蜚娥也没再说,又行一礼,刘如蕴还有些不舍,回头看着了尘:“不知何日才能又见师傅?”
了尘看着远方:“缘再起时,方能再见。”闻蜚娥的手伸出去握住刘如蕴,刘如蕴没有再说,回头又看了了尘一眼,天色此时慢慢的暗了下来,了尘的身影好似和山色连在一起,再看不到时刘如蕴才转过身。
禅房虽极干净,却也不过是两张床一张桌子,刘如蕴躺在床上,却睡不着,不被五色所迷,不被色身所惑,用心去看,去想,那要怎么做呢?
听到另一张床上传来的闻蜚娥平静的呼吸,刘如蕴拿过床边的衣服穿了起来,在这翻来覆去恐会搅了姐姐,还是出门走走。
夜里的禅寺十分宁静,院子里没有光,天边只有一轮新月映着天上星斗,刘如蕴走到院子中间,抬头看天,用心去看,怎么去看呢?
身后突然响起一个男子的声音:“刘姑娘为什么这么晚了,还在院里徘徊,可是想怎么赚银子?”这人的声音十分耳熟,刘如蕴都不需回头就知道这人又是王慕瞻,今日和了尘说完话之时,王慕瞻已经不见了,刘如蕴没放到心上,此时听到他的声音不由转身道:“王二爷又所为何事?”
王慕瞻的眉眼在夜里看不清楚,只有他说话时候,偶尔闪现的白牙,王慕瞻的话里面有些讥讽:“刘姑娘不是总说男女授受不清,怎的此时又问这个?”刘如蕴不由有些恼怒:“王二爷难道没听今日师傅所说,世间一切色身都是空,既是空,又何苦执着于男女之别?”
王慕瞻没有回答,刘如蕴出来一会,觉得困倦涌了上来,用手紧紧衣服,转身欲回禅房,王慕瞻的声音此时又响起了:“男女色身既都是空的,那姑娘又何苦爱惜容貌,须知这身皮囊,不过是暂居于此,老了丑了残了,都与本心无关。”
刘如蕴转身笑道:“世人本为五色所迷,王二爷不也如此?否则王二爷为什么要寻西施样的,而对无盐不屑而顾?”说完刘如蕴不等王慕瞻回答,就进了禅房。
刚关好门,闻蜚娥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笑着问刘如蕴:“妹妹深夜不睡,跑去和人说禅语?”禅语?刘如蕴呵了口热气到手上,径自坐到闻蜚娥身边,笑着道:“不是打什么禅语,只是多说了两句。”
闻蜚娥索性用被子把她裹住,一到了暖的地方,刘如蕴的困倦越发重了,打了个哈欠道:“睡吧姐姐,明早还要看这山顶的佛光,也不知有没有缘能看到?”
闻蜚娥轻轻拍拍她的脸:“今日师傅不是说了,若有缘自然就能看到。”没有得到刘如蕴的回答,她的头也有些沉重的垂了下来,原来她已经睡着了。
闻蜚娥把她放到枕上,今日就同榻而卧吧。
峨眉山金顶佛光有缘之人方能看到,刘如蕴和闻蜚娥起了个大早,不过就看到太阳喷薄而出的情形,那传说中神奇之极的佛光还是没有看到,闻蜚娥见刘如蕴低垂着头一副失望的样子,笑道:“妹妹也别太执着了,有缘无缘不过在心念之间,师傅方说的话你怎么又忘了?”
刘如蕴听了此话,想起昨日了尘说的,点头笑了,却还是侧着头道:“只是这色身还是要在世间行走的,姐姐还是告诉我,可能做什么生意才能养家糊口?”闻蜚娥拍了她的肩膀一下:“好了,你又贫嘴,你不还有文聚楼,难道赚的银子不够?”
刘如蕴眼里的笑意一敛:“文聚楼我想全给了珠儿。她跟了我那么多年,两年都没有喜信,若手上再没有银子,我怕。”说着刘如蕴摇头:“世间男子,能不在乎色身的还是极少。”
第 56 章
闻蜚娥跟着叹息,没有孩子,不,是没有儿子,做妻子的就要为丈夫纳妾以示贤惠,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倘若自己不是生了儿子,会不会过个几年,也要依此而行?男子身不二色,这句誓言说来是极轻易的,做来却比旁的要难许多,无子就是善妒,纵举案齐眉,也要在世人眼里落个善妒的名头。
看着旁边的刘如蕴,闻蜚娥轻轻摇头,自己还说如蕴?这些爱恨痴缠不也有参不透的时候?面上依旧带了笑道:“你这样想是极好的,珠儿跟了你十几年了,这也是她应得的,只是这交了出去,你手上的银子?”刘如蕴也笑了:“姐姐饶聪明也忘了?妹妹虽然不会算账,这些时日也知道了留得银钱好傍身的道理,原先银子这些,都是陈妈妈掌着的,她走了之后,我拿过来粗算一算,原来这出来两年,吃穿用度比原先减省许多,再加上当日我的嫁妆,省着些花,花一世也够了,只是这做人总要。”
话没说完,闻蜚娥已经笑得前仰后合:“罢了罢了,你再算下去,却是把诗酒茶花,统变成了算盘珠子滴滴答答。”刘如蕴脸一红:“姐姐少笑话我,似我这般,难不成还要一世靠了父母,我纵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爹娘想想,这才有了这个意思。”
闻蜚娥听了她的话,停下了笑,半响才叹气拍着刘如蕴的背:“痴儿痴儿,你只当不靠他们的,就是自己高洁,却不晓得他们见你不靠,要想高飞,心里的痛只怕更痛上几分。”刘如蕴愣了一下,闻蜚娥了然一笑:“罢了,你也是不养儿不知父母恩,等你做了父母就知道了。”
刘如蕴面色红一红:“姐姐休开这样玩笑话,我这一世,是再不嫁人了。”闻蜚娥白她一眼:“若有个知情识趣的饱学之士呢?”刘如蕴握起拳头捶了她一下:“姐姐。”闻蜚娥听她话里还有些娇嗔之意。
门轻轻敲了两下,珍儿和杜家的丫鬟已经进来了,双双施礼:“山轿已经备好了,东西也收拾妥当了,两位姑娘都请回去罢,山顶寒冷,呆久了只怕寒气侵骨,冻了身子。”闻蜚娥啐了自家丫鬟一口:“呸,说什么冻不冻着,当年带你进京里时,路上不比这辛苦万倍?”
丫鬟全不在意,上前来给她披上一件大氅,笑着道:“当年是闻小相公,今日是杜家夫人,闻小相公不怕冻,杜家夫人可是不成的。”闻小相公,闻蜚娥唇边露出一丝笑意,自己再不是当年的闻小相公了。
刘如蕴只是任由珍儿上前给自己披上大氅,侧头看见闻蜚娥唇边的那丝笑意,轻轻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姐姐,昨日师傅不是说了吗?有舍方有得。”闻蜚娥抬头,唇边的笑意边的十分温柔:“是,你说的有理,是我魔障了。”
两人走出禅房,此时的金顶已被阳光完全罩住,回首看时,只觉到处都金光灿烂,刘如蕴双手合十,轻诵佛号,放下手时,眼里一片清明,不为五色所迷,不为色身所困,随心而做。转头看着一旁了然微笑的闻蜚娥,刘如蕴也还以微笑。
下了山,又赶了两天的路回到成都,刚进了杜府,就有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往闻蜚娥怀里撞来:“娘,孩儿想死你了。”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七八岁大的女童,她规矩的给闻蜚娥和刘如蕴行了礼,方开口道:“维弟怎如此鲁莽,见到娘怎不行礼?”
维哥本来已被闻蜚娥抱了起来,听到姐姐的训斥,又滑了下来,规矩的行了一礼,闻蜚娥伸手去牵住维哥的手,另一只手也拉起了那个女童:“曼娘难道不想为娘的吗?”曼娘的脸红了,看着闻蜚娥,嘴里嗫嚅着:“女儿自然是想娘的。”
刘如蕴见曼娘虽年纪小,做事规矩却是一板一拍,活似个小大人状,心里有些奇怪,跟在他们身后的想必就是奶妈们了,一个看起来十分严肃古板的妇人上前微微道一个万福:“奶奶回来了,想必十分困倦,曼姐随着我来吧,不可扰了奶奶歇息。”
曼姐方要和闻蜚娥说话,就被奶妈带了下去,刘如蕴在旁看的奇怪,等进了房,丫鬟伺候着洗了脸换了衣衫才笑着问闻蜚娥:“姐姐,方才曼娘她。”闻蜚娥唇边露出一丝苦笑,看着伏在自己膝上已经睡着的维哥,叫来丫鬟把他抱去歇息才道:“曼娘在老爷太太那里长到了五岁才回了我的身边,回来时候,性子已经这般了。”
说着闻蜚娥叹息,刘如蕴伸手出去握住她的手,闻蜚娥轻轻摇头:“幸得维哥是在任上时候得的,这才自小在我身边长大,不然。”武夫之女,以男装混世数年,伤风败俗。这是当日杜老爷知道杜子中竟然敢娶了自己时候,没有发雷霆之怒,却只冷冰冰的说了这么几句,幸好还有子中,他的一切都证明,自己没有看错人。
刘如蕴见闻蜚娥唇边露出温柔笑意,轻轻撞了下她的肩:“姐姐可是想姐夫了?”闻蜚娥脸红一红,伸手出去掐她的腮:“就你贫嘴。”刘如蕴灵巧避过:“做妹妹的还是作速出去,不然等会姐姐就恼了。”
“蜚娥,你要我去寻的那些买卖经济人,我可都给你寻来了,在前面厅里侯着,却不知你寻来做何用?”说曹操曹操到,杜子中的声音已经响起,接着帘子一掀,大步跨了进来,刘如蕴是见过他的,也没回避,忙行下礼去,闻蜚娥还是坐着不动,只笑着对丈夫道:“是刘妹妹要做生意,我却想着,蜀中出产甚多,把此处出产的,运到江南一带贩卖,也是有利息的,故此才叫你寻几个买卖人。”
杜子中已经坐下了,他看了刘如蕴一眼,只是用手捻着唇边的胡须思索起来,闻蜚娥见他一副沉思的样子,嗔怪的道:“怎么?你不许女儿家做吗?”
杜子中忙笑道:“娘子,为夫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刘如蕴见他们夫妻似有话说,行过礼后就站在那里笑道:“姐姐和姐夫既有话说,我就先回房了。”说着就出了房门。
想起方才闻杜两人,刘如蕴又笑了,纵有不足,看姐夫如此对姐姐,也是一桩好姻缘。扶着小婉的手,刘如蕴往自己住的房子那里去,杜府虽不甚大,闻蜚娥却是精心布置的,每一步都有景,刘如蕴前几日没有赏玩过,此时有空,倒细细赏玩起来。
前面突然传来孩子的声音:“妈妈,我要去见娘。”刘如蕴想起方才曼娘的样子,她长的活脱脱像闻蜚娥,不由加快脚步想去瞧瞧,转了个弯就望见曼娘和她奶妈站在那里。
曼娘一脸恳求之色望着奶妈,奶妈嘴里说道:“姑娘,你也这么大了,哪还能似孩子一样,成日守着你娘。”说着就去牵曼娘的手:“快些随妈妈回房,去针黹刺绣,这才是女儿家做的事情。”
曼娘甩开她的手,去拉住旁边的一棵树:“我不要,我要去学读书写字。”奶妈的脸抽了一下,眉头皱了起来,嘴里的话语虽然温柔却听的让人起鸡皮疙瘩:“姑娘,太太说了,那读书写字是男子做的事情,女儿家只要针黹刺绣就可。”
曼娘怎肯听她的:“娘是蜀中才女。”奶妈的脸拉了下来:“姑娘,你要读书写字也可,总也要回了老爷太太,请个女先生回来教导。”曼娘的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一样:“娘既是有名才女,自然比先生更好。”
奶妈见说了数次曼娘都不应,有些恼了,伸手就去抓曼娘拉着不放的那支手:“罢了,你现时大了,吃不到我的奶了,连妈妈的话都不听了吗?”曼娘正要放开手,却想起在祖父祖母那里,听二叔说的事情,刘如蕴在旁边看了半响,明白些许,开口道:“这位妈妈,曼娘想读书也是好事。”
同喜
听到刘如蕴的声音,奶妈转身给刘如蕴行了个礼,行礼之时也是毕恭毕敬,半点错都挑不出,起身方道:“刘姑娘说的对,只是这事还需老爷太太张主,奴婢不过是个奶孩子的奶妈,这么大的事情怎敢做主?老爷太太怎么说,奴婢就怎么做,不敢半点行差踏错。”
见这奶妈口口声声只是老爷太太,刘如蕴不由有些恼怒,她对听过有刁奴欺主之事,却总当是那些主人太过软弱,闻蜚娥在她心里,可不是这样的人?柳眉一竖就道:“你既知道这样事情你做不了主,现放着曼娘的爹娘在此,难道也做不了主?”
奶妈面上的神色还是一动也不动,依旧垂手侍立在那里:“刘姑娘也是饱读诗书之人,当知孝为大德,老爷太太心疼大爷大奶奶,这才命奴婢过来照管姑娘,大爷大奶奶自然也是体谅老爷太太的,有大事必先回过了老爷太太,此乃大爷大奶奶孝心之举,姑娘可有什么疑惑?”
这一串老爷太太爷和奶奶,刘如蕴差点气结,奶妈眼里闪过一丝得意的光,转瞬消失不见,说出的话依旧恭敬:“刘姑娘自然也是明白道理的,想来也知道奴婢所做,全是为了姑娘着想。”说完又行一礼,这才退了下去。
刘如蕴气得心口疼,珍儿直到那奶妈走后才道:“这妈妈好厉害的一张嘴,只是把杜家老爷太太抬出来,教人打不得骂不得,礼上也让人挑不出半点错来。”刘如蕴喘了半天气才缓了过来,杜家是世代官宦之家,行动做派自然和商户人家不一样,闻姐姐又是武将之女出身,只怕。
刘如蕴回到房里许久才静下心来,难怪杜子中虽为长子,却不和杜家老爷太太住在一起,若真住了一起,只怕也是?想起自己在潘家做媳妇时候,潘太太是如何对自己的,还有那些下人,礼上永远都是挑不出刺来的,只是那一口一个规矩,让你做什么都不成,刘如蕴不由轻叹了口气。
一双手放到了她的肩头:“妹妹为何叹气?”刘如蕴抬头见是闻蜚娥,她面上依旧带了浅浅的笑,起身让她坐下才把方才的话细细说出,闻蜚娥听完,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那双天足,出身武将之家,从小除了读书识字,就是射箭练武,四川虽地处偏远,川中女子最爱缠足,无不以一双纤纤莲足而傲,做男装时还不觉得,做了女装打扮时,不由十分刺眼。
刘如蕴看到,想起方才曼娘裙下,也是一双小小凤头,见她半日都没有说话,刘如蕴还当自己说中她的疼处,心中懊悔不已,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
闻蜚娥摆一摆手:“妹妹,这话我都不敢和别人说,连你姐夫也。”说着闻蜚娥眼里的神色转为黯淡:“昔日在闺中时,最厌女子不得自专,凡事都要依长辈所言,没料到今日做了人家新妇,方知连教养子女都是不许的。”
刘如蕴那句话憋了许久还是问了出来:“姐姐终究是曼娘的生母,真要把辞了那奶妈,自己亲自教养曼娘难道还有旁人能说不成?”闻蜚娥轻笑:“妹妹你也是做过大户人家媳妇的,难道不知道做人媳妇的难处?原先我也是和妹妹一样的想头,谁知道。”说着闻蜚娥轻笑:“曼娘奶妈是婆婆亲自挑选的,说她家三代都在婆婆身边,最是至诚老实,肯丢了方三个月大的孩子来奶曼娘,说她照顾孩子既细致,这也是我的福气,等曼娘送到我的身边,我才知道,这是多大的福气,规矩,凡事都不离规矩,这才是杜家的规矩。”说着闻蜚娥唇边露出一丝讥讽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