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日子既定下来,罗氏带着银姐等人,忙着收拾屋子,置办东西。这宅子,却是分家后,一直都是鹏程住着,鹏程此次回来,见了两个兄弟,也说明了,一家给了五百两银子,把这宅子全归了自己,这下,就选了原来月娥住的小院,那个小院,位置好,够宽敞不说,以前月娥在的时候,也有几丛花草,两棵大树。
罗氏选这,也为新娘本是月娥侄女,讨个刘家人喜欢的意思。既选定了,唤了匠人来重新粉刷,刘家又派人来量了尺寸,按尺寸去打了家具,罗氏初娶媳妇,忙得兴头,银姐是贤哥亲生,更是出力。合族那有来往的,都来帮忙,从鹏程和刘老爷说定,到喜日子,足足忙了三个月,方才万事妥当。
到了吉日,两家都是体面人家,光官衔灯笼,都从杜家门口,一直摆到村口,吹打手前面迎路,新娘坐一顶花花轿子,后面是陪嫁来的丫鬟和嫁妆,除去昨日就送来的一套家具不算,新娘子的嫁妆也有几十抬,新娘子都下了轿,在拜堂了,嫁妆还没抬完进家,轰动的附近庄里的都来看热闹,说这几十年,没见过有这样丰厚嫁妆的新娘了。
新娘子进了门,上上下下的人都见过,赏封发出去上百个,刘氏见了素娟,也不因素娟嫁到那庄户人家,就轻贱,见了素娟,一口一个姐姐不说,连两个外甥,都一人重重的一份礼给了,对陈哥,也不因他是个商贾就看不起。罗氏见刘氏这样,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家下人等,见刘氏待人温和,出手大方,都啧啧赞叹,说这才是官家小姐做派。
只是人人都欢喜,却还有一个人着恼,这人就是银姐,却又为何呢?银姐虽知道,自己是鹏程的妾,只是罗氏平日为人温和,又让她管着家,鹏程平时,上她房里歇的日子极多,下人们见了她,也是令行禁止,她总以为,虽名分不及罗氏,好处可全落在自己这边,谁知刘氏进门,罗氏却和她说,媳妇是个官家出来的,要守着规矩,确不可闹出笑话,落人话柄。
银姐只得在新人来见时,站着受了新人的半礼,又称新人为大爷,大奶奶,见自己的儿子,儿媳,对罗氏亲亲热热,一口一个娘,银姐心里,不知道有多委屈,却不好说出,在鹏程面前略露露口风,就被鹏程挡回去了。罗氏见了银姐这般委屈,也不安慰,只在银姐耳边说:“现在都是做婆婆的人了,要庄重些。”银姐要在罗氏面前卖乖,只得把耳边的花摘下,身上的绣花,也少了些,晚间鹏程到了她房里,她也打不起精神像往日样趋奉,只略略应酬,鹏程到她房里,总是来取乐的,见她这般行径,那还有半分心情,足迹也少了很多。
转眼刘氏过门已经满月,带着贤哥,回娘家省亲,那边刘家摆席唱戏,自不必叙,只是刘氏回来时,面上有些不高兴,平日见了罗氏,总是一味把笑堆在脸上,讨罗氏的欢心,今日见了罗氏,那笑,却像硬挤出来的,罗氏传了个刘氏的丫鬟来问问,丫鬟说回刘家也没说甚,只是吕氏和刘氏说了几句,完了,刘氏就有些不高兴。罗氏听了,点头让丫鬟下去。
命人把刘氏找来,刘氏此时面色已经如常,见了婆婆,先行个礼:“婆婆叫媳妇来,却是有甚事。”罗氏把她紧紧拉到自己身边:“儿,你嫁来这里,想是姑爷不成器,委屈你了。”刘氏忙笑道:“婆婆说甚,婆婆待媳妇,宛若亲女,大爷也是个好性子的,这样人家,怎么能说委屈。”罗氏点头:“那,怎么你回来,面上有些不高兴,想是姐妹们嫁的姑爷,都有功名,只有你女婿,是个监生,比不过去了?”
刘氏慌忙跪下:“婆婆,媳妇心里实没有这样想法。”罗氏忙把她挽起:“儿,有甚委屈,你告诉我,我教训你女婿去。”刘氏沉吟半响,说出一句:“实在也没甚话,只是我娘说了一句。”说到这,刘氏抬头看看罗氏,罗氏道:“有甚话就说,我和亲家,也是来往几十年的了。”刘氏搅着帕子,开口道:“婆婆,我娘说,哪有小老婆当家的。”罗氏听了,久久不语,刘氏忙道:“婆婆,这是我娘一时失口,若不是婆婆问,我也不会说的。”罗氏长叹一声,道:“也是我不中用,不怪亲家。”刘氏忙安慰,赔礼。欲知后话,还等下回。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这段比较无趣,因为是个过渡的说,而且,一下子跳到几年后了,新媳妇进了门,银姐的好日子,呵呵。
说道理媳妇掌家 愿不遂银姐生?/a> 且说刘氏和罗氏说了,哪有小老婆当家的,罗氏思量半响,吩咐刘氏稀? 3390 3330 2008-09-18 21:14:21 68
且说刘氏和罗氏说了,哪有小老婆当家的,罗氏思量半响,吩咐刘氏下去,命人把银姐找来。银姐来时,见过罗氏。罗氏唤她坐下,笑道:“银姐,你连年掌家,甚是辛苦。”银姐起身道:“不敢不敢。”罗氏见她这样,招呼她坐到自己身边,拉着她手说:“是这样,现在新媳妇进门也有一月了,我想着,她既是你亲二媳妇,就让她帮着你理家可好?”银姐见罗氏说话软和,肚里思量,这也是个能和媳妇亲近的好机会,一口答应下来。
罗氏忙命人把刘氏找来,和她说了,刘氏听得罗氏安排,虽不如愿,却也要一步步来,也点了头,对银姐福了福,道:“我年轻,还望姨娘多多提点。”银姐忙扶起她来:“大奶奶,这可使不得。”两人一问一答,说的煞亲热,罗氏在旁看了,但笑不语。
等鹏程回来,罗氏和他说了,鹏程本因妾掌家,就担了个心病,今见罗氏意思,媳妇帮着银姐,反问罗氏:“何不让媳妇全管了,省得别人有话说。”罗氏笑道:“这事体,总要慢慢来,媳妇还年轻,和水新娘多学着点,也是好的。”鹏程本不是爱理家事的,只是随口问问,也就放下了。
刘氏就跟着银姐学些家事,刘氏本是官家出来的,出手大方,银姐见了,少不得说几句:“老爷的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总要省着点花。”刘氏笑道:“姨娘多虑了,这点钱,也不过就是为了家里的体面。再则也是该花的。”银姐被堵了回来,只得依了刘氏的话。等月底向罗氏报账时,罗氏听了,皱眉道:“这个月怎么比上个月添了那么多花销,银姐,家里现在来路不多,你也该匀着点。”银姐本待说出,是刘氏所为,又怕罗氏反怪,正在为难时,刘氏已经笑道:“婆婆,这却怪不得姨娘,是媳妇见家里的下人们,工钱少了些,他们虽是下人,却也是父母生养的,就加了他们的工钱,又是寒冬,就每人给他们做了套冬衣,如婆婆觉得媳妇铺陈了,媳妇愿领责罚。”说着就跪下,罗氏忙把她拉起来,拍着她的手说:“好孩子,你做的极好,这都是我们想不到处。”银姐本以为罗氏会责罚刘氏,谁知刘氏反得了褒奖,只得随着附和。
下人们自刘氏帮着理家,工钱涨了,吃食也比往日好了,都交相称颂,这大奶奶体恤下人,巴不得银姐再不掌家才好,银姐的令,渐渐就有人敷衍了,银姐还不觉得,别人却觉得了。这日,银姐正在和刘氏说什么,只见丫鬟来报风哥来了,刘氏忙回避了,风哥进来。
叙礼过,银姐见风哥脸上有些怒意,笑道:“弟弟,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人惹你了,想你在杜家,虽说是个妾舅,却也没人拿你当下人看。”风哥长叹一声:“姐姐怎么那么糊涂,答应媳妇帮着理家,姐姐,不过就那么一两个月,那些下人对我的,就面皮翻转,懒待理我,若再多上几日,想来不光是弟弟我,连姐姐只怕都被人冷待。”银姐啐他一口:“呸,你怎能这样想,贤哥虽说是奶奶养大的,还不是我生的,轮到哪里,他能不认我这个亲娘,就算日后成名,朝廷的诰封,也有我的一封,不是奶奶独得的,你安心在着,吃你的安闲茶饭,别东想西想。”风哥见银姐依旧糊涂,也不再劝,只是坐了坐就告辞了。
他们的说话,早被刘氏听到耳里,她暗自在肚里思量,出来见了银姐,也不说破,和银姐商量了过年的事体,就去见了罗氏。
到罗氏房里时,罗氏正和喜儿在一起,见她进来,喜儿忙站起来,刘氏给罗氏见了礼,对喜儿笑道:“姨娘不必这么客气,这屋里都是家里人,离那些规矩做甚。”喜儿这才坐下,对罗氏笑道:“奶奶这个媳妇娶的,也是百里挑一的,我以前总以为,老二奶奶的品格就是独一份的,谁知大奶奶进来,比她还胜,这是哪里修的福气。”刘氏知道拿来比的是薇珠,笑道:“姨娘缪赞了,我见二婶婶,说话,做事,都是滴水不漏,我要像那样,还不知要修几年呢?”
喜儿笑道:“听听,不愧是大家子出来的,这样的人品,奶奶真是好福气。”罗氏也笑,三人说笑一会,丫鬟进来回说,齐哥他们下学了,喜儿也就走了。刘氏又承欢一会,对罗氏道:“婆婆,家里的水爷是怎么回事,妾的兄弟,也当个正经亲戚,别人看了,总是不像。”罗氏听刘氏问,挥手道:“也没甚大事,只是当年,他做生意,折了本,无处可投,来到这里,你水姨娘去求老爷,老爷想着,养客还养呢,更何况也算亲戚,就收留在家,这么些年下来,他也勤谨,又给他配了个丫头,也来了有十年了,你不问,我都忘了这事了。”
刘氏听说,知道这不是甚要紧的,和罗氏又说几句,见罗氏闭目思睡,忙伺候着他午睡,这才退了出来。
那日风哥回了家,左思右想,他这外甥媳妇,也是个不好相与的,虽说姐姐说的,让他安心住下,只是这十年来,在这赚的银子,也够回家乡,买百来亩好田,置一所房屋,找几房家人,过安稳日子去,再说,当年离京时节,把银子寄在一个朋友当铺,收发生息,这么多年下来,那边也常来信,让他回去理理这个帐目,何不趁这个时候走了算了,回家过好日子,好过在这里仰人鼻息。主意打定,也不知会桂花一声,就去和鹏程辞行。
鹏程乍听风哥要走,还是留了留,见他执意要走,也没再多留,念着他总是银姐的兄弟,送了五十两盘缠,又写一封信给京中故交,让他们照看一下。银姐自那日风哥说了,就不见他进来,谁知再进来时,却是要走,问得鹏程也同意了,自己难说别话,只得拿了自己体己二十两,送了他。罗氏听见说,也派人送了二十两于他,风哥又去给罗氏磕头谢赏。
刘氏知道了,虽心下高兴,却还是要做好人,对贤哥道:“虽说名分所关,他却是你血亲,还是拿几两银子送去,表表你做晚辈的心。”贤哥听了,他年长以后,也知道自己是银姐所生,只是嫡室所养,比弟弟们还是要好听了些,平日里巴不得不和银姐扯甚关系,媳妇进了门,她却是正室所生,也怕她挑什么出身,只是风哥再怎么说,也是血亲,心里还是想拿银两去送一送,只是不好开口。谁知媳妇却这般明理,喜得他连作两个揖,拿着二十两银子,派个小厮送去给风哥。风哥收了外甥送来的二十两,叹一声:“姐姐生他一场,不过就是二十两,也该我得的。”也不推辞,收了起来,过了几日,打点好了行装,带了妻儿,雇了条船,一路往京城行去。
银姐自弟弟走后,又忙着过年,年下寒冷,又忙碌些,再加上,她见鹏程到她房里踪迹少了,也想着再挽回鹏程的心,重又乔乔画画,伏低做小,只是这男子的心,一旦收回,再回转来,可是难了,鹏程前些年,惑于银姐的着意趋奉,再加上那时银姐颜色正好,床笫之间,又用了些物事,除家里外,出外应酬,对那些妓者也不多看几眼,谁知媳妇进门,银姐却要讲庄重,取乐不成,这里离南京又不远,未免多往秦淮河边走几遭。等到银姐重又要拉拢他,他这时看银姐,就带了挑剔,脂粉也遮不住那眼角的皱纹了,等上的床来,银姐虽着意保养,那身皮子,也不如那些年少妓者光滑,做起事来,这吃够的家常饭,哪有外面的野食可口?鹏程不过草草了事,就起身要去书房单睡,银姐再着意挽留,也不抵事。只得撒手放他去了,自己在灯下垂泪。
银姐连得几日,都是如此,心里难过,灯下垂泪的次数多了,就着了点凉,不免生起病来,太医来看,说是郁结于心,要着意静心安养,罗氏听了,吩咐银姐的丫鬟安心服侍了,银姐撑起身子问:“奶奶,我这一病,家里的事?”罗氏把她按下去,笑道:“你放心,儿媳妇能干,这些事情,就交给她,也是一样的。”说着招呼银姐丫鬟把账本,钥匙都找了出来,自己带走,临走时,还特特嘱咐,要银姐安心静养。
银姐到如今,只得安心养病。刘氏接了账本,钥匙,开始掌家,亲戚故交们,见刘氏掌家,不是那小老婆掌了,都称赞罗氏明理,虽短于才干,却极会识人,银姐在病中,因罗氏吩咐了要她静养,除了太医和丫鬟,连个探望的人都没有。贤哥初时在罗氏吩咐下也来过几次,后来病的时间长了,打一个不好来打扰姨娘病情的招牌,就再不来了,开头银姐初病,喜儿和她住一个院,还常来看看,后来罗氏却道,银姐要静养,把个小院收拾出来,让喜儿带着孩子们住到那边去了,一个院子,只剩得银姐和两个丫鬟,一个婆子,除太医来时,平日里连个别人都不见,银姐初时还望着鹏程来望他,谁知病了两月,连鹏程的脚迹都不见,银姐不见鹏程来,心头之火,更是盛了几分。平日只得打丫鬟,骂婆子出气,骂几句还好,骂的多了,丫鬟婆子也会回嘴,罗氏听得说了,把银姐原来的两个丫鬟换了,谁知众丫鬟却没一个愿到她跟前的,银姐此时,方觉得孤凄。
罗氏又安慰银姐几句,骂那些丫鬟,一个个只想着安逸,不肯伺候病人,过了多时,好容易挑了两个新来的,一个十三四,一个才十一二,那成得了什么事,只是缩头缩脑的样子,银姐见了,也只得收了,日夜盼着病好。欲知后事,还等下回。
作者有话要说:感觉这段,我码的特差,擦汗。
王媒婆讲起传言 杜万程又犯老?/a> 且说这银姐病着,家事都交给刘氏处置,罗氏尽享清福,闲了时,不省? 3849 3144 2008-09-19 21:39:09 69
且说这银姐病着,家事都交给刘氏处置,罗氏尽享清福,闲了时,不是找素娟过来说道,就是和喜儿商量,该给齐哥找媳妇,这个风声一放出来,四方的媒婆,都知道杜家大富,拿了无数的庚贴来给她们挑。罗氏和喜儿,差点眼都挑花,才挑出几家来选。
这日,商量了定一家做过知州的,姓唐人家,媒婆拿了唐姑娘的庚贴来,罗氏和喜儿边商量,媒婆又在说些什么,罗氏也只听了,全不往心里去,谁知听的一个杜三奶奶,罗氏抬头,对媒婆道:“什么杜三奶奶,难道是我兄弟媳妇家?”
媒婆正往嘴里塞芝麻糖,听罗氏说了,忙站起来道:“也是老媳妇嘴差了,说出这样的事,竟忘了府上和三奶奶是一家。”罗氏也没说话,媒婆见罗氏不说话,扭捏了半天说:“其实,也没甚大事,只是说出来,府上的面子有些不好。”喜儿已经急了,她起身打媒婆一下:“有甚事,你就说,别做神做鬼的。”媒婆道:“既姨奶奶要老媳妇讲,老媳妇就讲了。”说着压低嗓子,道:“就是三老爷,都做爷爷的人了,那日和那屠户媳妇,不清不楚的,结果被三奶奶带人去打的那屠户家里粉碎,三老爷面子上不好看,在那里嚷,要和三奶奶离,吵的半个城的都来围拢看,后来还是三奶奶的娘家兄嫂来了,说好说歹才闹停歇了。”
见罗氏和喜儿都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媒婆拍了下大腿::“咳,就是我这张嘴,甚都说,早分了家,和府上无关。”罗氏一笑,和喜儿换个眼,也没说甚,媒婆絮叨一阵,就准备告辞。却听外面笑声传来,丫鬟打起帘子报:“老二奶奶和大奶奶来了。”果然是刘氏和薇珠挽着手进来,见了礼,薇珠坐定了,对媒婆笑道:“老王,前日,让你拿个庚贴去给我家老二挑挑,谁知足让我等到今日,原来是往姆姆这来了。”
媒婆对薇珠连福几福,笑道:“奶奶的事,老媳妇怎么敢忘,只是这里奶奶早说过了,就顾了这头,顾不得奶奶那头,明日奶奶在家等着,老媳妇送几个庚贴过去,给奶奶好好挑挑。”薇珠笑笑,罗氏笑对薇珠:“怎么,婶婶家的老二,也要说媳妇了。”薇珠笑应了,媒婆退下,刘氏说笑几句,也就出去理事。
罗氏见刘氏出去,问薇珠道:“婶婶,可知道三婶婶家的事情。”薇珠正在和喜儿看花样子,听罗氏这样问,愣了下,笑道:“姆姆还不知道我,除在这几家亲戚家,别的地方是总不去的,月娥为人,心高,在的又远,更是不去的。”罗氏叹气:“刚才这老王来说起,才知道月娥又去抓奸,结果闹得上下都不宁,我本以为,你亲家也是常去南京的,难免听到些风声。”
薇珠见罗氏提起,思量一下,笑道:“姆姆,这样事情,不是事中人,哪能知实情,别说月娥和我们还是一家,就算旁人的是非,也不可轻传。”几句话说的罗氏汗颜,喜儿见了,上前用别话岔开,左不过是订的媳妇如何,该下些什么聘这些话。薇珠坐了会,也就告辞出去。
只是薇珠心里,总还是有些奇怪,那月娥虽然平时嘴不饶人,对万程却是一心一意的,万程和她过的甚好,现在也是连孙子都有的人了,怎么又闹出抓奸一事,给别人看笑话。薇珠在这里思虑不明,谁知过了几天,杜家庄就来人把她请了去,说要商量事情。
薇珠在路上问来人,来人说是今天一早,三老爷就把老三奶奶送了回来,罗氏把老三奶奶接了进去,说不了几句,就命人来请薇珠,薇珠听的心突突地跳,不知道是什么大事,还闹到人人都知。
到了杜家,门口静悄悄的,薇珠下了车,刚进了门,刘氏就带着丫鬟迎上来,刘氏看来是哭过,眼皮红肿,也不及施礼,就对薇珠道:“二婶,快去看看我姑妈。”说着又要哭出来,薇珠忙携了她的手,用帕子替她拭泪,和她往罗氏屋里来,心焦,也没问什么,只含糊听刘氏提说万程要把月娥送到老宅,再不和她见面的话。
说话时,已经到了罗氏门外,月娥的哭声从里面传来,丫鬟婆子们想是被赶出来的,都在院子里,互相耳语,薇珠看了不像,正准备说话,刘氏已经咳嗽一声,喝道:“都是没事干的吗,还不去准备午饭,聚在这里成什么话。”丫鬟们听了,这才散去,刘氏给薇珠打起帘子,薇珠进去,也忙不得叙礼,却被眼前景象吓了一跳。
月娥坐在椅上,想是哭了半天,已经哭的眼睛红肿,头上一窝乌云,全都散开,身上穿的也是旧衣,薇珠进杜家门快二十年,还从没见过月娥这样,罗氏和喜儿两个,一边一个在劝,不过是些,别哭了,三叔纵有错,难道就不念几十年夫妻之情。月娥在那里,千薄幸,万不知羞地在骂万程。薇珠看眼刘氏,见她也眼圈红肿,也不及理会。上前对月娥道:“三婶,常言说的好,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和三叔也二十多年的夫妻了,那些寒心话,说了做甚。”
月娥一口啐到地上:“呸,谁和他是二十多年的夫妻,想我出身,容貌,那点配不上他,他还要出去养老婆,也不想想,自己都是抱孙子的人了,那几根白胡须,难道是白糖拌的,年轻的姐稀罕他,不就是看他腰里还有几个钱,听了人家的蜜糖话,就嫌弃我老了,全忘了当日是谁帮他料理家务,孝敬老人。”说着又掩面痛哭:“我的命怎么那么苦啊。”
薇珠听了月娥这一长篇话,反不好再劝她什么,罗氏见薇珠来了,心里松了大口气,对薇珠道:“二婶婶,三婶婶这里,你帮我多劝劝她,我身上不好,去躺躺。”说着喜儿扶起她,两人就预备进里屋,刘氏也打算进去服侍,罗氏摆手不必了。
薇珠摇头,也不去劝月娥,只听月娥哭诉,倒也理出事情始末。
原来自媳妇进门,月娥见都做了公婆,想来万程也难再生异心,在儿媳面前,少不得要做庄重样子,对万程也放松许多。万程本就是个好风流的人,从那年惹出严寡妇风波就知道了,只是后来,苦于月娥管的严,再者老奶奶给了个金姐,也是个温柔性子,再去生外心,别人看着也不像,几年前金姐产亡之后,万程也动过再纳一房的念头,只是话刚露个头,就被月娥拿当年万程发过的誓来堵了,说万程当年誓言身不二色,连金姐都已是饶头,更何况别的想法,万程到了今日,方后悔自己当年的誓,只是话既已出口,也不好再反悔。
媳妇进了门,月娥对他管的,没往日那么严防,他的花花肠子,又生了出来,只是一来耳目多,二来也没甚像样的女子,这才暂时按兵不动。这日,万程去收帐,回来时,走的有些乏了,见河边有块大石头,还算干净,吩咐小厮去寻点解渴的,自己坐在石头上歇脚。
万程正坐在那里,有个年轻媳妇过来,挎了个篮子,穿的虽是布衣,却还干净,见了个男子坐在那里,看了眼,上前道:“三爷,这许久不见,怎么在这遇到你了?”万程听唤他做三爷,晓得定是位故人,忙起身看,细看去,这媳妇长得俊俏,生的白生生面皮,红艳艳嘴,一双小手,也是十指尖尖,有些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媳妇见万程叫不出来,用手捂住嘴笑道:“三爷是贵人,怎么记得我们这些下人,奴是原来三奶奶房里的辰儿。”
听她一说,万程想了起来,果然是臣儿,只是比当日在杜家时,长得越发好了。用扇子敲着头说:“瞧我这记性,你在你奶奶房里,也有十年的光景吧,怎么我就记不得了。”辰儿把篮子放下,手在裹肚上擦了两把,眼一瞟,娇滴滴地道:“爷不记得,也是常事,奴住处就在前面,三爷无事,就去坐坐。”说话时,又飞个眼风。万程当日,也有想收了这辰儿的打算,谁知却被月娥抢先一步,把这丫头嫁了出去,今日见她说话活动,心里又动,又上前一步,挨近了嗅她身上的香气,笑道:“我要去坐坐,难道尊夫不会说甚?”
辰儿用帕子沾沾眼角,道:“奴没福,嫁过来只三年,夫君就身亡了,抛下我一个孤身,只得替人做些针线,了以糊口。”万程细细打量,见她果然是一身浅色衣服,心里更踏实些,正准备再说甚,看见小厮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忙直起身子,对辰儿道:“改日,我央两件衣裳你做。”辰儿见万程快要入港,突然又正经起来,正思量,见小厮过来,心下明了,忙拿了篮子,行了礼,走了,万程见她走到河边一家,记了路途,这才对小厮说:“你怎去了那么半天?”小厮忙施礼道:“这里都是住家,走了好远,才卖的两个梨给爷解渴。”万程接了,回家不提。
却说辰儿当日,情窦已开,又慕杜家富贵,巴不得被万程收了,心里也还有个计量,她替月娥做了诺多事情,想来月娥也会容下她,谁知月娥心性,一个金姐,就已多了,哪还容再来一个,也不让辰儿知道,找个屠户来,八两银子把辰儿卖给屠户为妻。辰儿如天上打下个霹雳来,惊得口也合不拢,只得收拾了几件衣服,自己平日攒得体己,收拾了出来,屠户见八两银子买来的老婆还带得十多两银子的东西,劈手夺了八两,说是还身价的,辰儿手上,只剩得四五两,在杜家虽是使唤人,却也是吃穿不缺,活路轻闲。嫁了这屠户,早早起来就要帮着烧水,杀猪,等杀完猪,屠户把猪驼到市场去卖,自己还要在家收拾那一地血水,想略歇歇,却又到了做中饭时,做好饭,又要去送饭,只是忙的脚手不歇,屠户还嫌她手脚不快,身子瘦弱,打也来,骂也来。
每日过的日子,浑似那火上熬油一般,过了三年,屠户酒后,一跤跌到,旁人扶回家时,已不中用了,辰儿虽哭自己夫主,心里还在暗庆幸,又少些磨折。把屠户丧事了了,辰儿又添个愁帽,这衣食从哪里来,虽自己能做几手针线,却只糊得口,想那好吃好穿,却是不能了,难免走了那不长进的道路,也相处了几个好的。那日出去,见了万程,心里想的,定是要了了当日的帐,再则想起,若不是月娥,自己也不受那几年磨折。才放出媚态,引那万程。